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s.bookben.com--- 书本网【sheecho】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风华再现》作者:十点花开 走在复仇的康庄大道上,不慎遇到个中二男。 这货不是别人,是前世的妹夫,可是妹夫啊,你怎么得了蛇精病? 这是一个重生复仇女遇上真爱的故事。 看文指南: 1,1v1,只写HE。 2,妹夫是个蛇精病,跳坑要慎重。 3,再次提醒,本文女主智商不高,男主男二都有病,且剧情又雷又二,跳坑要慎重! 4,既然是架空,妥妥地经不起考据,ps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风华、周南辰 ┃ 配角:陶府一家 ┃ 其它:架空历史   ☆、第1章 一 武成十年秋,京城刘府内宅。 “陶氏,你可知罪!” 刘府后院的台阶上,站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穿着绛紫色的对襟长衫,下面是暗花细丝褶锻裙,头上插满金银各色珠钗,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这人正是刘夫人冯氏,此刻她指着台阶下被强制跪着的女子,怒斥道。 台下的女子抬起脸来,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她是冯氏的儿媳妇,正三品礼部右侍郎陶正业的大女儿。 风华看着台阶上的冯氏,满脸的平静,只是淡淡道:“嗯,我知罪。” “……” 冯氏一惊,张大的嘴都忘了合上,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的承认有罪,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刻倒没了说出口的机会。 倒是冯氏身侧,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女子娇笑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扶了失态的刘夫人一把,“娘,为了这么个下贱的东西,您可别气坏了身子。”转了脸面对台阶下的女子,面上便现了刻薄之色,“姐姐,你我主仆一场,如今你也别怪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私自逃出府两年,谁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身子是否还干净。刘家是大户人家,可不是小门小户能比得的,如今我也是不好替你求情的。” 句句诛心,直指风华已是不干净了,不配做刘家的媳妇。 凤华翘起嘴角,冷笑道:“刘府的确是大户人家,想必婆婆也是知道这些礼数,方让你也跟着刘子文喊娘的。寻常人家的姨娘,可是没这个规矩的,云烟,你真是有福气。”风华说着话,眼里的嘲讽已是越来越浓,真是好一个大户人家! 云烟气得恨不得上前去撕了风华的嘴,只是她再大胆,在冯氏跟前,却是不敢的。冯氏好似没听出风华的嘲讽,听了这话反倒是不气了,肥胖的脸上溢满了笑,“那是,云烟可是给我们刘家生了长孙的人,叫我一声娘是刘家给的体面,自然是有福气的人。”看着媳妇淡淡的神情,刘夫人心里有些不爽快,道:“不像你,就是个丧门星,有了身子都保不住!” “娘,还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在外头这两年,直把咱家的脸都给丢尽了。还不先给她点教训,若是就这样放了她,就是表姨母也会不高兴的。”云烟见冯氏只是动嘴皮子,忙献了计。 云烟口中的表姨母,是风华父亲陶正业的继室,刘夫人的亲表姐,小薛氏。按理说云烟一个姨娘哪里有资格这么叫薛氏,只是她给刘家生了长孙,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又惯是个嘴甜的。冯氏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在刘府,她倒是比正经抬进来的风华还要得脸。 冯氏听了这话,方想起来自己是来要儿媳妇好看的。虽然刘家有意遮掩,但儿媳妇跑出去在外面晃荡了两年,如今才被抓了回来,外面自然是有些风言风语的。冯氏每回听得别人这些话,都觉得直戳的心窝子疼,她的儿子,怎么能在外面被人戳脊梁骨,这陶氏,好大的胆子! 立时就对着压制风华的下人说道:“将她抬到院子中间,裤子扒了,打二十大板子!” 下人听命行事,即刻便准备好了,风华却冷冷开口,“婆婆难道忘了,相公年后要换个差事了,还需要我回娘家找父亲周旋。若是这般打了我,我可怎么好回去见我爹爹呢?” 这…… 冯氏想到儿子的吩咐,犹豫的看了眼云烟。虽然打了陶氏是过瘾了,表姐那里也是高兴,可要是没有陶大人开口,儿子年后的差事确实是不好办。 云烟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好恨恨的道:“娘,就先放过她,待相公差事定了再说。” 没打成人,冯氏和云烟不大高兴的回了屋。倒是压制风华的下人心里不忍,扶着风华起了身子,小心问着,“少奶奶,可还站得稳?” 风华知道下人也是身不由己,并不怪她们。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回了屋。 当天夜里,风华在陪嫁箱子里好不容易才找出了一件七八成新的大红色衣裳换了,又对着镜子好生收拾了番,才着人去请刘家大少爷,她的相公刘子文。 风华颜色好,嫁来刘家起初也是得了刘子文好一番宠爱的,只是她打心底里看不上刘子文,又恼恨自己着了刘子文和继母的道,便对他压根没有好脸色。于是才有了陪嫁丫鬟云烟爬床,刘子文接二连三的纳妾,后来竟是光明正大的将她屋子里的东西拿去给妾室用。 及至后来,她被云烟害得小产,而爹爹竟不管不问后,她才明白,就算爹爹曾经再如何疼爱她,有继母日久天长的枕边风,她也不能奢望爹爹来帮自己。 在丫鬟青禾的帮助下,她带着仅有的一些细软,逃离了刘府。一个人在乡下的庄子里买了地,买了个小院子,本以为余生就这么过下去了,谁知道竟然又被刘家丧心病狂的抓了回来。 呵,不过是因为自己失踪,爹爹陶正业生了气,不肯再帮扶刘子文,刘子文在衙门里被挤兑,差事越发难当。如今他们找自己回来,无非就是看中自己身上还有点利用价值,想要为刘子文挪个好位置罢了。 刘子文满心不愿的进了屋,见到风华细心打扮了番,又早摆上了一桌子的酒菜,心里略略满意了些。哼,还算有脑子,在外面吃了两年的苦,如今总算是知道来讨好自己了。 “这是你爱吃的糖醋鲫鱼,你尝尝。”风华夹了一筷子糖醋鲫鱼,放在刘子文面前,柔声道。 刘子文夹起来吃了,嗯了一声。 风华又端了酒,“相公,这两年我在外头,无时无刻不挂念着你,好在如今回来了,往后咱们便好好过罢。” 刘子文看了眼风华,两年未见,又在乡下那穷苦地方,自己这媳妇倒是仍和当日一样,娇艳无比。伸手捏了她的下巴,调笑道:“哪有你这么敬酒的,你喂我。” 风华轻轻一笑,靠近了些,当真将酒送到了刘子文嘴边。 刘子文喝了,一来二回的,一壶酒是喝了个干净。刘子文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嘴里嚷道:“小乖乖,如今是知道爷的好了吧,来,爷疼疼你。” 风华到了门边,对冯氏派来的两个丫鬟道:“大爷喝多了,你们一个去夫人那边要些个醒酒汤,一个去厨下要些热水,我来服侍大爷洗漱一番。” 两个丫鬟不屑的看了眼风华,装得那么圣洁,到底还是要拢了大爷在屋里头。风华跟在她们身后,待她们出了院子,便上前关了门,落了锁。 她嫁来刘府因为不是光彩的事,跟过来的陪嫁便很少,两年前青禾助她逃出府,那些下人都被云烟变相打发了。如今这园子里,是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就这两个丫鬟,都还是冯氏跟前的,临时派来用着罢了。 风华快步的回了房,见刘子文还在那嘟嘟囔囔的,也不管他。径自取了两壶酒,洒在屋子的四周。忙活完了,又寻了三条帕子,揉成了一团塞到了刘子文的嘴里,将还剩下的两壶酒,一壶洒在自己身上,一壶慢慢的浇在刘子文的头上脸上衣服上。 刘子文以为风华是在外面学了什么*的新法子,笑眯眯的哼哼着。 做完这一切,风华笑了,拿出了火折子点了火,直接就扔在了刘子文的身上。刘子文身上有酒,一点就着,火烧的疼痛令他想大叫,却发现嘴里塞了东西,根本叫不出声。而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根本无法行动,他惊恐的看向风华,风华对他点点头,“去吧,你这样的人活着也没意思。” 眼见着火势越来越猛,风华将屋子四周也点上了火,待屋子里浓烟笼罩,她自己便也走进了火里。 真好,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丢爹爹的面子了;再也不用半夜被死去的孩子哭声闹醒了;再也不用看这一家子恶心的嘴脸了。 刘子文这个禽兽,死有余辜! 临死前还能拉个垫背的,也是自己赚到了。 冯氏,你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死了,你以后可怎么好过呢? 云烟,你不是想着被扶正吗,不过是一个丫头,竟然有这么高的心气。如今刘子文没了,你就好好的做正房太太吧。 小薛氏,自己后来才知道,原来不仅是自己,就连母亲的死都同她有关。火光中风华的眼睛冒出火光,真是可惜,不能找你报仇了。 待薛府下人发现大少奶奶院子着火,撞开了大门时,刘子文和风华都已经烧成了灰烬。 武成十年秋,京城刘府发生了火灾,刘家少爷少奶奶被活活烧死。   ☆、第2章 二 阳春三月,柳枝抽芽,桃花盛开,丫鬟们早早卸下厚重的冬装,穿上鹅黄嫩绿的俏皮春衫,行走于陶府内宅之中,给春光也添了几分的颜色。 而陶府西北角的拂晓院,却是一片死气沉沉。 上房的门敞开着,门口坐着两个正在做针线的小丫鬟。也许是怕冷,这两个丫鬟都还穿了冬日里的小袄,正一边做针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穿绿色夹袄的小丫鬟收了针,对着阳光看了眼自己刚绣好的帕子,露出满意的一笑。转脸问正低头忙活的另一人,“青禾姐姐,我这帕子绣好了,你说拿给方嬷嬷出去卖,能不能卖三个大钱?” 被唤作青禾的丫鬟抬头瞧了一眼,撇撇嘴道:“你这能值一个大钱就不错了,还三个大钱呢。” 穿绿色夹袄的丫鬟不乐意了,嘴撅的老高,“上回我可亲眼看见了,青霜拿了帕子去找方嬷嬷,那帕子还没我绣的好呢,方嬷嬷转天可是一块帕子给了五个大钱呢!” 青禾听了话,倒笑了起来。 转脸往内室看了眼,见胭脂红的纱帐子纹丝不动的,便转了头,压低了声音,“你也不瞧瞧,青霜可是二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就算她拿着块破布,方嬷嬷也会给五个大钱。”说着努努嘴,“我们这位主子,如今府里还有谁在意,这都病了好几个月了,你见第一天之后,除了老爷还有谁来过?你那帕子给你一个大钱,那是因为你绣的实在是好,不然你一个大钱都捞不着。” 那绿衣丫鬟气得丢了帕子,狠狠的跺跺脚,“就是我命背!我娘使了家中所有的银子才把我调来大小姐跟前伺候,谁知道竟是个短命鬼!” “云烟!”青禾沉了脸,斥道:“我跟你说了什么你忘了吗?这话要是被老爷听见了,几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叫云烟的小丫鬟忙捂了嘴,朝内室里瞥了一眼,才轻手轻脚的捡起了地上的帕子,嘟囔道:“青禾姐姐我都懂的,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青禾的帕子也绣好了,收了针,手指伶俐的打了个结,低头用牙咬断了线。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眼眶泛红的云烟,“好了,这都是命,谁能知道大小姐这么不争气呢,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快去厨下看看,已是到了吃饭的点,去的晚了怕是又只有残羹剩饭了。” “嗯。”云烟答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脸快步走了出去。 青禾这才捶了捶有些麻木的腿,重重叹了口气,抬脚进了内室。 掀开胭脂红的纱帐,轻声道:“大小姐,好醒醒了,马上该用午饭了。” 床上躺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皮肤白皙,五官秀美。此刻听了声音,却只是微微皱了眉头,并未睁开眼睛。 青禾只好退了出去,因为大小姐病着用不得冷水,所以拂晓院单独设了小灶房时时温着热水。她进去提了炉子上的水壶,倒了半盆热水,又舀了点凉水兑匀了,这才端着木盆出来。 青禾出了门,雕花床上的小女孩便睁开了眼睛。熟悉的胭脂红纱帐,黄花梨木的雕花床,云霞锦被,掀了纱帐,便可以看到小小的房间。素净雅致,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收拾的。风华伸出手来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胳膊上传来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做梦,这的的确确是自己在娘家时的卧房。 风华闭了眼睛,脑海中却不断闪出前世的事情。 陶家嫡出大小姐风华,两岁时娘亲因病去世。没多久,娘亲的妹妹小薛氏嫁给了爹爹,给自己做了继母。爹爹爱重娘亲,自己自两岁起就跟着爹爹在柳州任上生活,一直到十二岁爹爹调任回京,才跟着一起回了京。 一切的悲剧也就是在那时候发生,自小伺候的两个丫鬟被发现都染了风寒,爹爹一气之下便将两个丫鬟都打发回了柳州。可自己并不能幸免,到了京城就病倒了,缠绵病榻三月有余才堪堪有好的样子。谁料到病还未好全,就在祖母的寿宴上被抓到了和继母的表侄儿私通。自己气怒之下昏了过去,待醒来后,已经和刘子文订了亲。 自己不甘,不愿,但却只换来爹爹失望的眼神,继母不耐的脸色,姐妹嘲讽的话语。一年后,她终是被抬入了刘家。刘家大少爷刘子文虚有其表,外人只道他是一表人才,却不知道刘家早已家徒四壁,刘子文笔墨不通,妾室一堆。 而自己,不过是继母和刘家计谋下的牺牲品。嫁给刘子文后,继母再也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刘家得了银钱,刘子文得了官位,自然向着继母,狠狠折磨自己。 不过两年,自己的嫁妆就被刘家吃干抹净,自己也被刘子文的小妾逼得落了胎,差点殒命。 好在她还有个忠心的丫鬟,拼死救了她出刘府。她以为过上隐姓埋名的日子就好了,她以为只要自己勤快一些,再勤快一些,日子总不会那么难熬。可是,穷途末路的刘家却不肯放过她。 好在,那是前世,自己已经报了仇。只是凭什么,自己不过十七岁,正是芳华正好的年纪,却要做了亡命鬼! 而如今,苍天怜惜,她再回十二岁。 这一世,我再也不会像前世那样,我不仅要过得好,害了我的,一个也跑不了! 青禾端盆进了内室,就见大小姐正撑着身体要坐起来,忙将盆放在架子上,上前扶了她。口中道:“大小姐怎么不叫一声,您身子弱,要是磕了绊了可如何是好?” 青禾就是前世救了风华出刘府的丫鬟,后来也自在乡间嫁了人。 风华对她微微一笑,接了递过来的温热帕子,轻轻擦了擦脸。洗完后习惯性的就端起水盆,想要将水倒了,青禾吓了一大跳,忙夺了水盆,惊道:“大小姐这是做什么,哪有主子亲自动手的。” 望着空空的手心,风华这才记起来,自己已经不是从刘家逃出来的身无分文什么都要自己做的陶风华了,她是正三品礼部右侍郎陶正业的女儿,是陶府老爷原配嫡出的大小姐。 “小姐起来了?我正好领了饭,有小姐最爱的清蒸鱼头,可热乎了。”云烟一进门就见风华起来了,放下食盒,高兴的叫道。 风华看着面前不过十来岁的云烟,她的眉眼都还没有长开,此刻兴高采烈地样子犹带着几分真心。可是,就是面前这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促使自己不得不嫁给了刘子文;就是面前这个人,在两年后,不甘只做一个小小的妾,害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还是这个人,在自己被抓回刘家后,到处散布着消息说自己偷.人。 两年的乡下生活,早已磨平了风华的冲动性子,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云烟和青禾麻利的拿出食盒里的吃食,一份清蒸鱼头,一份油焖茄子,一份红烧肉,一份红烧鸡块。风华看着,不由淡淡笑了,自己这继母,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坏心,正病着的人,哪里吃得了这些东西? 云烟倒是很高兴,摆放好了吃食,笑着道:“今儿菜色真好,夫人真是疼大小姐。” 风华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她却是像完全没感觉到,仍旧满脸是笑。倒是青禾,瞧见了风华的神色,轻轻扯了扯云烟的袖子。 风华道:“我只要这份清蒸鱼头,其他的你们端下去吃吧。” 青禾还没来得及说拒绝的话,云烟已是将菜收回了食盒,“谢谢大小姐。” 用了午饭没多久,青禾就端了药碗进来,对着正在窗边沉思的风华道:“大小姐身子还没好,当心吹了风再加重病情。这药刚熬好,快趁热喝了吧。” 青禾今年十五岁,很是沉稳,这般劝说着,却是像个大姐姐般。 只是风华方才想了一下,普通的风寒怎么可能会病这么久,这都两个多月了,若是自己真病的严重,只怕是床都起不来才对。而如今只是虚弱一些,疲惫一些,怎么看都透着古怪。风华怕药有问题,问道:“这药,是你亲自熬的吗?” 青禾将碗放在桌上,笑道:“可不是呢,熬了半个时辰呢,快趁热喝了吧,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看来青禾也不知道这药有问题了,或许是小薛氏和大夫串通好了的?虽然前世就是青禾帮着自己逃出了刘家,但如今时日还早,风华并不敢太过相信青禾。毕竟自己两个贴身丫鬟都留在了柳州,而青禾跟云烟一样,都是小薛氏新拨过来给自己用的。 风华道:“你去拿几颗盐津梅子来,这两日喝药喝的我嗓子苦的很。” 青禾听了,想起大小姐每回喝药那苦大仇深的表情,不由笑了,“奴婢这就去。” 青禾一走,风华就快速将桌上的碗端起来,开了内室的后窗,直接将药倒了出去。等青禾回来,便只看到自家小姐抹着嘴巴,满脸苦色的要盐津梅子吃。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怕苦。”屋外一道爽朗的男声传了进来。   ☆、第3章 三 “爹爹!”风华看着门口一身官服的陶正业,只觉得心内又酸又涩,说话时都带了哭腔。 陶正业三十出头,本就生得仪表堂堂,如今一身官服,倒增加丝威风,看着很是精神。他上前拉了女儿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风华顺势扑在了父亲怀里。 陶正业宠溺地笑了:“都是大姑娘了,怎得见了爹还撒娇?” 风华将脸埋在陶正业的胸膛,瓮声瓮气的答,“爹爹好久没来看女儿了。” 陶正业失笑,将风华拉开来些,见她眼眶微红,像是要哭的样子,“昨儿个早上才来看了你,这就好久了?中午吃的什么,身子可还好?” 后头的一句话是在问伺候在一旁的青禾了,青禾忙行礼答道:“小姐中午吃了清蒸鱼头,用了一碗饭,方才已是把药喝了,今儿看起来比昨天要好些。” 风华拉着陶正业坐下,不解的问,“女儿没事的,倒是爹爹,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陶正业道:“是下了朝碰上了你舅舅,听说你还病着,他就推荐了我一个大夫。你到床上去躺着,我让他进来给你看看。” 大夫? 风华听话的躺到了床上,隔着胭脂红的纱帐伸出了手,那看不大清相貌的大夫便在她手上蒙了帕子,替她号起了脉。 前世的时候,好像舅舅并没有找大夫给自己看病,自己一直拖拖拉拉,直到祖母寿宴的时候才稍微好了点。怎么重来一世,忽然间冒出了个大夫来? 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就听到小薛氏的声音,“风华怎么样了?老爷,听说哥哥给推荐了大夫来,我心里着急的很,大夫怎么说?” 陶正业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轻声道:“吴大夫还在诊脉,别打扰了他。” 小薛氏忙住了嘴,关切地往内室看了眼。 吴大夫把好脉松了手,风华却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吴大夫一惊,不知道这病床上的大小姐是怎么回事,刚想询问,就见那手在自己手背上写了两个字。 吴大夫重重咳嗽了声,起身去了外间。 陶正业和小薛氏忙围了上来,齐声问道,“怎么样了?” 大夫深深看了小薛氏一眼,笑道:“无碍,只是普通风寒,只是小姐心思有些重,老爷太太多开解开解。我再给大小姐开几味药,”说着手指一指,指在了青禾身上,“你跟我来取药方。” 小薛氏拍了拍胸口,一副终于放心的样子,“多谢吴大夫了,亏得哥哥推荐了您来,不然我和老爷这心啊,怎么都放不下。” 说着话命身后的婆子送上诊金,吴大夫接了,道了谢,便去了一旁开药方了。 陶正业却是满意的看了眼小薛氏,劝道:“你的心意,风华定是明白的。这些日子准备母亲的寿辰你也累着了,快回去歇着吧。” 小薛氏笑,“我不累,左右都是下人在忙活,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陶正业不再说话,进了内室去问风华,“大夫说你心思重,跟爹爹说说,你小小人儿的,天天想什么呢?” 风华道:“桃夏杏雨都在柳州,女儿与她们一同长大的,心里实在是挂念。” 陶正业眉目一紧,见女儿有些害怕的样子,忙又松了,“那两个小丫头病了也不说,白害你也染了风寒,还提她们做什么,不许提了。” 风华却是抱了陶正业的胳膊,“好爹爹,求求你了,这回给她们个教训,往后她们便再也不敢了的。” “是不是青禾云烟用着不习惯?不然我再给你挑两个上来?”小薛氏在后头开了口。 风华从陶正业身后露了脸,笑看着小薛氏,“多谢姨母,青禾云烟都很好,只是风华实在是想念柳州的那两个丫鬟,不知道姨母能不能劝劝爹,姨母素来最疼我了。” 小薛氏是风华母亲的庶出妹妹,按理自嫁给了陶正业,风华也该叫声母亲才对。只是早些年小薛氏为了彰显贤惠,便任由风华叫了姨母,后来风华也是姨母叫惯了就没有改。而现在,她更不想改口了。 小薛氏脸色微变,只片刻就换了笑脸,劝着陶正业,“既然丫头喜欢,你就同意了吧,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深。” 小薛氏一向在爹面前表现的对自己万般慈爱,果然,听了这话再没有反对的。 而陶正业听了这话,却是满脸不高兴,一个大家小姐,岂能和丫鬟情分深? 风华忙补救道:“说起情分,自然是与家里的妹妹们才情分深了。只是桃夏杏雨毕竟是服侍我多年的,若我回了京就不管她们了,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爹爹,您就看在姨母的面子上,答应了吧。” 见陶正业神色松动,风华又道:“姨母,这事就拜托您了,希望您早点把我的丫鬟送来啊。” 陶正业一想,若是真的不管那两个丫头了,知道内情的会说那两个丫头不知分寸,不知道的,真以为风华是冷心的人了。转头看了眼拿着药方子进来的青禾,若是这样,怕是很难再有忠心的丫头了。 陶正业站起身来,对着小薛氏说,“那就辛苦你了,我还有公务,先走了。”又低头看了眼女儿,“你放心吧,你姨母会办好这事的。” 小薛氏忙送了陶正业出去,自然也就没有再来拂晓院。 内室里风华便问青禾要了吴大夫开的药方子来,只见药方上不过是几味常见的中药,不由得心里郁闷,看来这大夫真的是什么也不管就走了。随手搁下药方,却见青禾手里还有一张纸,问道:“你手里是什么?” 青禾递了纸过来,道:“这吴大夫真是呆板,这是喝药的时辰,他说这药要早上和中午服用,晚上不能服。我都说记住了,他还偏要写下来。” 风华低头看纸,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晚不可服。 晚不可服,晚不可服,万不可服? 风华将纸张揉成一个小团,心里狂跳,看来那药,真的是有问题。 小薛氏回了房,陪嫁的袁嬷嬷忙道:“夫人,真要把那两个小丫头接了来?” 自己好不容易给那两个小丫鬟下了药,让她们误以为是得了风寒,如今却要再把人接了来,那不是白做功夫了? 小薛氏坐了下来,伸手捏了捏额角,“接来就接来,她如今病了这样久,料着不会出什么差错了。不过是两个乡下的毛丫头,接了来也成不了气候。”说着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哥哥如今也是的,说他关心那丫头吧,偏是派了如此无能的大夫过来,白害我担心了一场。” 袁嬷嬷点点头,“是啊,奴婢也跟着担心了一场呢。” 那大夫是自己请的,药是自己抓来的,若是查出来了,第一个遭殃的可不就是自己嘛。 外头有小丫鬟敲门,“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过来了。” 一听说二小姐来了,小薛氏脸上立马笑开了,忙吩咐带进来。 二小姐陶月华今年十岁,仅比陶风华小两岁,是小薛氏嫁来陶家十一年来,唯一的孩子。三小姐陶霜华九岁,是柳姨娘的大女儿,她还有个弟弟,也是陶家目前唯一的男孩,陶明谦。 两位小姐行了礼,小薛氏笑着点了头,便拉了女儿到跟前,捏捏那肉嘟嘟的小脸,笑着问,“怎么现在过来了?如今日头都上来了,当心晒了脸。” 月华抱住母亲的胳膊,娇笑道:“母亲惯会胡说了,如今可是春天。还有丫鬟婆子伺候着,女儿想晒了脸都没法晒到的。” “你啊!”小薛氏点点月华的额头,“就是指派着下人,当心哪天你身边人都跑了,再不给你差使。” 月华眨眨眼,小脸红扑扑的,“才不会呢,我可是陶家的二小姐,谁敢不听差使我就让娘罚她们月钱。” 母女俩好生笑料了一场,旁边跟着的霜华看着这一切,眼神中露出了羡慕和嫉妒来。 月华却忽然想到来的目的,忙拉了霜华到小薛氏面前,“母亲,祖母的寿辰快到了,是不是要给我们准备衣裳首饰啊?你能不能帮我跟妹妹打一样的首饰,准备一样的衣裳呢,哦,还有姐姐,要是姐姐身子好了,我也想和姐姐打扮一样的。” 小薛氏敛了笑,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霜华,问道:“为什么要穿一样的?” 月华天真的回答,“因为上天我去了舅舅家,大表姐和二表姐都穿一样的,让我好生羡慕。我也有姐姐妹妹,所以也想穿一样的。” 小薛氏摸了摸女儿的头,道:“那首饰打一样的,但是衣服不行。你大表姐和二表姐是双生子,你们可不是,不能那般打扮。” 月华听了,撅着嘴,闷闷道:“那好吧。” 小薛氏又好生哄了一阵子,才让人带了月华霜华下去。 待人一走,脸色便沉了下来,吩咐袁嬷嬷,“去柳姨娘那查查看,是不是有人教唆了月华。她也不是第一回见那两丫头了,怎么这次就提出要打扮成一样的了。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还想和月华穿戴一样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袁嬷嬷应声而去,风华的拂晓院却迎来了两个妹妹。   ☆、第4章 四 “姐姐,你怎么还不好起来呢,就要到祖母的寿辰了呢。”月华小小的人,一本正经的端坐在椅子上,一边问着话,一边手里不住的往点心盘子里伸。 风华看了眼云烟一边递蜜水一边递点心,心里摇了摇头,前世的自己当时到底是有多绝望,就这么样个丫头,都能当看不见似得带去了刘家。 风华道:“我这风寒可是会传染的,你就这么过来了,叫姨母知道了看不骂你。” 月华吃了嘴里的点心,了然道:“怨不得霜华妹妹到了门口就不肯进来了,原来你这风寒是会传染的,”说着拍了拍手,跳下了椅子往外走去,风华以为她要走,结果却见她拽着霜华的袖子,硬是把人拉了进来,“风寒只传染给身子差的人,我们身体好,不会被传染的。” 霜华被拉到风华的床前,不情不愿的叫了声“大姐姐。” 风华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点心道:“同你二姐姐过去吃点心去。” 风华对这两个妹妹都没有什么印象,前世自己在柳州从五岁长得十二岁,回来不过一年就嫁给了刘子文。别说对这些人了,就是对陶府,除了自己这小屋子,其他地方都没大去过。只是后来,听说二妹妹月华嫁了个好人家,做了赫赫有名的将军夫人;三妹妹霜华和还有个叫雨华的四妹妹,却是不清楚的。 霜华忙不迭跑到桌子对面,寻了把离风华远些的椅子坐了,也不吃点心,就只是睁着眼睛打量这屋子。 作为陶府嫡出的大小姐,风华却不是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陶正业很是疼爱她,自然明面上,小薛氏也不敢有半分克扣。风华这拂晓院,是姐妹几个中最好的一处,不仅是较几位妹妹的院子要大上许多,更因为这院子冬暖夏凉,院子里四季都有鲜花。 霜华打量着卧房,见家具摆设,竟是比月华屋子里的还要好上几分。 到底是年纪小,语气中都是不掩饰的羡慕,“大姐姐这屋子真好看。” 月华从点心中抬起了头,不在意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些用具罢了,你要是喜欢,跟母亲说一声也就是了。” 霜华涨红着脸不说话,目光不明的看了眼月华。 风华没心思和她们两个小丫头浪费时间,直接问月华,“今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月华道:“不是要到祖母的寿辰了吗,母亲要给我们裁新衣服,打新首饰的。我求母亲给我们三个准备一样的衣服首饰,可是母亲说只能打一样的首饰,不能穿一样的衣服。我见大表姐二表姐什么都是一样的,穿着可真好看。” 霜华跟着附和,“是呢,表小姐先前到家里来我见过的,当真是好看极了。不过母亲说的对,咱们不是双生,打一样的首饰也就够了。” 风华看了眼两人,心道一个十岁一个九岁,十岁的那个跟前世的自己一样,被保护的太好,天真单纯。九岁的那个却是看着老实,实际精明的很。一个庶出的小姐,却妄想着和嫡出的一样待遇,再慈善的主母都不会答应的。 只不过,小薛氏居然说出可以打一样的首饰,却不能穿一样的衣服,这是为什么?难不成,衣服比首饰还贵重了? 虽然风华心里恨小薛氏,但对着一脸娇憨的月华却甩不出脸色,只是笑,“大表姐和二表姐是双生,咱们仨个却不是,且我比你们两个都大,自然是不能都穿一样的。” 月华撇撇嘴,“你跟母亲是一样的,没意思的很。”站起了身,对着风华道:“我要走了,大姐姐好好养身子,祖母生辰的时候有许多客人的。” 风华自己没起来,吩咐了迫不及待献殷勤的云烟伺候着两个小丫头出去了。 现下是三月末,祖母的生辰是四月十三,还有半个来月的日子。 风华想起前世,在祖母的寿辰宴上自己被丫鬟弄脏了裙角,在小薛氏院子的后花厅里换衣裳时被刘子文撞见了。刘子文还拿出了绣着自己名字的帕子,也就是那帕子,让爹爹生了气,生平第一回打了自己。 记得当时后花厅里人并不多,只有小薛氏,祖母,舅母,还有刘子文的娘亲冯氏。不知道是谁去请了爹爹,在爹爹进来时自己不肯承认送了刘子文帕子,骂了小薛氏串通刘子文母子陷害自己。爹爹一气之下打了自己,自己本就身子弱,又在气极的情况下,当时便晕倒了。 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醒来后,她和刘子文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现在那帕子,也不知道送出去没有。 就算送出去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自己还有机会。 直到了晚间云烟也没有回来,因为回府时日还短,又正好赶上年端家里忙的紧。因而拂晓院除了两个大丫鬟并打扫的小丫鬟和婆子外就没人可用了。青禾一边心里暗骂云烟,一边交待风华,“小姐,我先去厨下领了饭来,您若是要什么,就唤院子里头的绿萝,我让她在门外守着。” 风华笑:“你快些去吧,我没事的。” 青禾这才忙忙走了,绿萝在门外偷偷看了眼风华,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先吃点点心垫垫?您正病着,要是饿着就不好了。” 绿萝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人瘦瘦的,这般小声问着话看起来怯生生的。 “有什么点心?”风华问道。 绿萝一笑,轻快的答,“小姐等着。”说完转脸跑了,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到了门口停了脚,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像绿萝这般的洒扫小丫鬟是没有资格进小姐屋子的,风华瞧她小心翼翼地样子,便招招手,“你进来吧,我没力气去你那里取吃的。” 绿萝这才小跑着进来,手里攥着个小纸包,到了风华跟前,献宝似的打开了,里头是两块红豆糕。 风华也不嫌弃,取了一块咬了一口。有些粗糙,也不甜,倒是和从前在乡下时候农家做的红豆糕有些像,便问绿萝红豆糕是哪里来的。 绿萝见风华吃的香甜,便笑弯了眼睛,“是我娘做的,她在花圃里伺候花草,所以这红豆糕很是香甜。“ 风华闻了闻,见果然有些香,便笑了,“嗯,是很好吃。我吃一块就够了,那一块你自己吃。” 绿萝点点头,却没有吃,只是把红豆糕包好,塞进了怀里。道:“我还不饿,等饿了再吃。” 风华吃了块红豆糕,青禾跟云烟还没回来,便吩咐绿萝去取了针线篓子过来。 绿萝虽然年纪小,但做事却很利落。很快就拿了针线篓子,又帮着风华穿好针线,白帕子放进了花绷子上,这才拍拍手,站到了一边。风华前世这时候针线上的功夫一般,千金小姐们,只要会几手女红就可以了,其他的有绣娘和针线上的,自己顶多嫁人后给夫君和孩子做些小衣服罢了。但她却从袖笼里抽了三条绣艺精湛的帕子,丢到了针线篓子里,这才拿了那白帕子,慢慢上了针。 “谁让你进来的?小姐的屋子是你能随便进的吗,给我滚出去!” 刚刺了第一针,耳边就响起了云烟刺耳的训斥声,绿萝被这一骂,脸色一变,眼泪就掉了下来。风华还未开口,青禾就回来了,见状忙拉着云烟道:“是我让她进来陪着小姐的,你看你,把她都吓哭了。” 云烟跺跺脚,“青禾姐姐,她不过是个三等的丫头,怎么能随便就进来小姐的房间!” 青禾自然是知道,走的时候也只是叫绿萝在门外头守着的,但看着情形,不明摆着是小姐叫她进来的吗。打量了眼风华,见风华一脸呆愣的看着自己,青禾叹叹气,到底是柳州那乡下地方长大的,这些规矩怕是也没人教吧。 冷了脸色,训斥云烟道:“你下午去哪里了?小姐身边只得我们两个,你不在,我又要去拿饭,小姐还病着,难道就叫小姐一个人在屋里?” “我,我去送二小姐了,又陪着二小姐玩了会子,二小姐留我,我难道不听吗?”云烟略一犹豫,就争辩道。 风华眼皮子翻了翻,真是狡辩,就算二小姐留你,难道你不记得谁才是你主子吗?何况,月华身边那么多丫鬟婆子,只怕是云烟自己赖着不走罢了。 放了手里的花绷子,风华道:“你们若是再吵,就去姨母那里吵吧,我听着头疼的很。” 这样到了小薛氏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两人立马闭了嘴。 风华这才拉过旁边吓得忘了哭的绿萝,轻声道:“你先下去吧,明儿再来我教你绣花。” 绿萝不明所以,只是点了点头。云烟却撇撇嘴,还大小姐呢,谁家的大小姐会教一个三等丫鬟绣花的?眼睛一撇,看见了针线篓子里的帕子,那帕子白如雪,上头的蝴蝶翩翩起舞,像是要飞出来似得。 云烟拿起了最上面的那条帕子,呆呆道:“小姐,你这帕子绣得真好!”   ☆、第5章 五 袁嬷嬷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小薛氏,小薛氏听得眉头紧皱,待袁嬷嬷一说完,就气得将手里的珠串扯断了。一粒粒圆滚滚的珠子洒了一地,袁嬷嬷忙俯身去捡。 “去,把大少爷带过来!” 小薛氏的声音听在耳朵里阴沉地可怕,袁嬷嬷捏着手里的珠子,鼓足了勇气劝她,“夫人,大少爷才五岁,您若是做了什么,老爷和老夫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薛氏冷笑,“我再不做些什么,只怕是柳姨娘尾巴要翘到天上了,不过是个姨娘养得,就算想继承家业,也得我点头才行。”转而又指着外边,“去看看冯姨娘,都三年了,还生不出来。你去告诉她,我们陶家不养无用之人,生不出就给我滚出府去!” 袁嬷嬷默默地退出了迎风阁,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少爷,一边自己抬脚往冯姨娘处走。心下却在默默,你不也是个姨娘养的,若不是大小姐福薄早早没了,你也嫁不了老爷这样的人。又心下烦闷,冯姨娘每月都孝敬自己银钱,这会去怎么好说狠话? 袁嬷嬷来之前已是打发了小丫鬟来说了,是以冯姨娘早早带着丫鬟迎秋在门口相迎,袁嬷嬷一看,忙笑着上前道:“姨娘可真是折煞奴婢了,怎么能劳你亲自出来迎我。” 冯姨娘是个很懂大宅生存之道的人,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无子的姨娘,在这府里头各项事情都要靠着主母的。主母身边得力的嬷嬷,岂能不奉承奉承?也是一笑,扶着袁嬷嬷往内室走,“瞧嬷嬷说的,若没有你时刻提点着,我还不知道搁哪儿喝西北风呢。” 冯姨娘很上道子,袁嬷嬷很满意,眼角的鱼尾纹都更明显了些。 迎秋早早上了茶水点心,又搬了椅子,袁嬷嬷坐下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唉,不是我说你,你这开脸都三年了,怎么就还是没个动静呢?老爷也没少往你这来,哪回回京不都是第二晚上就歇你这的,偏生你这肚子就是没个动静。” 冯姨娘摆手叫迎秋下去,低头抚了抚肚子,亦是愁容满面,“大夫也说没什么,偏生就怀不上,我这也是急得不行。嬷嬷也知道,我比不得夫人聪慧能干,也不如柳姨娘知情解意,无非就是仗着年轻些罢了。但老爷每年只回京城两次,来我屋里的日子十个指头都数的完的。”说着重重叹了口气,眼角已是挂了泪,“还求嬷嬷能在夫人跟前替我美言几句,若是没个孩子,我在府里还怎么过下去啊。” 袁嬷嬷见冯姨娘花朵般的人这么哀伤,倒是起了怜惜之意,其实冯姨娘不仅仅是年轻,还因为生得好。也不知怎么长的,眼角眉梢间偏偏有些故去大小姐的影子,就是小薛氏不提,老爷也会常来冯姨娘屋里的。 只可惜,长得再像有什么用,偏偏是个丫头,只有做姨娘的命。 袁嬷嬷不自觉的就放轻了声音,听着竟还有几分恭敬在里头,“你也别难过,你还年轻,又长得好,老爷心里自然会放着你的。只是今儿夫人被那位气的狠了,若是你再不能生出孩子,怕是不仅你要受冷落,夫人还会再找几位新人的。” 冯姨娘脸色一变,这回是真的哭了,拉着袁嬷嬷的手道:“嬷嬷可要帮我,老爷这回留在京里不走了,还请嬷嬷在夫人跟前多美言几句,叫老爷多来来我这边,我也好早日有了身子。” 袁嬷嬷抽了帕子给冯姨娘擦眼泪,道:“嗯,你也是个聪明的,若你生下孩子,夫人自然会抱养你的孩子作嫡子养的,谦哥儿都那么大了,夫人也不想抱养他。你可得争气些。” 冯姨娘点点头,又担心的问道:“嬷嬷,我问个不该问的问题,”见袁嬷嬷点了头,才又继续,“若是我真的生下男孩儿,夫人,夫人可会去母留子?” 袁嬷嬷听了大惊,忙站起来往门口处看了看,见一片平静才坐下来低声斥道:“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来!”见冯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满脸的害怕,到底透了点实话出来,“夫人还指望着你有了孩子好生跟那位争一争呢,你若是还这么泥捏的性子,夫人定然会生气。你若是一心向着夫人,以后孩子大了,夫人能不给你些体面?” 冯姨娘含泪笑了,“多谢嬷嬷提点我,我想明儿请了大夫来给我看看身子,您看成么?” 袁嬷嬷道:“这有什么不成的,我回头就跟夫人说了,明儿上午就叫大夫过来。” 说完话,冯姨娘又塞了一两银子到袁嬷嬷手里,袁嬷嬷反倒推辞的很,姨娘的月例不过是一月二两,都给了自己,冯姨娘手里哪还有钱?倒是冯姨娘硬塞了,笑着说下回再不给了,袁嬷嬷才揣了钱走了。 回了迎风阁,小薛氏正在哄陶明谦吃核桃酥,陶明谦才五岁,生得白白胖胖,玉雪可爱。袁嬷嬷见小薛氏没有打骂陶明谦,放了心,上前去行了礼。 小薛氏摆摆手,继续哄陶明谦说话,“谦哥儿,如今你可会背三字经了?” 陶明谦摇摇头,因着嘴里还有吃剩的核桃酥,口齿不清的答:“还没有,姨娘说我还小,不着急。” 小薛氏道:“怎么能不着急呢,你都五岁了,你爹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三字经早就背熟了。你若是不好好进学,当心以后你爹爹把你赶出府去。” 袁嬷嬷颇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夫人真是的,吓唬个小孩子做什么,照她说,还不如干脆去打柳姨娘几耳光的好。竟然教唆三小姐去跟二小姐要东西,也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是冯姨娘懂事的多。 陶明谦却没有吓到,只是抬了头,黑葡萄似得眼睛盯着小薛氏,愤愤道:“才不会!爹爹只有我一个儿子,这陶府都是我的,你再乱说,等你老了,我就把你赶出去!” 听说儿子被夫人带走的柳姨娘,一路跑着来的迎风阁,堪堪到得门口,就听到儿子这大逆不道的话。当即吓得噗通一声,就双膝着了地,口中大呼着夫人饶命。 小薛氏恨得牙痒痒,却半点不动陶明谦,吩咐袁嬷嬷道:“你抱着谦哥儿坐在一边,不许他动弹。”转了脸看柳姨娘时,已是满脸的狠厉,“柳姨娘,你真是教的好儿子,不通文墨,侮辱嫡母,心思歹毒,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虽然是庶出,到底是陶家的长孙,竟然被你教成了这样,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柳姨娘深知今天是难逃过去了,一边使了眼色给丫头去搬救兵,一边忙不迭磕头求饶,“冤枉啊,谦哥儿不过才五岁,哪里敢侮辱嫡母呢,更遑论心思歹毒了,定是夫人听岔了。夫人要是有气,只管冲着我来,要打要骂都听凭您处置,可不能这般冤枉谦哥儿啊!” “冤枉?谁不是听得真真儿的,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小薛氏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将柳姨娘架起来,打二十个嘴巴子!这等教坏主子的姨娘,不打不知道错在哪里!” 待迎雪拖了救兵陶老太太赶来的时候,地上的柳姨娘已是被连扇了三十个嘴巴子,一张秀气十分的脸生生被打成了带血的猪头。袁嬷嬷怀里的陶明谦,自从看着姨娘被打时就闹开了,这时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 陶老太太见着孙子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都要碎了。虎头拐杖一砸,就指着小薛氏骂:“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泼妇,跟你姐姐一个德行,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惯会作践姨娘!”又命身边丫鬟婆子扶起了柳姨娘,自个儿去袁嬷嬷手里夺了陶明谦,“有本事的,你自己生一个,成天使歹毒心思要害我乖孙子,晚上我就叫正业休了你,我们陶家,要不起你这姓薛的媳妇!” 小薛氏自嫁来就知道陶老太太不喜欢自己,这么些年,斗智斗勇的都过来了,现下听了这话也不生气。施施然的上前行了礼,道:“母亲别气坏了身子,我们薛家自来礼数周全,没有女儿不知礼教的。只是柳姨娘实在是,教得谦哥儿不通文墨不说,竟然还教他小小年纪就说出待以后掌了家就把我们赶出去的话来。谦哥儿就算要掌家,那也只有是认在我身下,不然一个庶出的,如何能掌得了家呢?对于嫡母如此不孝,若是外人知道了,陶家祖祖辈辈的名声都给丢尽了不说,相公也是要被活活气死的。” 可怜柳姨娘被打的鼻青脸肿,此刻再是生气也半句话都说不全,只在那呜呜呜呜着。陶老太太窝里横有一手,但论口舌,哪里是小薛氏的对手。 当下气得浑身哆嗦,虎头拐杖再次砸了三砸,才转身气呼呼走了。   ☆、第6章 六 陶正业晚上回府,刚到了大门口就被老太太房里的下人拦走了。 小薛氏听了,眉头都没皱一下,径自吩咐下人去领了女儿过来用饭,饭还未吃完,陶老太太就着人来请了。小薛氏依旧慢条斯理的喝完了碗里的粥,摸了摸月华的头,叮嘱了几声,这才摆出了严肃脸往老太太的观宜居去。 观宜居里,陶老太太先是拉了柳姨娘给陶正业看,陶正业看了眼肿得似猪头一样的柳姨娘,偏偏还努力做着梨花带雨的样子,险些没笑出来。直到老太太拉了话都说不出声的陶明谦,陶正业这才冷了脸色。 小薛氏到了观宜居,先是按着规矩给陶老太太请安,接着柔声对陶正业道:“老爷回来了。” 陶正业点点头,语气略带点责怪,“柳姨娘做错事,你教训一顿就算了。怎么能叫谦哥儿看着,孩子都吓着了。” 柳姨娘一听,愣住了。 不对啊,自己被打得这样惨,老爷不怜香惜玉一番就算了,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陶老太太听了,也是满脸的不高兴,“你就不问问她为何打如水?如水好好儿的,她说打就打,别说如水是咱们陶家的大功臣了,就是个丫头,也断没有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的!这样的毒妇,就该休了去,你快些写休书,今儿晚上就让她滚!” 小薛氏眉峰不动,只是看着陶正业,等陶正业开口。 陶正业皱着眉头,跟他老娘解释,“玉琦嫁到陶家十几年了,母亲可见过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母亲不可听了柳姨娘的片面之词就这么说,儿子这个家还要靠着玉琦管着,若是后宅不宁,儿子怎么有精力在前朝为官?若是有人议论了说我宠妾灭妻,那不仅是官都没得做了,说不定还要被灭九族!” 陶正业骗起老娘来眼睛都不眨,要知道把事情说得越严重他老娘越怕。陶老太太当年嫁给陶老太爷的时候,不过是个六品小吏家的女儿,只识得几个字罢了,对于官场上的事情那是一窍不通的。听了陶正业的话,吓得嘴唇抖了抖,到底是暂时住了嘴。 小薛氏这才开口解释,“老爷这话说的对,我不该让谦哥儿看着,只是今儿这事,实在……”说着顿了顿,很难开口的样子,“实在是柳姨娘做的太过了……我问谦哥儿功课,谦哥儿说是不着急。我便说可以开始学着了,想当年老爷五岁的时候,别说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就是诗都可以做上几首了。谁知道谦哥儿却说,柳姨娘叫他不着急,他是陶家唯一的儿子,若是我再说,待我老了,便将我赶出陶府去……”说到后来,已是落了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我知道,我没有给陶家生出长孙,我这心里,也不好过啊……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还不如,还不如老爷现今就将我休了去,我带着月华,单独过去。” 小薛氏哭得着实凄惨,陶正业不知怎得,就在那梨花带雨的脸上想起了大薛氏。也是因为没能生出男孩,就诸般被母亲挑剔。明明两人感情极好,自己想等她几年的,母亲非要说她是善妒,不肯为自己纳妾。逼得她,还不到二十岁,就早早去了,留下个女儿风华,如今也还生着病。 陶正业想得心里发酸,便越发觉得小薛氏给自己做媳妇不容易,一把搂了小薛氏,轻拍着她后背哄道:“你莫哭,我陶正业这话撂这里,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这陶府的当家主母。若是哪个敢对你不敬,不用问我,只管发卖了去。”转脸看向地下惊呆的柳姨娘,厉声道:“柳姨娘不敬主母,教坏谦哥儿,念在你是初犯,就罚你半年月例并禁足三月,好好给我抄上十遍《妾书》。若是以后再犯,我绝不姑息!” 柳姨娘听了这话,瘫倒在地,陶老太太有心为初时得力的丫头辨别两句,在对上儿子冰冷的眼神后,话就吞了回去。 陶正业松开小薛氏,对着一旁仍在抽抽搭搭的谦哥儿招招手,待丫鬟将谦哥儿抱得近了,就板着脸训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尽跟你姨娘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往后你若是再敢忤逆嫡母,我只当没你这个儿子!”见谦哥儿瘪着嘴,像是又要哭起来,陶正业严肃道:“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遇到点事就哭?你今年五岁了,从明儿起,就搬到外院去住,往后一个月见一次你姨娘。” 柳姨娘强撑着身体听到这里,已是眼皮子一番,彻底昏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风华才在快嘴的云烟口里得知了这事。 小薛氏打柳姨娘的事情,在被柳姨娘先告状的情况下还反败为胜的壮举,并没有避着家里的下人。是以很快这事就传遍了整个陶府,一干下人吓得胆战心惊,再看见小薛氏时,恨不得能跪着行礼;冯姨娘是抚了抚胸口,庆幸自己没有和小薛氏对抗;霜华是在姨娘的屋里险些哭断了肠;而风华这里,有云烟活灵活现的演绎,自然也是暗暗心惊。 小薛氏战斗力太强,自己和她,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万遍要谨慎行事,谨慎行事,风华才压住了心底的害怕。自己知道前世即将要发生的事情,而如今自己没有继续喝药,身子骨也是强壮的很,又知道了云烟不是个好东西,如此得天独厚的的情况下,自己是再不会走从前的老路的。 安慰了自己一番,风华便当真天天叫绿萝过来学针线了。前世这时候的风华,自然于女红上是不行,但前世离开刘府那两年,她落入市井,一个女人,身上银钱又不多,为了以后的生活,只能要找个活计来做。女人在这个时代能做什么呢,就算此时并不限制女性经商,但自己一没资金二没能力,根本做不了生意。便只好捡起了女红,一边自学一边照着身边那些绣工精湛的帕子看,倒真让她练出来了。 如今教个小小的绿萝,那是绰绰有余,虽然她没上手,但几句指点的话,就叫一向自认绣工好的云烟都敬佩上了。于是每日教绿萝女红时,云烟就拉着青禾在一旁,一边自己做针线,一边偷师学艺。 风华自然是随她们去,不过是一手绣活,用不着藏私。 转眼就到了四月出头,小薛氏叫铺子上打的首饰衣裳便送进了府里,因着她是长女,又是原配嫡出,小薛氏一向事事以她为先。铺子上人送东西来的那天,小薛氏就带着月华霜华一道过来了。 藕荷色,石榴红,嫩黄,翠绿,各色鲜艳的衣裙摆了满桌子,风华一人就做了四套。月华和霜华则是一人三套,也皆是些青葱粉嫩适合小姑娘穿的颜色。风华身量比她们大,也没得挑,只是命青禾收了四套衣裙,谢过小薛氏不提。月华和霜华也各自挑了三身衣裙,接着就是首饰了,小薛氏果然是打了三套一模一样的首饰来。 蜜花色水晶发钗,红翡翠滴珠耳环,金镶红宝石耳坠,玛瑙项链,金镶玉手镯,摆了三个盘子,整整齐齐放在风华面前,等着她先选。只要扫一眼,风华就明白为什么小薛氏说首饰可以打一样,但衣服不可一样了。 翡翠宝石有上等和次等,金也是足金的才好,霜华一个庶出的小丫头,平日没见过几个好东西,哪里能瞧得出分别来?但是衣服,霜华身量纤细,月华却较为圆润,若是穿一样的衣裳,自然大家会更关注些霜华和年龄大些的自己。但若是突显出月华的优点,看着便是福气,客人见了自然少不了夸夸这个嫡次女的。 风华也不扭捏,不待小薛氏开口,就眼尖地将顶好的首饰挑走了,小薛氏眼皮子抖了抖,便叫霜华去挑。在嫡母面前,霜华哪敢先于月华去挑首饰,她姨娘刚被整治过,她难道不想好了?小薛氏又叫让月华挑,丫鬟们心知肚明,自然将好些的首饰递给了月华。月华见都是一样的东西,笑眯眯的命丫鬟接了。 衣裳首饰发完,小薛氏就要走,先让两个小丫头出去,自己却是语重心长的留了句话给风华。“你今年都十二了,你爹爹这回带你回府也是有些打算,你是大姑娘了,姨母也不瞒你。你第一回在这样的场合见客,定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到时候也让京里的夫人太太们都见见你,往后说亲也更便利。” 风华低了头,一副害羞的样子,差青禾云烟送了小薛氏出去。   ☆、第7章 七 转眼便到了四月十三,这一日,是礼部右侍郎陶正业陶大人母亲的五十岁寿辰。 一大清早,久病的风华和两位妹妹就被丫鬟们梳妆打扮好,去观宜居给陶老太太请安祝寿。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女孩儿,但到底是亲孙女,又个个都孝顺的送上了生辰礼,陶老太太便一早上都笑得合不拢嘴。 用过早饭,一行人便去了今日举办宴会的花厅,忙碌的丫鬟婆子们见了主人,纷纷上来行礼道贺,陶老太太一高兴,便每人都发了个小红包去。老太太和姑娘们在花厅里坐下了,女主人小薛氏吩咐了几个得力的管事婆子,就随着男主人陶正业去了门口迎客。 陶老太太五十大寿,因着早就下了帖子,这样的日子,近亲和通家之好,便会早一步过来。小薛氏和陶正业刚到门口,就见到了娘家人,定远侯薛子睿五十多岁,头上已染了白霜,但因为相貌出众,看起来仍是仪表堂堂。此刻携着小薛氏的嫡母走在前边,后面是薛家大爷薛云腾并媳妇周氏,还有他们的儿子薛斐,并一对双胞胎姐妹薛柔薛嘉。 陶正业忙上前给岳父岳母行礼,又跟大舅兄寒暄了一场。小薛氏也是一脸的高兴,虽说两家离的是近些,但父亲与嫡母来得这般早,这是给自己做脸。小薛氏转脸看了眼对父亲满脸恭谨的相公,心里非常得意,款步上前跟娘家人见礼,率先领了一干人等进府。 陶老太太虽然不喜薛家先后嫁过来的两个儿媳妇,但在亲家母刘氏面前却并不敢拿乔,不管怎么说,刘氏都是侯夫人。她仗着儿子虽然也受了圣上的封赏,但跟侯夫人比起来,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因此见了亲家夫人和亲家大奶奶来给自己祝寿,便领着姑娘们笑着迎了。 风华见到外祖母,眼圈儿登时就红了,前世自己被迫嫁给刘子文时,听说外祖母气得大病了一场。虽说当时小薛氏各方面都做得天衣无缝,但外祖母还是气得再也不同小薛氏来往了,就是舅妈,前世的时候也是在一旁为自己说话。可自己那时因为羞愧,发话下去再不见这些亲戚,也就是当时的丫鬟云烟,当真帮她拦了所有人。 到后来她在刘家过得凄苦,也是再没有机会去外祖母那寻求帮助了。 刘氏一眼就瞧见了较其他两位姑娘高出半个头的风华,还是年前风华刚回府的时候见过一回,这会子在看,只觉得外孙女儿瘦了许多。她也是今儿来之前才听儿子说外孙女之前生病的消息,所以这会子见了,只觉得心内悲痛。 女儿年纪轻轻没有了,丢下个小女娃也得不到好的照顾。一眼扫过庶女带笑的脸,刘氏只觉得嗓子底有股子不舒服。 “外祖父,外祖母,”风华率先上前行礼,又对着舅舅和舅母微微一福,“舅舅,舅母。” 见着外孙女儿懂事,刘氏微微一笑,拉过风华,“身子如何了?今儿来之前才听你舅舅说你病了好些日子,也没人跟我说一声,要是知道,我早来看你了。可怜的,都瘦了一大圈儿了。” 这话一出,小薛氏变了脸色。 风华一笑,“外孙女儿不孝,叫外祖母挂心了。如今我已是大好了,外祖母放心。”又指了指薛云腾和周氏身后,道:“这位是斐表哥吗,上回去外祖母家,只见了两位表姐,倒没见着表哥呢。” 薛斐今年十四岁,已是身长玉立,闻言上前一步作了个揖,笑道:“上回妹妹来我因是有事外出了,实在是遗憾,竟没能见着表妹一面。” 薛大奶奶周氏闻言一笑,“你风华妹妹这回不走了,就留在京里,以后想见了随时都能见到。” 一众人都笑了,待风华月华和两位表姐见了礼,小薛氏就安排着众人坐了。 男宾在外花厅,女眷陪着老太太在内厅里,姑娘们便由风华和月华领着,去了内厅的隔间。隔间的长案上摆了各式点心瓜果,还有小丫头们爱喝的甜甜香香的蜜水,风华看了,不由得在心里赞了小薛氏一声。 月华见了两位表姐,迫不及待的拉着风华跟霜华,指了指各人身上头上的首饰,道:“两位表姐快看看,我们姐妹也打了一样的首饰呢,只是母亲不允许我们穿一样的衣裳罢了,不然就跟两位表姐一样好看了。” 稍微高一些的薛柔温柔的摸了摸月华的头,“就是不穿一样的衣裳,你们也一样的好看。” 较姐姐稍微丰满一些的薛嘉却是撇了撇嘴,小姑母真是小气到家了,打一样的首饰就打呗,还偏偏用料不一样。她天生对这些珠宝钗环的感兴趣,父亲薛云腾又极是疼爱这对双胞胎女儿,没少给她这些东西,再好的首饰到她眼里,只一眼就可辨别出好赖。 不过到底小姑母对大表妹还是不错,给大表妹打了最好的首饰。回家跟祖母说说,祖母也就不会那么难过于大姑母早早去了,表妹可怜了。 薛嘉对着风华勾了勾手指,两人一块到旁边坐下了,这才低声问:“你上回赏了吴大夫多少银子?” “嗯?”风华不明白薛嘉什么意思,只老实交代:“不大清楚,都是姨母吩咐下人给的。” 薛嘉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轻轻敲击桌面,道:“这就奇怪了,今儿来吴大夫特意交代我看看你面色,还说你那病不算什么,不吃药自个儿都会好。” 风华想到吴大夫那个万不可服,笑了,“许是看我天天喝苦药有了逆反心理,吴大夫才这么说的吧,不过我现在确实好多了。” 薛嘉斩钉截铁的说,“不像。” 吴大夫哪里是这么好心的人,自己求他学医都求了好几年了,他理都不理自己。如今只给表妹看了一回病,就关心起表妹了,里头肯定有内情。 风华没有时间和薛嘉闲聊,因为这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好几家的姑娘,虽然她回京日子短,不大认识。但有待客老手月华在,倒也都一一介绍的十分清楚,不一会儿,就和来道贺的小姑娘们熟了。 临近开宴前,又来了一个小姑娘。 看着也就十二三岁,但并不像其他姑娘穿着鲜艳的衣裙,戴着华丽的珠钗,而是长发高高束起绑在脑后,一身的大红劲装。往那随随便便一站,就英姿飒爽,颇有些女英雄的架势。 风华在脑子里仔细搜索了一遍,发现两辈子以来,自己都不认识这个姑娘。也对,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病得朦朦胧胧,就算这姑娘真的来了,自己也没心情去看她。 倒是月华,见了这姑娘,尖叫一声,笑着扑了上去。 “馨姐姐!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你去湖州了么?”月华扑在那姑娘怀里,问道。 周南馨笑着扒下了月华,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道:“丫头,你可都十岁了,还这么毛躁,看伯母见了不骂你。” 月华不以为然道:“你少拿我娘吓唬我,若说毛躁,馨姐姐你认第二,满京城没人敢认第一的。”扯着周南馨的火红袖子,不依不饶追问,“快告诉我吧,你不是说在湖州要待到秋天的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南馨面色一苦,也不嫌是家丑,大大咧咧道:“还不是我哥哥,学了点功夫就学人家行侠仗义,结果那贼人是一等一的高手,把他打得满头是血。这才早早的就回了京城,不就是给他连累的。” “啊!”月华小小一张脸上挂满了担心,“那辰哥哥如何了?要紧么?” 周南馨摆摆手,随意寻了张椅子坐了,将桌上的蜜水端起来喝了一大口,方道:“他那是铜墙铁壁的身子,早就好了。可惜娘再也不许我们出门了,唉……” 风华看着那小姑娘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都要皱一块去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南馨见了,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月华,月华这才一拍脑袋,道:“哎呀,我忘记介绍了。”拉过风华的手,对着周南馨道:“馨姐姐,你还没见过我大姐姐呢,从前一直在柳州的,年前才回来。” 风华笑着道:“不知道是馨姐姐还是馨妹妹,我叫风华。” 周南馨站了起来,学着男儿般双手抱了拳,“在下周南馨,今年十三岁,家父是威武将军周励。” 原来是前世月华所嫁之人的妹妹,没想到这么有趣。 风华笑,也学她的样子抱了拳,“那风华见过馨姐姐了。” 风华前世过得凄苦,最喜周南馨这样干脆利落的性子,周南馨只觉得陶家的姐妹一人一个样子,但都是顶顶有趣的人。聊了几句,倒对十二岁的风华生出了丝惺惺相惜之感。 小薛氏派了人来请姑娘们入席,因着今儿姑娘们来的不少,倒满满当当的坐了两桌。月华陪着周南馨和其他人一桌,风华就陪了嫡亲的两位表姐坐了另一桌。 到人家做客,交际为主,并没有几个人是真正为了吃而来的。满桌子的菜肴,姑娘们不过是挑了离自己近的,夹了几筷子罢了,倒是陶府今儿为姑娘们上了清香甘甜又没有度数的果子酒,姑娘们倒都喝了几小杯。 宴席吃到一半,月华派了大丫头青霜过来,说是周南馨要跟自己喝一杯。 风华笑笑,这姑娘,还真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依言举着酒杯过去了,谁料青霜倒酒的时候,不知怎的手一抖,果子酒就洒了风华一袖子。 恰巧这事就被赶来看看孩子们吃的如何了的小薛氏瞧个正着,狠狠瞪了青霜一眼,就令她带自己去更衣。 风华冷冷一笑,该来的果然是来了。   ☆、第8章 八 “不用了,叫青霜伺候着妹妹们用餐,我找青禾云烟带我回拂晓院就行。” 风华开口拒绝,果然小薛氏神色一紧,忙和蔼道:“这怎么行,今儿客人多,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衣服湿漉漉的的若是冲撞了可怎么好?还是随青霜去我院子那,出了门就到了,然后叫青禾回去给你取衣服的要紧。” 风华露出感激的笑,“就依姨母的,那风华先过去了。” 小薛氏点点头,让青霜和风华一道出去了,又转身招待周南馨和薛柔薛嘉等小姑娘。 云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风华吩咐了青禾回拂晓院取衣服,自己便跟着青霜一道去了小薛氏的迎风阁。 一切都和前世一样,小薛氏算计的很是精准。只不过前世她昏昏沉沉,一点警觉也没有,现在却一眼就瞧见青霜的忐忑不安。才四月的天气,不过是走了几步路,她的额头就直冒汗,明显的做贼心虚。 进了迎风阁的偏厅,因着前头忙,这边也没个人在当值。 青霜领了风华坐下,又张罗着要去替她倒茶,风华也没阻止,由得她去倒腾。只是人儿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做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 青霜见了,忙奉上茶,风华接了茶盏,手一抖,茶盏落地碎成了片。青霜吓了一跳,忙关切道:“大小姐,您如何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您躺下休息会子?” 风华摇摇头,虚弱的开口:“先时还不觉着,撑到了现在才发觉浑身没劲,我这身体,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全。” 青霜顿了一顿,好半晌才开口,“要不我吩咐下小丫头去请大夫来,现在扶小姐回拂晓院躺着,那边离得远,也不闹腾。” 风华眯着眼打量了青霜一番,见她脸上的关切与担心倒真不像是装的,不由心里暗叹,月华是个好的,她身边的丫头也是个好的。只是一来,自己要揭穿小薛氏,只有反败为胜,以后才能有一段时间好日子过;二来,若自己真的回去了,怕小薛氏不会放过青霜。 风华露出真心的笑,“不必了,今儿这日子我离开了不好,没事儿,你再去给我倒一杯茶来。” 青霜应声刚出去,门就被人大力撞了下。 风华抬头去看,就见刘子文一身书生白袍,正醉醺醺的靠在门上。 十七岁的刘子文,身形单薄,一双狭长的凤眼,薄薄的嘴唇,只看长相就知道是个花花公子哥。此刻装作喝醉,故作风流的依靠在门边,冲着里头椅子上的风华微微一笑。 风华看着他,眼里不由就染上愤怒,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子仇恨,恨不能像前世那般,再用火将他活活烧死。 刘子文只觉得浑身一冷,好像陶大小姐的眼神会杀人似得,只这么扫了自己一眼,自己就害怕的想逃。待他再认真看去,却发现那双水灵的大眼睛里布满了惊恐,不由摇摇头,暗暗一笑。不过是个十二岁的丫头片子,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风华结巴着质问,“你,你是谁?” 刘子文脸上露出调笑,“陶大小姐,你约了我来见你,怎么这会子却这么问?”边说话边上前两步,声音略微放大一些,“你放心,我必定不会辜负你的,回头就让我娘过来提亲。” 风华忽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口中怒斥,“谁要嫁给你,你莫叫你娘过来提亲。” 刘子文依旧如前世般无赖,“好妹妹,你前儿还写信同我说,想早日嫁给我,莫不是今儿我来晚了,你生气了?” 话音一落,门外就响起小薛氏的声音,“风华,你……” 接着小薛氏,刘子文母亲冯氏,还有风华的舅母周氏一并进了来。小薛氏走在前面,一张脸上挂着失望悲伤震惊各种表情,活似发现了珍爱之人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刘子文活似被捉.奸在床似得,红着脸结巴着行了礼,默默走到了一旁。 风华先叫了声姨母,然后又叫了声舅母,哭着奔了上去,趴在了周氏怀里。 周氏当年嫁给薛大爷的时候,大薛氏还未出阁,姑嫂两人的感情很不错,现在见了风华委屈,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一手搂了风华,另一手就拿帕子去替她擦泪,口中却对着小薛氏道:“妹妹好歹也管了十几年的家了,怎得后院竟然这般乱,不三不四的人都能随便进来!” 小薛氏脸色一僵,还未开口分辨,旁边冯氏就忍不住开口了,“薛大奶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儿子我是最清楚的,最是知进退守礼节,可不是那不三不四的人。”说着看了眼儿子,刘子文已是转了脸色,半点醉酒的样子也看不见,冯氏问,“子文,你给薛大奶奶说说,你究竟为何会在这里?” 小薛氏这才从周氏的指责中缓过来,沉声问刘子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和大姑娘在这里私会?你给我老实交代清楚,不然就算你是我表侄儿,这事我也不会轻易绕过你!” 还没问清原由,就直接给风华定了私会男子的罪。 刘子文又对着小薛氏行了个礼,而后忽然双膝跪地,无比悔恨般开口,“表姨母,都是侄儿的错,还求您千万莫要怪罪风华妹妹。” 刘子文,还跟从前一样恶心,风华在周氏的怀里抖了抖,周氏以为她是害怕,忙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冷笑着看了刘子文一眼,“你是妹妹的表侄儿,可同我却没半点干系,你若是再这么不知好歹的泼脏水到风华身上,我们薛家可不会轻易放过你。”顿了顿,又道:“妹妹莫以为我是个蠢笨的,事情还没问清楚就要往风丫头身上泼污水。怪不得外人都夸你是贤良淑德,我却半点看不出来的。” 刘子文一顿,有些犹豫的看了母亲和表姨母一眼,冯氏正不喜周氏的语气,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出身。就算如今娘家不比从前,但那也不是没风光过的,听了周氏的话,柳眉一竖,冷声道:“再怎么的,我也是世家千金,难道会教不好一个儿子?只不过,有些人自小在乡间长大,又不服从管教,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还真是不好说的。” 小薛氏不敢跟周氏对呛,但解释还是必须的,“嫂子多虑了,我自来是把风丫头当亲闺女疼的。这不是一时情急,就说错话了,怪我,怪我。”转了脸对着刘子文,又变了严肃的脸色,“子文,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老老实实说出来,若是叫我知道你骗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周氏不满,还要再说话,风华就轻轻拉了她一把。 这几人还没开始表演,说再多也没用,权当看一场戏罢了。 刘子文对上小薛氏的眼神,心下一凛,忙道:“表姨母明鉴,是风华妹妹,年前见过我一回,后来就写信同我说,心悦于我。是以今日,她故意装作弄脏衣裙,就是为了与我相见。我们真心相爱,我愿八抬大轿求娶妹妹为妻,还求表姨母成全。” 小薛氏一听,喝道:“胡说八道!风丫头不过见了你一次,怎可能就约你相见?更何况,若是相见,也只会约了你去她的拂晓院,岂会约到我这地方来?!你再瞎说,当心我现下就打了你出去!” 周氏暗暗点头,深觉小薛氏还是听劝的,这话说的对。 刘子文却是噗通一声跪地,给小薛氏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侄儿敢对天发誓,若有一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 “你倒是有什么证据,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成全你想死的心!”一声怒喝,陶正业大步走了进来。陶老太太跟在身后,一进门就将拐杖在风华面前敲了敲,到底顾虑周氏没敢说什么,只是重重的哎了三声。众人不注意时,陶正业身后露出了绿萝的脸,悄悄冲风华眨了眨眼。 乍然见了陶正业,朱冯氏和小薛氏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惊慌。怎么老爷提前过来了,不是吩咐了袁嬷嬷待这边给风华定罪了,再请他过来的吗? 小薛氏看了眼面色铁青的陶正业,又看了眼吓得趴在周氏怀里只露了一双眼睛的风华,心里慢慢定了下来。这样也好,就叫老爷亲眼看看,自己的女儿是怎么跟外男私通的,证据确凿,以后也不会心疑自己做了手脚。 想明白这些,小薛氏喝问刘子文,“还不快说,风华到底是怎么约的你!” 刘子文道:“是,是妹妹身边的一个丫鬟,妹妹给我送的信,我今儿没带过来,但若是去妹妹屋里搜,定然可以搜到我的回信的。” 小薛氏吩咐身边人,“还不快去大小姐屋里看看!” 没一会儿,云烟和青禾就过来了。 青禾手里还抱着风华的衣裳,看着厅里的阵势,吓得脸色都白了。倒是云烟,虽然脸色也白了,但眼睛里怎么瞧都有股子兴奋劲,进了内室,就将捏在手中的信递给了小薛氏。小薛氏抖落开来,只看了一眼脸就红了,哆嗦着将信递给了陶正业。陶正业一看,原本铁青的脸色登时变了煞白,转脸看周氏怀里的女儿,满脸的不敢置信。 周氏不去看信,却扫视了几人一圈,淡淡道:“一封信又如何?谁能担保不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说着用手去指云烟,“一查就查出来了,还是贴身丫鬟亲自送过来,这么不忠心的丫鬟,谁知道不是别人故意放在风华跟前的?再说,风华回京才多久,这丫鬟又不是伺候多年的,若是有人故意将狼心狗肺的丫头放到风华跟前,她一个小姑娘,又岂能发现得了?” 云烟吓得脸色煞白,忙跪下分辨,陶正业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小薛氏一眼,小薛氏忙踢了刘子文一脚,“说!是不是你故意陷害风华的?!你居心何在?!” 眼见儿子被踢翻在地,冯氏嘴角抽了抽,不敢责怪表妹,只是拿眼睛狠狠瞪了风华一眼。也上前对着儿子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瞒着做什么,你再不说,你的命都要没了啊!” 刘子文眼一闭,好似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从怀里抽出了一块帕子,举过头顶去,“这,这是风华妹妹亲手绣的帕子,送给我当做定情信物的。” 陶老太太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风华骂道:“你这个没皮没脸的混账,我陶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正业,这丫头,给送到家庵做姑子去,没得带累了其他丫头!” 嗓门之大,估计在迎风阁的大门口都可以听得清楚。 风华紧紧盯着小薛氏的脸,见她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虽然很快就敛去了。 风华暗道,当真是个聪明的,早早遣了下人,这屋子里的人,都是至亲,她的这见不得人的丑事,必然不会传出去。那么,月华以后的婚事,也自然就不会受到影响。若是陶家大小姐私通外男的事情传出去,这一家子的女儿名声都要坏了,将军府,又怎会要这样人家的姑娘做媳妇? 周氏搂着风华的手抖了抖,就听见风华淡淡的开口,“你说这帕子是我亲手绣的,是我的丫鬟亲自送给你的,你凭什么就证明这是我亲手绣的?又凭什么认为送给你的丫鬟就是我的丫鬟呢?” 刘子文忙道:“这帕子用料考究,花色精美,不是你绣的,还能是谁绣的?况且,这帕子上还绣了你对我的爱称,那自然可以证明。风华妹妹,我知道你觉得这事叫大家知道了面子上过不去,可是我们真心相爱,我也会八抬花轿娶了你去,你就莫要再推搪了。” 风华淡淡一笑,“哦?你说帕子上绣了我对你的爱称,不知道我对你的爱称是什么呢?” 初时刘子文看到那帕子上的字时,也不由心中一荡,可及后一想,自己将要过门的妻子,竟然与别的男人私相授受,还亲自绣了帕子预备送给那人。 虽然这帕子最后被自己截胡了,方便自己的行事。但心里的一口气却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 此刻听了,便脸色一红,好似有些不好意思般,慢慢开口道:“你叫我檀郎。” 陶正业听了,双目一怔,上前一把夺过了刘子文手中的帕子。   ☆、第9章 九 雪白的帕子上绣着双蝶戏花,蝴蝶栩栩如生,花朵像是能散发出清香,帕子的右下角用金色丝线绣着秀气的两个字:檀郎。 这帕子,这帕子陶正业就是做了鬼,也认得! 这明明是妻子薛玉璃所绣,陶正业神情恍惚,仿佛看到新婚后妻子坐在灯下做针线。纤长的手指在针线间翻飞,很快就将绣好字的帕子举到了自己面前,秀气的两个字,檀郎。 妻子笑得很美,像是周身都带着淡淡的光辉,叫自己只是看了,就忍不住被吸引。 “正业,到底是怎么回事?”陶老太太坐在上首,见儿子好似迷了心窍,忍不住用拐杖敲敲地面,提醒儿子。 冯氏和刘子文这对母子,一脸期待的看着陶正业,期待着他忽然说出责骂的话来。这样,和陶家的亲事就板上钉钉了。 而小薛氏看着夫君,却恍了神,相公这表情,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陶正业回过神,看着地上满脸遮不住贪婪的刘子文,只觉怒火中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脚就照着刘子文的面门踢了上去。刘子文没有防备,被踢个正着,一下子往后倒去,恰好又撞到了身后的桌子角,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冯氏尖叫一声,忙扑上去抱住儿子的上身,哭骂道:“陶正业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你自己闺女不要脸,你打我儿子作甚?别以为你是官老爷就了不起,看我去告上公堂,把你陶家女儿私通男人的事情说出去,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踢了刘子文一脚,并没能熄灭陶正业的怒火,此刻看着破口大骂的冯氏,陶正业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去告下看看,你儿子做了什么事,你当娘的会不清楚?你若是真的敢去告,我也不怕,只是你到时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机会没了,别只知道哭!” 陶正业发这么大的火,是小薛氏和陶老太太都没见过的,更别说周氏和风华了。均愣愣的看着他,还是小薛氏先缓回了神,只是她不知道陶正业为什么会生这么大气,也不敢贸然去劝。加上冯氏刚才说要败坏陶家女儿的话,也叫她心里很不舒服,冯氏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她的儿子,也配和自己的女儿名声相提并论? 因此只是屏了呼吸,小心翼翼问道:“老爷,怎么了?” 陶正业却是脑子急速转了几个弯,再没有不知道冯氏和刘子文做出这种事,是借了谁的胆子了。听到小薛氏此刻还假惺惺来问,气得回头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在了小薛氏白嫩的脸上,直打得小薛氏晕头转向,嘴角沁了血。 小薛氏不敢置信地看着陶正业,眼里的惊恐与怨恨叫陶老太太看见了,心下那叫一个爽。薛家的闺女,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凭什么你们侯爷府的小姐就这么高贵,霸占了我儿子不说,生不出带把的还那么拽? 活该被打! 就算小薛氏是庶出,但毕竟是自己相公的亲妹子,周氏虽然不想开口,但还是不得不问道:“妹夫,这是怎么回事?” 家丑不外扬,但如今涉及到风华和小薛氏,在周氏跟前陶正业也无法隐瞒。 “这帕子,根本不是风华的东西,而是她娘当年绣的。若是风丫头当真与外男有私情,也绝对不会拿了她娘的帕子出来,可见这刘家母子二人是打的什么鬼主意了。”转而看向小薛氏,沉痛的道:“玉琦,先不说这事你有没有参与,但就看你管家的能力和对风丫头的态度,就叫我对你失望透顶!” 小薛氏吓得透心凉,噗通跪地,膝行着爬向陶正业,抱着他的双脚,哀哀哭道:“老爷,我没有,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都是我的错,是我管家不严,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管家的……” 周氏哪里还有不知道的,看了风华一眼,嘴角勾起不屑的笑来。 “薛玉琦!你说什么?!明明就是你叫我做这事的,你还不承认,我打死你个贱人!”冯氏放下儿子,尖叫着扑向小薛氏,手脚并用的踢打开来。 小薛氏在娘家很得父亲宠爱,嫁来陶家也是养尊处优,哪里比得上幼年丧父,中年丧夫的冯氏有战斗力。还没撕扯几下,就落了下风。陶老太太却急了,儿媳妇被儿子打被自己骂,那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别人来欺负她陶家人,那是不可以的。 当即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人!把这疯妇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守在外面的下人见陶正业不发话,便纹丝不动,老太太火大,直接丢了拐杖就要亲自加入战斗。陶正业无奈的拦住了老娘,沉声吩咐外面的下人,“来人,将夫人送回房间,夫人身体不舒服,不能待客了。”见下人三下五除二的拨拉开小薛氏和冯氏,指着刘子文母子道:“请刘夫人和刘公子到柴房坐一会,待客人走了我再安排。” 柴房?冯氏一听哪里肯甘心,不等她再闹,下人随手掏出一块帕子,卷了卷,堵住了她的嘴。又拖了昏过去的刘子文,眨眼功夫就将偏厅的人处理了一半。 风华这才离了周氏的怀抱,怯怯地上前,“爹爹,我没有……” 陶正业摸了摸女儿的头,见她不停落泪,又笨拙地伸手去擦,却见女儿的泪越来越多,伤心绝望的眼神望着自己,道:“爹爹,我想娘亲了……” 陶正业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抱着风华,柔声哄道:“莫哭莫哭,爹爹知道你受委屈了,今儿这事,爹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叫我的宝贝女儿委屈。” 安抚了女儿,陶正业这才看向周氏,“嫂嫂……” 周氏抬手打断他,道:“妹夫不用多说,我不会和家中二老说的,只是还望妹夫多关注关注风丫头。如果今儿这事坐定了,不仅是丫头不得不嫁给刘子文那个卑鄙小人,就是以后的名声,也是全完了。”见陶正业叫下人先送了小薛氏回屋,周氏就知道陶正业并不想让岳父岳母知道这个事。 陶正业一脸惭愧,道:“嫂嫂放心,这件事不会就这样完了的。” 周氏点点头,便道:“如此我先出去了,妹夫好生安抚下风丫头。” 陶老太太方才误会了孙女,很是说了些不好的话,现下知道了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便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开口,“风丫头,祖母方才是气糊涂了,你可莫怪祖母啊。” 风华从父亲胸口抬起头来,看着老太太,使劲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挤出来,道,“孙女儿怎会怪祖母,祖母一向最是疼孙女儿的,方才不过是气极了,都是刘家那坏人的错!” 看陶正业的所作所为,风华就知道,父亲是想淡化小薛氏在这件事情中的作用。所以现下还需要讨好祖母,往后还要靠祖母在前头冲锋陷阵,为我打倒小薛氏呢,我怎么会怪,爱还来不及。 老太太听了心里大为偎贴,往日怎么没瞧出来,这大孙女还是挺可人疼的嘛,和她那个娘可不像!招招手,拉了风华靠近些,亲自替她擦了把眼泪,对外吩咐道:“快去打盆清水来给风丫头洗洗,看这哭得,真是把祖母的心都疼碎了。“ 论矫情,在陶家老太太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的。 陶正业出去吩咐得力的人去查这件事情,风华就乖乖站在老太太跟前,余光瞟了眼云烟和青禾两个丫鬟,风华暗暗眼神示意二人先出去。 待洗了脸,换了衣裳,风华又自己上了点面脂,将头发梳理了一番。这才轻声问老太太,“祖母,你瞧着姨母是不是不喜欢我?” 老太太原本没那么聪明,但此刻不知怎地,好似灵光一闪,出口就道:“她在家是庶女,定是早就嫉妒你母亲的,如今月华虽然也是嫡女,但她为了表示贤惠,自然各方面都要先紧着你,为了月华,也喜欢不了你。” 风华低了头,一脸的悲伤,“今儿真是吓死我了,真没想到……” 老太太眉头一皱,脸上也堆了气,“哼,这事儿你爹爹说完了,我也没完!敢欺负我嫡亲的孙女,你别怕,以后有什么事都来找祖母说,祖母给你撑腰!” 外头陶正业的贴身小厮说道:“老夫人,大小姐,老爷吩咐小的来请你们去前面待客。” 陶老太太一拍大腿,咋的看热闹看的,忘了今儿可是自己的大寿。正主子不在,客人还不知道怎么了呢,忙叫了风华,一道往前面宴会厅去。 到了宴会厅,各家夫人奶奶便将陶老太太围了起来,风华自然走向偏厅里陪女孩子们。 月华见了风华,忙笑着上来拉她,“大姐姐,你怎得去了那么久,叫我们好等。”风华刚经历了小薛氏那事,现下见了月华哪能心里一点不介意,不着痕迹避了开。 周南馨也是笑着喊了声:“风华妹妹。” 风华看过去,见周南馨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这会喊了自己后,便在那傻笑了起来,不由心里就松快了点。上前轻轻探了探她的头,道:“你这是喝了多少果子酒,看你这脸又红又烫的。” 周南馨拍下她的手,笑嘻嘻道:“你家果子酒太烈,我不过就喝了一杯,就,就这样了……” 看来周南馨的酒量,实在是小,风华笑笑,或者说酒量太夸大了,周南馨压根就没有酒量这东西。 姑娘们又说了会子话,各家的下人便来请了,陶家三姐妹便一一送了各家小姐过去。待最后,便只剩下了周南馨家和风华外祖家, 周南馨的母亲将军夫人张氏道:“怎么没见月华她娘,难不成今儿老夫人寿辰,她也要偷懒么?” 老太太脸上滑过一丝不自然,还是风华推了她一把,才答话,“她身子不大舒服,我便叫她去歇了,这忙了一天也怪累的。” 张氏同小薛氏交好,此刻便欢喜道:“莫不是玉琦妹妹有了?那我可得好好去恭喜恭喜了。”说着就作势往小薛氏房里去。 “伯母,”风华上前拦了张氏,笑道:“父亲此刻在母亲屋里,所以……” 张氏了然一笑,道:“是我糊涂了,那我改日再过来看看她。”又拉了身后的儿子和女儿,道:“快跟老夫人告个别,咱们也该回去了。” 周南馨站在前边,闻言娇笑道:“老夫人寿比南山,南馨这儿给您祝寿啦!” 张氏一把拉过醉醺醺的女儿,不好意思的解释,“这孩子酒量不好,还请老太太莫要见怪。”又一把拉了身后的儿子出来,周南辰一不小心,差点撞到身前的风华。见她小小的个子,纤瘦的身段,不过十岁上下的样子,虽然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但到底还是太小了,忙不迭后退了一步,恭敬的对陶老太太作揖行礼。 陶老太太笑着道:“你这哥儿姐儿都生的是极好,姐儿娇憨,哥儿守礼,很不错。” 风华随着陶老太太送将军府一家,见其他人都上了马车,唯独周南辰十几岁的人了,好似不常见马车似得,爬马车的动作极不协调,连爬了好几次才爬上去。 待到最后,就剩下了风华外祖一家。 陶正业亲自送了岳父岳母出门,到得门边,风华外祖母刘氏却忽然开口,“风丫头,外祖母久不见你实在是想的紧,不如今儿就跟外祖母回侯府过段日子吧。” 陶正业一怔,刚想拒绝,就听到周氏开口,“是啊,我也怪想你的,正好去了咱们家,和你表哥表姐们好好玩上一段日子。说不得,你身体就好了,平日里你就是在屋里闷着,所以才会身子弱。” 陶老太太今儿刚发现这孙女儿不错,现下哪里容别人抢了去,笑着道:“亲家母,这我可就不同意啦。你想风丫头也是她的福气,可不能在我老太婆生辰这天将我乖孙女抢了去啊,待她身子好齐全了,我叫正业亲自送了她过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氏和周氏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笑着答应了。 陶正业和风华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陶正业是怕被岳父岳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风华是怕自己这一走,今天的事会被大事化小不了了之。要知道,这一次就算扳不倒小薛氏,起码要在父亲心中扎上一根针才是。还有云烟,既然自己有重生的机会,便不能叫她再来害自己一次。   ☆、第10章 十 客人送走后,月华问陶正业:“父亲,母亲怎么了?” 陶正业看了眼二女儿关切的脸,心下因小薛氏而生的气稍微缓解了些,不管怎样,小薛氏教了个好女儿。缓声道:“无事,只是忙了一天有些累,”又转脸对着风华和霜华,“你们今儿待客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 霜华点点头,答了声是,月华却道:“我先去瞧瞧母亲。” 老太太先不满意了:“有什么好瞧的,你母亲已经睡下了,没得还去打扰了她,和你姐姐一道快回去。” 月华深知老太太不甚喜欢自己,往日里老太太也只有对着谦哥儿和霜华妹妹才有些好脸色的,因此她早就习惯了。因此老太太的责怪也没往心里去,只乖巧的应了声是,倒是陶正业不满的看了眼母亲,暗暗摇了摇头。 老太太如今还沉浸在风华拍的马屁中难以自拔,自以为很关切道:“风丫头,你也累了一天了,同你两个妹妹早些回去歇着。” 风华笑:“叫两位妹妹先回去吧,她们人小,精力有限。我却是大了,这点子事情根本累不到我,倒是祖母今儿也累一天了,我先扶祖母回去歇着。 “好,好。”老太太翘起嘴角,极是满意,又挥挥手赶了月华和霜华,这才在风华的搀扶下往观宜居走。 到了观宜居,自有丫鬟婆子上前伺候,风华只是立在一边,待老太太被舒舒服服的伺候着坐在了内室的软榻上,这才上前将丫鬟泡好的茶端了过去。老太太接了,也不喝,倒是对孙女儿今日的乖巧很有感触,怜惜道:“今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但你放心,祖母会给你做主,薛家就没个好东西,祖母定叫你父亲把小薛氏那狠心恶妇给休了,还你一个公道!” 风华上辈子就知道老太太糊涂,只是这一日之内两次见识她的糊涂,还是有些吃惊。难道老太太不知道,自己的亲娘,也是薛家的人吗?没有好东西的薛家,可是自己的亲外祖家。不知道早逝的祖父,是不是被祖母这糊涂性子给气死的? 陶正业也守在一边,今儿这事他肯定会找刘家母子审问清楚,其实不审问他也知道,这必定是和小薛氏脱不了关系的。但休妻,他还真没想过。 小薛氏十几年来的持家有道,温柔贤惠,对风华那是比对月华还要好上一些,这些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再则小薛氏是玉璃的妹妹,定远侯的女儿,就冲这一条,这妻,就休不得。 想到此张口就要替小薛氏分辨,风华却当先开口道:“祖母,今儿这事也不能全怪姨母,姨母一向是待我极好,估计今儿也是被刘家母子蒙在谷里了。孙女多谢祖母爱护,只还希望祖母多顾及些自己的身子,莫要因为这些事情气坏了。” 陶老太太再次被孙女儿的甜言蜜语哄偎贴了,笑着对陶正业道:“你瞅瞅,你瞅瞅这丫头,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别人考虑。今儿这事,你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我可不饶你!”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陶正业就要去审问刘子文母子,虽然他是朝廷命官,但私下里扣了良民,若是叫上头知道了,那也是件大事。 风华拉着他的衣袖,道:“爹爹,我的丫鬟云烟,今儿姨母一叫人过去查证据,她就捧了信过来,也很是可疑。” 陶正业若不聪明,如何坐得了今日的位置?原先只是在气头上,便没想到这些,如今女儿一提醒,忙道:“你先回去歇着,别想太多,我叫人去把那丫头绑了来。”揉了揉女儿的头发,陶正业神色略有些晦暗,道:“你放心,待爹爹查明一切,第一时间去告诉你。” 陶家下人动作极快,待风华回了拂晓院,就只看到青禾一人。 见风华回来,青禾满脸的焦急总算是有了突破口,一边服侍风华擦了脸,一边小心道:“大小姐,云烟被陶管家带走了。” 风华坐在椅子上,微微叹了口气。 只觉得这一天格外漫长,虽然顺利的将这事解决了,但她却并没有觉得高兴。今天这事自己虽然看起来什么都没做,但以小薛氏的聪明,肯定很快就知道那帕子是自己故意拿出去的。看爹爹的模样,明显是雷声大雨点小,小薛氏顶多消沉个把月。 但以后,小薛氏若是再有什么心思,自己怕是再难逃脱了。 “大小姐?”见风华不答,青禾又叫了声。 “嗯?”风华回神,看了眼青禾,笑:“你总是为她人着想,一直都没变。云烟自己做了这等陷害我的事情,难不成你以为我还能去求情?” 青禾明显一愣,沉默半晌,道:“云烟不过才十一岁,她能懂什么,多半是被别人骗了的。” 风华道:“这事儿自有爹爹解决,好了,你先下去吧。” 云烟前世那样对自己,这般就放过她,都还觉着轻了。风华瞧着退出去的青禾,不禁失笑,青禾两辈子一个样,就是心软。也多亏她心软,不然前世自己处境那样糟,没有她的心软相助,自己哪里跑得了。 用了晚饭没多久,陶正业就来了。 看着女儿稚嫩的小脸,陶正业不禁有些难以启齿。事情已经是调查清楚了,小薛氏许了自己三个陪嫁庄子给了刘家,并且言明只要刘子文娶了风华,再送上五千两银子的额外陪嫁。就算是小薛氏矢口否认,但怎么抵得过刘家母子掏出来的地契? 想到妻子竟然为了二女儿的亲事,就要胡乱将大女儿打发出去,陶正业半是心酸半是无语。妻子一向是个聪明的,但二女儿如今才十岁,大女儿也不过才十二,现在就考虑这个事情,是不是太早了? “风华。”陶正业一开口,就觉得心酸,玉璃死的早,如今自己却连她的女儿都护不好。 风华笑,“爹爹,是不是事情查明了?” 陶正业没有骗风华,简单将事情交代了,道:“云烟打了二十大板,和刘家母子都以偷盗之名送去了衙门,至于你姨母,”陶正业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事儿她虽然有错,但毕竟没有造成大的后果,况且她也是爱女心切,太过于为你二妹妹考虑。所以爹爹罚她闭门思过,又将管家权交给了老太太,你就放下这事,好不好?” 没有造成大的后果?若不是自己是重生的,知道会发生这件事情提前做了准备,说不定现在她的罪证就板上钉钉了。小薛氏要毁掉她的清白,可爹爹居然只是夺了她的管家之权,风华不由一阵心寒。老太太多大年纪了,难不成管一辈子家?何况老太太那点子能力,别人不知道,难道爹爹不知道? 风华挤出一丝笑,“爹爹说怎样就怎样,女儿不敢有怨言。” 陶正业见了风华的表情,心里也有点不高兴,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还要怎么样?难道真的要休了小薛氏?陶正业的自尊也不允许他跟女儿开口,说明不能休小薛氏的缘由。 陶正业道:“嗯,天也晚了,你早些休息,明儿我叫陶罗给你再安排个丫头来。” 风华道:“就将绿萝提上来吧,她很是伶俐。” 绿萝是个三等丫鬟,而且年纪太小,到嘴边的话被陶正业咽了下去。女儿现在正不高兴着,还是顺了她吧,正好先前留在柳州的两个丫鬟应该也快到京城了。 风华不是没想过,要将小薛氏在她药里动手脚的事情说出来,说出来,爹爹一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小薛氏。但若是说出来,爹爹就知道被自己骗了,更知道自己小小年纪就玩了心机。风华往后靠在椅背上,心里一片乱,这样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事,她目前还不能做。 陶正业心里也很不好受,小薛氏做的这事叫他非常失望,然而小薛氏嫁了自己十几年,又生了乖巧懂事的月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的事就算说给了岳父岳母知道,也不过就是这样的处置,但看到打小疼爱的女儿失望的表情,陶正业又觉得愧疚。 还觉得,女儿不体谅自己。 刘子文母子,云烟,云烟一家,自己都重重地惩罚了,还能怎么做呢?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冯姨娘院子旁。 迎秋见了,一边行礼一边俏声道:“姨娘,老爷来了。” 冯姨娘迎了出来,轻声道:“老爷!”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姨娘没有资格去待客,今儿前院发生的事情冯姨娘并不知道,加上后来消息又叫陶正业封锁了,所以这会儿见老爷没有歇在忙碌一天的夫人屋里,反倒是来自己这边了,自然是欣喜不已。 四月的晚间还有些凉,冯姨娘接过迎秋手里的鸡汤递给了陶正业,娇声道:“老爷可用了晚饭?” 陶正业这才觉得饥肠辘辘,自己一直在审问刘子文母子,后来处置了几人后又急忙去了风华那。忙了这一个晚上,到现在还没有用晚饭。 不由道:“还未曾用过。” 冯姨娘一惊,嗔怪道:“怎么都这个时辰了还没用晚饭,不按时用饭对身体可不好。”一边已是安排了迎秋去准备饭食,自己却端了一碟子的玫瑰酥过来,道:“老爷先用点垫垫肚子,别饿坏了。” 陶正业张了嘴,就着冯姨娘的手咬了口,望着冯姨娘那熟悉的眉眼,不由唤了冯姨娘的闺名。 “阿离。”   ☆、第11章 十一 小薛氏生病不能见人,最急的莫过于月华了,一大早就带着青霜寻到了冯姨娘处。 作为女儿,爹爹在小妾的房里歇着,她自然是不好一大早就来找人的。但昨儿得知母亲生病,父亲和祖母都不许她去探望,只好生生熬了一夜,谁知道今儿早上再过去,在迎风阁门口就被拦下了。 管家陶罗支支吾吾说不出母亲到底得了什么病,但就是不许自己进去,无奈之下,只好来寻父亲了。 当今圣上最是重视孝道,得力爱将陶正业母亲过寿,自然是朱笔一批就允了三日的假。今儿正好是假期的第三日,陶正业头天晚上心里不舒坦,冯姨娘小意奉承了一整晚,这会儿时间尚早,两人正晨起预备温存一番呢,月华就来了。 冯姨娘自然是不大高兴的,陶正业于女色上不甚上心,虽然来她屋里次数稍微多些,但也不过一月有个七八日罢了。如今正是她怀孕的大好时机,这早上要是再来一回,起码又多加了层保险,谁料却被打断了。 陶正业也不高兴,倒不是因为被女儿打断了好事,而是想着,二女儿同大女儿一般,都不知体谅自己。 冯姨娘见陶正业不高兴,一边伺候着他穿衣服一边劝,“二小姐许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定不会一大早上就来寻老爷的。” 陶正业点点头,见衣服穿好了,就道:“你就在屋里别出来,我先出去看看。”说着大步走了出去,冯姨娘忙对着伺候在一旁的迎秋使眼色,迎秋急忙跟了上去。 冯姨娘昨儿趁陶正业吃饭沐浴的间隙,已是派人出去打探了七七八八,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知道小薛氏无缘无故病了,是有蹊跷的。现下二小姐过来,定是为了小薛氏的事情了。 自己一个姨娘,倒真不好上赶着过去,因此坐在了床边,拿出了给陶正业缝制的里衣,做起了针线。 月华一见着陶正业,眼圈就忍不住犯了红,“爹爹,陶管家不许我见母亲,母亲到底是怎么了?” 陶正业叹了口气,道:“你母亲身子不舒服,是我吩咐陶管家不叫你见的,你还小,爹怕你被传染了。” 月华原来还以为母亲惹了父亲不高兴了,听到陶正业的话,才道原来母亲是真的病了。立时眼泪便忍不住的往下流,“母亲,母亲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我,我担心的紧,父亲叫我同母亲见一面吧,我离得远远的……” 陶正业见女儿哭得伤心,不由软了声音,“爹爹已请了最好的大夫,你母亲不日就会好的,你莫要再担心了,”转脸严肃的对着青霜,“还不快带二小姐回去!大早上的,早饭用了吗?” 月华被父亲连哄带吓地撵了出来,又想到陶老太太一向不喜欢母亲和自己,一时无处可去,垂着泪跑到了拂晓院找风华去了。 “大姐姐,父亲一向最是疼你,你能不能帮我求求父亲。”月华拉着风华的手,哀哀求道。 风华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推了月华坐下,劝道:“月华,父亲同姨母感情一向很好,这回姨母病了,父亲定会寻最好的大夫来为她瞧病。不叫你同姨母见面,也是为你好,你若是真的挂心,不如回去抄两卷孝经,一来你安心了,二来姨母知道了病也好的快些。” 风华前世同这个妹妹并没有什么交集,重生后这段时日的相处,虽然知道这个妹妹没什么心计,是个善良的,但究竟心里还是有疙瘩。前世今生,小薛氏的仇,她不能不报,就算不为自己,还得为母亲。 所以她并不想和月华太好,不然日后报仇的时候,总归是要顾忌着些。 月华抬起头,“可是姐姐,我还是担心……” 风华冷了脸色,道:“你再是担心,来同我说有什么用?这个家当家的是父亲,你求父亲都不行,难道我求就行了?我不过年长你两岁,但我打小在柳州长大,同姨母同你本就没什么感情,你不若省下这功夫,去求求祖母说不定还有用些。” 月华听了风华的话,好容易收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嗫嚅着还要开口,风华就对青禾道:“送二小姐出去吧,这一大早上的,我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呢。” 说完转身就招了绿萝进内室,教她怎么替自己梳头去了。 青禾不敢得罪大小姐,可也不敢得罪二小姐,见月华呆呆站着,也不敢出声。还是青霜,上前拉了月华出去,青禾这才忙跟在后头送了一程。 青禾送了人回来,风华就问:“回去了?” 青禾点点头,道:“二小姐哭得很伤心,大小姐你……” “我为何这样对她?”风华一笑,打断青禾,“你只说我说的对不对吧,我打小在柳州长大,同月华能有什么感情呢?再者说,姨母昨儿做的事情,你也是亲眼看见的,你说说,我得多大的心,此刻还能同她亲亲密密的?” 青禾想起昨日迎风阁惊险的一幕,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风华笑,拉了身后还在尝试着给她梳头的绿萝出来,道:“你们都别怕,这一世,我定会护住自己,也护住你们的。” “什么这一世?”绿萝举着把梳子,疑惑的问。 风华一顿,暗暗骂了自己一句,刚躲了这场祸事就得意忘形了。脸上却露出说错话的表情,道:“瞧我,话都说不清楚了,我说这一时,我定会护住自己,也护住你们的。” 绿萝眨巴着眼睛,笑道:“那是不是等小姐嫁人了,就换我和青禾姐姐护住你了?” 青禾缓和了过来,听了这话也笑着打趣,“哪里,小姐嫁人了,就有姑爷护着小姐了,哪里还需要我们?” 风华笑骂了两句,撵了她们出去准备早饭,自己却有些愣住了,嫁人? 自己只想着别再走前世的路,别再着了小薛氏的道,却没有想过,再次嫁人。 待用了午饭,陶府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风华一边跟着青云小步跑着往观宜居去,一边问道:“青云姐姐,究竟是什么事情,怎么这么急着叫我去?” 青云答:“我也不大清楚,只是老爷气得厉害,老夫人也气着了,如今柳姨娘还流着血,老爷也不许请大夫。” 青云一向伶俐,现在却吓得连话也说不清,原来午后陶正业一手提了柳姨娘一手提了霜华,怒气冲冲进了观宜居,见了老太太就直接把两人摔在了地上,柳姨娘倒霉,头一下磕到了椅子边,当即就流了血。老爷也不许人请大夫,直说要将柳姨娘打死扔出去了事,老太太一急,就气厥过去了,还是朱嬷嬷一边掐老太太的人中,一边使眼色叫自己来寻大小姐的。 风华只好不再问,脚下加大了步子。 到了观宜居,就见老太太指着陶正业的鼻子在骂:“你这是要逼死我啊!什么都不说,就要打杀了如水,如水好歹给你生了一儿一女,你就这么狠的心!你干脆也杀了我吧!” 风华一看,柳姨娘在地上奄奄一息,旁边地上是一滩已有些暗的血迹,霜华和陶明谦跪在边上,吓得嗷嗷直哭。 陶正业还未开口,风华就迎上去跪了下来,“祖母!有什么事情您和爹爹好好说,爹爹一向最是孝顺您的,您这样要是气出个好歹,您叫爹爹和我怎么办?” 老太太神色一缓,指着陶明谦道:“你看看谦哥儿,被你爹爹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又指指柳姨娘,“还有如水,头上流了这么多的血,你爹爹也不许请大夫,就当着我的面摔打她。这眼里哪有我这个亲娘啊!” 风华转脸看着陶正业,急道:“爹爹,有什么事你不同祖母说清楚,祖母怎么能明白啊?” 陶正业盛怒中提了柳姨娘和霜华过来,待老太太厥过去时,已是从盛怒之中回过神了。因而老太太骂他时,只觉得愧疚,这会见风华开了口,深觉风华懂事,便挥手退了丫鬟,道:“母亲,你不知道这贱人怎么和谦哥儿说的,还有霜华,都被这贱人教坏了,这样的人留着就是个祸害啊!” 老太太瞪着眼睛,陶正业只好继续说下去,“我今儿没事,便想去前院看看谦哥儿,谁知道这贱人竟在那说,夫人犯了错被关起来了,这管家权定然是要交到您的手里,到时候没人管着她想什么时候看谦哥儿就什么时候看。顶好夫人死在迎风阁,冯姨娘又是个不会生的,以后谦哥儿继承了家业,那这陶家她想如何便如何!” 子嗣问题一向是陶正业的心病,他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此时说出这番话来真有些咬牙切齿了的味道了。 老太太一听,也是气得不行,小薛氏死了她无所谓,反正大薛氏死了儿子照样能娶到媳妇,无非再娶一个罢了。只是柳姨娘竟然说在陶家想如何便如何,意思是陶正业就再不能有其他儿子的,她哪里能忍得下。 当即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拖着拐杖走到柳姨娘跟前,举起拐杖就朝柳姨娘身上打去,“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贱人,我一向看重你,又把你给了正业,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老太太除了对大薛氏和小薛氏,还是第一次对其他人这么生气,饶是她刚厥了一回,这拐杖打在柳姨娘身上,也直疼得她尖叫着连呼不敢了。 陶正业忙上前拦了陶老太太,这主家处罚一个姨娘是没什么的,但要是做婆婆的亲自打死一个姨娘,那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陶老太太被儿子拦住了,心里还在气着,道:“你这就叫人把这贱人给卖了,卖去做苦力,我看她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柳姨娘一听,尖叫着上前一把抱住了陶正业的脚,哭着求道:“老爷,不要卖了我啊,卖了我霜华和谦哥儿就没娘啦……”霜华和陶明谦也是大哭着扑了上来,一同求道:“爹爹,不要卖了我娘啊,不要啊……” 陶正业一听,这两个小的竟然喊柳姨娘做娘,更是大气,一脚挣脱了柳姨娘的双手,怒道:“陶罗!” 风华无奈,只好站起来大声道:“慢着!”   ☆、第12章 十二 别说陶罗和陶老太太了,就是陶正业都是一怔,继而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风华,“风丫头,这事不是你小孩子能管的,先带你弟弟妹妹下去。” 风华看了眼陶正业的脚边,霜华和陶明谦两人正哭得可怜兮兮,劝道:“爹爹,不说霜华,就是谦哥儿今年都已经五岁了。你若是这个时候将柳姨娘卖出去,那岂不是在弟弟妹妹心里种下疙瘩?现在你管着,他们就算心里有怨也不敢做什么,待谦哥儿大了,若是他要出去找姨娘,你又岂能拦得住?若是到时候柳姨娘过得不好,你叫谦哥儿和霜华妹妹心里做何感想?”风华又看了眼老太太,见老太太似在沉思,继续道:“柳姨娘是祖母跟前出去的,祖母能叫她去服侍爹爹,自然是因为柳姨娘是个好的,这次不过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这才乱说起来,相信她以后是再不敢了的。就算这些都不说,柳姨娘也为爹爹生了弟弟和妹妹,若是这样发卖出去,别人又怎么看爹爹,怎么看咱们陶家呢?” 陶老太太听了,瘪了瘪嘴,没有说话。 陶正业却当真是细细思量了番,发卖柳姨娘是小事,但若真的谦哥儿大了去外头寻她,而她出了府自然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那有个这样的生母,到底是谦哥儿的弱点。万一,陶正业看了眼地上可怜兮兮的儿子,心下也软了一半。万一自己这辈子,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业的,如何能叫他有个名声不好的生母? 陶正业居高临下的站着,冷冷道:“柳姨娘,这回有风华替你求情,看在霜华和谦哥儿的份上,我就饶了你。只是从今儿起,霜华交由母亲来养,而谦哥儿,除了过年,其他时间你不得私自相见!不然下回可就不是把你卖出去这么简单了。” 柳姨娘一听,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忙拉住霜华给陶正业磕头,陶正业冷哼一声,提了陶明谦就出去了。柳姨娘这才一边向风华道谢一边发誓哄了陶老太太的原谅, 陶老太太这一大中午的,连午觉都没来得及睡,就一惊一乍的弄得疲惫不堪,现下也没了心思理柳姨娘。 唤了青云将霜华带了下去,又叫朱嬷嬷把柳姨娘也架着送回了院子,这才软软的瘫坐在软榻上,直伸出手拍着双肩,显得极为疲惫。 风华也是觉得疲惫,若不是想着爹爹就陶明谦这一个儿子,若是大了真去寻了柳姨娘,闹出了什么不好的传言来,自己还真不想救了柳姨娘。风华想着一笑,柳姨娘的存在其实也是给小薛氏添了个对手,虽然这对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但聊甚于无嘛。 “祖母,您是不是没歇午觉觉得累了?不若孙女给您捏捏肩膀吧。”风华不想错过这个哄老太太开心的机会,关切的问陶老太太。 陶老太太显然是不相信,道:“你个小丫头,还有这功夫?” 风华微微一笑,绕过软榻站在了陶老太太的后面,伸手就帮陶老太太按起了肩膀。“祖母试试,舒服不?”风华前世嫁给了刘子文,没少被冯氏磋磨,这手上的功夫也就是那时候练下的,须知道当初的冯氏可是鸡蛋里头挑刺,就算给她捏舒服了也得找茬。 陶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是个忙碌命,待后来陶正业高中状元做了官,也是有了丫鬟和婆子伺候,但那时候都想着怎么磋磨儿媳妇了,哪里有心思享受过。如今风华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按下去极是舒坦,直让她浑身都舒爽了。因而笑着道:“舒服,舒服,真没想到你这丫头竟还是个能干的。” 风华手上动作不停,当即笑道:“祖母若是喜欢,往后我可要多往观宜居跑了,多给祖母捏几回,也好叫祖母多喜欢我一些。” 陶老太太笑的嘴都闭不上,偏要说出教训的话来,“你这丫头竟胡说,祖母最疼的可就是你了!” 风华也不说话,心想你最疼的可是陶明谦,我们这三个孙女不过是看着谁得用听话些,就对谁有些好脸色罢了。终究是亲祖母,老太太这人只是跟两个儿媳妇较劲的久了,脾气有些怪,其实心倒是真不坏的,风华虽是想着借了老太太的势,但到底也是打心里孝顺的。 老太太双肩被捏的舒服,没一会就起了睡意,风华扶她进内室躺下了才离开。 一晃就过去了几日,小薛氏在迎风阁出不来,柳姨娘也被关在了自己的屋子里。风华除了每日去观宜居给老太太请安外,就是要面对听不懂她话中意思的月华了。 她也没想到,月华竟然是这实诚性子。那日说的话已是够重的了,可是这小姑娘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第二天一早就又过来了。一个劲的怪自己以前没有想到姐姐,又是送吃喝,又是送首饰,要不是她比风华小一些,估计连屋子里的衣裳都给送来。 风华实在是没了脾气,又是自己亲妹妹,前世今生都从没得罪过自己,哪里真能冷得下脸?便不咸不淡的跟她处着了,倒惹的小姑娘一高兴,更是恨不得天天来报道了。 这日月华又来了,进了屋就笑道:“大姐姐,今儿袁嬷嬷同我说,母亲的病好些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全好了。” 风华也知道陶正业不会关小薛氏太久,听了这话倒也没啥反应,只是淡淡嗯了声。 月华却献宝似的从青霜手里接过了盘子,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桂花糕,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送到风华面前,道:“这是我自己亲自做的桂花糕,方才送去给母亲尝了,母亲也说好呢。大姐姐你尝尝。” 风华正在做针线,前世她为了生计不得不做针线换钱,今生她却是真的喜欢上了针线活。眼看着夏天要到了,天儿一热年纪大的人就觉得受不了,她便想着给祖母和外祖父外祖母一人做一双单鞋,再加一套丝绸的里衣,这样夜里睡着也舒坦些。 闻言丢了手里的活,见月华热情也不好拒绝,只好就着月华的手咬了一口,赞道:“妹妹果然能干,这桂花糕很是香甜。” 月华听了很是高兴,将筷子塞到风华手里,“那姐姐多吃些。”那天听了风华的话她先是难过,后来想了一夜,确实发现这些年自己在京城过着极好的日子,姐姐却从小就去了柳州,不管是吃的用的,肯定是都比不上京里的。 虽然每年过年,母亲都会给姐姐准备许多吃用上的,可是跟母亲私下给自己的那些相比,姐姐还是很可怜。所以她想要对姐姐好,也想要姐姐以后能真的把自己当最亲的人看待,毕竟她们可是亲姐妹。 屋里两姐妹相处融洽,屋外绿萝却快步往拂晓院跑来。 进了屋就要开口,却忽然看到旁边的二小姐,忙闭了嘴。月华虽然天性善良,但并不是看不懂人脸色的,当即就起身告辞,带着青霜走了。 绿萝这才快速道:“大小姐,将军夫人来了,说是要见咱们夫人,老太太已经让人领了将军夫人去迎风阁了。” 看来果然是前世做儿女亲家的,这么快张氏就来看望亲家母了,风华点点头,道:“知道了。” 绿萝却有些打抱不平了,“夫人上回陷害小姐的事才没几天呢,老夫人就叫她见客了。” 风华不用打听也知道,老太太一向是没见过大世面的,将军夫人来了,借她个胆子也不敢拦人。威武大将军周励可是正一品的官,加上前些年边关屡有动荡,每次都是周励领兵抗敌,这么些年来,早已成了当今皇帝的依仗。将军夫人张氏,虽然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但娘家大伯可是镇国公张琦,自己又是御封的三品淑人,这对夫妻在京城里,虽然不能横着走,但基本上也是人人都要让上两分的。 绿萝为自己打抱不平向着自己自然是好,但这话若是叫别人听见了,说不定要生事端,恐怕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救下她。风华正了脸色,严肃道:“绿萝,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可这有些话心里放着可以,却不能说出来,若是叫有心人听了,又是一场事端。” 绿萝今年不过才八岁,又是个从三等丫鬟直接就到了屋里伺候风华的,连个正经的规矩都没人教,若不是风华平日里指点几句,这话吓得都要跪下了。饶是如此,听了这话也是吓得额头出了汗,连忙道:“奴婢知道了,以后一定会慎重,保证不给小姐添麻烦。” 见绿萝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风华也不解释,笑道:“你先下去歇一会,叫青禾给你拿点点心吃着玩,打探消息辛苦了。” “谢谢小姐。”到底是小孩子,听到有吃食绿萝眼睛一亮,忙跑着下去找青禾了。 而迎风阁这边,张氏满脸喜色的要道贺,却对上了小薛氏一张雪白的脸,整个人都吓住了。 两人一个是孤女,一个是庶女,做姑娘的时候过得都不大好,因此虽然相差了几岁,但走得却很近。后来又都嫁了好人家,两家儿女也都出色,便有心做儿女亲家,就更是亲近了些。如今见小薛氏明显的瘦了一圈,张氏忙关心道:“不过是几日不见,你这是怎么了?” 小薛氏先是被打又被关,本以为陶正业不过吓一吓她,谁知道陶正业居然是来真的了。不仅不许她出门,就是连女儿都不叫她见,身边的丫鬟也都赶了下去,镇日里有人守在门口,屋里头就只有个袁嬷嬷陪着,像看管犯人一般。 她在娘家虽被大薛氏压了一头,嫡母待她也很是冷淡,但父亲却极是疼她的,嫁来陶家除了没生出儿子,也是一路的顺风顺水,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待遇? 心思一重就病了,偏老爷只叫了大夫开了几帖药,看也不来看她一眼,她心里哪能舒坦?不过几日就将自己折腾成眼前这副样子了。 听了张氏的话,小薛氏不觉就落了泪,扑进张氏的怀里哭道:“姐姐,我这命苦啊!”   ☆、第13章 十三 张氏任由小薛氏哭了会,直到她哭累了,才掏出帕子来,一边替小薛氏拭泪一边问,“出了什么事?你看你脸都瘦了一圈了。” 方才见了张氏失态大哭,小薛氏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听见张氏问,手紧了紧,道:“还不是风华那丫头,感情是设了个计等着我跳呢!”小薛氏这些日子无事,静下来的时候也想过,哪里就那么巧她想着从风华那里拿个帕子就刚好拿到薛玉璃的? 分明是风华这丫头捣的鬼! 小薛氏和张氏交好,又有心要做了儿女亲家,也不瞒着张氏,就把当日的事挑了重点说了,当然陶正业打了她就略过去了。 张氏听了也是惊讶,“她小小年纪就知道设计害你,这以后可了不得呢!”又想到若是给自己儿子娶了这么个媳妇回去,那自己每日和儿媳妇斗智斗勇的,还不要累死,忙笑着安抚小薛氏:“玉琦你也放心,月华那丫头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我们家南辰要娶,自然是娶月华这样的。至于你们家大丫头,那么个敢设计害自己嫡母的,我们周家可不敢要。” 张氏心道:嗯,还是月华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好,娶了回去那还不是一心听自己这个婆婆的? 小薛氏听了脸上露出笑,自己就月华一个闺女,自然希望她嫁得好,过得好,而周家不仅是世家贵族,就是周南辰那孩子,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也是一表人才。只是想到周将军,小薛氏脸上露了几分怯,“你们家将军,能同意吗?” 威武将军周励,自然知道自家媳妇有意于陶府联姻,只是他属意的是定远侯嫡亲外孙女,陶正业嫡长女,陶风华。虽然其父陶正业职位低了些,但当年的一首好诗可是深得皇帝赞赏的,又有个做定远侯的外祖父,不管是论身份还是论年纪,都与自己儿子相当。 所以这才有了小薛氏为了月华,迫不及待想将风华亲事定下来的事情。不然若是这门她看好的亲事被风华抢了去,那她岂不要呕死。 张氏笑:“你就放心好了,若是到时候咱们换了庚帖,他难不成闹到你们家来?风华那丫头你暂时就别管了,省得陶大人厌了你,这事儿交给我就成。”张氏嫁给周励后,因为日子过得顺遂,又长居高位,说起话来就不大顾了别人的感受。 看着张氏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小薛氏不由心里就生出了分苦涩。 周励的后宅只有张氏一个,若是张氏当真私下同自己换了儿女庚帖,想必周励也不会怎么样的。倒是自己,膝下没有儿子,陶正业后院又有两个姨娘,眼看着如今只有陶明谦一个儿子,说不得这后院中的人还要再添的。 只是现在也容不得她考虑这么多,张氏还等着她回话呢。 小薛氏道:“有姐姐这话我就放心了,月华性子憨直,往后还得你多教教才是呢。” 张氏笑:“瞧你说的,月华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是喜她性子良善,显见得是你教的好。有她做我们家儿媳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陶老太太不敢怠慢,一直是叫下人好茶好水的招待着。直到了陶正业快回来的点,张氏才告辞走了。 张氏出了陶府,又往娘家大伯镇国公那去接了周南馨。 今日出府本不想带着女儿的,可因为儿子上回在湖州行侠仗义反被打得头破血流,张氏就禁止了儿子女儿外出。眼瞅着女儿成日闷闷不乐的,张氏今儿出门就带了她到娘家大伯那去寻几个表哥练武玩去了。 张氏的几个侄子不爱文偏爱武,倒也不嫌弃周南馨是个女孩子,反而见她武艺好,个个都高看一眼。张氏也是存了心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三了,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岁,张氏看中了大侄子张文毅。 若是日后大侄子继承了镇国公的位置,那女儿可就是国公夫人了。 马车里,张氏一脸慈爱的看着周南馨,眼里仿佛已经看到十几年后女儿做了国公夫人的样子。 周南馨打了个哆嗦,推了张氏一把,“母亲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了,看得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周南馨移了移身子,母亲这眼神比看哥哥还可怕。 张氏笑着打了周南馨一下子,道:“你这孩子,都大姑娘了还满嘴胡说。我问你,今儿在大舅公那可见着你文毅表哥了?” 周南馨眼睛亮晶晶的,高兴道:“自然是见着了,我还和大表哥比划了一场。” 张文毅仅比周南馨大两岁,和周南辰同年,张氏很是喜欢这个侄子,闻言不悦道:“以后别去了就和你表哥舞刀动枪的,你手上没个轻重的,要是伤了你表哥怎么好?”想到女儿就喜欢舞刀弄枪的,张氏不由一阵头疼,偏生侄儿还没有女儿功夫好,若是伤了,怕堂嫂也不高兴的。 周南馨叫道:“母亲,我才是你亲生的!你疼哥哥多过于我就算了,如今疼表哥也多过于我了,难不成我是你抱养的?” 张氏被气笑了,伸出指头点了周南馨的额头,“如今你哥哥这亲事基本上是定下了,往后你可不能在疯疯癫癫的了,都十三岁的大姑娘了!” “母亲真的要定下月华妹妹啊,她可才十岁!那么小,以后怎么当我嫂子啊,母亲还不若给哥哥定下风华妹妹呢,她只比我小一岁,也是个好相处的。”周南馨想到月华小小的一团,心里头就接受不了她做自己大嫂。 当年薛玉璃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张氏可接受不了叫她女儿给自己做儿媳妇,自己儿子不仅长得俊,还是将军之子,前途是看得见的光明,这样的好亲事怎么能便宜了薛玉璃的女儿? 张氏斥道:“胡说!那丫头怎么能同月华比?”眼见着马车驶进了将军府,张氏小声告诫周南馨,“这事儿不许同你哥哥说,也不能叫你爹知道,听见了没?!” 风华和月华都是嫡女,风华还是原配嫡长女,周南馨不理解风华怎么就不能同月华比了。但看见自己娘亲一副柳眉倒竖的样子,周南馨识趣的闭上了嘴。 周南馨一向同哥哥周南辰亲近,虽然因为哥哥逞英雄自己没了自由,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将这个劲爆的消息告诉了周南辰。 “啥?周家那个小娃娃?”周南辰听了,果然是火冒三丈。 周南馨虽然觉得哥哥这么说过分了些,但一想到总黏着她的月华变成了她嫂子,心里一时也是接受不了。不过她一向护着月华,当即就回嘴道:“什么小娃娃,人家可是十岁了呢,只比你小五岁罢了!” 周南辰脑海里闪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禁皱了眉头,显然,他完全不记得人家的长相。 周南馨却幸灾乐祸地笑着,“哥哥,记得你从前总把她逗哭的,这以后要是真娶了月华做嫂子,说不定她要寻了你算账的。” “好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事,门后那红色马鞭归你了。”周南辰却半点不接话头,指使着桂平去给周南馨取了门后挂着的马鞭。 周南馨惦记这拉风的红色马鞭许久了,今儿见哥哥这么大方,竟然自己没要就送了自己,忙接了马鞭就领着丫鬟走了,生怕周南辰反悔再跟自己要了去。 周南辰冥思苦想了一夜,觉得还是得采取对策,自己可不能娶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做媳妇。他掰着手指头算着,若是真要娶了这么个小丫头,今年才十岁,听说陶大人是很疼女儿的,最快也得这丫头十五岁及了笄才能成亲。 那自己,最少得等上五年才能开荤! 五年啊,开什么玩笑! 自家老爹那性子他也是摸清了,要是大婚前他敢逛个妓院玩个丫头什么的,那绝对会被他老爹给揍死。没看见他就连下人,都只能用男的么? 周南辰哀怨的看了眼桂平,桂平顿时觉得心下凉飕飕的,怎得大少爷自从上回在湖州被贼人揍了后就变性子了。总是这么哀怨的瞧着自己做什么,别不是看上自己了吧? 桂平一想到听人说京里许多公子哥都有玩男童的癖好,顿时恨起了自己的爹娘,没事把自己生得这么好看做什么。你们是死了解脱了,儿子这可是胆战心惊生怕大少爷化身为狼啊!暗暗想了下,自己的武功也跟大少爷半斤八两的,要是大少爷真的敢乱来,自己不敢跟他对打,跑路还不成么? 周南辰没注意到桂平的神色起伏,只是咬牙切齿道:“明儿晚上春来过来伺候,你从明儿晚上开始去陶府探探路,帮我找着陶大小姐的住处。” 让一个下人去探路找别人家小姐的香闺,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但对于此刻的桂平来说,只要少爷不再用那哀怨的眼神瞧着自己,叫他去杀人抢劫他都干。忙连连答应了。 周南辰想到夜长梦多,这事儿得尽早解决,又道:“两日内给我答案。”   ☆、第14章 十四 张氏走的时候,小薛氏直把人送到大门口,眼见着到了陶正业回府的时辰了,也不急着回去,在门口等了一小会就见着下衙回来的陶正业了。 远远地瞧见门口站着几个人,领先的穿着素淡的衣裳,很是消瘦。陶正业也不知道是谁,加紧了步子走过去,才认出原来是小薛氏。不过才十几天没见,小薛氏整个人就痩了一圈,往日白里透红的脸颊也苍白着,像是一阵风能把人吹跑了似得。 陶正业一心疼,就忘了小薛氏如今该被关在屋子里了。 小薛氏柔柔一笑,上前行了礼,“老爷回来了,妾身这刚送走了周夫人,正有事要同你说呢。” 小薛氏和将军夫人张氏走的亲近,陶正业自然是知道的,且因为这个,他在周将军那也能说上些话。因此便知道周夫人指的是张氏了,点点头道:“回屋里说。” 带头大步走了,一路却是直往小薛氏的迎风阁走去。 小薛氏隐了笑,扶着袁嬷嬷,紧追着跟在后面。 进了屋,陶正业才瞧见小薛氏追得面红耳赤的跟进来,原本苍白着的脸也浮上了层粉红,看着极是娇羞。陶正业不自在的转了眼神,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关于周家?” 小薛氏接了袁嬷嬷手里的茶递给陶正业,等他接了,这才抿唇一笑,“可不是,今儿周夫人来同我说,有意咱们家月华,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就等着你回来拿主意了。” “月华?”陶正业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小薛氏,“我记得周家大郎今年该是有十五了吧?月华才十岁,这年纪未免相差的过大,风华的年纪倒是相当。”陶正业眯起眼睛,想起了前阵子遇见周将军时,周将军倒真跟他随口聊了儿女的事,好像还特意提起过风华。 小薛氏心里一颤,果然老爷是有意风华的,果然这丫头就是个挡路鬼,怎么偏偏上回的计策就失败了呢。 见陶正业看过来,小薛氏忙稳住心神,笑着开口:“可不是,我也觉得月华年纪小呢,可周夫人说了,就是喜欢月华,我这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女儿得人喜欢,陶正业也高兴,脸上浮了笑,“嗯,月华你教的很好,”又想到之前周将军说的话,陶正业怕小薛氏误会了张氏的意思,张氏明明也是看上风华而不是看上月华的,便交代道:“这事不急,待我有机会见到周将军探探他的意思再说,若是只有周夫人念着和你的交情提了这个,也做不得数。” 一听陶正业要去探探周将军的意思,小薛氏脸上不由露了急色,若是周将军说看上的是风华,那还有月华什么事? 这事不能叫老爷去做,小薛氏劝道:“张姐姐和周将军的感情那是满京城都知道的,她的话,可不就代表了周将军么?若是你去打探,叫张姐姐多想了,说不定会怪罪我呢,那这亲事……” 小薛氏也不说周夫人了,直接说张姐姐,又把话只说一半,留给陶正业去想。 周家这门亲事极好,先不说周家的家世和周南辰的自身条件,就单说周家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这一条,就有许多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想要结了这样的亲。何况不管怎么说,结了周家的这门亲,对陶正业也好,对陶明谦也好,都有利。 陶正业养了三个女儿,自然是也想女儿有门好亲事,女儿嫁的好了,于他也有跑不了的好处。 听了这话,想到小薛氏确实和张氏交情深,若张氏真的看上了月华,不嫌年纪小,那也是有可能的。便点了点头,“也是这个理,不过月华到底年岁在那,若是周家真有这个心,就等两年再说。” 小薛氏知道再多说无益,反倒是陶正业有可能会发现什么,且月华才十岁,若是这么小就跟将军府定亲,外面人也难免会觉得自家太过攀附将军府。便笑着接口,“那都听老爷的。天儿也晚了,老爷看看是要将饭摆到冯姨娘那还是去老夫人屋里吃?” 陶正业此刻心情正好,不管是月华还是风华,那都是自己的女儿,这门亲事估计是跑不了了。心里高兴,就也不想落了小薛氏的面子,道:“就在你这用,叫袁嬷嬷去吩咐去。” 小薛氏面上一喜,忙推了袁嬷嬷出去。 小薛氏被张氏开导了一番,心里高兴,晚上倒是多用了一碗饭,只高兴的袁嬷嬷跟什么似的。这段时间夫人消沉她可是看在眼里的,这许久没出院子,手里的进项就少了许多,她可是着急的不行呢。如今夫人肯好好用饭了,说不定哪日老爷一高兴,就解了夫人的禁了,那自己也得赶紧收拢点银钱回家看看,免得儿媳妇都把东西往娘家扒拉。 待晚间,风华便也知道陶正业在迎风阁吃的晚饭了,更甚至是用了晚饭后也没走,就宿在了小薛氏屋里。 风华不由冷笑,看来前世自己那般下场也不能全怪小薛氏呢,自己的亲生父亲对自己,也并无多少关心的。若不然,小薛氏那样陷害自己的名声,这才几天,爹爹就能解了她的禁,还宿在了她的房里? 原来,重活一世,她能靠得,也只有自己。 一身青衣的丫鬟上前夺了风华手里的衣裳,不满道:“小姐,别再绣了,当心眼睛坏了。” 风华抬起头,笑看着今天刚到的杏雨,见她一脸的不满意,便取笑道:“你这刚来就限制了我的自由,早知道就不急巴巴的接你们来了。” “小姐可不能这样,杏雨限制了你的自由,我可没有。你不能因为杏雨,就把我也丢柳州了呀。”桃夏端着盆走了进来,听见风华的话,便接了一口。 风华指着两个丫鬟道:“瞧瞧,瞧瞧,一张嘴比一张嘴厉害,真不知道你们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了。” 桃夏和杏雨也不怕,一个人端着水,一个人就替风华脱了鞋,杏雨快言快语道:“小姐快别说了,这虽然是入了夏,也得仔细着些。柳州阴寒,你待了那么多年,这晚上也得用热水泡泡脚去去寒气。” 风华笑看着两个丫鬟,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前世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两个丫头被留在了柳州,怕是日子也不好过。重来一次,有这两个服侍在身边,加上绿萝和青禾,她就不相信小薛氏还能害到自己。而这一回,她也会好好保护她们,叫她们过得幸福。 洗漱过后,风华又捡起了衣裳,跟桃夏杏雨解释道:“我打算明儿去外祖家,这衣裳是给外祖父做的,已经收尾了,我再做几针明儿就可以直接带过去了。” 杏雨这才不做声,跟桃夏陪着风华也做了一会针线,直到风华停了手,二人才到外间的软榻上睡着守夜。 而此刻陶府后门,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正在交头接耳着。没说几句,就一前一后的从墙头跃了进去。 桂平在前面领路,周南辰轻松的跟在后面。一人多高的墙头,轻松一跳就跃了过去,两屋之间相差三四丈,轻松划拉几下双腿,就跳了过去。桂平一回头,就见自家少爷在跳房顶玩,从陶老太太的房顶跳到了旁边偏房陶三小姐的房顶,从陶夫人的房顶跳到了陶正业姨娘的房顶,从陶家小少爷的房顶跳到了陶家二小姐的房顶。 桂平简直脸都要气绿了,他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了这样一个少爷!   ☆、第15章 十五 桂平无奈,只好转头去抓周南辰。 陶二小姐的屋顶上,桂平拽着周南辰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少爷,你若是这么闹腾惊扰了陶府的人,就没有办法顺利见到陶大小姐了!” 桂平这几天不用伺候周南辰,闲着无事倒是有心思量了番,陶家大小姐一直在柳州长大,年前才回了家,且听说一回来就病了。这么看来,自家少爷之前是不可能认识这陶大小姐的,也就是在陶老太太寿辰宴上拜别陶家人时见过一面,难不成就那一面,少爷就看上人家了? 若不是,叫自己打探人家的住处干什么?若不是,夜探陶府干什么? 小姐可是说了,夫人有意陶二小姐做儿媳妇的,谁知道少爷却喜欢上了陶大小姐,真是孽缘啊! 桂平确定了内心的想法,因此见周南辰闹腾就忙吓唬他,不然万一这事叫老爷知道了,倒霉的可是自己。 周南辰果然被吓到了,压制了知道自己竟然轻功这么好的激动,点了点头,保证再也不闹腾了。桂平这才招招手,领着人几个跳跃,进了拂晓院。 拂晓院里很安静,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小小的院子,周南辰打量了眼小院子里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花草,暗暗撇了撇嘴。 桂平领着人到了风华卧室的窗边,指了指里头,“这就是陶大小姐的卧房,她的两个丫头睡在外间,估计迷药已经生效了,陶大小姐也…….” “行了,你在外边守着。”桂平还未说完,周南辰就打断了他,推开窗子就要往里跳。 桂平一把拉住了周南辰,语重心长道:“少爷,你可不能对人家陶大小姐动手动脚的啊,人家还是未出门的姑娘呢,你若是做了什么,以后就不好嫁人了。你要是实在喜欢的很,就求将军和夫人来求娶了去。” 周南辰一听,爬在窗边的腿一哆嗦,差点摔下来,自己堂堂好男儿,岂会做出那种犯法的事?狠狠瞪了桂平一眼,才转身跳了进去。 周南辰进了内室,没急着往前凑,而是去了外间确认了两个丫头确实昏迷过去了,这才放了心。大摇大摆的进了内室,也没好意思直接掀了纱帐,只是站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低声道:“陶小姐。”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周南辰向前跨了一步,略略提高了声音,“陶月华?”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动静。 明明是四月底的天儿,夜里还是有些凉,周南辰瞅着眼前天水碧的透明纱帐,只觉得心里都起了火。这死丫头,竟然敢不搭理自己! 按说这事儿他也明白,不该来找这小女娃,可自己老爹老娘的脾气,这半个月来他也是摸清楚了。他爹周励是个性子古板的中年大叔,他若是敢自己提出什么姑娘婚事之类的,妥妥地一顿揍是吃定了。而他娘,隐隐约约听妹妹说了,那是和陶夫人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的姐妹,做梦都想要他娶陶夫人的闺女。 就这么两个人,饶是他两世加起来三十好几的人了,也只想得出恐吓陶月华这个下下策了。 掀了天水碧的透明纱帐,见床上躺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头秀发垂落在胸前,双眼微闭,正睡得香甜。周南辰伸手拍拍她的脸,“陶月华?” 入手滑腻,周南辰忍不住又拍了两下,小姑娘依旧是闭着双眼,没有半点反应。 周南辰腾的站起来,走到外间推了推两个小丫头,见两人也是半点反应也无,兀自睡得香甜。周南辰这才明白,桂平那个蠢货给陶月华也下了迷药,人都昏迷了,他还来有个屁用! 周南辰气呼呼的进了内室,右手按着窗沿想要跳出去,又忽然转身大步走到床前,掀了纱帐,左右开弓照着风华的脸颊捏了几把,手感太棒了!周南辰看着眼前人儿小脸红成一片,终于圆满了。 桂平见周南辰这么快就出来了,不解的问道:“看完了?” 周南辰照着桂平的头就是一巴掌,“看你个鬼!谁叫你把陶小姐也给迷晕的?你个二货,人都晕了我还怎么谈判?!” 谈判? 桂平愣愣的跟在周南辰身后,难道少爷不是因为喜欢陶大小姐要来深夜见见美人么?找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谈什么? 再说自家少爷不务正业多年,居然会有一天要跟人谈判? 第二日风华起来,总觉得自己双颊酸酸的,还有点细微的痛。 正好现在绿萝已经可以梳很好的发髻了,趁着梳发的时候风华问绿萝,“你说什么情况下,人一觉醒来会觉得双颊微酸,还有点痛?” 绿萝凑近了看风华的脸,半晌道:“小姐你是不是有梦游症?这脸虽然看不出印子,但红红的,很像是被掐的。” 被掐的? 自己肯定是没有梦游症的,若是有桃夏杏雨伺候了自己十多年,早就知道了。 只是这脸确实酸酸痛痛的,风华伸手捏了一下,难道真的是被掐的?桃夏杏雨不敢这么做,那还有谁?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就算有人能避开桃夏杏雨,那也没必要大半夜的来掐自己脸。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神经病,风华想明白了,也就不当一回事。 洗漱好了后,带着青禾跟桃夏去了观宜居。 今儿是陶正业休沐的日子,陶家也只有在这日,会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早饭。其余时候大家都是用了早饭,才去给陶老太太请安的。 风华来的比较早,到了观宜居,也就只有住在这边偏房的霜华到了。 风华笑着给陶老太太请了安,又从桃夏手里拿了小包袱,笑着坐在了老太太跟前,“祖母,夏日里头热,孙女给您做了双单鞋和一套睡觉穿的丝绸里衣,您回头试试,看合不合适。若是不合适,回头我再给您改。” 陶老太太听了,笑着接过了包袱,直接就打开了。 蓝缎子的鞋面,针脚细密,老太太当即就套到了脚上,不大不小正合适。老太太又摸了摸入手凉丝丝的里衣,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青云在一旁凑趣道:“哎呦,老夫人您可真是有福气,瞧大小姐这针线做的,可比我们这些人强了千百倍了,满京城都是出挑的。” 老太太满意地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孙女能有不好的?”又伸手摸了摸风华的头,“你这丫头就是有孝心,只不过自个儿也得当心点身体,别为了给我做针线熬坏了。” 这段时间风华对老太太那叫一个贴心,老太太原先偏向霜华的心早偏过来了。一个日日阴阳怪气要姨娘的孙女,和一个逗你乐给你做衣裳鞋子的孙女,老太太当然越看风华越顺眼。 风华听出老太太语气里的关心,也笑了,“这都是孙女应该做的,祖母放心,我身子好着呢。” 旁边凳子上坐着的霜华冷眼看着,不由冷哼了一声。 老太太脸色微变,刚要出声教训,陶正业跟小薛氏带着月华就来了,老太太马上转移了对象,“儿媳妇,也不是我说你,你这还关着禁闭呢,怎么就出来了?你也太不懂事了些,还有你看看月华这丫头,一大早上的不知道来我这里请安,倒跑你那边去了,也是个大姑娘了,这点事情都不懂,你是怎么教的?” 小薛氏面色不变,道:“婆婆说的是,回头我就教训这丫头。” 老太太被儿媳妇一噎,还要开口,陶正业忙打断了,“母亲,这事儿不怪玉琦,这昨儿将军夫人不是过来了吗,那是有事找玉琦商量,今儿玉琦还要过去一趟呢。既然她要出门,也没有不禀告给您知道的理,我这才叫她来给您请安来了。” 陶老太太被儿子奉承的心里偎贴,也不再挑刺了,拿了案上摆着的鞋和衣服,冲陶正业道:“你看看这鞋子和衣裳,都是风华做的,要说这风华呀,就是手巧,像极了她死去的娘。”说着话音一顿,就指了指月华,“你再看看月华,就比风华小两岁,连块帕子都绣不了,这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就是比不了。” 风华时刻盯着小薛氏看,见小薛氏听了这话,眼里露出一股阴狠,转瞬就低了头作委屈状了。 风华拉了拉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祖母就别在夸我了,我脸都要没地方放了。还有祖母前儿不是说那桂花酥和玫瑰果好吃的么,那都是月华做的,她自己不好意思拿来,都托了我拿来的,月华妹妹可是跟我一样孝顺祖母的。” 老太太撇撇嘴,“有什么好吃的,甜的牙疼,比不得外面的铺子。” 摆明了鸡蛋里面挑骨头,小薛氏一面气陶老太太这么不知趣,一面又气风华风头太盛,几句漂亮话一说就得了好。 陶正业却很高兴大女儿这么待妹妹,对陶老太太道:“风华到底是大上两岁,有她提醒着月华一点,这两丫头肯定都是一样的心待您,您老就等着享孙女的福就是了。” 见气氛正好,风华道:“爹爹,祖母寿辰的时候外祖母说想我去家里住住,正好这段日子我身体也养好了,想今儿过去看看外祖母。” 陶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儿媳妇,但薛家家世在那,她还是想叫孙女同那边多亲近一些,以后找个好婆家,也好帮衬着儿子和孙子,闻言笑道:“很是应该,只不能多住,三五日的就要回来。” 风华笑:“祖母叫我多住我还不多住呢,我哪里舍得离开您。” 陶正业知道女儿这是不满自己把小薛氏放出来了,只是他也是为了女儿的婚姻大事,并不觉得愧疚。慈爱的看了眼女儿,道:“那就去住上几日,只是在外不比在家,要听你外祖母和舅母的话,别闯祸。” 风华点头应是,小薛氏却笑着开口,“要说回去,也不能单风华一个人回去,月华也得去孝顺孝顺外祖母才是。老爷,不若就叫月华一道过去吧。” 陶老太太冷哼一声,“正经的祖母不孝顺,偏要去孝顺外祖母,这就是你薛家的规矩?” 自来是这样,不管是小薛氏说什么,陶老太太都要这么刺上几句才舒心。陶正业摇了摇头,无奈道:“那就把月华也带去,风华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月华熟悉京城,一道去了做个伴我也就放心了。” 见儿子开了口,月华去是板上钉钉了,陶老太太道:“那就把霜华也带着,她也是薛家的外孙女。” 风华暗笑,怎么从前没发现,这老太太就是个活宝啊,凡是能刺小薛氏的,不管什么话她都能说得出口。霜华虽然也叫小薛氏母亲,但到底只是个庶女,这样去了,不是打小薛氏的脸么? 果然,小薛氏神色不虞,刚要开口就被陶正业拦下了,“不过是个孩子,去就去吧。”   ☆、第16章 十六 用了午饭,陶家三姐妹就坐上了去定远侯府的马车。 马车不大,但里面却三面都有座位,霜华第一个上车,选了左边的侧位坐了。风华自然是坐主位,月华紧跟着坐在了右侧。待姑娘们坐稳了,马车便开动了。 霜华瞥了眼挨着风华坐的月华,眼里闪过不屑,都同样是嫡女,真不知道这个二姐姐是怎么想的,上赶着的巴结着大姐姐。但看着大姐姐身上的衣衫,头上的金钗,霜华还是被刺痛了眼睛,心里也就更加怨起了陶老太太,好好的,把自己也送去薛府做什么,那又不是她正经的外祖家。 “三妹妹,你怎么了?你不要担心,我舅母再亲切不过了,表哥表姐也都是很好的人,定能跟你玩的来。”月华瞧着霜华像是害怕,安慰道。 霜华虽一直是月华的跟屁虫,但打心眼里她是瞧不起月华的,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把她卖了都要给人数钱的。因而月华真切的关心,她听在耳朵里却不是滋味,那不过是你的外祖,同我有什么干系? 吸了吸鼻子,怯怯道:“有二姐姐在,我不怕的。” “嗯,我和大姐姐都会照顾你的。”月华得了信任,很是高兴,还不忘把风华拉上。 风华冷眼瞧着,有心不去管这些,但又确实怕月华被霜华带坏了。手轻轻敲了木质的座位,发出厚重的木头声,霜华不解的看过来,风华才笑着道:“你若是觉着去我外祖家这般委屈,就不要去了,何苦人还没到就做出这么个可怜相?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我和二妹妹欺负了你。” 霜华撇撇嘴,险些委屈地哭了起来。 只是手里被纠紧的帕子却泄露了她的心思,她也不想去,可她又不敢违抗祖母的命令。低着头,掩去了眼里的愤恨,原以为大姐姐在柳州一待十来年,又没了母亲教养,定然也是个蠢的,没料到不仅不蠢,还处处给自己气受。 倒是月华听了风华的话,细想了一下子,也有些不高兴了,“三妹妹,大姐姐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干什么做出要哭的样子来?我都说了会照顾你的了,你要是真不想去,我去和袁嬷嬷说一声,现在送你回去。” 月华之前虽然很是照顾霜华,但风华回来了,到底想着她们才更亲些,不仅是亲姐妹,还是姨姐妹。加上大姐姐的脾气又很干脆利落,有什么也不藏在心里,便越发的和风华亲近。听了风华的话,想着这毕竟是去外祖父家里,若霜华总这样,到底是不好看。 见向来帮着自己的月华也发话了,霜华忙收了委屈的样子,但仍旧声音小小的,“没,我没有。我就是有点担心,毕竟我只是个庶女,外祖家我也从没去过,所以才……二姐姐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月华扬着小脸笑了,“没事,我没怪你,只是你去了见到舅母和外祖母可万不能再这样了。” 霜华忙点头应了。 周氏因为那日的事情惦记着风华,早早就等在了门口,待马车停稳,从车上刷刷下来三个姑娘时,周氏愣住了。不是说只有风华过来的吗,怎的月华和陶家的庶女也来了?到底是人都倒家门口了,周氏也不能赶人,便一张笑脸迎了上去。 袁嬷嬷快步上前,跟周氏解释道:“我家老夫人见大小姐二小姐都来了,未免三小姐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便叫一起过来了。这般叨扰您,夫人很是过意不去,还望舅太太能原谅,待夫人身子好些了,定上来道谢。” 几句话就将责任推给了陶老太太,周氏也知道陶老太太就是个浑人,自然是不放在心上,况且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笑着道:“叫妹妹无需在意,几个孩子来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风华和月华见了周氏,都乖巧的上前行礼,叫了声舅母,霜华跟在后头,待二人叫完了人,才怯怯地上前,也跟着叫了声舅母。 周氏见了她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就是不喜,但面上却不做表情,拉了风华和月华的手道:“可把你们姐三给盼来了,你们外祖母可都是望穿秋水了,来来来,你们表姐今儿出去做客还没回来,你们先赶紧随我去临渭阁见见你外祖母去。” 进了大门,是一条长长的鹅卵石主干道,旁边树木郁郁葱葱,树脚下是各式鲜花盆栽。霜华是第一次来侯府,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的,美轮美奂的长廊凉亭,争奇斗艳的百花绽放,怪不得姨娘总叫她多跟二姐姐待一块,原来二姐姐的外祖家这般富庶。霜华想起薛家有个小少爷,不禁想着,这要是可以嫁到薛家来,那好日子可是数也数不尽。 到了临渭阁,姐妹三个给薛老太太行了礼,风华就拿出包袱,双手递了过去,“外祖母,天儿热了,孙女给您和外祖父做了单鞋,还有里衣,晚间睡觉也能解点暑气。” 薛老太太打开包袱,看见针脚细密的单鞋和丝绸的里衣,登时眼眶就红了,“你这孩子,跟你娘一样孝顺,就连这女红手艺,都像是得了你娘的真传。” 当年薛玉璃小的时候,薛老太太曾给女儿请了苏杭最出名的刺绣师傅教女红,如今外孙女这一手的针线活,跟当年女儿给自己做的衣服一样。想起乖巧孝顺的女儿,年纪轻轻就那么去了,薛老太太忍不住的心酸。 风华拉了薛老太太的衣袖,“外祖母莫要难过,若是叫母亲知道了,该伤心了。如今虽然母亲不能孝顺外祖母了,但母亲派了我来,往后外祖母的衣裳我全包了。” 薛老太太被外孙女豪爽的样子逗笑了,抱着风华点点她的额头,“你这小丫头,这性子可半点不像你母亲,没你母亲稳重。” 风华笑着躲了,心里觉得无比温暖,这是亲人之间的温暖,只有在真正疼爱你的人身上才能看到。 月华从袁嬷嬷手里接了食盒,笑着上前一步道:“外祖母,这是我给您做的点心,我没姐姐手巧会做衣裳,只会捣鼓些吃的,您得空尝尝看可还喜欢。” 风华帮着揭了盖子,从里面的碟子里拿出一块玫瑰果,送到薛老太太嘴边,撒娇道:“妹妹做的果子可好吃了,又软又香,外祖母您快尝尝。” 薛老太太咬了一口,看着月华,淡淡道:“很是不错,你也是个乖巧的,叫你舅母带着你和妹妹先下去歇一会,一路上坐马车也累了,待晚上过来吃饭,也见见你外祖父。” 月华乖巧的应了,和霜华一道跟着周氏出了屋。 待屋里只有祖孙两人了,薛老太太才冷了脸色,骂道:“你这丫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怎得也不叫我知道?你小小年纪的,不告诉我们,被害了都没人帮你!” 原来那日的事情早被薛老太太看出不对来了,在陶家不好过问,回府的马车上就逼着周氏全说了出来。亲生女儿没了,庶女不仅占了亲生女儿的位置,还想害嫡亲的外孙女,薛老太太当场就气得要去陶家算账。到底还是被儿子媳妇给劝住了,毕竟小薛氏做的这事已经败露了,就看陶正业如何处置了。 待听说小薛氏被夺了管家权,又关了禁闭,薛老太太这才忍住不去找陶正业和小薛氏算账。但心里的气却一直没有消,今儿一见到外孙女,就忍不住念了出来。 前世今生,只有外祖母,是真心关心自己,真心待自己好。风华红了眼眶,扑进薛老太太怀里,叫了声外祖母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见外孙女哭了,薛老太太倒不骂她了,只是柔声劝道:“莫再哭了,这次算你走巧了,回头我叫翠嬷嬷跟你一道回陶家,就在你身边伺候着,以后也能帮帮你。”说着脸上露了厉色,“玉琦那丫头从前看着是个好的,如今竟然敢设计害你,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翠嬷嬷是外祖母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如今为了自己竟然要将翠嬷嬷送来陶府,风华哽咽,“外孙女不孝,叫外祖母担心了。” “傻孩子,我就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她又只留下了你一个,我不疼你疼谁呢?”薛老太太拍拍风华的头,“好了,别再想这些不开心的,这几天好好在外祖母家玩,其他的事,有外祖母替你做主。” “多谢外祖母。只是外孙女想跟外祖母讨个情,暂时不要跟姨母计较这事成么,左右我也没什么事情,父亲也已罚了姨母了。”风华想查清楚母亲的死到底是不是和小薛氏有关,但如今却不敢直说给薛老太太听,不然薛老太太那么疼爱母亲,知道这个怕是会气着。 薛老太太却不答应,“不行,这事若这么算了,指不定她后头还有什么想法。连你一个姑娘家都忍不住,也不知道她这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 女儿家不过出阁的时候给点陪嫁罢了,风华母亲当年的陪嫁很是丰厚,待风华出嫁了也用不着陶家再准备什么,难不成庶女是看上那些陪嫁了? 老太太想不透,却直觉不能就这样放过去。 风华见劝不动,只好道:“那外祖母就缓缓再说,不然我这回府没多久,姨母要是有个什么,外面人不知内情只怕是会说我不好的。再说有了翠嬷嬷跟我去,姨母也做不了什么的。” 薛老太太勉为其难答应了,又笑道:“走,让你翠嬷嬷跟着,咱们去你母亲屋里看看,这几天你就住你母亲的屋子。”   ☆、第17章 十七 小薛氏却没有去成将军府,因为陶正业的大伯娘带着儿孙从乡下老家过来了。 说起陶正业这大伯娘,就不得不说一声陶家这对妯娌,要说命好吧,那也确实是命好,都嫁了有本事的相公,又不好女色,对自家媳妇也都是一颗真心。但要说命不好吧,那也真是够倒霉的,相公都年纪轻轻地就没了,留下一点子家产也被族里人占了去,最后不得不到了乡下老家过活。 陶正业这大伯娘姓程,也就只比陶老太太大了一岁,但看上去却像是比陶老太太老了十岁还不止。陶老太太迎到了院门口,一见到程氏就红了眼眶,“大嫂子,你可来了。” 程氏一笑,叫了声弟妹,拉着身后的儿子媳妇上前叫喊人。陶正文文弱白净,一张脸上还带着腼腆,“二婶。” 陶老太太高兴的哎了声,陶正文的媳妇秀眉就抱着怀里的儿子上了前,自己叫了声二婶,就对怀里孩子道:“礼哥儿,快叫声二祖母。” 秀眉怀里三岁的陶明礼乖巧地抬起头看着陶老太太,甜甜的叫了声二祖母。 直把陶老太太叫的心肝宝贝的叫着,伸手接了陶明礼抱着,猛亲了小娃儿小脸一口,笑着夸秀眉,“你是个能干的,你大嫂可比不了你,瞧咱们礼哥儿长的,又俊俏又厚实,像咱们老陶家的孩子!” 在后面做了半天透明人的小薛氏听了,脸色变了变,到底是忍住了。 程氏见陶老太太说出这混账话,毕竟是在人家做客,也不好说什么,和媳妇秀眉歉意地看了眼小薛氏,催着陶老太太进了屋。 小薛氏又是吩咐人上茶,又是吩咐人摆点心的,待一切忙活完了,就忙忙出了屋吩咐厨下晚上要做的菜。 她做了陶家十几年的媳妇,虽然和这大伯娘一家只见过几次面,但也知道婆婆跟相公很是感激这一家人的,自然就不敢怠慢了。 屋子里程氏在劝陶老太太,“二弟妹,不是我说你,你这如今也是有了孙子的人了,不要再这么说侄媳妇了,叫外人听了也不像样。” 陶老太太讨厌媳妇十几年了,这话要换了外人说,指不定早就骂上去了。但现在只是别扭的点点头,“其实我也不想说她,但你看她天天摆那个脸色,见了正业就满脸堆笑,见了我就一副死了娘的样子,不说她几句我实在是不舒服。” 旁边低头哄儿子吃点心的秀眉听着眉头一挑,心想你要不是天天挑三拣四的,人也不能对你这个态度。 程氏笑了笑,“你啊,这脾气多少年都不改一改。你不高兴见她不见不就行了,难不成她还能硬赶着上来膈应你啊?再说你这媳妇,除了没给你生个孙子,其他哪里不好了,正业要不是有这么个媳妇帮着管家,那官也不能越来越大。” 这话虽然是事实,但陶老太太可不会承认,“那是我儿子本事大,你不知道这当官多累,天擦亮就上朝去了,我看着都心疼的不行。” “二婶,大哥去哪里了,大哥现在官这么大,可能给我也找个事做做?”一直没有说话的陶正文插.了话,满脸期待地看着陶老太太。 程氏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陶老太太却叫开了,“什么?你大嫂没叫下人通知你大哥?反了天了?”转了脸喊道:“青云,去问问看,怎么他大伯娘和二弟来了,都不过来见见,小时候的日子难不成他都忘了啊,要是没有他大伯娘他还能活到今天?” “哎呦,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这性子咋变这么急了?我们来了,侄儿媳妇怎么可能不通知正业呢,正业出门会友去了,我们一到侄儿媳妇就派人去寻了。”程氏忙拉了陶老太太,细细跟她解释着。 陶老太太这才蔫蔫的坐下,哎,又失去了一个骂儿媳妇的好机会。 不多会陶正业就回来了,陶正文跟了他去书房,这边秀眉也抱着孩子去了小薛氏打扫出来的屋子休息,程氏这才跟陶老太太说了来意。 说来也是家丑,因为陶正文是程氏嫁到陶家十年后才出生的孩子,又因着生下来没多久爹就死了,程氏自然是宝贝的紧。从小就千般疼万般爱的,就养成了现下这么个文不成武不成好吃懒做的性子。 本来也没什么,侄儿小时候一直受自己接济才能读了书考了状元的,做了大官也不忘记她这个大伯娘,在老家是又买房又买地的,每年也孝敬不少银子,按道理也可以好好过下去了。 谁知道这陶正文有了媳妇还跟人家有汉子的小媳妇偷人,偏这事还被抓个正着,人家顾虑着陶正业在京城里当大官没敢怎么着,但到底赔了银子也没了面子。 程氏是个顶要面子的人,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指点,实在呆不住干脆收拾收拾一家人上京城找侄儿去了。 听了程氏的话,陶老太太想起早些年陶正业爹死的时候,族里人占了自己的家产,要不是有大嫂大哥照应着,自己和儿子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有如今的富贵。当下就拍着胸脯答应了,一定给侄儿找个体面的活计做了,大嫂以后也不必回乡下了,就一直在京城里享福。 书房里陶正业也和他娘一个想法,大伯娘对自己有恩,现在自己有能力,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的。 拍了拍陶正文的肩膀,“你放心,先在大哥这安心住着,其他的事情不急,大哥帮你安排。” 晚上一大家子在陶老太太的观宜居吃饭,有了下午程氏的一番话,陶老太太到底没在饭桌上挑小薛氏的刺了,和和□□的用了晚饭。 而定远侯府,也满满的坐了一大桌子。 除了薛斐薛柔薛嘉兄妹三个,还有薛云腾的庶子薛灿庶女薛琳,周氏对这些孩子倒都是一视同仁的,光是看谈吐打扮就知道这两个在薛府日子过得也不错。 老侯爷笑眯眯的看着月华,“听说你今儿亲自做了点心送来?真是能干了,多像你姐姐学学,什么时候也能叫外祖父穿上你做的衣裳。” 老侯爷虽然疼大女儿,但大女儿已不在多年,哪里比得上小女儿孝顺贴心。且月华长得可爱,嘴又甜,也是打眼底长大的,因此对风华不能说不好,但也绝对没有看月华那么顺眼。 月华甜甜一笑,“针线活太难了,我回家了多跟姐姐学学,看看能不能学会吧。不过姐姐给外祖父做衣服,我给外祖父做吃的,算起来还是外祖父赚了呢,不然都做衣服外祖父就没有好东西吃了。” “你这小丫头!”老侯爷哈哈大笑。 薛云腾也笑着对三个女儿道:“你们可都学着些表妹,好好孝顺祖父祖母。” 周氏笑着打岔,“我们家三个姑娘也都是顶孝顺的,这些你就放心吧,”又转了头跟风华说话,“你住你母亲出嫁前的院子,若是有什么缺了的,只管跟舅母说,舅母给你准备着。” 风华道:“嗯,谢谢舅母。” 周氏怜爱的摸了风华的头,“跟舅母还客气什么,舅母当你和你表姐一样疼的。” 见别人亲亲热热有说有笑的,坐在月华边上的霜华一片黯然,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一边,像个傻子一样,也没人关心。 霜华委屈地抬起头,正对上薛斐看过来的眼神,忙又低了头。 用了饭风华回了母亲的院子,月华则是去薛嘉那边住,霜华跟了薛琳走了,全都安排妥当了,周氏这才回了畅怡轩。 薛云腾笑着打趣她,“你看这盼了许久把风华给盼来了,你可别把自己累坏了,为了别人家的闺女,不值当。” 周氏一边卸了钗环一边嗔道:“说什么胡话呢,那可是大妹妹的闺女,还不就跟我自个儿闺女似得。” 薛云腾道:“我怎么瞅着你对风华像是比对柔儿嘉儿还好似得?” “这丫头也怪可怜的,”周氏转了头,看着薛云腾道:“先不说从小就是个没娘疼的,你再看看小姑,哪里有过真心待这孩子?还有他们家那个老太太,也是个糊涂的,这孩子在家还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呢。大妹妹没的早,就留下了这么个闺女,我不多疼点谁疼呢?” “哎,你又来了,大妹妹去的早,但我看妹夫也是顶疼这孩子的,哪里就那么委屈了?”薛云腾躺下了身子,无所谓的辩解。 “哎,”周氏走上前轻轻晃了晃薛云腾,“你说,把这丫头说给斐儿怎么样?斐儿大她两岁,这也正好了。” 薛云腾一下子坐了起来,口气严肃道:“不行,我可就这么一个嫡子,你可别乱来。” 周氏也急了,“这怎么是乱来呢?风华那孩子可是你亲外甥女,那孩子也是个懂事的,难道还配不上我们斐儿?” 薛云腾道:“斐儿以后是要继承这侯位的,我不是说风华不好,但到底是打小没人好好教过,做个普通人家的儿媳妇也没什么,但是侯夫人的位置,她恐怕做不好。” “风华才十二,这些东西我慢慢教给她也不迟,再说嫁过来也不是立马就要她掌家的,她也是个聪明的......” 周氏还没说完就被薛云腾打断了,“你别想了,这事我自有安排,倒是三个丫头的婚事,你要多操点心。” 周氏无奈的看了眼薛云腾,到底不再说话了,风华再好,那也比不过自己儿子和相公,这相公都发话了,看来也只能算了。   ☆、第18章 十八 用了晚饭,程氏陪着陶老太太歇在了观宜居,陶正文和妻子秀眉则去了小薛氏安排好的客房里,陶正文看着端着热水拿着毛巾进进出出的丫头,眼睛都要直了。 身边这么多女人,大哥这日子,也太舒服了! 秀眉瞥了眼自家男人贼溜溜的眼光,脱了鞋就是一个鞋底板打了过去,“你看什么呢,皮还痒着是不是?” 这回陶正文丢的这个丑,不仅是叫程氏在老家待不下去了,就连一向温柔知礼的秀眉也待不下去了,一想起就是眼前这个人叫自己被姐妹们嘲笑,叫自己被娘家人看不起,她都想一鞋底把这个人拍死。 “你做什么呢?我大哥已经答应了给我找事做了,你再这么不懂事,当心我把你休了!”陶正文见秀眉在漂亮丫鬟面前不给自己脸子,一下子炸毛了,凶神恶煞的威胁着。 秀眉鼻子一哼,不屑道:“有本事去娘面前说去,看娘不剥了你的皮!” 要是从前陶正文是半点不怕的,可自从自己跟小媳妇偷情被抓到后,自己老娘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伙同媳妇两个,差点没把自己打死。陶正文摸摸屁股上的伤,疼得他咧大了嘴,气呼呼瞪了眼秀眉进了卧房。 秀眉这才缓了声音,跟青云几个说道:“行了,东西放下你们就下去歇着吧,这些事情向来我都是自己做的。” 青云道:“二夫人不必客气,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你们虽然是大伯家的丫头,却不是我的丫头。”秀眉将陶明礼放下,上前接过青云手里的铜盆,“下去吧,二婶不会怪你们的。” 几个丫鬟这才住了手,退了下去。 秀眉先是给陶明礼擦洗了番,然后自己梳洗了,这才带着孩子睡在了外间。自从发生了那事,她看着陶正文就恶心,好在婆婆给撑腰,心里只想着往后要强悍起来,定要好好管着陶正文的。 客房的灯灭了,几人陷入了美梦,而与这客房十米之远的拂晓院,风华卧房后窗下,正蹲着一个人。 蚊子来来回回,周南辰一个巴掌打在脸上,疼得他忍不住骂了声操! 这陶月华是怎么了,大半夜的还不回屋睡觉,自己等的血都要被蚊子吸干了。又被蚊子叮了一口,周南辰咻的一下跳了起来,妈的,退个亲怎么这么难? 老子不等了! 周南辰正要走,卧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他忙屏住呼吸身子往一侧歪了歪,顺着早先捅破的窗纸向里望去。 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手里举着烛台,慢慢进了卧房。左手执着烛台,右手则快速的做着翻找的动作,先是枕头下,床里面的边角,接着是梳妆台、箱笼、衣柜,周南辰见那丫鬟找了一通好似什么也没找到,轻轻哼了一声出了房门。 待那丫鬟走远了,周南辰才发现自己由于太紧张,脚麻了。瘸着腿几个跳跃出了陶府,周南辰在黑暗的道路上走了一程,忽然停了脚步,回头望着陶府的方向,嘴里吐出了四个字:气死我了。 第二日伺候了一家子用了午饭,小薛氏才有功夫去了将军府。 张氏见小薛氏脸上带着笑,就知道事情有眉目了,“怎么,陶老爷这是应承了?” 其实按理说,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提亲这种事情万没有自己上门相谈的。但小薛氏和张氏闺中就交好,这种事情倒懒得去麻烦别人了。 小薛氏笑着坐下,接了丫鬟手里的茶,抿了一口才道:“可不是,可把我嘴都说干了。这回好了,我早就瞧南辰这孩子好,这以后可就是我女婿了。” “可不,我又多了个闺女,还是顶顶乖巧的。”张氏笑着应和。 小薛氏将陶正业的话转述给了张氏,张氏心里有些不舒坦了,虽说女儿家精贵,但自家儿子,那是满京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这样还推三阻四的,难不成还有其他打算了? 小薛氏见张氏面色不虞,忙笑着解释,“还不是因为风华那孩子,我倒不知道怎么了,都一样是闺女,老爷偏偏就什么好事都想着这个大的,我们月华又乖巧又听话,就不见他偏疼一下子。我这刚提出你看中了月华,她就说风华更合适,险些没把我气死。” 听小薛氏解释了原因,张氏心里舒坦了些,起码自家儿子在这对夫妻眼里,那是顶好的,不然两人怎么抢着要将闺女送来呢。张氏掩了欢喜,不屑道:“薛玉璃的女儿,哼,给我儿媳妇提鞋都不配!” 张氏本意是彰显自家尊贵,小薛氏却听成张氏高看了自己女儿,心里也觉着风华不如月华。不论是长相还是规矩,那到自家女儿面前,都是要差上一些的,难怪张氏相中了月华。 闻言更是好生奉承了张氏一番,两人相谈甚欢,直到了太阳西斜,小薛氏才告辞了张氏。 今儿跟张氏商量好了,选个好日子先交换了信物,待过两年再定亲。小薛氏心情好,瞅着将军府的园子也觉得风光独特,忍不住跟张氏的嬷嬷道:“张姐姐就是眼光好,瞧这园子打理的,真真是用心。” 秋嬷嬷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有人在喊,“彩云,你给我站住!” 小薛氏也好奇的望了过去,荷花池边的月亮门旁,站着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裙的小丫鬟,正怒气冲冲的对着追着她的小厮道:“桂平!你追着我做什么?我说了,小姐不会把我给少爷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 一听这话,小薛氏脸都绿了,却见那被叫做桂平的青衣小厮,眉头也不皱一下,笑眯眯的安抚道:“哎呀,你要是同意了,可就是大少爷房里的第八个人了,你们这些先伺候少爷的,少爷心里都会记挂着,就算以后少夫人进来了,也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的,这天大的喜事,你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彩云柳眉倒竖,气得恨不得扑上去打桂平一顿,“什么第八个人,你再胡说,看我告诉夫人和老爷去,瞧老爷不扒了你的皮!” 桂平敛了笑,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小丫头,还给脸不要脸了,你不愿意多的是人愿意,你给我仔细着点!” 接着月亮门后面出来一个锦绣华衣的少年,长发用白玉簪子束在头顶,一张脸好似冠玉,眸光流转间已是说不尽的风流。此人,正是周将军唯一的儿子周南辰。 小薛氏从前只觉得周南辰稳重能干,可惜了一张俊俏的脸,哪里见过他这般轻佻的样子。 周南辰拉了怀中的人,低了头在那女子脸上啜了一口,接着挑眉轻嘲道:“既是不愿意跟了我,就也不必去妹妹那边伺候了,听说府里缺一个浆洗上的,正好也不用去找了,就用你这个现成的吧。” 说完又低头朝怀中女子脸上轻啜一口,“小美人,咱们走吧,回屋里爷在疼疼你去。” 秋嬷嬷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眼睛瞎了,在将军府伺候了大半辈子了,自打小少爷出生就是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见过少爷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了? 小薛氏气得面色涨红,一甩袖子,道了声“走!”就带了陶府的人走了。 徒留秋嬷嬷一个人还在发呆,这呆还没发完,就见月亮门那边露出了两个脑袋,周南辰和周南馨一路跑着过来。一个拽了秋嬷嬷的左胳膊,一个抱了右胳膊,齐声道“嬷嬷,这是我们刚排的戏,可还好看?” 秋嬷嬷哪里还看不出来,方才在大少爷怀中的女子就是大小姐,这,这大庭广众青天白日的,未出阁的小姐和亲哥哥排了出这么个戏。秋嬷嬷有心说两句,但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自己又是个下人,几次张了嘴都没发出声音。 周南辰晃了晃秋嬷嬷的左胳膊,“嬷嬷,打小你最疼我了,这事千万不要告诉母亲,不然父亲知道了定要怪我不务正业打我的,我上回在湖州受的伤还没好呢。” 见一向稳重的哥哥像个小孩子般撒娇,周南馨一阵恶寒。 秋嬷嬷却关切的拉了周南辰看,“是哪里还没好,是不是还不舒服,你等着,我吩咐人给你炖点参汤。” 见秋嬷嬷焦急地要走,周南辰追着求保证,“嬷嬷你可答应我了,千万不能告诉母亲啊。” 秋嬷嬷原先也觉得少爷不成体统,待听了少爷小姐只是排戏,也就没怎么在意了,这会子心里只有大少爷伤还没好这个念头,哪里还介意别的。点了头,匆匆往厨下寻人吩咐做参汤去了。 待人走远了,周南馨才手一伸,娇蛮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这么大个人了,不知羞的,快把软剑给我!” “跟我回去拿。”周南辰丢了话,转身往威武堂走。 周南馨跺跺脚,跟了上来,“哎,你往日不都是缠在腰间的吗,怎么今儿放屋里了?” 周南辰脚步一顿,他刚醒来时看着腰间的软剑脸都吓青了好么?他能说他怕小腰被软剑划伤么?哎,穿越成将军的儿子真是伤不起。 “废话那么多,不要就不用跟来了!”   ☆、第19章 十九 小薛氏着实被周南辰气着了,回府的马车上,脸色铁青地跟大丫鬟青苗抱怨道:“往日里都道是个好的,谁晓得却这么出格,那张秀英还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好似我家月华得了天大的便宜似的。我呸,要不是嫁了个好相公,她也配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不过是丧妇长女,失了教养的,如今真是好大的脸!” 小薛氏虽然和张氏交好,但看着昔日家世不如自己的孤女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夫人,而自己却要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那心里又岂能好受? 因着闺女要嫁进周家的事,哪会见了张氏不是恭维的话得说一箩筐的,今儿见了周南辰光天化日的就要强了丫头,若不是走的快,差点在将军府就发火了。 青苗早就见怪不怪了,举着小细扇子给小薛氏扇着风,口中劝道:“将军夫人一向是喜欢我们二小姐的,就是周少爷跟前再多人,二小姐没嫁过去前也不会容周少爷有了庶出的子嗣。有将军夫人疼着,二小姐又是个漂亮聪慧的,还愁收不了周少爷的心?” 想起自家闺女,小薛氏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可我就是心里过不去,他周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未成亲的少爷怎能就这般乱来,你瞧那秋嬷嬷,连句嘴都不说。” “谁家少爷老爷不是这样呢,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青苗笑,“容我说句僭越的,不管是咱们老侯爷还是咱们家大舅爷,就是咱们老爷不也是有姨娘的么,但老爷摆在心尖尖上的,可从来都是夫人您。上回柳姨娘那事,老爷问都不问缘由,就直接叫您教训,还说只莫当着谦少爷吓着谦少爷就行了。那些姨娘通房什么的,不过是男人们的一个消遣,夫人您仔细想想,可是这个理?这周少爷如今这样啊,依我看倒是好事,年轻点经历了,后头成亲后便才能稳重,才能更知道二小姐的好。” 青苗这番话换个人听着都站不住脚,但小薛氏偏就还听进了心里去,原因无他,那就是陶正业确实是待自己这个正妻好。 且青苗有句话说得对,这年头,哪个男人没有几个姨娘通房什么的,若是周南辰真能年轻时候折腾一遍,过两年稳重起来,对女儿来说倒是好事,毕竟月华今年才十岁,不可能嫁那么早! 想明白了就也没那么生气了,回了府仍是一脸和气样子去给陶老太太请安。 陶老太太如今有人程氏和秀眉陪着,也懒怠去理她,随便问了两句就叫人回去了。 小薛氏一回迎风阁,就有人忙着来禀告,陶正业原是想着给陶正文花钱弄个差使做做,谁知道陶正文却直接说想要开铺子做生意,陶正业不愧是好大哥,当即就将街面上的一家皮料铺子一家米粮铺子转给陶正文了。 小薛氏气得晚饭都没心情吃了,自己劳心劳力的为这个家打算着,结果老爷说把铺子送人就送人了,连说都没跟自己说一声。 自己是个庶女,嫁来陶家的时候除了爹爹和姨娘私下塞的东西,明面上的嫁妆不过就一千两银子,陪的两个庄子也是产出比较少的旱地庄子,跟嫡姐当初的五千两陪嫁,四个有上好水田的庄子可差远了。 这可还不算爹爹和嫡母私下里给的东西呢,听说就是当初大哥大嫂都给添了不少,可这些东西如今全握在老爷手里,说是今后要给风华的。 自己想了这么些年,连根针头线脑的都没看见,只好全力管着自家的生意,哪知道老爷这嘴一张,就直接送了两个挣钱的铺子给人家了。 小薛氏气得暗自垂泪,陶正业却同陶正文在外头喝的高兴,回了府一脚就踏进了冯姨娘那,徒留小薛氏空等了一夜。 * 风华在薛家一住就是好几天,这几天倒是跟住在隔壁的二表姐薛柔走的近了些。 薛柔平素性子急躁,但却尤为喜欢学医,因之前觉得家中吴大夫定是对风华不同的,便常拉着风华去找吴大夫。吴大夫也记得这个颇为聪明的小姑娘,又想起上回去陶府为她看病,一个小姑娘病中竟还被算计,心里也多为怜惜,倒真是愿意教一两手给风华。 风华想起上回的事情,也不拒绝,跟薛柔一道细心学起了医。别看薛柔是个急躁的性子,但侍弄起草药来那真是再有耐心不过了,倒是风华坐不住,好在吴大夫也只教了些风华简单的。 日常的小病需要用哪些药,哪些药不能用,哪些药和其他药混在一起会有害,吴大夫博学,甚至还交了风华一些饮食方面的忌讳。 这日两人从吴大夫那回来,刚走到必经的竹林就听到里头有响动,薛柔袖子一挽,拉着风华就要杀进去。 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风华并不想趟这趟洪水,笑着拉了薛柔,“柔表姐,吴大夫可说了,要是明儿早上你还背不出那几种草药,他可就不教你了。” 薛柔看了眼安静的竹林,到底是医术更吸引人,顺着风华走了。 而五月初的竹林,有清风微微拂过,竹林深处却有两人正在说着话,丝毫没被远处窸窣的声音所打扰。 “三表妹,你不是说姐妹们要在这边聚会么,怎么只有你一个?”十四岁的薛斐身量修长,此刻正低着头不解的询问。 “表哥,”霜华看着薛斐,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恰到好处的露出两个米粒大小的酒窝,“原是二姐姐提议要来的,只是她们方才又说要赏荷,我只好先过来跟表哥说一声了,免得表哥在这边干等着。” “月华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薛斐不满的摇头,“那你便随着她们去赏荷吧,正好我这还有些事要去找爹爹说,就不同你们一道去了。” 霜华轻轻嗯了一声,又道:“那你先去吧,我等一下就过去。” “你一个人在这边等什么,这儿风大,仔细吹了风头疼。”薛斐不同意,上前一步就要拉霜华。 薛斐手刚碰到霜华袖口,她就惊叫一声,跌倒了。 袖口正好往上翻着,细瘦的胳膊上是片片青紫,薛斐看得倒吸冷气,“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你手臂怎会这样?是谁欺负了你?” 霜华这才忍不住,捂着嘴巴小声的哭着,薛斐急了,一把拉起了霜华,九岁的霜华其实不过还是个孩子,人也瘦小,薛斐轻松就抱起了她。 “我倒要看看,是谁欺负了你,到外面定远侯府了还敢这样,真是无法无天了!” 霜华紧紧抓着薛斐的袖子,“表哥,放我下来,求求你了……” 见面前人儿一脸的泪,薛斐不得不放下霜华,心疼地用袖子给她擦着泪,温声哄道:“你莫怕,我去同母亲说说,她定会替你做主的。” “不,不要告诉舅母,”霜华湿漉漉地大眼睛看着薛斐,“若是舅母说了二姐姐,回去了母亲会打的更厉害的。表哥,我姨娘已经被关着了,求求你了,你若是为了我好,就不要声张出去。” “你说你这伤是月华弄的?”薛斐脸上明显是不信。 霜华低了头,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薛斐忽然想起与自己交好的一个人,他也是在家经常被嫡出的兄长打骂,自己问他为什么不告诉长辈,他就说告诉后会被打得更惨。薛斐想起待自己总是和善的姑姑,又看看面前满脸委屈却不敢说的小姑娘,心里忽然生起了要保护她的*。 “表哥,”见薛斐呆呆地看着自己,霜华开了口,“你有事就快些去吧,我都习惯了,没事的。” 薛斐看着她的笑,只觉得心疼的厉害,“你放心,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说罢转身大步走了。 霜华静静地笑了,不需要你为我出头,你只需要心里有我就行了。 薛斐没有去找他爹说事,而是径自到了风华这里。 薛柔赶着回去背草药的习性,只剩风华和桃夏杏雨两个,杏雨打趣风华成了女大夫,正闹腾着要风华替她把把脉,薛斐就闯进来了。 薛斐满脸怒气,对着桃夏和风华道:“你们先下去。” 风华心里也不高兴了,十四岁,不小了。居然就这么直接闯进了女儿的闺房,传出去像什么话? 冷了脸色,淡淡道:“表哥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我的事情她们都知道。” 见薛斐瞪了风华一眼,桃夏忙拉着愤愤不平的杏雨下去了,这可是在薛家,若是直接和表少爷闹起来,不管错在谁都不好看。 薛斐道:“你是怎么做长姐的?三表妹被欺负成那样,你就这样袖手旁观?亏你还是大姑母的女儿,怎么大姑母的好你一样都没学到?”   ☆、第20章 二十 风华前世与薛斐并无交集,此刻见他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忽然觉得满肚子的气都没了。上辈子她的生命中虽然只有刘子文一个男人,但在乡下那两年形形色.色地,也见过不少世面。 像薛斐这样混不吝的,你同他生气,那真是对不起自己。 挑了挑眉头,风华道:“亏你还是舅舅的儿子,舅舅明辨是非你如何就长成了个是非不分的人?早先我还敬你是个知礼的好表哥,今儿看来全是我的错了。先不说你这空穴来风的话是打哪里听来的,就说你擅闯闺房,质问表妹,就是大大的无理!更何况,我家霜华嫡母尚在,实轮不到我一个姑娘家出来当家作主。莫不是舅舅家,如今全是表哥在做主了?” 一番话说得薛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向来不是莽撞性子,话一出口其实就知道自己失礼了。但看面前之人一脸冷凝,竟是半点情面不留给自己,不由是又羞又恼。 门忽然被推开,月华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姐姐,我跟嘉表姐学了新点心,你来尝尝。”推了门,却见到背着身子的薛斐,月华笑着打招呼,“表哥也在,一起尝尝吧。” 看着送到面前的点心盘子,薛斐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快步走了。 薛嘉追了两步喊了声哥哥,却只看到过了月亮门的衣角。 月华放下盘子问,“大姐姐,表哥这是怎么了?” “能有什么,吃醋舅母这段时间总围着我转了,”风华笑着捻了枚红色的小果子送进嘴里,赞道:“你遇上嘉表姐后可是厨艺大增了,这是什么果子,酸酸甜甜的,这么好吃。” “表哥这么大的人了还吃醋,”月华笑,“这是雪里果和着面粉做的,加了点子蜂蜜,也没名儿,是我和嘉表姐一起捣鼓出来的。” 风华又吃了一个,道:“原来这酸味是雪里果的味儿,你看这红彤彤的,干脆叫雪里红好了。” “这名字好,既好听又应景,就叫这名字了。”薛嘉柔柔的开口,脸上带着温婉的笑。 风华夸道:“嘉表姐真能干,以后月华多来跟你学学,我可就占便宜了。” 揭了薛斐的事情不提,三个人笑笑闹闹间就吃完了一盘子的点心。 至晚间,风华先去找舅母,又去找薛老太太,说了自己要回家的事情。 薛老太太和周氏一顿好留,都叫风华找理由给搪塞过去了。她心知肚明,薛斐忽然找上门来说了那一通话,定然是私下霜华引了他说了什么误导了。不说别的,单他私下里和霜华见面这事叫薛家知道了,恼了霜华的同时就有可能把自己也恼进去。 毕竟外孙女再亲,也亲不过孙子。 第二日一早,薛老太太领着儿孙一直将风华等人送到了大门口,人群中薛斐一直尴尬的低着头,霜华使了好几个眼色都没瞧见。风华冷眼看着,辞了外祖母一家,拉着霜华上了马车。 霜华小心翼翼地看着风华,委屈道:“大姐姐,为何出了外祖家你就一直瞪着我,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你直接说出来就好了,我保证立时就改。” 霜华不过九岁,眉眼都还没长开,风华实在是想不通,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能叫十四岁的薛斐不顾礼节的来质问自己。 风华嘴角微勾,手上却使了劲往霜华脸上扇去,拍的一声响,霜华抬起头时,嘴角已是有了血迹。 “大姐姐!”月华惊叫出声。 风华拉了一把月华,对着满眼仇恨的霜华道:“你当竹林里的事能瞒得过谁?你当昨儿那事只有我知道?若叫我再发现你有这种见不得世面的心思,不等旁人动手,我先废了你!” 爹爹已经信不过,风华不想连真心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和舅母也疏远了自己,想到前世的凄惨,恨得想再扇霜华几巴掌。 且今日霜华敢勾引薛斐,难保他日不会勾引其他人,不过才九岁,就有这样龌蹉的心思。若是陶家女儿行为不检,身为陶家女的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霜华极力忍住想和风华厮打的念头,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跟这个嫡出姐姐硬着来,姨娘已经被关起来了,老太太又不是真心疼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叫这个嫡姐害了去。 想到此,霜华憋出了满脸的泪,万分委屈地看了眼月华,“二姐姐……”是了,如今只有哄了这个傻子似的二姐,叫她们去厮打,自己才能得利。 也是霜华倒霉,遇到这种事情,不急着辩解撇清自己,反倒是做出委屈的样子来,指望着月华替自己出头。可月华这段时间和风华相处下来,对这个说一不二的姐姐很是敬重,此刻见霜华的表情,只当是她没有认识到错误。 月华虽然一向脾气好,但对于自己妹妹小小年纪竟然做出这种事来,还是满心的气愤。女儿名节,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若是妹妹出事,她又岂能独好? 因此第一次对霜华沉了脸,训斥道:“不要哭闹,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这种事若不是大姐姐发现了,等你犯了大错就来不及了。大姐姐这是为你好,还不快谢过大姐姐。” 霜华泪还来不及收回,满脸惊愕的看着月华,为什么大姐姐一回来,二姐姐就变了? 马车停了下来,风华看都没看一眼霜华,拉着月华下了马车。 袁嬷嬷和一众丫鬟已提前下了马车在外等着,见小姐们下来了,跟在身后向迎风阁走去。霜华一个人在马车里待着,除了愤恨,心头更多的是茫然。为什么,为什么大姐姐一回来,事情全都不对了? 先是弟弟被迁到外院,接着姨娘被关,自己从此要跟老太太过活,就连现在,一向待她最为和气的二姐姐,也第一次甩了脸子。 “三小姐。”贴身丫鬟青英挑了帘子,看向坐在马车角落里的霜华,劝道:“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去了夫人那里了,三小姐还是也尽快去给夫人请安吧。” 霜华浑身一哆嗦,想起了皮笑肉不笑的嫡母,顺着青英的牵引,下了马车。 迎风阁里,秀眉正抱着儿子陶明礼在同小薛氏说话。 秀眉嫁给陶正文,先头五年无所出,直到第六年上,才得了陶明礼这么个儿子。程氏不同陶老太太,她在子嗣上也是极为艰难的,因而一直都没有苛刻过秀眉,五年来陶正文明示暗示了几百次,程氏都没给他纳过一个小。 小薛氏拿着拨浪鼓在逗陶明礼,小人儿被逗的咯咯笑,小薛氏心情也变好了,笑着道:“你是个有福的,瞧礼哥儿,多乖巧的孩子。” “这孩子平日里可皮了,是见了大嫂您才这么乖巧的,可见是大嫂身上福气大,小娃儿都感知到了。”秀眉附和着笑,奉承着小薛氏。 她嫁了陶正文,方方面面都差陶正业太多,因此在小薛氏跟前,只有伏低做小的份。从昨日里陶正文口中得知,大伯竟然划了两个铺子给他们,她就计划着要来小薛氏这边道谢了。 家里的情况她自己清楚,实在说不来什么清高的话,但大伯一下子给了他们两个铺子,相信大嫂一定会不高兴才是。 不待小薛氏说话,门口响起月华娇憨的声音,“好可爱的小弟弟,母亲,这是谁?” 小薛氏摸摸女儿的头,慈爱的答:“是你二伯家的弟弟,叫礼哥儿,快见过你二婶。” 月华恭敬地对秀眉行了个礼,叫道:“二婶。” 秀眉忙站起来,连连摆手道不敢。 小薛氏眼中得意,口上却责怪道:“有什么不敢的,秀眉,你是她正正经经的二婶,别惯坏了孩子。” 秀眉这才忐忑地坐下,她不是不敢担待这声二婶,她是不敢担待这个礼。 风华笑着上前福了福身,唤道:“姨母,”又侧身同样行了礼,“二婶。” 不待秀眉有反应,小薛氏拉过风华的手,面上一片笑意地对秀眉解释,“这是我们家大小姐,叫风华。”指了指旁边的月华,“这是我身下的调皮鬼,叫月华。都是晚辈,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只管教训。” 秀眉笑:“大嫂教出来的,岂会有差?两个姑娘看着都是知书达理的。”秀眉是个极有眼色的,知道月华她们刚从外祖家回来,定然是有许多话要说,忙忙就告辞了。 人一走,小薛氏脸上的笑就淡了几分,仍是和气地问风华,“去外祖家好玩吗?你外祖父外祖母身子如何?” “都很好。”风华同小薛氏没什么话说,也是淡淡答。 小薛氏丝毫不介意,温和道:“一路上马车劳顿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 “母亲,我有事情同你说。”屋里就剩下两人时,月华开了口。 小薛氏诧异的看着女儿,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般慎重。” 月华不好意思地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小薛氏收了笑,这才将霜华的事情说了出来。小薛氏一听,面上的笑就收起来了,还未开口,袁嬷嬷就在外问道:“夫人,三小姐过来给您请安了。” 小薛氏扬声吩咐,“让她回去吧,我歇下了。” 只隔了道门帘子,将才还听见里面的笑声,明明就是不待见自己,哪里是歇下了? 霜华攥紧了衣角,跟着青英回了观宜居。   ☆、第21章 二十一 “小姐回来了。”风华一进拂晓院,早得了消息的青禾绿萝就迎了出来。 风华含笑点头,被迎进了内室。 入了夏,天儿热了起来,床上的纱帐是早就换了看着凉爽的天水碧的透明纱帐。不过是几天没回来,屋里冬季用的东西就全被收了,窗纱换了浅碧色,卧房地上的厚毛毯子也被收了,床上也换了薄被。 风华看着满意,叫桃夏拿出了舅母给的礼物,分了两支珠花给青禾绿萝,两个丫头从前都是不得势的,哪里见过这等好东西。尤其是绿萝,接了珠花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忙忙给风华端了水,拿了帕子,风华洗手净了面,对还要帮她换衣服的绿萝说,“暂时不用换衣服,我先去见见祖母。” 桃夏杏雨跟着一路也累了,风华叫她们先下去整理了东西休息会,带着青禾绿萝往观宜居里去。 “祖母!”风华见着老太太,笑着上前抱了她的胳膊,撒娇道:“祖母,我可想你了。” 陶老太太笑呵呵地,推开风华,假意斥责道:“没规矩,没看见有人在吗,这是你伯祖母,还不快叫人。” 风华看了眼面前瘦巴巴的老太太,满脸的风霜褶子,看起来像六十大几的年纪。她早年听陶正业说过伯祖母一家,若是没有伯祖母一家伸出的援手,爹爹也不可能有今天。 不好意思的站好了,恭敬的跟程氏行了晚辈礼,“伯祖母好。” 程氏看着满意,风华是陶正业的第一个孩子,当年出生的时候陶老太太不满意是个女儿,她却是哄过好一阵子的。因而笑着拉了风华的手,“多少年没见你了,如今都是大姑娘了。伯祖母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玉镯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是咱们老陶家祖辈留下的,伯祖母今儿就给你了。”说着将腕子上的玉镯子退了下来,套到风华手上。 风华求救般回头看陶老太太,“祖母。” 陶老太太也是一脸惊色,“大嫂!这玉镯子是……”是传给媳妇的!想到这,陶老太太忙忙收了嘴,东西不见得多珍贵,关键是意头。这玉镯要传给嫡长媳,当年她拦住大嫂不传给大薛氏,如今小薛氏比大薛氏还不如,她当然更不乐意。 若是硬要给,真还不如就给风华,好歹风华是嫡长女,又对自己最是孝顺。 “既然你伯祖母给你,你就收下吧。”陶老太太缓了脸色,示意风华收下。 陶老太太开了口,风华自然不会往外推,依言戴好玉镯,笑着向程氏道谢,“多谢伯祖母了。”说罢招了青禾绿萝,亲自上前抱了青禾手中的布料,摆放在桌上,又接了绿萝手中的各式点心放好,这才开口道:“外祖母托我给祖母带了几匹宫里赏的料子,看着厚,但这是进宫来的特质料子,制成夏衣最是解暑气。外祖母知道伯祖母来了,特意把给伯祖母的也一并带了过来,正好我闲着无事,就替两位祖母做两身夏裳出来。” 陶老太太伸手摸了一把,笑道:“果真是看着厚,但入手凉丝丝的,快比得上上回你替我做的里衣了。”老太太说着话笑容一收,“不过这外裳就不用你做了,姑娘家家的,做多了针线伤眼睛,叫你母亲来做就成。” “你外祖母有心了,得空代我谢过她老人家。” 自己不过是个外人,薛家老太太送布匹给自己也是看在陶正业的面上,程氏说完又劝陶老太太,“正业媳妇管着这么大个家,哪里就得空了?你不嫌弃的话,我跟秀眉来做,礼哥儿也大了,平日里秀眉也是空的很。” 见陶老太太还要反对,风华忙道:“不若祖母这两身就我来做,伯祖母的我就偷个懒,烦劳二婶娘来做。” 程氏笑,“这样好,这样好。” 晚饭摆在了陶老太太的观宜居,一家子笑呵呵的围坐在一块,唯独霜华面上淡淡,也不吃饭,就呆坐着。 陶正业忍了一会,实在忍不得,拍了筷子训道:“好好的姑娘,都跟你姨娘学了这小家子气!”又转头冲陶老太太道:“母亲,如今霜华这丫头在你身边,您老带着学着点风华,不然这丫头长大了可如何得了。” 陶老太太下午被风华和程氏劝住了找小薛氏茬的机会,如今送上门的哪里会往外推。淡淡瞟了小薛氏一眼,冷笑道:“这孩子随母,风华像她母亲,自然是个好的。霜华虽然是姨娘所出,但嫡母尚在,嫡母不好,她又怎么能好?” 陶正业不想自己挑了头,母亲都能往小薛氏身上撒火,有外人在也不好说陶老太太,只好歉疚的看了眼小薛氏。 小薛氏心里失望,面上却不显出来,只站起来淡淡笑着,“母亲说的是,都是我没教好这孩子,往后我一定多加管教她。”说完却是淡淡看了霜华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吓得霜华打了个冷颤。 哼! 陶老太太鼻孔哼了声,自顾吃起了东西。 陶正业无奈,抬手示意小薛氏坐下吃饭。 因了陶老太太搅局,一顿饭吃的并不爽利,用了晚饭秀眉拉了程氏去偏房,问道:“母亲,大伯给了相公两个铺子,听说铺子里的出息都很不错,您看,我们是不是搬出去在外头赁个院子比较好?” 程氏也早就知道陶正业给儿子两个铺子的事情,只是她本来存下的银钱都替陶正文赔了,如今进京也确实就是来投奔陶正业的。铺子的事,除了心里感激,倒真的不敢说不要。但看晚上饭桌上陶家的气氛,她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嗯,我和正文商量一下,你好好带着礼哥儿,其他的不用操心。”程氏嘱咐儿媳。 秀眉点点头,答应了。 另一厢风华回了屋,也暗自无奈着,祖母这贪口头功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以前世小薛氏对自己的狠心,她很是为陶老太太的人身安全担心啊。 有了前世在乡下的生活经历,风华其实很不习惯有人睡在外间候着,当初一个孤身女子在乡间,自然是担心半夜有什么宵小闯入。因此那两年,她夜夜都睡不好觉,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起初桃夏杏雨刚来怕她们不适应这里,不好说。现下这么久了,为了以后夜间睡得舒坦,风华开了口说不要人守夜。四个丫头齐齐摇头不同意。风华好笑了会,使了浑身解数劝了人同意,桃夏又是水又是夜灯又是夜壶,统统给准备好了,才退了下去。 夜半三更,风华刚刚入睡,就听到耳边有人在喊,“陶小姐。” 睁开眼睛,透过天水碧的透明纱帐,看见床前站着一个黑衣人。风华第一反应就是小薛氏又派人来毁自己清白了,当下也不敢呼救,生怕这一张口,小薛氏就把罪名降到她身上来。 “陶月华?” 见床上人不应,周南辰走近一步,再次开口询问。 不应该啊,有了前两次惨痛地教训,今次自己可是带着桂平把拂晓院满院子的下人都迷晕了,就是没对上房动手脚。按理这么两声呼唤,人应该醒了才是。 眼见着来人就要掀开纱帐,风华一骨碌坐起来,抱着薄被靠向里侧的墙壁,兀自镇定地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周南辰见吓到人了,忙退后一步,笑着道:“你别怕,我是好人。”说完又觉得自己半夜闯入人家女子闺房,好像也不算好人,忙又开口,“我不是好人,那个,也不是坏人。你是陶月华吧?我是周南辰,你应该知道我,你娘常带你去我家玩来着,记得吗?” 周南辰? 月华前世的夫君?风华心底一阵恶寒,不是吧,这大晚上的,就来私底下约会?这样的一个无耻之徒,前世是怎么和月华相爱一辈子的? 风华不言语,一脸防备的看着周南辰。 “是这样的,你看你才十岁,我都已经十五岁了,咱俩年龄相差太大,实在是不相配。再有我是个花心好色的,相信你娘应该也知道,我屋里现在已经有七个伺候的了,我还看中了南馨身边的一个,要来就八个了。你是世家小姐,断然是不想嫁给我这种人的对吧?那你就和你娘说说,别老往我家跑了,早些给你寻个年纪相当的好儿郎,怎么样?” 风华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人,心底生起一股无力感,这都是个什么事? 难不成自己重生一回,还能叫月华失去了将军相公?还是前世,这家伙也来找月华说过这番话? 周南辰见床上的人不说话,急了,一快步上前一把掀了纱帐,见床上的小姑娘同上次一样,长发披散,一双眼睛在暗夜里好似发着光,正莫名地盯着自己,不觉就松了手,往后退了一步。 沉默半晌,到底还是开了口,“我知道我家世好,相貌也好,你想嫁给我也是正常的。但是我告诉你,我这个人真的不好,我真的很好色,我的志向就是要娶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我来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听到周南辰的志向,风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掀了帘子,一脸嘲笑的看着明显愣住的周南辰,“周少爷,你的志向真是好生远大!只不过呢,我想告诉你,我不是陶月华,所以你今儿这番话是白说了,还请去找正主吧,我得睡了。” 周南辰大惊,“那你是谁?!”   ☆、第22章 二十二 风华看不上周南辰一番作为,自然语气也就不客气起来,“我是谁与你何干?你好好解决你的婚事,早日完成你远大志向才是!看你这么大胆夜闯我院落,定是院里的人都被你放倒了,但你若不走,我这番大喊一声,下回你再想找月华说这事就没今儿这么便利了,所以我劝你快些走,别惹了我喊人。” “小小年纪就这般伶牙俐齿,当心找不着婆家!”周南辰不满地抱怨了句,从窗子跳了出去。 “你——” 风华气急,一把摔了枕头出去,结果枕头没到,人就没了影,且这么大动静院子里果然是没人听见。 周南辰不是坏人,风华自然没去下面查看,只是把房门窗子都关紧了,这才脱鞋上了床。 只却再无睡意。 小薛氏到底是打的什么念头,周南辰这番话说了出来,怎么看都不是好的,月华可是小薛氏的亲生女儿,她怎么舍得? 若是自己娘亲还在,定然是舍不得自己嫁给一个这样的人吧?就算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起码也要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才是。 风华摇摇头,现在不是自己想这些的时候,小薛氏既然已经对自己动了手,怕是不会轻易收手。而自己娘亲的仇,她也不可能不报,至于其他的,有没有,又能怎样? 她早已不在乎那些事了。 三次无功而返,周南辰气得逮着桂平就给了他一个暴栗,“这院子里的根本就不是陶月华,你是怎么办事的?!” 桂平捂着头,眨眨眼,“少爷,院里的本来就不是月华小姐啊,你不是要我打听风华小姐的住处吗?” 周南辰又是一个暴栗,“我说的是陶大小姐!陶月华!” 桂平委屈地蹲在地上,“可是陶大小姐是陶风华啊!月华小姐是陶二小姐。你和月华小姐从小一起玩到大,怎么会这个还弄错?” 周南辰抬着打人的手顿在了空中,合着是自己搞错了? 迎上桂平疑问的眼神,周南辰停在空中的手重重落了下来,一巴掌打在了桂平的后背上,“我说错话了你也不提醒我,你怎么做人家跟班的?在现代你就是个开除的命!” 周南辰也没了再去找陶二小姐说清这事的心情,带着桂平回了将军府。 威武堂里,春来被按在地上,已被连续打了二十大板了。只是不管将军怎么逼问,他都是咬紧牙关,绝不泄露大少爷的半点行踪。 周南辰一进威武堂,就觉得各种不对劲,这种冷飕飕的危险味道,像极了他刚穿越来的那个夜晚。那时候他穿越到一个重伤在床的少爷身上,刚刚醒来,就被这少爷的爹一根马鞭抽了十鞭。 那可是亲爹,儿子刚刚醒来,还浑身是伤呢,鞭子就毫不留情的抽在身上了。 那酸爽,真是一辈子不想再尝。 “你这个逆子!还不快跪下!”周励看到儿子鬼头鬼脑的张望,就气不打一出来。 如今都是十五岁的人了,先是逞英雄落了一身伤不说,还害死了两个忠心护主的侍卫,现在又半夜逃出家门不知道做什么事,他怎么能不生气。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就算没有军功,也有了份差事做了,再不然也文才武略总有一样精通。可偏偏他的儿子,十五岁的人了,文不行武不行,别说差事了,打架都得靠逃跑才行。 有这样的儿子,叫他威武大将军的名号往那里放? 好汉不吃眼前亏,谨记前人教训的周南辰,听得一声怒喝,立马噗通一声跪了地。 见一声吓,儿子就没骨头似得跪了地,周励更是大怒,直接从下人手里抢过行刑的大板,大步冲上去就要开打。 “老爷!”张氏从后抱住周励的腰,哭着道:“咱们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啊!他的伤还没好,可不能就这么再打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啊?” 周励不忍心推开妻子,怒问周南辰道:“说,你去哪里了?” 周南辰看着旁边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春来,掩住了浓浓地愧疚之情。可是当下该怎么办啊,说实话,肯定要被打,不说实话,又骗不过这个将军老爹,结果可能会被打的更惨。 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明明大家都三十多岁,差别为什么这样大? 张氏哭着嗓子道:“南辰,你就告诉你爹吧,是不是桂平骗你出去了?你说出来,娘帮你整治桂平!” “夫人,小的冤枉啊!”早在周南辰下跪时桂平就默默跪在了他身后,听了张氏的话,忙露了脸,哭着喊冤。 “爹,这是关于儿子未来的大事,我要单独和爹说。”周南辰盯着满脸铁青的周励,鼓足勇气开了口。 第一次见儿子这么慎重的样子,周励有点犹豫,张氏忙夺了周励手中的大板递给旁边服侍的人。劝道:“老爷,听听南辰怎么说吧,他一定是有重要原因才会出去的。” 周励冷哼一声,转身就往里屋走,走了几步见后面没动静,瞪了眼周南辰,“还不滚进来,等着老子去请你啊?” 周南辰忙从地上爬起来,乖乖地跟着周励进去了,人一进去,立马回身关了门。这事儿,还是别叫母亲知道的好,不然说不定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周励坐在上首,面色不善,“说吧,什么大事?” 周南辰也不敢坐,乖乖站着,偷看了眼周励的脸色,才开口道:“儿子不敢隐瞒父亲大人,儿子是趁夜去了陶大人府上。” 周励平缓的面色忽然紧起来,“你半夜三更去陶大人府上做什么?夜探官员宅邸,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周南辰忙跪了下来,一边想着解释的话一边还在感叹,来了古代下跪跟吃饭一样频繁真的好吗?自己可是堂堂大将军之子啊! “儿子也实在不想去,可是不得不去。儿子问父亲,好男儿应当如何?”周南辰不解释,先抛了话头给周励。 周励毫不犹豫,张口就道:“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为我大成国保驾护航!” 周南辰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又继续问,“那父亲觉得儿子做的如何?” 周励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脸的不屑,“你?你如今丢人这事倒做的好,当今圣上都有所耳闻!”周励想起散朝后,当今圣上跟自己闲谈时,提起自己儿子时语气里的打趣,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涌上来了。 “父亲说的极是!沧海可填山可移,好男儿志也在于此。如今儿子年仅十五,正是拼搏的好时候,自当走四方路,看四方土,为着一个伟大的目标去奋斗,去努力!而不是像现在,去谈婚论嫁扰乱心绪。再说陶二小姐年仅十岁,陶大人官至三品,想要什么样的乘龙快婿没有?看上我,无非是因为父亲!”周南辰直视周励,目光如炬,满身正气,“儿子不能答应这桩婚事,一来儿子不想借父亲的势,二来也不想父亲丢人。若是人家看上我,只是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那儿子实在愧对父亲!” 周南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周励听在耳里,看在眼里,只觉得往日混不吝的儿子终于长大了,不由满心感触,撒下一把老泪。激动地上前扶起了周南辰来,“好,说得好!如此才不愧是我周励的儿子!” “至于婚事?”周励皱着眉头道:“我属意的是陶家大小姐,她今年十二岁,与你年纪也相当。不过既然你有此番心思,这婚事暂且丢开也罢,你不用想太多,为父明日就将你带去军营好好操练,待你功成名就之时,为夫定给你找一位配得上你的世家小姐!” 周南辰惊呼出声,“爹!” 周励一眼看去,一接触那锐利的眼神,周南辰立马蔫了,咬牙切齿道:“爹说的是!” “好好休息,明日早些起来!”周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乐呵呵地开了门走了出去。 张氏见屋里没有腥风暴雨,而是老爷笑呵呵的走了出来,忙要往里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周励一把拉过妻子,满含骄傲道:“儿子长大了!走,让他好好休息,咱们先回去。” 院子里的人呼啦啦走了一半,桂平不知道从哪里找了药端了水,正揭了春来血淋淋的衣衫,给他清洗上药。周南辰默默跟在旁边要帮着打下手,直吓得桂平连连摆手,“少爷,您,您回去歇着吧,不然夫人看见了,小的又要倒霉了。” 周南辰同情地看了桂平一眼,又摸摸春来的头,“你委屈了,好好养伤,以后我再出去,换桂平在家守着被打。” “少爷!”在桂平凄厉的喊声中,周南辰关了门。 周南辰坐在床边,幽幽地叹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中计了。”   ☆、第23章 二十三 第二日,陶老太太早饭都用完了,大孙女风华还未来请安。 其实若不是遇上陶正业休沐,对于请安这种事情,陶老太太一向是不在意的。不说二孙女月华,就是小薛氏,也不是日日会到观宜居来。只不过风华自打病好后就坚持请安,这突然间没有按点来,老太太想着这些日子大孙女的体贴,就有点担心了。 老太太吩咐道:“青云,你到风丫头那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青云伺候着老太太坐稳了,这才缓缓一笑:“老夫人就是关心大小姐,依奴婢看呀,怕是昨儿从侯府回来累着了,这一大早儿的,可能就就迟了些,奴婢这就去看看去。” “大姐姐是侯府的嫡亲外孙女,自然是娇贵的很,不比我,皮糙肉厚的,倒不觉着累。”青云刚出了门,一旁陪着陶老太太用完早饭的霜华就接口道。 “瞎嚼什么舌头呢?”老太太斜斜扫了眼霜华,不悦道:“什么娇贵不娇贵的,你爹爹难道待你差了?哪有三品大员的女儿说自己皮糙肉厚的?我看你啊,就是跟你姨娘在一起久了,学了一身的丫鬟气!” 风华如今是陶老太太的心头肉,哪里容得下别人说她不好,霜华一开口,就把老太太给得罪上了。 “祖母!” 霜华气得眼睛都红了。 自己是陶家正经的三小姐,祖母竟然说自己一身的丫鬟气, 是了,自从那个没有娘的病秧子回了府,自己就越发的没了地位。霜华忍住眼泪,尽量挤出一个笑,“祖母说的是,是孙女说错话了。只是都这个时辰了,孙女陪着祖母都用完早饭了,大姐姐还没来,我也是担心。” 陶老太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你担哪门子的心?” 霜华道:“咱们在外祖家,外祖母和舅母,对我和二姐姐都很是冷淡,却对大姐姐很亲热。而且大姐姐还给外祖母和外祖父都做了衣裳鞋袜,孙女也不过是担心,大姐姐向着外祖家,不孝顺祖母罢了。” 陶老太太眉头微蹙,风华居然不是单独给自己做的衣裳鞋子? “孙女来迟了,还望祖母不要怪罪。”风华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陶老太太抬起头,就见着大孙女一袭紫色衣裙,笑着走了进来。老太太心头有些不快,语气就不那么亲热了,“怎么这个时辰才来?” 霜华不由就露了笑脸,得意洋洋地看着风华。 风华看着她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的,必定是在老太太跟前给自己上眼药水了。风华笑意不减地上前坐在了陶老太太跟前的矮凳上,“祖母昨儿不是和伯祖母在说夏日里热,睡着不舒服么,所以今儿早上我便带着丫鬟去了花园子里摘花了。到时候将花晒干,放在凉枕里,既凉快又有香气,祖母也能睡得好。” 孙女原是为了自己一句睡不好,就一大早上去忙活了。 陶老太太暗暗瞪了眼霜华,心里的不快也散了大半,只到底还是问了句,“听说你给你外祖父外祖母也都做了衣裳?” 给外祖做衣裳这事,风华本就没想着要瞒着别人,她一来是真心孝顺两个长辈,二来也是存了博得外祖家的疼爱,这时候自然不会隐瞒。 “是呢,我见祖母很是喜欢我做的衣裳,就想着爹爹说,如今我娘已是不在了,我合该替她尽尽孝心,便给外祖父外祖母也做了一套。”说罢邀宠似的朝陶老太太伸出手,“父亲可是好生夸了我一通,听说他同僚也都很是赞他教女有方呢。其实我都是跟祖母学的,祖母,我做得这样好,您是不是要赏我些什么呢?” 听了风华的解释,陶老太太心底哪还有半丝不快? 指了指随了风华一道回来的青云,“去,快去将我给咱们大小姐准备的云脂香拿来。” “云脂香?这是什么?”风华好奇。 陶老太太乐呵呵地接了青云递来的小玉葫芦,小心翼翼拧了盖子,将玉葫芦放在风华的鼻下道:“仔细闻闻。祖母听说你喜爱茉莉,便叫人去采芸斋替你买了一小瓶云脂香来,这是特特为你配的茉莉味儿。你如今也是大了,除了衣服首饰,其他的也该注意些了,你没了亲娘,祖母只有多替你想着些。” 风华这下是真的感动了。 重生而来,自己对祖母好,不过也是为了有个对付小薛氏的依仗。因此那些好,便带了极多的功利,并不是完全出自真心。而祖母对自己,却是渐渐有了真正地疼爱之心。 “祖母……”风华眼眶酸涩,只喊了声祖母,却不晓得接下去要说什么了。 陶老太太摸摸风华的头,笑道:“都大姑娘了,还掉金豆子,也不怕被笑话了。” 旁边待着的霜华可不就笑话了,一双明亮的丹凤眼恨恨地盯着风华。 不管自己做什么说什么,她总能讨得了好。 “祖母也忒偏心了点,我还坐在这儿呢,祖母就光给姐姐东西,也不给我一些。祖母难道如今不疼我了么?”霜华出声打断这忙着煽情的一老一小,语气里酸得可以腌上一桶酱菜了。 因着陶明谦,陶老太太之前还是疼了霜华一阵子的,虽然这几回霜华也惹了她不高兴,但也并没有真的恼了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 “你还小呢,不适合用这个。”说罢吩咐青云取了个小锦盒过来,打开来对着霜华道:“你瞧,这是祖母给你备的绞丝金镯,你马上十岁了,这金镯子小小巧巧地,你戴着正好。” 霜华一见着那金镯,眼睛都亮了。 这样好的金镯,自己可还是第一回见着呢。 忙伸手接了,套到手腕子上,不大不小,竟然是刚刚好。 风华笑着凑趣,“看来祖母是偏疼妹妹的,这样好的金镯子,祖母可没给我一对。” 陶老太太笑,“待你出嫁了,祖母给你好生备上嫁妆,保管叫你满意。” “那孙女得赶紧回拂晓院了。”见陶老太太不解,风华笑道:“赶紧回去给祖母晒干花,做凉枕呀。把祖母哄高兴了,说不得我那嫁妆可以再添一些。” 陶老太太一愣,继而笑骂:“你这小滑头!” 出了观宜居,风华脸上才出现了懊恼之色。 该死的周南辰,居然下那么重的迷药,满院子的下人居然一个都没醒来,要不是绿萝昨儿去寻了她娘,回来的晚避过了那迷药,她今早上一个能用的人都找不到。 风华捏了捏拳头,周南辰,你最好祈祷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不然此仇不报,非女子! 而此刻罪魁祸首周南辰,正穿着笨重的盔甲,身负五十斤重的沙袋在跑步,身边还有他老爹的手下大将铁星看着。 “铁叔……” 啪! 周南辰刚开口叫了声铁叔,就被铁星一鞭子抽在了后背上。好吧,是后背的沙袋上,可铁星的力气大啊,这一鞭子虽然没抽到他人,但抽得他抖了几抖,差点站不稳好吧! “铁将军!”铁星冷冷道。 “啊……”周南辰怒吼一声,心里骂了一万遍铁你妈,这才觉得舒坦了些。可身上的重量实在是太大了,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铁将军,我真的跑不动了……” 啪! 又是一鞭子。接着还有铁星冷冷的声音,“你才跑了一圈,大将军命我看着你跑十圈的,跑不到,不许吃午饭。” 这真的是亲爹? 没有搞错? 周南辰小少爷生生怀疑自己是抱养来的孤儿,不然哪有亲爹这样对亲儿子的! 而另一边风华带着绿萝采了新鲜的花瓣回了拂晓院,院里头的下人此刻也都醒来了,见着小姐从外头进来,忙屏了呼吸,战战兢兢地立在了一旁。 当差这么多年,这可是第一回,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这要是小姐报给了夫人,这差事指定就没了。 风华又在心里骂了回周南辰,这才摆摆手,说道:“昨儿蚊虫多,我便叫绿萝特意点了驱蚊香,想是里头加了安神的东西,所以你们才起晚了。这事儿是我的错,你们不用在意,下去干活吧。” 这话一出,众人才露了笑脸,忙忙退下去了。 进了屋,才发现桃夏杏雨青禾三个,排排站好,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犯了大错的表情。风华不想说出实情,怕吓着她们,便岔开话头道:“我这边要给祖母做个凉枕,你们快些将花瓣洗净了拿去晒。桃夏,你随我来挑织凉枕的丝线。” 待屋里只有桃夏绿萝二人时,风华才低声吩咐道:“绿萝,这阵子我叫你打听的事,你打听的怎么样了?” 绿萝早就憋了一肚子话了,此刻竹筒倒豆子般开了口,“我娘说了,原先夫人身边的奶嬷嬷早在夫人去世后就自请去了庄子上和儿子过活,听说前几年已是没了。当初夫人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有两个嫁了出去。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如今在厨上管着小灶的程家嫂子,还有一个是管着库房的李家嫂子。二等丫鬟们就不得知了,好似如今在府里的只剩下一个画眉姐姐,她今年都二十四岁了,还没有嫁出去,如今是在浆洗房做事。” “看来程家嫂子和李家嫂子是不可信了,如今兴许只有这个画眉,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桃夏斟酌着开口。 小姐要调查前夫人的事情,此事只有自己和身边这个叫绿萝的小丫头知道,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平素稳重,小姐才敢叫自己知道的,她不能叫小姐失望。 风华轻轻嗯了声,库房和厨上都是油水多的差事,不是小薛氏的人,她又岂能放心。 没想到想要调查当年的事情,居然这么难。 只希望这个叫画眉的,真的能知道些什么。   ☆、第24章 二十四 浆洗房。 “画眉在哪里?!” 一声冷喝,惊住了满院子正在浆洗的下人。 管着浆洗房的宋嬷嬷听了,忙从房间内钻出来,因着出来的急,刚倒好的热茶洒了自己一袖子。她又急又气,心下把个叫画眉的人给记住了。 “哟,这不是大小姐跟前的杏雨姑娘吗。”宋嬷嬷见着柳眉倒竖的杏雨,忙恬笑着上前打招呼,“杏雨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您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是,我派了小丫鬟去拂晓院去听候您的差遣。 杏雨冷冷一笑,“宋嬷嬷您来的正好,可别说这好话来忽悠我了,我们大小姐好好的襦裙送到您这来洗,回头就勾了丝染了色,我看您老还是跟我去夫人面前说一声才好。” 宋嬷嬷忙接了杏雨随手扔的鹅黄长裙,抖抖索索地打开来。 她虽然自己不用做事,但每回主子送来的上等衣裙都要经过她的手检验一番才敢下水去洗的。因而这衣裙一打开,她就记起了这是前儿大小姐那边送来的,当时好好的衣裙,如今腰部往下勾了两条丝,裙角也被染上了些微的红。 世家小姐,谁会穿勾了丝染了色的衣裙? 一条上好的鹅黄襦裙,就这么被毁了。 这浆洗房管事嬷嬷的位置,可是她用攒了大半辈子的十两银子换来的,若是被夫人知道拿办了她,那她不仅白花了银子,差事也会丢了。 “杏雨姑娘,求您替我跟大小姐求求情,千万不要把我送去给夫人啊!”宋嬷嬷一把拽住杏雨,哀哀求道:“我一家老小,可全靠我这点月例银子了,若是我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大家子可都是活不下去了。” 虽说这浆洗房管事嬷嬷的位置没什么大的油水,但胜在轻松,且每月一两银子的例钱,偶尔衣服洗的好,主子们也都会额外赏赐些,她真心害怕失去这个差事。 杏雨顺从地被宋嬷嬷拽着手,面上仍是一片气愤,“嬷嬷,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你看看这裙子,大小姐是再不会穿了的。如今她正在气头上,若是你这般不给个说法,我也没法交代啊。” 宋嬷嬷连连点头,“是是是,杏雨姑娘说的是。”说罢转头高喊,“画眉,画眉你给我出来!” 接着一名穿着粗布青衣的女子急速走了过来,声音里带了丝不自觉的颤抖:“嬷嬷,您找我什么事?” 宋嬷嬷一把将裙子丢进她怀里,拉了她上前胡乱打了几巴掌,“画眉,你看看这裙子!大小姐好好的裙子,就叫你给洗坏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嬷嬷,我没有,这裙子我收起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画眉看着裙子,急急分辨道。 “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了?你仔细看看着裙子的腰部和裙摆,勾丝染色那么明显,你是有几个胆子敢说胡话?”杏雨看着宋嬷嬷,“宋嬷嬷,这画眉犯的错,我原不该找你的事儿,只是如今她不肯承认,这却是你这个管事的办事不利了。我成日忙得很,也没时间跟你瞎耗,我先回去,你今晚上不给我个说法,我也只有明儿去禀了夫人了。” 杏雨回了拂晓院,脸上还尤带着不岔。 脚步重重地进了内室,见了风华就忍不住抱怨,“小姐就是好脾气,如今那丫头还死不承认是她做的呢,依我看小姐就该拖了她去打上几板子,看她还敢不敢否认!” 风华和桃夏对视了一眼,皆笑了。 画眉没有做过,自是要辨别几句了,更何况画眉今年二十四,杏雨不过才十二,居然就称人家是丫头了。 桃夏便问道:“那宋嬷嬷如何说了?” “宋嬷嬷倒是个识趣的,我一说明来意她就道歉了,我已经说了这事交由她来处理了,估摸着不要多久就会来回话了吧。”杏雨丢下茶杯,替宋嬷嬷解释着。 而迎风阁这边,袁嬷嬷也将浆洗房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小薛氏。 因着之前将军夫人张氏来了一趟后,小薛氏的禁足早就不存在了,如今家里的事情也早就回到她的手里打理。 听了这话,翻账本的手停了停,望着袁嬷嬷道:“我总觉得这丫头怪怪地,上回的事情她那么轻巧就逃过去不说,还害得我被老爷责罚。这回,莫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我记得,这个叫画眉的丫头,好像是那人当初的二等丫头?” 袁嬷嬷却不以为意,笑道:“大小姐如今才十二岁,早前跟着老爷在柳州,自然是唯我独尊惯了的。如今不过是见着下人不小心,大小姐脾气犯了罢了,夫人不必多想。上回的事情也是赶巧,谁晓得就偷拿出那人的帕子来呢。” 之前的陶夫人,薛大小姐薛玉璃,袁嬷嬷并不敢在小薛氏跟前提及。不论是哪一个称呼,都会被小薛氏所不满。 小薛氏点点头,也觉得自己想多了,画眉不过是个二等丫头,当初也没怎么伺候过那人。想来风华那丫头也不知道什么,吩咐袁嬷嬷道:“你盯着看一下,若是没事就算了,下人们洗坏个衣裙也正常,别叫她太小家子气了,丢人。” 袁嬷嬷点头应是,心下却知道,若是洗坏的是二小姐或者是夫人自己的衣裙,绝对不可能这样轻巧地揭过去的。 “对了,晚些把霜华叫到你那里去,老爷已是不满意了,你教她些规矩,别下回再出了丑惹了老爷,那老虔婆又推到我这里来。”小薛氏想起陶老太太,不由得一阵头疼。 袁嬷嬷道:“夫人不若给三小姐请个教养嬷嬷吧,我虽懂这些规矩,但若是我去教,难保她不会去老太太跟前胡说,若是再惹了老太太不满,可就得不偿失了。” “也是。”小薛氏笑了笑,“若不是嬷嬷,我怕是又要走了弯路了。也罢,这事儿我晚上问了老爷,若是老爷同意了,就交给你去办。” 袁嬷嬷点头应是不提。 陶家向来与京中贵族不同,又因着陶老太太和前后两个儿媳妇都不对付,便一向没有一道用晚饭的规矩。 因而风华病好后,也一直是在自己院中用饭的。 刚用了晚饭,画眉就来了。 “大小姐。” 画眉一进屋,就跪下了。她依旧穿着早先穿的粗布青衣,怀中抱着风华的鹅黄襦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 风华不忍,她是过过了乡下的苦日子的,因此对于这种出身低下的人,不自觉就带了些许的怜悯。这或许也跟前世她逃亡到乡间,许多乡里人给她帮助有关。 刚想叫画眉起来,桃夏就对着她摆了摆手。 绿萝出去关上了门,屋里便只有风华桃夏并画眉三人。 紧张地气氛叫画眉更为害怕,双手紧紧抱着裙子,手指头深深的扣了进去。 “画眉姑娘。”桃夏轻轻叫了声。 画眉抬头飞快地看了眼,复又低下头小声道:“奴婢不是故意的,还望大小姐能饶恕我这一回,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你在浆洗房,还好吗?”桃夏道:“你原是先夫人跟前的二等丫鬟,也是人人捧着的,可先夫人没了,你却去了浆洗房做粗使丫头,你过得如何?” 画眉头更低了,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得,“奴婢……很好……” “你起来,地上凉,别跪着了。”风华轻声道。 画眉忽地抬起头,看着面前发出好听声音的女孩儿,一双满是惊惧的眼睛里渐渐潮湿了起来,她望着风华,像是自言自语般:“大小姐,你好吗?” 声音极轻,像是怕吓着风华。 不知为何,风华也忽然觉得眼眶酸涩。她笑笑,“我很好,你快起来,地上凉得很,别冻坏了双膝。” 桃夏去扶画眉,画眉却用力一挣,整个人倒向了一边,左手手肘堪堪撞上了左侧的石柱。她却好像是没感觉到般,端端正正跪好了,“奴婢对不起夫人,夫人早先嘱咐我好生照顾小姐,可是我却没有做到。如今小姐回来了,还得了老太太的疼,我这心里实在是欢喜。” 风华问道:“是我娘吩咐的你吗?” “嗯。”画眉重重点头,眼睛望着风华,眼里却一片迷惘,“夫人说小姐最为淘气,一定要时刻看着,若是小姐摔了磕了,定不会饶了奴婢。可是奴婢不过是带着小姐出去捉了一会蝴蝶,回来后就听说夫人没了。” “小姐才两岁,还不大会认人,夫人没了,小姐也不知道哭。还看着我,咯咯笑,把我吓坏了,忙捂了小姐的嘴,谁知道却被夫人的妹妹看到了,她打了我一巴掌,抢走了小姐。” 风华知道,这定是说的小薛氏了。 原来那时候,小薛氏竟然是在府里的。娘亲还未过世,小薛氏就住到了陶家,难道后头她嫁给爹爹为继室,也是因为此时已经有了首尾吗? 风华想起芝兰玉树般的爹爹,只觉得心一阵疼过一阵。 风华问道:“你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吗?” 画眉眼里仍旧是一片迷惘,“夫人说小姐最为淘气,一定要时刻看着,若是小姐……” “小姐才两岁,还不大会认人……” “小姐,画眉好像头脑有些不清楚。”桃夏出声打断了画眉的重复。 风华看过来,无力地苦笑了下,“看来还需要继续找知情人。”   ☆、第25章 二十五 画眉脑子的确是有些不大清楚,尤其是提起从前的事情,只要一提到大薛氏,画眉就前言不搭后语。 一来自己没能力护住她,二来也不想打草惊蛇叫小薛氏知道。待画眉平静下来后,风华便叫她依旧回了浆洗房。 第二日刚从观宜居请了安出来,门上人就叫小丫鬟来内院禀告说翠嬷嬷来了。 风华亲自带人去了大门口,翠嬷嬷刚到五十,料着也是很得外祖母宠的,看着倒像是三十多的样子。皮肤白皙,气色也极好,见了风华笑着行了礼,叫了声大小姐。 风华欠着身子,避过了她的礼,到底是外祖母身边得用的人,如今到陶府来也相当于自己的一大助力,她并不想拿主子的身份压制她。 自有小丫鬟将翠嬷嬷的东西搬去了拂晓院,风华领着翠嬷嬷去见小薛氏。 翠嬷嬷是侯府的老人,袁嬷嬷岂有不认识的理,见着翠嬷嬷来了便扬起一张笑脸,“真是稀客啊!老姐姐怎得这会子过来了?夫人在里面,我带您去见她。” 翠嬷嬷见袁嬷嬷没有先给风华行礼,说话间又似乎完全忘了风华,目光微闪。面上却不显出来,只是点点头,跟着袁嬷嬷进了正房。 “夫人,老夫人跟前的翠嬷嬷来了。”门帘一撩,袁嬷嬷低头禀道。 小薛氏正闲来无事,陪着月华在屋里倒腾蔻丹,闻言抬头笑道:“翠嬷嬷您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 说罢又吩咐伺候在一旁的青苗给翠嬷嬷看座。 翠嬷嬷是嫡母身边得力的婆子,小薛氏虽然嫁出来了,但并不敢在嫡母身边人面前拿大。 “三姑奶奶好。”翠嬷嬷也是个极有眼色的人,当即笑着行礼,“老奴这回过来确实是老夫人吩咐的,着我往后就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着,待大小姐出嫁了,我就跟着大小姐养老。有这么个好去处,又是老夫人吩咐的,我一个做下人的,也只好听从了。” 小薛氏手中的蔻丹瓶子咚一下落了地,大红的蔻丹便染在了地面上。 “瞧夫人高兴地,连蔻丹瓶子都拿不稳了,不过这大红色也真是应景的很。”袁嬷嬷笑着上前捡起了瓶子,圆了小薛氏的失态。 “有嬷嬷照顾风华,我也放心多了。”小薛氏站起来道:“只是不知道翠嬷嬷去没去拂晓院看过,这住的地方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来帮你安排。” 不待风华开口,翠嬷嬷就道:“不劳三姑奶奶费心了,我一个下人住哪里都成,何况大小姐也给我安排好了住处,什么都是好的。” 风华道:“姨母,您这边若没其他吩咐,我就先带翠嬷嬷回去歇着了。这一路马车奔波,嬷嬷年纪大了,也累的慌。” “行,你先带翠嬷嬷回去歇着,有什么缺的,只管打发人来同我说。” 小薛氏点点头,又吩咐袁嬷嬷,“去厨下吩咐声,晚间给拂晓院多加两荤两素,只当我给嬷嬷接风了。” “老奴就多谢三姑奶奶体恤了,得空我再来给三姑奶奶请安。”翠嬷嬷福了福身,跟着风华出了迎风阁。 待人走了,小薛氏才一巴掌打在身侧的桌案上。 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蔻丹瓶子纷纷滑倒,桌上地下顿时五颜六色地一片。 月华还是第一次见母亲发这么大的火,忙问道:“母亲,怎么了?” 小薛氏满脸狠厉,并不答声,袁嬷嬷忙上前把月华从高高的椅子上抱下,哄着道:“夫人有点事要同我商量,二小姐先回房好不好?” 月华虽然知道母亲是生气了,但她却并不知道什么事引起地。 而一向慈爱的母亲满脸狠厉,她心里却有些害怕。乖巧地点点头,随着青霜出去了。 “夫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袁嬷嬷劝道,“你何苦在二小姐跟前发这么大的火?我瞧着二小姐怕是被吓着了。” 小薛氏双拳紧握,怒道:“被吓着了?!你看看她,不过是比那丫头小了两岁,那丫头都能串通朱氏反过来设计我,她却还是什么都不懂!” 薛老太太是朱家女,小薛氏私下里都只管叫她朱氏。 袁嬷嬷上前扶了小薛氏坐下,“二小姐有您和老爷的疼宠,如何需要去学那些?倒是大小姐,从前我倒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不声不响地,居然就从侯府领了翠嬷嬷来。日后她这婚事上,怕夫人不好插手了,免得夜长梦多,夫人还是先将二小姐和周家少爷的亲事定下来的为好。” “哪里是她的本事,这事指不定是周氏回去学了一嘴巴,一个两个的,都尽是见不得旁人好!陶家的事情也要插一脚,怪不得老太太不喜欢薛家人,都是那朱氏乱来害得。害了自己的亲闺女不说,如今还来害我!” “从前我还当朱氏年纪大了,也管不到我这里了。谁料到她居然把翠嬷嬷送了来,那老货是个什么好东西不成?当年坑了我姨娘,如今又要来坑我!风华这丫头也是可恨,之前回来居然瞒着我,非得等到现在,事情做实了才来我这里走个过场,哪里是将我看在眼里的?!” 小薛氏愤愤不平,又想起风华一直叫自己姨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自己是陶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就是她的母亲,她却一直在称呼上打自己的脸。 小薛氏心里恨得不行,忽然想到刘子文母子。 刘子文母子自从上回陶老太太寿宴被打了一回后,又被陶正业送去了衙门大牢里。刘子文的母亲冯氏,到底是小薛氏的亲表姐,小薛氏顾虑着姨娘那边,并没有放手不管。私下里叫人送了些银子过去,这二人不过被关了半个来月就放了出来。 只出来没多久就又找上了小薛氏,冯氏相公死的早,家里本就没什么产业,娘家如今也是落魄,帮不了她什么。因着只有刘子文这一个儿子,自小就养歪了,什么正事都做不了。母子两个回了家,才发现昔日仅有的两个下人也卷铺盖逃了,如今别说下人了,连吃喝都成问题。 小薛氏道:“去,送个口信给刘子文,就说我答应了见他们,后日午时,叫他们母子在翡翠茶铺等我。” 袁嬷嬷一惊,忙劝她,“夫人,之前这刘家母子刚被老爷打了,你去见他们若是叫老爷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 袁嬷嬷没说出口的是,之前那事您都被罚了禁足,若是再出个什么事,您是没什么,可自己这个贴身嬷嬷难保不会遭殃。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小薛氏不耐烦,瞪了袁嬷嬷一眼。 袁嬷嬷还想再劝,但看着小薛氏脸色不虞,到底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风华领着翠嬷嬷进了拂晓院,先是对着一众下人简单介绍了下,又吩咐了日后这院里大小事务都听翠嬷嬷的,这才带着人去了上房后的退间。 这退间早在回来那日就吩咐开始打扫了,虽然屋子不大,但收视的齐整,屋里一应该有的也都齐全。翠嬷嬷看着心下暗暗点头,这大小姐不仅会做事,且还十分看重自己,也不枉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来趟这趟洪水。 “是按我自己的喜好收拾的,也不知道嬷嬷喜欢不喜欢,”风华笑道,“若是嬷嬷有什么其他想法,只管告诉我,我再帮嬷嬷重新布置。” 原来那日外祖母本是打算叫翠嬷嬷一道跟过来的,但她担心小薛氏会以翠嬷嬷是送人为由,找借口把人赶回去。是以才说要回来收拾屋子,叫翠嬷嬷晚两天过来,也正好给了翠嬷嬷时间见见身边人,收拾好要带过来的东西。 这么些天过去了,若是这住处收拾得她不满意,难保翠嬷嬷不会多想。 她这点小心思哪够翠嬷嬷看得,随意寻了处坐下,道:“大小姐莫折煞老奴了,这屋子收拾的极好,我欢喜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其他话?” 说罢拍了拍风华的手,“大小姐,我有些话想私下里跟你说。” 青禾桃夏几个,听了话不待风华开口就寻了由头退了下去,走在后头的桃夏还小心地掩了门。 “嬷嬷有什么事?”风华问道。 翠嬷嬷道:“大小姐还是给我交个心,我来陶府真正的用处,定然不是像之前老夫人说的,只是来照顾你并帮着防范着三姑奶奶。这一番我瞧着,大小姐是个挺有主见的,我既然来了,自然就会好生替大小姐着想,不论什么事,大小姐也给我交个底。” 风华一愣,旋即莞尔一笑。 到底是人精,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她就猜到了。 “不瞒嬷嬷,这事可没有嬷嬷想的那么简单。”风华将上次小薛氏设计陷害自己的事说了,又道:“她上回没成功,定然还会有下次,如今我也是知道了,估摸着她是怕我挡了二妹妹的亲事,这才迫不及待地想处理掉我。” “另外还有一事,我怀疑当年母亲的死另有蹊跷,还望嬷嬷能帮着我,查明真相,替我母亲报仇。”   ☆、第26章 二十六 马车平稳地驶向翡翠茶铺,小薛氏靠在软软的靠垫上,双目微合,很是惬意的模样。 袁嬷嬷坐在一侧,几次张了嘴想劝,却始终没开那个口。只是一张忐忑的脸,泄露了她的紧张与不安来。 夫人要去见刘子文母子,定是又要出招害大小姐,她是夫人身边贴身的婆子,自然是要向着夫人的,就连十几年前的那事,她也是眼睛不眨的就做了。 可那会毕竟还年轻,又自小无父无母,身边只有之前死了的丈夫留下的一个孩子,自然是一身荣辱都系在主子身上,就算为了孩子的未来,她也要去拼一把。 可现在不同,现在不仅儿子长大了娶媳妇了,就连孙子都有了。若是她有个什么不好,难保老爷不会牵连到儿孙那去,若是儿孙有个什么好歹,她死了也没脸见那死鬼丈夫。 “我记着,好似快到南馨的生辰了?” 小薛氏的问话打断了袁嬷嬷的思绪,微一思量,笑着答道:“是呢,再过十日便是周小姐十三周岁的生辰。” 袁嬷嬷顿了顿,问道:“夫人是打算趁着周小姐生辰宴定下二小姐和周少爷的亲事么?” 小薛氏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老爷说月华还小,要再等上两年,口气中倒是流露出风华年岁正合适的意思来。周将军那边也是不急,如今这急的,也只有我一个罢了。” “要我说,咱家二小姐生的好,性子也好,老爷如今又是三品大员,什么样的亲事挑不着?说不得还能有福气进宫许个皇子什么的呢,那亲事岂不是更好?”袁嬷嬷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小薛氏硬是想叫月华嫁去周家。周家虽好,但在偌大个京城,比周家还好的人家也不是没有。 小薛氏睁了眼,面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周家自然是最适合的,张姐姐同我交情好,不会拿捏月华不说,就是南辰那孩子如今看着糊涂了些,但往后定会同他爹一样,娶了妻子便一心一意地。男人家,自然是这样的好,在外上场杀敌,安邦定国,得皇帝宠信。在内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对夫人一心一意。” 袁嬷嬷道:“可若是嫁了皇家,做了王妃,那不是更富贵?” “嬷嬷太抬举那丫头了,她是被我保护的太好了,一点子心眼都没有。若是嫁去了皇家,还不被人吃干抹净了?”小薛氏想到自己的幼年,面色有些哀戚,“就算她聪明,我也不想她去受那样的罪,也太苦了些。” 袁嬷嬷是服侍小薛氏多年的,自然是知道小薛氏是想起了幼年的生活,身子不由向小薛氏靠近了些,语气里带了丝怜惜,“夫人不必想过去的事情,如今夫人这不是过得很好么?” 小薛氏点点头,正好马车停在了翡翠茶铺门前,便一扫脸上哀戚,带了袁嬷嬷下了马车,直奔二楼上去。 翡翠茶铺是一位叫风二娘的女子开的,这风二娘也有一段传奇,听说早先她嫁给个举人老爷冲喜,只是那举人老爷命短,风二娘嫁过去不过月余举人老爷就没了。 若不是娘家穷,也不可能将她卖给人冲喜去,这举人老爷一没了,婆家就看风二娘各种不顺眼,直说是她命硬,克死了相公。一家子狠心的竟是把风二娘绑了,架在柴火上要烧死她,好为举人老爷的亡灵超度。 索性被人救了下来,又带着她到了京城,出面替她办了个铺面,叫她做起了生意来。 只是救她的人是谁,众人却都不知道,只知道这翡翠茶铺开了五六年了,只接待女眷和未婚的公子。其他的,甭管你多有来头,都别想进这翡翠茶铺的门。 小薛氏一进门,风二娘就笑着迎了上来,“陶夫人您来了,真是有失远迎了,来来来,我领您去二楼。” 一边又吩咐小厮送上最好的茶叶和点心。 像小薛氏这样的官家夫人,若是要来翡翠茶铺,自然是提前有人来定了雅间,人到了直接上楼就是。 为着见刘子文母子,袁嬷嬷早就派了人来过了。风二娘若自己不通透,也做不来这样的大生意,既是知道了侍郎夫人要过来喝茶,哪有不提前等着的道理。 小薛氏矜持的笑笑,深知这风二娘惯会来事的,这满京城的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她就没有不认识的。 因此也不摆谱,道了谢后才抬了脚步。 到了二楼雅间,门刚关上,刘子文就跳了起来,上前作揖行礼,又拉了椅子叫小薛氏坐下,口中谄媚道:“表姨母您可是来了,我和母亲这么久没见着您,都想得紧呢。” 冯氏也早没了当日在陶府的狠辣,一张老脸蜡黄蜡黄的,闻言搓了搓手,笑着唤了声表妹。 小薛氏嫌恶的看了眼刘子文,见他一身白衫快要变成灰色的,不由身子往后退了退,淡淡道:“你们母子二人找了我这么久,如今我来了,有什么你们就说吧。” 刘子文有些紧张地看了眼冯氏,见冯氏不开口,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和娘最近手头紧,表姨母看着能不能帮一把?” 冯氏哪有心情开口,看着小薛氏嫌弃儿子,心里早就起了火。不过是个庶女,自己姨娘还是个那么丢人的,如今摆谱倒还摆上瘾了。 小薛氏看了袁嬷嬷一眼,袁嬷嬷会意,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放在了刘子文母子跟前。 刘子文眼睛一亮,忙扯了荷包打开来看,见里面不过是几块碎银子,折合起来也不过就二两的样子。这钱从前也只够他一顿饭钱,脸色立马就耷拉下去,又不敢冲小薛氏发火,只哀怨地看了眼自家老娘。 冯氏早瞧见荷包里只有几块碎银子了,见儿子这副模样,心里纠起来的疼。 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这段时间可着实是吃了老大的苦头。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女人,可她不仅不帮着自己,还拿几块碎银子来打发人。 “表妹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冯氏拎起荷包,看向小薛氏。 小薛氏端起桌上的茶盏,悠悠抿了口,待冯氏脸色越来越挂不住时,才说道:“我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有那么多银子了?之前为着赎你们娘俩出来,我可是把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银子全花了。如今这点,还是我好不容易扣省下来的呢。” 冯氏啪的将荷包砸在桌面上,“你少装蒜!你管着偌大个侍郎府,手里会没有钱?” “刘夫人这话真是好笑,就算有钱,那也是侍郎府的钱,是我们老爷辛辛苦苦挣来的。难不成我们老爷挣来的钱,还要养你们这些外人?再说,府里一切都有定数,若是夫人擅自拿了银子给你们,被老爷知道了,夫人如何去解释?难不成为着你们的花用,我们夫人合该跟老爷闹上一番?”袁嬷嬷嗤笑一声,语气不善的开了口。 小薛氏轻斥,“嬷嬷,不许对我表姐无礼。” 虽是在斥责,但面上却无半点怒色,反倒是眉眼高挑,理所应当的样子。 一个唱白脸一个□□脸,看着小薛氏脸上的轻狂样子,冯氏恨不得将桌上的荷包狠狠砸在小薛氏的脸上,看她还敢不敢这么轻狂! 只是。 饿肚子的滋味,她真的是受够了。 所有活计都要自己来做的苦累,她真的是受够了。 冯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道:“表妹,只要你这回帮了我,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有用得着我们母子的,你只管吩咐。” “我可不敢。”小薛氏面色冷凝,“上回害我被打了一巴掌,我至今可还记得呢。哪里还敢叫你们来帮我做事,我还没活够呢,表姐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说罢直起了身,竟是转身就要走。 冯氏想起上回自己的临阵咬口,脸上也不由红一阵白一阵,见小薛氏要走,心下一急,忙探过身子抓了一把,“表妹,我对天发誓,不管你叫我做什么事,我都不说出去半分!” 见小薛氏转了身,冯氏忙拉了儿子一起,“若我有违此誓,叫我母子不得好死!” 她深知自己这个表妹,无事不登三宝殿。 若不是打着叫自己再做些什么事的念头,绝不会来见自己的。 为了叫小薛氏放心,冯氏干脆把自小疼爱的儿子也拉出来做了赌咒。 刘子文也道:“表姨母,我也发誓,不管如何都不会说出去半分。” 小薛氏看了眼袁嬷嬷,见袁嬷嬷拿出两张银票才道:“这是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十日后是周大将军家女儿的生辰宴,当日风华那丫头也会过去,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只要叫她永远去不了就成。当然,不能出人命。” 不出人命,却永远也去不成,要么就是毁了她的清白,要么就是毁了她的双腿。他们在外院,清白自然是毁不了,那就只有叫她永远走不了路了。 冯氏脸上打了个冷颤,惊恐地看着小薛氏,自己这个表妹,也太狠了些。 小薛氏笑,“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们送上五千两银票。之后你们离了京城不管去哪里,都可以活得很好。” 冯氏还在犹豫,刘子文却一把接过银票来,“表姨母放心,我一定让您满意!” 待小薛氏和刘子文母子都离开了,右侧雅间的门才打开,桂平砸着嘴道:“真是没看出来哦,陶夫人居然这么坏心肠,陶大小姐可真是可怜!” 周南辰也是一片心有余悸,陶夫人,你这是犯法啊! 头一抬,就见左侧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了个穿着紫衫的小姑娘。   ☆、第27章 二十七 “陶大小姐!”桂平惊呼一声。 身为下人,就算没有火眼金睛那也是能够过目不忘地,哪怕是只见过这位小姐一面,桂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风华也是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跟周南辰见面了。自己还想着去报那迷倒满院子下人之仇呢,但很显然,现在并不是好时机。 小薛氏想对付她,她是早就知道的,小薛氏心狠她也没有忘记过,因此在小薛氏禁足期间,就偷偷收买了迎风阁的一个小丫鬟。而今次她能顺利地在小薛氏定下的雅间隔壁喝茶,也多亏了那小丫鬟机灵套了袁嬷嬷的话,提前通知了,若不然她还不知道小薛氏又想了新点子对付自己了。 想想小薛氏也真是不容易,怕毁了苦心经营的形象,不敢在府里动手。若不然就自己这样的,早死了十回八回了。 周南辰看着面前之人,听了方才陶夫人的一番话,居然是一脸的平静。 不是该跳起脚来骂一通吗?或者气急败坏的回府找大人告状? 可是她却一身紫色衣裙,面色平静无波,静静站着居然就透出几分贵气来。 “你好,陶小姐。” 桂平呆住了,自家少爷大咧咧地这么打了个招呼不说,居然还伸出了手,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要去拉人家姑娘的手么? “哪里来的混小子,胆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无礼!”翠嬷嬷挡在风华前头,张嘴便骂。 风华不屑地看了眼周南辰,轻声道:“算了嬷嬷,我们走。” 说罢领先错过周南辰,缓步经过长廊,下了台阶。 周南辰讪讪地收回手,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要跟人家小姑娘来个握手言欢么? 幸好没握成,男女授受不亲,要是人家小姑娘叫他负责可怎么办? “少爷,醒醒。”桂平伸出指头,在周南辰面前晃了晃,“你可是打着要给大小姐买生辰礼才出来的,这都耽搁大半天了,再不买回头仔细来不及。” 周南辰被自家老爹在军营里折磨的那叫一个惨,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么多的罪。今天能出来,还是因为妹妹南馨生辰要到了,好容易求了张氏,才得空出来歇上一日的。 周南辰折扇一打,帅气地一笑,“我这不是深入人群在考察么,这会子已经考察的差不多了,走,咱们去首饰铺子去。” 桂平忍不住还嘴,“你考察个屁,你是出来看年轻小娘子了吧!” 周南辰折扇一收,已是朝着桂平头顶打了去,这什么跟班小厮下人啊,有些话心里知道就行,用得着说出来么? 嗯,不过尚书府家的小姐当真是国色天香。 哎呦,国子监祭酒家的二姑娘很是秀气可人啊! 不对,陈太傅家新娶的小媳妇才是真个婀娜多姿。 周南辰摇晃着折扇,大摇大摆走向楼梯,到了一楼柜台旁,从怀里掏了张一百两的银票扔到风二娘跟前,“风姐姐,这是这个月的茶钱,我先付了,下回有美人来喝茶记得通知我哟。” 风二娘伸手拿了银票,放到面前看了一眼才啧啧两声,“周大少爷您就放心好啦,楼上那雅间我给您单独留着!” 周南辰点头嗯了声,率先出了翡翠茶铺。桂平一边心疼那白花花的银子,一边跟了上去。 风二娘却是收了脸上的笑,疾步上了三楼,推开了一个顶级雅间的门,走了进去。 “都走了?”坐在椅子上的男子放下茶杯,淡淡道。 声音温润,犹如清风拂面。 风二娘福了福,躬身答道,“是,都走了。” 男子抬起头来,浓眉大眼,很是英武的长相,偏偏脸色隐隐泛着一丝不正常的白,凭白显了弱气。缓缓问道:“那妇人是礼部右侍郎陶正业的夫人?” 风二娘道:“回二爷,那妇人是陶大人的续弦,定远侯家的三姑娘,也是原陶夫人的庶妹。在她隔壁雅间的姑娘,正是陶大人和原配所生的 。” 男子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那陶小姐看着倒是个厉害的,咱们要不要帮她一把?”风二娘忍不住开口,那样娇小安静的女孩子,听到嫡亲的姨母设计害自己,居然可以那么沉静,真由不得她不欣赏。 被唤作二爷的男子道,“在其位谋其事罢了,若是你在那个位置,自然也能如此。不用帮了,这种事情还得靠她自己来,别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男子又提起周南辰,声音里带了淡淡的笑意,“周家那泼皮近日还是常来?” 风二娘道:“最近来的少了,这都有半个月了才过来,听说是被大将军拎去军营了。” 嗯。男子轻轻嗯了声,已不再开口。 风二娘知道他是没话要问了,低了头,默默退了出去。 却说风华,今日是以带翠嬷嬷出来买料子为由出来的,出了翡翠茶铺就随翠嬷嬷去抱了几匹夏日可用的料子,坐了马车回了陶府。 桃夏一边服侍风华舆洗一边轻声道,“吴大叔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去了庄子上没见着梁嬷嬷的儿子和媳妇,如今那边是由夫人管着的,他也不大敢多问,只自己找了两天就回来了。倒是吴大婶叫绿萝来说,是问到了原先咱们夫人身边大丫鬟慕云的下落了,她出去了日子过得并不好,她男人好赌好喝,她前后怀了两个孩子都被男子醉酒打掉了。如今是一个人住在梧桐巷子的犄角旮旯处,她男人好似在外边有了姘头,已经许久没回家了。” 说到这些,桃夏略微有些扭捏,且大小姐年纪比自己还小一岁,这些污秽的话也担心她听了污耳朵。 风华懂她的心思,将擦手的帕子递给她,淡淡一笑,“你可莫扭捏,我如今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往后只怕更难堪的事情都有。” 桃夏自然也是知道今日的事情了,又想到前次风华被诬陷与人私通的事情,脸色也严肃起来。如今小姐处境堪忧,身为贴身丫鬟的她有责任保护小姐。 桃夏郑重开口,“嗯,奴婢知道了。” 风华道:“取五两银子给吴大婶,叫她寻了机会接近慕云。另外吴大叔那边,暂且打听不到的话就罢了,叫他先歇着,若是有时间再帮着打听一下慕雪的下落,打听不到也不着急,过些日子我还有事情要叫他帮忙。” 慕雪和慕云一样,都是薛玉璃身边的大丫头。 吴大叔吴大婶,是指绿萝的爹娘。 因着绿萝的关系,他们也是跟风华走到了一起。 风华仔细观察了一阵子,也觉着这两人都是忠厚老实的,有些自己不方便的事情倒是可以吩咐他们去做。 吴大婶是伺候苗圃的,陶家这块也不如旁的官家那般看重,无非是养些应季的花花草草,很是便利。这季节花草都长势很好,吴大婶倒是有许多的闲工夫。吴大叔是守后门的,两人都是不讨好没油水的活计,绿萝下面还有个小弟弟,风华能用着他们,他们自然是高兴。 “小姐,三姑奶奶这事你看要不要老奴回去回禀了老夫人。”在外头不好说事,马车上又顾忌着车夫,翠嬷嬷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提出这个事。 风华摇摇头,“不必,外祖母能帮得了我一次,不能帮得了我一辈子。姨母是铁了心不想我好了,逼急了我担心在府里她都能对我下手。” 翠嬷嬷暗暗点头,看来小姐是心里有成算的。问道:“那如今小姐有什么打算?” 风华笑:“二妹妹一向黏我的紧,若是那日我拉了二妹妹坐在一处,姨母肯定是只能收手了。” “小姐为何不告诉老爷?老爷一向疼小姐的紧,若是老爷知道了,一定会替小姐做主的。”桃夏插嘴问道。 提起陶正业,风华只觉得他不像是自己的亲人,反倒是像一个外人。 真的疼自己的很么?若是真的,上辈子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也可以帮自己吧。刘子文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他会不知道?可却是任由自己嫁给了刘子文,任由小薛氏霸占了娘亲一大半的嫁妆,任由自己匆匆带了几个下人就嫁了过去。 就说今生,小薛氏伙同刘子文母子陷害自己的事情他查了个一清二楚,可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惩治了几个外人,罪魁祸首小薛氏如今照样洋洋得意的做她的陶夫人。 风华知道,有些事情她解释了桃夏也不会明白,或许世间任何一个做儿女的都不会明白。 明明是亲生父亲,为了自己的前途名声却这样不把女儿当一回事。 风华道:“有些事情你慢慢看,以后就会明白了。但你要记住,我同你说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要保密。” * 周南辰随意去首饰铺子挑了几样首饰就回了府,对于女人来说,金银珠宝是最好的礼物。自己妹妹虽然好武,但爱美之心也是有的。 见儿子回来了,张氏忙吩咐下人打水伺候他擦脸,因日头热了,又叫人将冻好的酸梅汤端来。看着儿子两口喝了,才笑着道:“今儿出去给你妹妹挑生辰礼累坏了吧,先回去歇着,晚上娘给你做你最爱的油焖大虾。” 周南辰一抹嘴巴,寻了个椅子坐了,边捶着胳膊边道:“可不是,为了讨妹妹的欢喜,我可是累坏了,挑了一整天才挑到合心的礼物。” 桂平极力藏了幸灾乐祸的心思,把周南辰挑了一整天的大礼送了上去,张氏一打开匣子就亮瞎了眼,这可真是有心了。金钗亮晶晶不说,垂下来的坠子有鹌鹑蛋那么大,金项链就更不用说了,足有成人的小指头那般粗。还有簪子上的宝石,光看着就吓人。 张氏合了盖子,很不想承认挑出这样用心的头面的,是自己十月怀胎生出的儿子。 “好看吧!金灿灿地,看着就心情好!”周南辰豪气道,“娘快去付钱吧,首饰铺子的伙计还等在外院呢,也不贵,就几千两。” 张氏被那数字吓了一跳,终是开口道:“姑娘家家的,用这样的不合适,我看……” “有什么不合适的,妹妹已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这样的头面做首饰,多霸气!再说了,今后还可以当做传家宝赏给儿孙,这么大的宝石,这么重的金子,以后妹妹的儿孙提起咱们家,都知道咱们疼妹妹。”不待张氏说完周南辰就打断了她,周励那个老狐狸天天折磨自己,不叫他出一点血怎么对得起自己流过的泪? 啊不对,是流过的汗! 这……张氏无父无母,幼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教导。稍微犹豫了下,就决定听从儿子的话了。 反正也是儿子的一片心意,再说儿子说的也有道理。   ☆、第28章 二十八 转眼就到了六月十二,这一日,是大将军周励掌上明珠周南馨的十三岁生辰。 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过个生辰宴不过是请几位交好的姑娘,置办上两桌席面,吃吃喝喝就是了。 周南馨因着上回陶老太太寿宴上见了风华一面,倒觉得她也是个趣人,况且既请了月华,也不好把她的姐妹拉下,索性一张帖子上写了陶家三位小姐的名儿,全请了。 按理小薛氏倒不必去,只是一来她和张氏交好,二来想着若是以后两家结了亲,周南馨那也是月华正经的小姑子,便早早备了礼,也要过去一趟了。 一大早上,收拾妥当了,就遣人叫了三位小姐,一道在迎风阁集合。 风华打扮的很是妥当,鲜亮的衣裙,头上簪着简单又大方的玉簪,鬓角处贴了两朵赤金的小小茉莉花贴,既喜庆又不至于夺了主人的风头。月华自不用说,小薛氏亲自叫袁嬷嬷去打扮的,因着年纪小,倒是打扮的玉雪可爱,圆圆的脸盘,红润的双颊,叫人一看就喜欢。 倒是霜华,不过才九岁的年纪,腕子上套了金镯子,脖子里挂了金项圈,头上也插了两支金钗。她年纪小,这会头发也不多,看着金钗歪歪地,像是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似得。 小薛氏满心的不高兴。 柳姨娘是个丫头出生,生了个见钱眼开的性子,又因为生了陶明谦,哄了老太太和老爷不少东西去。到底是就霜华一个女儿,自然金银首饰打了一堆,小薛氏本也是不介意的,只今日就看着觉得格外的刺眼。 那件事若是做成了本该激动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儿一早起来她就觉得心里不得劲,好像是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事情要发生似得。 “怎么伺候小姐的?今儿是个什么日子,就给她这样打扮?”小薛氏张嘴就呵斥青英。 青英很是冤枉,自己劝了好半天,可小姐执意这样穿戴,还骂自己吃里扒外,想叫外人看她不如大小姐二小姐。 青英瘪瘪嘴,到底不敢说是霜华的主意,只低头认了错。 小薛氏也是头疼,前儿给老爷说了请教养嬷嬷的事情,结果老爷说风华跟月华年纪看大了,也得请个,省得以后嫁了人不懂规矩。这事儿自己就不用操心了,他去打听打听,请个真正得用的回来。 这都过去好些日子了,也没见他请回来。若是有教养嬷嬷在,霜华也不会打扮成这样了。 “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回去换了!” 小薛氏脸色不快,自己都点出来了,这青英跟霜华二人还懵懵懂懂的站着。到底是见不得台面的东西,眼皮子浅,一点道理都不懂。 完全不记得她自己也是庶出的,也是见不得台面的东西。 青英忙拉了霜华要回去,霜华却挣开了她的手,大着胆子看着小薛氏,“母亲为何叫我回去换了,我这样有何不妥当吗?今儿是周家姐姐生辰,自然会去很多姑娘,我们家若是打扮的差了,没得叫人家小看了去。” 这可是她最好的首饰,就是要今天戴出去才好,周南馨是将军府大小姐,今儿能去的也都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家小姐。大姐姐二姐姐都不如自己打扮的好,也叫别人看看,就算姨娘被关起来了,这陶家,也是只有姨娘才生了哥儿。自己也趁着这个机会,打入这些闺女的圈子中,来年自己就十岁了,也是时候出去走动了。 大姐姐二姐姐都是嫡出又怎样,到底是没有亲兄弟,自己才是这陶家最精贵的小姐。 以后这陶府传到自己亲弟弟的手中,眼前这些人,哪个不得求着自己? 小薛氏简直要气笑了,也懒得搭理这个人事不懂却还眼高于顶的庶女,招了招手,叫了个粗使嬷嬷过来,吩咐道:“三小姐受了风寒出不得门,你再找个人来送她回屋躺着。” 明明是大夏天,却说得了风寒,可见是多没放在眼里。 霜华手指颤抖着指着小薛氏,尖着嗓子道:“我好好的,没得风寒,母亲这是什么意思,是怕我抢了二姐姐的风头么?” 小薛氏看都没看她,笑着对风华月华道:“咱们快些走吧,南馨想是在等着你们呢。” 那粗使嬷嬷见主母不说话,早按了吩咐叫了个人,拿着帕子捂了霜华的嘴,一左一右把乱扑腾的霜华给架出去了。 青英无法,只好跟了上去。想求救都找不到人,且她也不想去找老太太,如今柳姨娘被关,自己再冒尖,夫人一个小手指就能捏死自己。 倒是月华,看着霜华这个样子面露不忍,轻声道:“母亲,三妹妹……” “走吧。”小薛氏并不叫她说完,摸了摸月华的头,牵着她的手领先出了门。 风华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屋子,不由笑了。霜华应该庆幸她是个庶出的,柳姨娘身边也没有小薛氏想要的东西,不然就是这个性子和脑子,若不是小薛氏懒得对付她,早死了一万次了。 到了门口,果然见停着三辆马车,照理她们去将军府也不会多带人,不过是自己带了个桃夏,小薛氏带了个袁嬷嬷和青苗罢了,两辆马车都还嫌多,哪里就用得着三辆了? 月华挣开小薛氏的手,笑吟吟道,“母亲,我和大姐姐坐一处。” 小薛氏摇摇头,“你又不乖了,你大姐姐今年都十二了,出门自然是一个人乘一辆马车才有气势,如此也不会堕了你爹的名声。你跟我坐一道。” 什么名声? 小薛氏是想坏了自己的名声吧,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出门居然要一个人一辆马车,小薛氏当自己是个傻的么?这个样子即使出了什么事,旁人也只会说自己嚣张跋扈,出事了也是活该。 她倒好,不仅对付了自己,还得了个疼爱原配所出之女的好名声。 “姨母说的很是,我们出门,确实不能堕了父亲的名声。” 风华拉了月华的手,微微一笑,“所以二妹妹更要与我一处才是,哪有姐姐一个人独坐一辆马车,却叫妹妹跟姨母挤的?叫旁人知道了,不是要说我眼里容不得人么,这才真是堕了父亲的名声呢。” 母亲天天可见,姐姐却是回来没多久,且姐姐绣花好看,又温柔聪明,月华自然是想跟风华一处。 待风华话音一落,月华就拉着她的手往马车上爬,“姐姐说的对极了,母亲,我和姐姐都要为父亲争光。” 小薛氏被亲生女儿扰乱了计划,看着眼前落下的马车帘子,真是又气又无奈。只好叫退了一辆马车,这边又吩咐袁嬷嬷去刘子文母子那说一声,回来的路上动手。 陶府在四巷胡同,这边住着的基本都是文官,且大多数都是祖籍外地,靠科举入仕一步步爬上来的文官。而将军府却是在昌平街后头的槐树胡同,整条胡同也就只有将军府和恭顺伯府两家,都是在京里说句话,半个京城的人要抖三抖的人家。 这样两个地方,自然是隔得远,中间不仅要经过京城最繁华的昌平街,还要经过最落魄的贫民区。昌平街极为宽敞,左侧二里的地方是整个京城有名的贫民区红番地,右侧二里是名动京城的达官显贵之地。 而此时,红番地一个破旧农房后头,几个人不住的发着牢骚。 “这是怎么回事,都这个时辰了,人还没到!” “就是,不会是给了咱们点定金,忽悠咱们玩的吧?” “不是吧,那定金才十两,咱们五个人,难不成一个人只分二两?老子随便做什么也不止得这个数啊!” “吵吵吵,吵什么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他们的议论,“怕旁人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是吧?那小爷我见过,他若是敢忽悠我们,我自有办法找他!” 见老大开了口,其余四人忙噤声不言,又开始盯着外头的马路。 这次没叫他们失望,没过一会就远远来了两辆马车。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叫道,“老大,来了,你看看是不是?” 被叫做老大的人举了怀里简易的望远镜,眼珠子转了转,果真见马车上方写了个陶字,看来没错了。老大宝贝似的把望远镜揣在兜里,这小爷不错,就冲这赏给他的望远镜,这活计不给钱他都干。 有了这宝贝,以后再做起打家劫舍的事情不就是事半功倍了么! 这老大咳嗽了声,压低了嗓子吩咐,“待会你们瞅着,若是有人去对付后头那辆马车,你们就冲上去帮忙。” 马车稳稳地驶来,周遭竟是半点异样也没有,眼见着马车就要往昌平街上过去了,到了繁华地段,他们这些人可就不敢动手了。 “老大,怎么办?消息不准啊!”还是那个尖嘴猴腮的,急切的帮其他人问出了想问的。 老大摸了摸怀里的简易望远镜,瞬间就下了决定,嗯,为了报答小爷的望远镜之恩,买一送一,后头的不需要帮忙,那就给前头的坏女人帮个倒忙。   ☆、第29章 二十九 当礼部右侍郎陶夫人一身狼狈,踉跄着从将军府后门进到将军夫人张氏房中时,直把拉着将军夫人装傻卖痴要去招待妹妹好友地周小少爷吓得下巴都掉了! 哎呦呦,这么心狠手辣的彪悍妇人,是谁给吃了这样大的亏? 周南辰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时间不短,但要说真的豪门贵族里的夫人,还真是没见到几个。除了他是男子轻易入不得内宅,还与他母亲张氏有极大的关系。 张氏幼年丧父丧母,又没个兄弟相帮,就算大伯父是镇国公,但她打小就是个拎不起的。是以别说娘家伯母婶娘了,就是她大伯父都看见她就颇有些头疼,后来慢慢好些了,也泰半是因为大将军周励的原因。 原主周南辰除了长相好,爹好,其他的真就拿不出手了。当现在芯子里换了个人,那就更是京城里的奇葩,再没有哪家夫人太太能愿意多搭理一番的。 是以,今日当他见了平素打扮的齐整贵气的小薛氏,一身狼狈犹如市井泼妇般冲进了母亲的房中时,实在是惊诧过后就想留下来找乐子。 只是这样的场合张氏哪里能容他待在这里,立时就叫人撵了出来。 也亏得两家亲近,是以周南馨生辰这天便来的较早了些,不然若是有别人家的小姐到了,张氏作为主母,总是要去前院招待一二的,小薛氏倒不能这么便利的躲了进来了。 周南辰一出院子,就瞧着院中两位姑娘,一位穿着桃红色的衣裙,头上簪着玉簪,鬓角处还有小小的茉莉花贴,此刻一张俏脸微沉,偏偏却叫他看出了娇俏可人的感觉来。而她旁边那一位,却是圆圆的脸儿,泫然欲泣地被她拽着手。 想来这位就是被他乌龙的陶月华,陶二小姐了。 周南辰招呼道:“想来陶夫人还有话要同母亲说,不若二位妹妹先去南馨房里玩一会子?” 风华看了眼周南辰脸上的笑,总觉得心里怪异的很,但此时去周南馨院里是再妥帖不过的法子了。便点点头道:“劳烦周少爷派个姐姐领我们过去。” 周南辰见风华一脸沉静,想到那日她同自己一样,也是亲耳听了陶夫人的恶毒打算的。现在陶夫人这个模样,八成是风华干的,就有心打探一番,“哪里需要派人去,我正好要去妹妹那,我带你们过去就是了。” 风华看了他一眼,低头牵了月华,月华许是还没回过神来,神色有些呆呆地,风华叹一口气,看来真是吓坏了。 从将军夫人张氏的正房到周南馨的英勇阁,经过长长的抄手游廊,过一个月洞门,也就是了。周南辰憋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们早上遇到什么事了?我怎么瞅着你们俩都没事,陶夫人却……”衣衫不整。 险险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风华脸色更沉了,难道不是他? 那日就只有自己和他听到小薛氏的计划,自己没有动作,他也没有动作,那小薛氏如何会? 想到早上那一幕,风华都忍不住拍手叫好,实在是那几个土匪强盗似的人做事太大快人心了。不过在外面自己倒不方便说了,抬头瞪了周南辰一眼,懒得理他。 周南辰摸摸鼻子,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小姐。 好在英勇阁已是到了,周南馨早得了丫鬟消息,站在门口笑着迎接,“两位妹妹竟来得这样早,真是叫我受宠若惊呢!” 又忙使眼色给身边人去扶了风华,自己则是拉了神色依旧呆呆的月华上了台阶,又笑道:“你们来得这样早倒也正好,我这儿还在选今儿要穿的衣裳,简直都要愁死了,快来给我参谋参谋。” 风华笑着上了台阶,口中道,“姐姐打趣我呢,瞧姐姐身上这一身就是极好的,又大方又明丽,真是叫我都不好意思站姐姐跟前了。” 周南馨噗嗤一声笑了,骂了句促狭鬼,回头却见自家哥哥也巴巴上了台阶,要跟着进屋里来,忙伸手拦了,“这儿都是姑娘家,哥哥进来做什么?舅妈家的几位表哥都该过来了,哥哥还是到前院去接待一下的好。” 一提起张家那几个练武成痴的表兄,周南辰脸色顿时耷拉下来了,虽说来这里后统共只见了三回舅家的表兄,却次次都被抓着要比武,偏偏自己这身子除了轻功好以外其他根本看不得,害得现在是一提到那几个人的名字就觉得身上疼。 周南辰讪笑着道:“今儿父亲在家呢,表兄们来了自然会去拜见父亲,待宴席开了我再过去就是了,陶家两位妹妹怕是被吓着了,我帮妹妹一起招待不是更好?” 周南馨拉了哥哥过来,小声在他耳边道:“你不是不肯娶月华的嘛,这会子又巴巴跟上来,当心母亲和陶伯母还当你极愿意着呢。” 一想到陶夫人在翡翠茶铺的狠劲,周南辰忍不住打了个寒碜,这样人生出的闺女,他哪里敢娶哟,再说那陶月华,矮矮胖胖的,跟前世两岁的侄女般可爱,自己也下不去那个手。 张眼望了望里头那桃红色的身影,周南辰话都没跟妹妹说,转身跑了。 周南馨一怔,笑骂了哥哥一句,抬脚进了屋。 此刻张氏屋里。 刚洗漱好的小薛氏抓着张氏的手,说了早上的事情,嘤嘤哭着,“真是天大的晦气,我也是堂堂三品大员的夫人,不过是出个门,居然也能遇到这样的事情,这京都府尹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青天白日的就打家劫舍,真真是再说不出的道理了。偏我就命苦,一出门就遇到这样的事儿……” 张氏对小薛氏倒是有几分真心,闻言道:“给你们家老爷送信了没?这事儿有没有人看见?如今也不好大张旗鼓去告官,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了,虽说你们没怎么着,可也难保外面会有闲话,白得还带累了月华的名声。你也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自己,这事儿回头我也给将军说一声儿,必定不叫那起子人好过。” 可不就是这个理么,事发后小薛氏原也想报官的,可一想着女儿的名声,到底是放下了。自己知道那贼人只是冲着自己的银子来的,可旁人不知道,若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被贼人冲撞了,说亲都是不易,更别说嫁到将军府了,也多亏张氏和自己交好。 “已经派人回去给老爷报信了,只是我这心里实在是气苦,再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的。这事儿决不能就这样完了,若是叫我抓到这些人,必定叫他们不得好死!”小薛氏用手按着腹部,哭着发狠。 原来早上马车行得好好的,忽然就颠簸了一下,她也没当回事,还指着袁嬷嬷出去骂了一句。谁知道袁嬷嬷一掀帘子就收了声,接着咚一声就被人抓起来扔一边去了。 接着一个蒙着面的人,手拿大刀进了来,五大三粗的样子吓得她忍不住缩到了马车的一角。那人却不放过她,大刀抵着脖颈,威胁着叫自己交出银钱来。 头上的脖子里的腕子上的通通被收罗了不算,连给周南馨的生辰礼也被夺走了,因为心里害怕又记挂着女儿,她也没敢说什么,谁知道这些人走都走了,忽然又回了来,一人照着身上踢了一脚。 害得自己现在是肚子也疼胳膊腿也疼,简直浑身没一处地方不疼的了,偏还不能说出来,只能生生忍着。 “是这个理,咱们这样的人家都敢得罪,断不能叫他有好果子吃的!” 张氏也是一脸气愤,又见小薛氏捂着肚子,担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难不成那些人还敢对你动手?” 小薛氏哪敢承认,忙摇了摇头,“哪能呢,我不过是气得很了,不小心撞到了马车。本想着先回府去,又怕再有什么意外,因着快到你府上了,便只好来叨扰你了。” 张氏道:“哪里是叨扰,我们什么样的交情,还说这样的话?你说的也是,这样吧,先去内室里歇一会,我请了大夫来给你看看,待身上舒服了些我再安排人护送你回去。” 小薛氏忙摆摆手:“哪里用得着请大夫了,根本就没什么事儿。今儿是南馨的生辰,料着你也是要忙的,就别管我了,我这边歇一会,估计老爷也会派人来接我的,姐姐尽管忙着去。只别怨我就是了,南馨那孩子的生辰礼我回头补上来。” “瞧你这话说的!”张氏轻轻拍了小薛氏一下,“再这么见外我可是要生气了,你先去歇着,若是身子不妥立时跟我说一声,咱们姐妹,别跟我不好意思。” 小薛氏点了头,被扶着去了内室躺着,张氏叹了口气,起身出了门。 后窗下周南辰几个跳跃进了一个凉亭,捂着肚子蹲在地下不停的颤抖着,桂平忙问,“大少爷,你怎么了?” 周南辰抬了头,一张俊脸几乎笑的变了形,“哎呦呦,简直笑死我了,哎呦呦,你找的人可真是活宝!”   ☆、第30章 三十 张氏去了英勇阁,老远就听了里面的笑声,不由一笑。 周南馨见张氏过来,笑着问道:“母亲怎么来了?陶伯母还好吗?” 风华月华也双双站起来,行礼叫人。 张氏点点头,拉着月华道:“可吓坏了吧,你母亲没事,在我屋里歇着呢,你就在这里跟你姐姐好好玩。” 月华早被周南馨哄好了,又听说母亲没事,顿时就笑了,“多谢伯母关心,给您和馨姐姐添麻烦了。” “这孩子,”张氏笑着摸了摸月华的头,“你同你馨姐姐一样,我都是当亲闺女般疼的,跟伯母和姐姐还这样客气?” 月华一笑,大大的眼睛弯成一条缝,因为两家亲厚,她小时候便常常见张氏,感情倒也是真的好。 倒是风华,脸上带着笑,平静的站在一旁。 周南馨见母亲这样亲近月华,却是连理都不理声风华,难免有些尴尬。笑着拉了风华坐下,又同她说了一会子话,外面便来人禀报说镇国公的表小姐表少爷来了。 小薛氏发生这样的事,风华月华自然不便到前院去了,正好陶正业已经得了消息,亲自上门来接了。小薛氏打发人来叫了两姐妹,又亲自给张氏赔不是,夸了几句周南馨,便上了马车。 陶正业在马车上又问了一回子,下了车见风华月华状态都还好,便也没说什么,吩咐她们回去休息,自己便去了外书房寻幕僚商议此事。 小薛氏在将军府歇了一阵,现在身上更是不舒坦,一头钻进内室叫小丫鬟给上药去了。 今天这事,风华原本猜测是周南辰做的,但在周家看他的表情,竟又好像不知道似得,便回了屋叫了绿萝去找她爹,看看刘子文母子今日有没有什么动作。自从那天在翡翠茶铺听到小薛氏的计划,风华就做了两手准备,一边拉了月华,一边私下吩咐了吴大叔找人盯着刘子文母子。 就算今儿小薛氏真的叫人动手她也不怕,早早吴大叔就请了假出去了,一路上都领人在后头跟着的。 不一会吴大叔就回来了,见了风华好好的,便忍不住放了心,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给风华听,“早起我领了十个人就跟着大小姐的车驾,只不过不敢跟得太近了,以免被发现。倒也多亏跟得远了,在红番地那块看到有人蒙着面冲了上去,我忙带着人追了过来,却看到他们居然是围了夫人的车驾,便又偷偷躲了起来。好在这些人竟然是只针对夫人的,要了钱财居然就走了,我也就散了人,自己去跟踪那几个人了,不过他们实在是太聪明了,没几步我就跟丢了。倒是刘子文找的四个人并他自己,如今还在红番地那片待着,看着是要等晚些再行动的样子,夫人回了府还没派人去通知。” 风华猜也是这样,小薛氏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跟她有这个仇了。 夸了吴大叔一回,又叫桃夏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吴大叔忙摆手不肯要,“大小姐已经给过二十两了,那些人一人只发了一两,我这手里还余了十两呢,不敢再要大小姐的了。” 风华笑道:“那十两是吴大叔的辛苦钱,本就是该得的。这二十两是吴大叔差事办得好,我赏给吴大叔的,吴大叔可不能说不要。再说,我这还有事要麻烦吴大叔做呢。” 桃夏也劝,“吴大叔就收下吧,以后还要仗着吴大叔帮着小姐做事呢,大叔若是不收下,以后小姐可不敢叫大叔做事了。” 吴大叔这才收了钱,又忙问什么事,风华便道:“左右那些人领了银子还没做事,你便叫他们去揍一顿刘子文那几个人,其他人便罢了,只刘子文要多揍一揍,留一条命就是了。他既然已经黑了心肠,我又凑巧知道了,便也得给他点颜色瞧瞧才是。” 吴大叔应了,又禀告了慕雪的事情,到底是嫁出去多年,一时半会的倒还真找不到。不过吴大婶倒是和暮云搭上话了,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吴大叔走后,杏雨便遮遮掩掩进来说有事要说,又老拿眼去看绿萝,风华好笑,打发了绿萝下去。 杏雨这才道:“小姐,奴婢最近瞧青禾总是外出,也不知道是到底有个什么事情,回回吴大叔都放她走,按理咱们院子里也没什么事情,她好歹还是个大丫鬟,就算有事打发人出去也就是了,哪用得着自己成天出去呢。” 还有这回事? 前世因为身边最后只有青禾这么一个丫鬟,且又救了她出苦海,风华心里也是一直拿青禾高看一眼,很是想补偿一下的。这段时间又是忙着查母亲的事情,又是忙着防范小薛氏,竟是许久没有注意院子里的丫鬟了。 见杏雨一脸气呼呼的样儿,风华笑道:“就算有个什么事情,我派个人去查查就是了,你看你气得咋咋呼呼的,别人还以为青禾给你罪受了呢。” 杏雨一向快人快语,又口齿伶俐的很,不管是之前在柳州还是现下回了京城,都是一有个什么就要立刻报给风华知道的。风华也挺喜欢她这个性子,虽然有些事暂时不好对她说,但对她的亲厚倒也并不弱于桃夏。 “小姐说什么呢,我这可是担心您呢!”杏雨俏脸一红,狠狠跺了跺脚,“我也知道小姐在府里难呢,青禾姐姐虽然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到底是夫人那边送来的,总要注意些才是!” 见风华面露惊讶,杏雨又道:“我难不成就那么蠢的么,小姐现下有事都只同桃夏姐姐和翠嬷嬷说,难不成我就没看在眼里么?只是我知道自己是个嘴快的,小姐不告诉我也对,但这也并不妨碍我替小姐守着院子呀!” 风华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杏雨一向有什么说什么,她也一直当这丫头没心没肺呢,谁承想居然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不过倒真应了她自己说的,是个嘴快的,心里有了这个想法,就不管不顾说出来了。 风华好笑地看了眼桃夏,“如今我倒不知道,咱们杏雨也生了个七巧玲珑心呢。也罢,既然你察觉出这事儿了,那我就将这事儿交给你,你若是办的好了,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那些事。” 说着眼眶不自觉有些泛红,拉了杏雨的手过来,“也是难为你了,竟也半点不怪我,还处处为我着想。” 杏雨扬起脸,一脸得意,“那是,我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丫头!” 几个人不禁都笑了,就是风华,也冲淡了心底的郁郁,小薛氏的事情,或许她要重新考虑才是。 晚间,周南辰换了身夜行衣,拉着同样打扮的桂平就要从后门溜出去。 刚出了威武堂就被拦下了,春来挡在前面,一脸不平:“大少爷说话真是不算数,不是说好了出门换桂平在家的吗,怎么这次又带了桂平把我丢下了?” 春来上回被周励下令打了板子,虽然他年轻身体好,恢复得快些,但都到现在了,平素坐急了也还是要疼的。眼下见周南辰又带着桂平出去,他哪里愿意,若是再打一次,他还要不要好了。 被春来拦住了,周南辰才猛地一巴掌拍了腿,心道:我靠,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只是今天这事,还非得桂平一道去不可,一时就想不到什么话来回他。 还是桂平,心底暗搓搓的笑了,既然有人想跟大少爷出去开开眼界,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他宁愿留在府里瞎坐着,也不想去看大少爷那副时不时都露出来的蠢样。 “不如今儿春来哥跟我们一道出去吧,待下回就换我留在家里,大少爷只要出去就春来哥跟着去伺候。”只要大少爷不再去人家姑娘闺房里,料着也是没事的,再说自己可不像春来那么傻,都要被打了还紧闭着嘴。 周南辰无可无不可,胡乱点头应了,现在重要的是去看那几个活宝,哪里还在意这个。 王培带着人依旧在红番地,先前那小爷只给了定钱,约好了今儿晚上给余下的钱的。虽说自己没有帮了那后面马车里的小姐,但好歹前头那恶毒的后妈被几个给狠狠吓了一顿,也算是办好了差事了。 周南辰几个蒙着面,一进这破落的小院就惊动了里头的人,王培带着人警醒的望过来,桂平就笑着迎上去了,“王大哥等许久了吧,哎,实在是小弟要带着我家少爷过来耽误了点时间,大哥可别介意啊!” 桂平姓吴,王培忙双手抱拳道:“吴小爷说笑呢,我们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敢介意啊!” 又伸头往后头去看,见一个气派不凡的少年站着,虽然蒙着面,但依然可以看出一脸的倨傲,忙又抱拳讨好的道:“这位就是少爷吧,兄弟们要是知道少爷来了,早就到路口去迎着了。”说着招呼了身后的人,“来来来,都快来给少爷请个安。”   ☆、第31章 三十一 春来身量修长,直比周南辰还要高上半个头,见桂平领着人往这破败地方走就满心的不愿。待看到面前几人虽生的是虎背熊腰很有气势,但一身打扮却极为落魄,再加上最前面那个满脸的络腮胡子,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 出于本能,直接就挡到了周南辰的前头,脸上带着将军府小厮独有的高高在上,眼睛斜斜的打量过去。 周南辰听了王培的话,一脚踢了碍事的春来,迫不及待的宣布道:“我才是少爷!我才是!” 诶? 众位跟着王培打拼的人看过来,这个精瘦精瘦一阵风就吹得倒的人才是? 到底是一向跟着周南辰出来伺候的,桂平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这春来显见得是挡着自家少爷那颗炫耀的心了。忙冲着王培使眼色:快来请安,这才是我家少爷! 这些人都是跟着王培走南闯北的,心眼子比桂平这个将军府小厮多了去了,忙一个个上前双手抱拳,纷纷见礼。 周南辰双眼放光,这些活宝居然没有长得歪瓜瘪枣的猥琐样,反倒是个个跟电影里的绿林好汉似得,忍不住就一把扯了蒙面巾,大步招呼着人往里走了去,边走还边问,“哎,今儿你们是怎么对付那老毒妇的?哎呦,瞧那一身的狼狈样,到底是谁这么能干呀!” 桂平气急败坏地瞪了眼目瞪口呆的春来,也跟了进去,心中却在暗骂,您好歹是位将军府的少爷,怎么能在这些人面前就露了真面目呢!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事,人家赖上了你,可如何是好? 王培紧跟在周南辰身后,闻言哈哈一笑,“最能干的是吴小爷,他一跟我们说那位小姐的继母居然存了那样歹毒的心思,我就心想着,这不行,这样歹毒的妇人,怎么着都得给点教训才是。不知道怎地,那毒继母请的人一个也没出现,眼看着那马车就要到昌平街了,过了昌平街咱们可就动不了手了。我就想着,反正咱们劫富济贫的事情也没少干,这样的官家太太身上哪能没个值钱东西呢,干脆顺便抢个劫,就当是为那位苦命的小姐出口气了。” 周南辰捡了个干净的地儿盘腿坐下,又好笑的问,“可我瞧着她走路的样子都有些不对,难不成被吓得路都走不了啦?” 这时一直跟在王培身后的那尖嘴猴腮的家伙露了个头,嘻嘻一笑,“老大抢了钱就要走,我又带了几个兄弟杀回去,一人踢了那毒继母一脚,估摸着她浑身都疼呢,哪里还能好好走路啊。” “哎呦,你,哎呦,我说你什么好呢!”周南辰一下子跳了起来,跟那尖嘴猴腮的家伙勾肩搭背的,“你叫啥名字,你这暴脾气我喜欢!” “小的李强。”李强一听周南辰问他名字,忙乐滋滋的报了出来。 “你叫李强啊。”周南辰招手叫桂平过来,吩咐道:“给每位大哥多发五两银子,给我李强兄弟和王大哥多发十两。” 王培连忙摆手,“不不不,咱们江湖人说话算话,说好了一百两办这个事的,咋能多收呢?何况吴小爷还给咱们送了个望远镜,以后干活方便多了,还没谢过大少爷呢!” “就是,不能要,说好了一百两就是一百两!”后头一个人也插了话。 “嗯嗯。”李强也连连点头,“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说多少数就多少数。” 周南辰见这帮好汉这番行事心里倒是欣赏上了,从桂平手里夺过钱袋子,也不管里面是多少,一股脑地塞给了王培,“客气啥!各位大哥这般讲义气,以后就是我周南辰的好兄弟了!这钱就当我这做弟弟的做回东,给几位大哥的酒菜钱,你们要是不收,那可就是看不上我啊!” 李强是个会来事的,见周南辰这样说,便笑道:“那我就替大哥做主收了,大少爷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吩咐,咱们哥几个保管帮你办好!” 周南辰见李强收了钱,一脸的高兴,忙吆喝着叫人去买酒买菜。待酒菜买回来了,跟王培李强并其他几个人席地而坐,各自报了家门,称兄道弟般的吃喝了起来。桂平和春来无奈,屡劝不听,倒还是被逼着喝了好几口酒。 直闹到亥时几人才出了小破屋,打头的周南辰摇摇晃晃地,明显地喝多了,也不往右侧的槐树胡同走,反倒是沿着红番地一路往前跑的飞快。 桂平跟春来的轻功都不弱,但比起只有轻功好的周南辰来,还是要略微差些的。尤其是这人喝多了酒,也不知怎得,越发厉害了起来,不过眨眼功夫就将两人甩了老远。两人发了全力去追,也只追到四巷胡同口就追丢了人。 风华这夜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一时出现小薛氏狠毒的嘴脸,一时出现自己和刘子文被活活烧死的样子,数次惊醒后反倒是睡不着了。 反正睡不着,索性躺在床上将这日发生的事情又回想了一遍,那日在翡翠茶铺听见小薛氏计划的就只有自己和周南辰,可是周南辰满脸的茫然比自己更甚,肯定不可能是他。而自己叫吴大叔找的人压根就没动手,那动手的人是谁呢? 若是一般的劫匪,不可能只搜了小薛氏的钱财就走的,后头的马车并不比前头的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坐的也是主子。看着小薛氏的打扮就知道,后头马车上的人穿戴必定也不会差,那些人为什么轻易就放过后边呢? 风华可不相信这是运气好,就算真有人运气好,那也不会是自己。 正想得出神,忽听咚的一声,接着是男子闷哼的声音。 风华吓了一跳,心想不会这么背运吧,上回是周南辰走错了地儿,这回又是谁?伸手摸到枕头下面的剪刀,这是上回周南辰夜闯卧房后她就准备好了的,也是生怕有个什么万一。 悄悄掀了点纱帐往外看,月光透过透明的窗纱洒了进来,室内空空如也,只有随风摆动的树枝在地上摇晃着。 刚才那么大动静,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掀开纱帐,趿了绣鞋,风华刚一站起来就瞧见窗户下面躺了个着黑衣的人。 死过一次的人,倒不像真的十几岁的小姑娘那样害怕,风华点了油灯,小心翼翼地走到黑衣人身边,伸手一拨拉,面前人的面容就袒露眼前。 微黄的油灯下,面前人面泛潮红,双眼轻轻闭着,鼻梁高挺,双唇居然似女子般红润。正是那个说自己相貌好,家世好的周家大少爷,周南辰。 只是此刻他喝醉了,酒气冲天,风华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孽缘,这人怎么总往自己这跑,难道今晚又是来发表什么惊世豪言的?酒气熏的人难受,风华微微后退一步,伸脚踢了踢周南辰,压低了声音道:“喂,你醒醒。” 周南辰低声嗯了两声,忽然闷闷地笑了。 风华搞不清楚状况,待要再踢,却听见外头有人小声道:“陶大小姐,我们家大少爷喝醉了,你不要再踢了,不然他醒了觉得身上疼,我可要倒霉了。” 认出来人正是今儿跟在周南辰身边的小厮,风华冷声道:“快把你家少爷拖走,喝醉了酒跑我这里来,当心我喊捉贼!” 桂平连忙点头,一边冷眼相看的春来不答应了,张口就道:“陶大小姐好生无礼,我家大少爷救了你,你居然这般不知好歹,真不知道是哪家的规矩。” 风华见又冒出来一个人,还语气恶劣,也生了气,反问道:“救了我?我怎么不知道你家大少爷何时救的我?这大半夜的他带着你们两个夜闯陶府,夜闯我闺房,传出去我一辈子名声都毁了,难不成我还要心存感激?” “怎么没救了你,你家那恶毒的继母要收拾你,还是我家大少爷花大钱请了人保护你的。要不是为了替你出气,你家恶毒继母会被抢劫?会被人踢?看来我家大少爷真是错看你了,有那样的恶毒继母,你果然也不是个好的,我家大少爷救了你,你还这样对他!”春来差点跳起来,言辞激烈的为周南辰打抱不平。 “胡说什么呢!”桂平忙打岔,“陶大小姐,您可别生气啊,我们家春来嘴快了点,那个大少爷人蠢了点,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天不早了,您赶紧去睡吧,我们走了。” “哼,走了!” 春来不甘心,重重哼了声,这才跟桂平一道架了烂醉如泥的周南辰闪进了黑夜里。   ☆、第32章 三十二 风华一夜没睡好,天刚擦亮就起了,也没叫丫鬟,自己就着屋里的凉水洗了脸,青盐擦了牙,便坐在正堂的软榻上想事情。 昨夜周南辰身边的那个面生的小厮说的话还历历在目,原来真的是周南辰救了自己。只是张氏和小薛氏一向交好,周南辰日后也是要娶月华的,他有什么理由为了救自己这样对未来的岳母呢? 想到周南辰第一回夜闯拂晓院,风华沉思,难道是为了不想娶月华? 自己重生而来有些事改变了,但怎么连月华的因缘也能改变呢? 桃夏推门进来,见状吓了一跳,忙问道:“小姐怎么这样早就起了?可是昨天吓到了,没睡好?” 风华摇摇头,“没有,昨儿睡太早,今早上便醒的早了。我已经洗漱过了,你吩咐下她们不要忙活了,我去观宜居陪祖母用些。” 桃夏应答了声,出去跟其他人说了话,便进来回禀了风华,又叫了青禾,三个人一道去了上房。 陶老太太刚刚起身就被大嫂程氏拉住了,一听说大嫂全家都要搬出去,陶老太太立马不乐意了。 “你这刚来京城就要搬出去,别人怎么想我呢?要是没有你,我和正业哪里能有今天?这家里又不是没有地方住,你非巴巴的出去赁房子做什么,还要付租子,地方也小,伺候的人也少,哪有在府里舒坦?难不成是有人给你罪受了?你给我说说,凭他是谁,在陶府里都是我说了算,要是有人敢给你罪受,我第一个饶不了他!”拉着程氏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开。 “哪能呢,侄儿跟侄儿媳妇都是个好的,下人们也都很是伶俐,有你这个弟媳妇看着,谁还敢给我脸色不成?” 程氏笑道:“只是正业给了正文两个铺子,做生意人来人往的,在内院里走动也不像个样,家里还有三个小姐呢。还是出去些便宜,再说也不远,就在这四巷胡同后边两条街道的地方,走路也不过就一刻钟。要是有什么事情,我抬脚也就过来了。” 陶老太太本就不是嘴上厉害的,程氏两句话就给劝住了,刚巧风华过来请安,忙笑着拉了过来,“快着点,你伯祖母要搬出去呢,快着点帮我劝着些,外头住哪能有府里轻省呢!” 风华又忙给程氏请安,也跟着劝了两句。 程氏早年在乡下就是个说一不二的,哪里那么容易被劝住了,反倒是将这番话又说了一遍,倒是把风华给劝住了。 风华就笑着对陶老太太道:“祖母,伯祖母说的也有道理,不然二叔在咱们家后院理事,层层禀报才能进来人,也是麻烦。做生意本来就是要见的人多,还是出去方便些。再说伯祖母住的地儿离咱们这也近,祖母要是想伯祖母了,孙女儿陪您一道过去看看也就是了。” 伺候在一旁的朱嬷嬷也道:“大小姐又懂事又贴心,老夫人可真是有福气呢,出去走动走动对身体也好,老夫人您就快答应了吧。” 陶老太太无法,只好勉强答应了。 青云进来问什么时候摆饭,风华答道:“现在就摆吧。” 又转头跟陶老太太撒娇,“祖母,我可是没用早饭就过来给您请安了,现下肚子可饿着呢,咱们快些用早饭吧。” 陶老太太笑着点点风华额头,“你这丫头。” 一时早饭摆了上来,霜华也过来了。 昨儿她没去成将军府,心里气得不行,待后来见风华她们回来的早,便叫青英去打听,模糊听说是路上遇到劫匪了,反而幸灾乐祸起来。 看见风华也不阴阳怪气了,反倒是喜滋滋的问风华,“大姐姐昨儿还好吧?” 风华理都没理她,将一碟子水晶蒸糕从陶老太太筷子下夺了过来,“祖母,这蒸糕是糯米做的,不好克化,虽然是早上,也少用点才好。” 陶老太太一怔,反倒是鼻头酸了起来,多少年了,哪里有人跟自己说过这么亲热的话来。这还是老头子没死的时候,见自己吃东西不顾及,总是爱吃的就贪多,常常劝着的。后来老头子没了,这样的话就再没听到了。 倒是风华见陶老太太这番表情吓了一跳,这些日子因为感受到陶老太太的好意,她心里也不知不觉就真的有了孝敬的心思。方才见陶老太太已经连吃了三块水晶蒸糕,有些担心便阻止了,看来自己是大意了。 陶老太太却是拉了风华的手,又摸了摸她的头,第一次十分慈爱的道:“你是好孩子,全心都是为着祖母着想,祖母这心里,真真觉着暖。” 这一感动,用了早饭也不放风华走。 待程氏和霜华走了,直接把风华拉进内室,叫朱嬷嬷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掏出了个紫檀木的盒子,从里面掏出两张银票来递给风华,“祖母家从前穷的紧,也没什么好首饰好头面给你,想来你母亲你外祖母都给过你许多好的。只是祖母跟你说,那些光是好看,只有这银子才是最有用处的。你每个月也就五两的月例,这年纪也大了,需要打赏下人不说还需要出门交际,五两着实是少了点,这是两百两银票,都是你爹爹给我的,我这聚了一盒子也没处用,除了留点给谦哥儿就是你了。想来你姨母也不会多给你的,往后每月祖母再另给你二十两的月例,这些就当是补上从前的了,你拿着。” 不得不说,风华现在确实是缺银子,这才给了吴大叔几次银子,就将银钱盒子里聚了多年的用了一多半下去了。母亲的嫁妆自己沾不到边,爹爹也不会无缘无故给她银子,她本也在发愁以后叫人做事拿不出银子怎么办,这边祖母就一下子大手笔的给了两百两了。 只是老太太存点钱也不容易,风华知道她是真心待自己这个孙女的,更是不好意思要,忙忙推辞,“这钱是父亲孝敬祖母的,我哪里能要呢。祖母还是快收起来的好,我年纪还小,也用不到什么钱的,五两月例尽够了。再说若是不够,我就管爹爹要,爹爹定是会给我的。” 陶老太太面色一板,不悦道:“给你你就拿着,祖母一个老太婆了,要那么多银子难不成带进棺材里么?你拿着回头叫你身边伺候的,出去换成小额的银票或者碎银,平素也好用。来年都十三了,哪里还小呢,都到了找婆家的年纪了。” 风华忍不住偷笑,陶老太太就算做再久的诰命夫人,那些年在乡下的日子刻进骨子里的行事作风也改不了。这还当着孙女的面呢,找婆家这样的话就直接说出来了。 风华觉得重生以来自己脸皮实在是厚的紧,听到这话也不害羞,笑着道:“那可要拜托祖母了,帮我找个如意郎君,一道孝顺祖母。” 陶老太太笑骂一句,看风华收了银票,才道:“你去你二婶子那看看,你伯祖母想着这两日就要搬了,你姨母那小细样子估计也不会尽心的,你看看你二婶子缺点什么,来回了我。不然这一家子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再置办起来也不方便的很。” 昨儿遇到的事,小薛氏和陶正业都吩咐不叫老太太知道,因而风华就也不多说。 应了陶老太太,去外间叫了两个丫头,叫青禾先回去用饭,带着桃夏去客房看二婶子秀眉了。 秀眉正在打包行李,她们几乎是从乡下逃着来的京城,自然也是打算再不回去了的,是以好带的不好带的打包了两车带过来。秀眉是个孝顺的,并不叫程氏动手,陶正文又出去了,现下一个人收拾起来也就够累的。 风华见了忙指挥着桃夏青禾去帮忙,自己也坐到床边帮秀眉叠了陶明礼的小衣服小被子什么的。 秀眉笑道:“哪里还需要侄女儿动手呢,我这也快收拾好了,你坐在边上同我说说话就是了。 风华手下动作不停,随口答道:“不过帮着小弟弟叠一叠衣服罢了,二婶子同我客气也就是见外了,就是自己亲闺女不也是要做这些事的嘛。” 想到霜华那一脸的高高在上,在对比风华这般拿自己当亲闺女比的态度,秀眉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话里便也透了几分亲热劲,“行,那就劳烦大侄女了,回头二婶给你做点好吃的感谢你。” “嗯,桂花糕和糖炒丸子我都爱吃,二婶子要记得做了。”风华笑,“对了,祖母还叫我问问,二婶子这儿差不差东西,京城你们不熟,现下置办也不方便,跟我说声儿,交给公中一起置办了就是。姨母这两天不舒服,怕是也没精神打理这些,二婶子别跟我客气,只管说了来。” 秀眉扫视了一圈道:“倒是也不缺什么了,我们带的东西很是齐整,就是一些厨上的东西不大齐全,若是不麻烦,大侄女帮忙跟婶子说声,帮我们给置办了。” 风华点头应道:“我记下了,再来应季的花盆子也准备几个,屋里摆放点绿色有生机,对弟弟也好。” 秀眉少不得又夸又谢了一回,风华便起身告辞了。出了客房的院子才问桃夏,“什么事情急成这样,二婶子还在呢,就挤眉弄眼的。” 桃夏贴近她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 风华大惊,忙问道:“真的?” 说完不待桃夏反应,快步往拂晓院走去。   ☆、第33章 三十三 杏雨不仅嘴皮子快,办事速度也快。 昨儿风华刚把青禾的事交给她,当天晚上就瞅准机会打听到了。一大早上就要报给风华,结果风华偏偏去老太太那用早饭了,可把她给急坏了。 等老太太那早饭一完就没头苍蝇的去寻人,谁知道风华又去了客房,好在桃夏在外头候着,忙上去捡重要的说了。 桃夏打发了她先回来,可她哪里坐得住,此刻正站在拂晓院门口,翘首以盼着。 风华紧赶慢赶着回来了,杏雨一喜,忙迎了上去打开了话匣子,“小姐,昨儿......” 杏雨一副我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快表扬我的表情,风华好笑地打了她一下,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人拉进屋里,吩咐关了门才问她,“你可听清楚了?青禾当真叫那人云烟?” 杏雨将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般,“听得真真的,确实是叫云烟,我不知道云烟长什么样,还特意贴着耳朵多听了一会呢。就在巷子尾的第三家后头,小姐若是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风华也确实觉得纳闷,前世青禾不仅将自己救出了刘府,还私底下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想来也该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才是。怎么这回云烟犯了那么大的错,她还跟云烟搭上了关系? “我出去目标太大,也不是很方便。”风华吩咐桃夏,“你去把绿萝叫来,她人小,往那处走一遭应该没问题。” 杏雨急道:“小姐!说不定绿萝也知道呢,青禾哪回出门不是经了吴大叔的,吴大叔都知道,难不成绿萝不知道?你可别被他们一家人给骗了,要是他们心底真的有你这个小姐,云烟做了那样的事,他们怎么还会收容她?该早早来告诉你才是!” 杏雨虽然不知道风华暗下里安排吴大叔吴大婶做了什么,但见着好几回这两人来拂晓院回话,也能猜到是极重要的事情。但如今云烟这事吴大叔两口子没来禀报,她心里就很是不满,她是个一心为着风华的,别人略微有一点点怠慢她就要恼,更何况风华还颇为看重吴大叔一家了。 风华也想过,但就看这几次她安排的事小薛氏那边没有半点动作来看,起码目前吴大叔一家还是可信的。 她安抚的拍了拍杏雨,示意桃夏出去叫人。 待桃夏出去了,风华才将这段时间安排的事情细细说给杏雨听,末了又交代她,“这些事情只有你和桃夏,还有翠嬷嬷知道,我知道你平素是个嘴快的,但这些可千万要放在肚子里。若是你露了个一字半句出去,我和翠嬷嬷可能还好,但你和桃夏肯定是要性命不保的。而且,若是找到了有利的证据,那边一发狠,说不定我和翠嬷嬷也难幸免。” 杏雨连连点头,“小姐放心,你别看我平时这样,其实大部分是装的。桃夏是个稳重能干的,若我也是这样,旁人只当我们拂晓院紧如铁桶,那我想打探个什么消息也打探不到呢。” “我这样啊,其实很有好处的,别看我和桃夏回来不久,但整个陶府的丫鬟们我都是混熟了,想要打探点什么消息,那也是便宜的很。而且她们都以为我嘴快又冲动,也不大防着我。”杏雨说到最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风华没料到看着单纯的杏雨,还有这样的心思,又想到她一心一意为自己,自己有重要的事情却瞒着她,真觉得又羞愧又惊喜。 桃夏杏雨能干,翠嬷嬷帮她把着小院,小薛氏真想在陶府里做点什么,只怕还真难成事。 不多会桃夏就带了绿萝来,绿萝原就是这屋里的洒扫丫头,自然是认识云烟的。风华交代了几句不要被云烟和青禾发现等话,就打发她出去了。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云烟住的那地方临近集市,这个时辰早市估摸着还没散,人来人往的,绿萝想要溜进去更是便利。 倒是翠嬷嬷一脸笑意的过来了,翠嬷嬷在薛老太太跟前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到风华这里,更是没有还说主子下人规矩的理。自打风华跟翠嬷嬷了交了底,便也就放心将整个院子交给了她,虽然翠嬷嬷来陶府第二天就一个下午寻不着人,后来更是经常三天两头看不到人,但风华想着翠嬷嬷是外祖母亲自吩咐来的,一番谈话也能看出翠嬷嬷是个精明能干的,因而就没有去过问。 此时看到翠嬷嬷满脸的笑意,风华就问道:“嬷嬷这是有什么喜事呢,这么高兴?” 翠嬷嬷坐在桃夏搬来的小凳子上,答道:“是打听个事要给小姐知道呢。” “什么事?”风华有些好奇,翠嬷嬷总看不到人影,难不成还去打探消息了? “是老太太跟前的朱嬷嬷,她娘家的侄女儿嫁给了咱们府上陶管事的小儿子了,这不我刚喝了喜酒回来。” 见风华并不避及杏雨,又看杏雨好似眼眶泛红的样子,翠嬷嬷就明白了,便直接将打探来的消息说给了风华。 “要说这朱嬷嬷可是府里的老人了,听说早年老爷还没做官那会子就伺候着老夫人了。这些日子我问了些大小姐的事情,朱嬷嬷倒也是知道些,说大小姐生小姐的时候伤了身子,后头两年就不大好了。大小姐故去前半年,三小姐就连续三次到府上住过,每回都差不多半个月的样子。朱嬷嬷还说,三小姐跟大小姐感情好,姐姐病了,做妹妹的放下一切过来伺候着。可惜我那段时间跟老夫人请假回了老家,没关注到这些,朱嬷嬷到底不是大小姐跟前伺候的,也不知道真相。”朱嬷嬷撇撇嘴,很为那句大小姐跟三小姐感情好不屑。 “住了这样久?外祖母也没觉着不妥么?”风华诧异地看着翠嬷嬷,翠嬷嬷的交际手段叫她惊讶,但小薛氏在母亲病重时来陶府住了那么久,难道没人会觉得奇怪? 翠嬷嬷叹口气,“老夫人是个心软的,哪里能想得到那么多?再加上那时候大小姐病重,她这个母亲反倒不能经常过来,三小姐过来恐怕老夫人心里还感激呢。说到这个,不论嫡出庶出的,吃住穿戴上,老夫人对四位小姐都是一视同仁。就是对三小姐,也是后来大姑爷主动求娶三小姐,老夫人才气着恼了的。那时候大小姐没了才多久,姑爷就,唉......” 风华忍不住双拳紧握,居然是这样! 这串串连连这么多事,可是上辈子自己到死都不知道的。要是母亲病重的时候小薛氏就来府上住了那么久,那肯定是有机会跟爹爹发生点什么的。再有居然是爹爹主动提出娶小薛氏的,她一直以为是外祖母外祖父担心自己没人照顾,后母偏心,才叫小薛氏嫁了来的。 如果说,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爹爹就跟小薛氏在一起了,那母亲的死,说不定不仅跟小薛氏有关,还和爹爹有关。 若是这一切是真的,那就算查出了小薛氏的罪证,爹爹也不会如何她。 气愤!怨恨!失望!心痛! 眼前一晃,风华差点栽倒。 “你怎么了小姐,小姐!” 风华恍然回神,桃夏杏雨一左一右扶着她,翠嬷嬷松了掐住她人中的手,也是一脸担心,“小姐,你怎么了?” 风华扑进翠嬷嬷的怀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翠嬷嬷不知道一瞬间她想了那么多,只是抱着怀中瘦弱的小人,轻轻拍着她后背安抚着。 怪不得,怪不得在柳州时候爹爹对她所有要求都听从,是内疚吧?所以要补偿她?她还当是爹爹真的心疼她,可是一回府,小薛氏做出败坏自己名节,要将自己胡乱许人的事,爹爹却劝自己不要计较。 到底什么是真?到底什么是假? 风华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查出这一切,如果真的是爹爹和小薛氏做的,那么,她也一定要叫他们为母亲偿命!   ☆、第34章 三十四 迎风阁里,小薛氏衣衫半退,伏在床上,身后是袁嬷嬷在帮她擦药膏并按摩。那几个歹人下脚太狠了,不仅是胸前被踢青踢肿,就是后背也狠狠撞在了马车上,青紫一大片。 “夫人,这力道可能接受?”袁嬷嬷边抹药膏边询问着。 小薛氏疼得忍不住哼出了声,“还行。老爷那边可有话说?” 袁嬷嬷顿了顿,轻声答:“还没有。” “去找刘子文,叫他暗下里找些街头的小混混查一查,这些三教九流的,说不得能知道。这次没做成事,叫他将这事查出来,之前给他的银票就不要了。” 小薛氏不敢完全相信陶正业,那些人个个都蒙着面,又极像是事先做好打算的,老爷那边查也未必能查到。 袁嬷嬷答应了,很快擦完药膏,退了出去。 屋内小薛氏眸色沉沉,这事很蹊跷,在她要对付风华的时候,暴露了出来。 到底是谁在针对自己? 不可能是陶老太太,那是个没脑子的。也不可能是嫡母和大哥,他们若是知道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手段。 难不成是风华自己? 不会,她才十二岁,又是在柳州那样的地方长大,没有这么多心眼子。上回的事情应当是凑巧,她若是知道自己要设计害她,那么小的孩子,断没有这样的心思敢顺势而为的。 难道是老爷? 对,极有可能是老爷! 小薛氏忍着疼痛从床上爬起来,双手忍不住的颤抖,如果是老爷做的,那么自己...... 不,一定要查清楚才是。 小薛氏迅速冷静,喊了青苗进来,吩咐道:“去查查,这几天老爷跟什么人见了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另外也找两个聪明的小厮跟着季先生和宋先生,看看他们那边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样。” 季先生和宋先生,是陶正业的幕僚,也是陶正业的心腹。 青苗问道:“夫人是要查什么?不若明确告诉奴婢,这样奴婢也好下手。” 小薛氏眼光一扫,冷冷盯在青苗脸上,“我做什么还需要告诉你?快去查了来!” “是,奴婢这就去打听。”青苗一瑟缩,快速回了话。 小薛氏挥了手,淡淡嗯了声。 很快袁嬷嬷带回了消息,刘子文被打的很严重,几乎下不了床,小薛氏听了,吓得一失手将桌案上的多宝瓶都给打碎了 。 “他可有发现什么?可知道是谁打的?”小薛氏死死盯着袁嬷嬷,声音尖利。 袁嬷嬷抹了抹额头的汗,小声答道:“没有,不知道是谁打的,只是说看着像是街边混混,只是拳打脚踢了一顿,并不像是有经验的。” 那是谁? 不是老爷找的衙门的人? 也对,不论如何,这都是家丑,老爷不会劳动衙门里的人。 小薛氏刚要说话。 青苗回来了,“夫人,奴婢去陶管家儿媳妇那套了话,又问了门上的几个小子,这些天老爷这边没什么异样,也没什么特别的吩咐。季先生跟宋先生那边我也叫了人去看着了,应该很快就能有回话。” “你们说,昨儿我遇到贼人的事,跟老爷有没有关系?”小薛氏病急乱投医,问了袁嬷嬷和青苗。 实在是太诡异了,昨儿早上那一幕,那些人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抓了袁嬷嬷,却来恐吓自己。值钱的都被拿走了,却又回来踢了自己几脚。 更诡异的,是居然只抢了前面马车的,后面风华和月华的马车,连看都没有去看。 不合理。 当时小薛氏也庆幸那些人没有吓到女儿,可现在看来,会不会是因为后面的马车里有风华,所以才? 袁嬷嬷道:“夫人多想了,老爷一向爱重您,怎么可能会做对您不利的事情?再说,老爷也不是这样的人,就算真有个什么,老爷也会直接来问您的。昨儿那事,不论如何,叫外人知道了都不体面,老爷最是好面子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青苗虽然不知道私下里还有什么事,但就以小薛氏被贼人抢劫这事来说,也断然不会是老爷做的。 因此也劝道:“是啊,老爷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夫人不如想想,最近老爷有没有同外人结仇。” 小薛氏也是害怕和刘子文的计划叫陶正业知道,有些惊吓过度了。听了袁嬷嬷和青苗的话,脑子也静了下来,这事不可能是老爷做的。 仇人也不可能,老爷为官,一向是脾气好,朝中大小官员没有不交好的,不可能是有人寻仇。 知道不是陶正业做的,小薛氏就放了心。一时想不透,就不想了。 吩咐袁嬷嬷道:“你带上两个人,将库里新得的两匹云锦纱的料子送去将军府,再有将我嫁妆里的红宝石头面和那副白雪红梅的屏风也取了,一道送过去。” 就算小薛氏想将女儿嫁去将军府,这礼也过重了,无非是想礼重些,叫张氏帮她保密罢了。 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传出去不好。 外书房里,陶正业也是紧锁眉头,沉声问道:“当真查不到?半点异样也没有?” 幕僚季云点点头,提议道:“大人,您看要不要跟衙门和兵马司那边说一声,青天白日出了这事他们也有责任。” “不可。”陶正业摇摇头,“罢了,实在查不到就算了,以后出门多带些人便是。这样,你这两天帮我看看,找两个功夫好的护院,另外看能不能找几个懂功夫的丫头。” “大人可是想到......”幕僚宋起出声问道,伸手指了指天。 现在是武成五年,当今圣上三十登基,如今虽才三十有五,但皇长子年已十六。二皇子小一岁,三皇子四皇子却仅仅比二皇子小了月份。朝中已多次提起立太子之事,只是五年前皇长子生母端瑾皇后亡故后留下两位皇子,圣上至今未曾立后。可端瑾皇后娘家如今却是一片落败,如今只有一个虚有其表的爵位在罢了,倒是三皇子外祖是当朝内阁首辅,四皇子外祖镇国公张琦同武威大将军周励一样,一左一右掌着大成国大半兵权。 说起来,镇国公府和将军府还是姻亲关系,算起来,四皇子机会更大些。这也是为什么陶正业愿意妻子和张氏亲近的原因,就是他自己,也想攀上镇国公这条路。 陶正业摇摇头,这一年太子之争越发激烈,朝中众人心下都打着小算盘,京城勋贵中也颇有动荡。但他不过是个礼部侍郎,就算朝中有人想拉拢,也断然不会这么快就想到他。 陶正业状元出身,原本有着雄心壮志想着大展拳脚,结果却被一步步推上了礼部侍郎这个位置,他心里岂能满意。 “罢了。”陶正业长叹一口气,“你们尽快将这事办了,其他事看看再说,我出去一趟。” 二人起身送过陶正业,各自出府办事不提。 另一边,风华也从绿萝口中得知,青禾在外接触的人正是云烟。 “云烟腿被打断了,现下还不能下地呢,我看她现在也是可怜,也都怪她自己当初起了坏心要陷害小姐,要不然哪里能有今天。”绿萝一边回事一边发表自己的感言。 风华道:“她没有发现你吧?她是一个人住在那的吗,她老子娘也被打发了出去,怎得她没有和家人在一起,反倒是一个人,还要找青禾呢?” 绿萝眼睛一眨,得意的道:“今儿真是赶巧了,我临要走的时候云烟她姐姐去看她了。我也没敢贴太近,模糊着听来好像是因为云烟,她弟弟得病没及时请到医生,痴傻了。他老子娘生了三个闺女才得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紧,这么一来,将云烟都打发出来了,说是再不认这个闺女了。” “哦,对了。”绿萝想到了什么,忙又说道,“我还听云烟说,好像是有人给了钱赎了刘子文母子,衙门的人以为她跟刘子文母子是一起的,所以才一起给放了的,不然现在怕是还在牢里呢。” 看来是小薛氏做的了,不然还真没人能将他们救出来。 风华笑着跟绿萝说,“你爹和你娘知不知道云烟这事?” 绿萝接了桃夏递的点心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回道:“他们哪里知道,要是知道早就告诉我了。也是青禾姐姐,虽然云烟犯了错,但是她们姐们情深,真要帮一把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她倒好,每回都哄我说是要出去给小姐办事,叫我回家给我爹说放她出去,看我这回不骂她,竟然骗我!” 风华道:“这样,你不要告诉青禾你知道这事了,也不要告诉你爹和你娘,你下回看青禾再出去了,悄悄跟着,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回头来告诉我。” 绿萝问道:“小姐是担心青禾姐姐被云烟骗吗?” 风华点点头。 “小姐对我们真好,”绿萝笑着道:“我爹我娘说我能跟着小姐是我们一家子的福气呢。您放心,我一定办好这事。” 打发了绿萝出去,风华又交代杏雨尽量去跟观宜居的丫鬟婆子套近乎,尤其是那些爹娘在府里做了多年的小丫鬟,或者是直接跟府里原先的老人多聊聊,尤其是交代她要跟陶管家的儿媳妇多走动走动。 又叫翠嬷嬷去见吴大婶,最好能出去找暮云,跟慕云搭上话,问问看她知不知道从前的事情。 折腾了半日,用了午饭后,风华就疲惫地躺在了窗下的秋千上。 只是刚刚躺下,墙外就扔了个纸团进来,好巧不巧的,正好砸在她脸上。   ☆、第35章 三十五 风华将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打开,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今夜亥时。 拂晓院在陶府的西北角,风华住的卧房左侧便是高高的院墙。风华看了字条,忙不迭跳起来,可她个子不高,又不会轻功,使了吃奶的劲儿也看不到院墙外头有没有人。 只好悻悻地又坐下,复又打开纸条看:今夜亥时。 这是有人想要通知自己什么事,估计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并没有说清楚。但如今她在陶府,若是有事,那必定就是小薛氏那边有什么动作了。 风华暗暗咬牙,这女人,三番五次的,真当自己是泥捏的性子不成? 有心想要给小薛氏点颜色瞧瞧,可这当下自己却真的没这个实力。 今夜亥时。 字迹潦草,字体凌乱,但却隐隐透出一股风骨来。是谁这么好心来通知自己?风华想到那日的翡翠茶铺,又想到小薛氏的被抢,心下暗道,难不成又是周南辰? 他死死盯着陶府做什么? 不过不管如何,既然得知了这个消息,那就必须得做点准备才是。 当夜拂晓院四个丫头,青禾桃夏守在上房门口,绿萝杏雨守在卧房脚榻,翠嬷嬷睡在外间软榻。拂晓院四个洒扫丫鬟并四个粗使嬷嬷,两人一组,轮流值岗,将个拂晓院是角角落落都放在眼底。 既然不能正面冲突,那就先侧面守着。风华和翠嬷嬷商量着,待今夜过去了,就借口回侯府,找几个有功夫的丫鬟进来。 虽说陶家的小姐们身边是两个一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但她是大小姐,如今得了陶老太太的喜欢,小薛氏又惯常表面贤惠的,就算再挑几个丫头进来,想来也不是不行的。 有了人护着,自然是安全许多,这点倒是跟她爹爹陶正业想到一处了。 除了第二天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哈欠连连,这一夜,拂晓院平静无波。 风华心里满意了,却有人心里不爽了。 什么态度!自己可是花了大把银子救了她,都给她送信约好了时间了,不说把下人打发的远远的,居然防贼一样叫下人满院子巡视起来了! 周南辰眼神喷火的瞪着铁星,心里却把风华骂了个从头到脚,更在心里暗暗发誓,下回你再有危险,除非跪下来求我,不然老子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铁星摸摸鼻子,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小少爷了。虽说自己每天看着他锻炼,可这都是奉命而为啊! 想起这个,铁星心口一酸,给这小子的老子当手下,岂止是惨,那真是太惨太惨了! 相比而言,桂平觉得自己比铁星还惨,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春来出来伺候他搁府里的吗?为什么来军营陪着少爷锻炼春来就不伺候了,非得要自己跟着来? 累点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还要他兼职传信啊,他又不是信鸽! 传一次也就算了,人家招了满院子的下人,明摆着就是不乐意见你,你还非得要传第二次! 桂平苦着脸,瞅准了时机,咻的一下,一个纸条朝打开的窗子扔了过去。 风华听见响动扭过头来,正好又看见一个纸团。 打开来一看,见上面依旧是龙飞凤舞的大字:今晚亥时等我,一个人! 幸好这会提前午觉醒来,桃夏杏雨她们还没过来服侍着,不然叫她们看见了,还以为自己这是私会外男了。 不过,风华看着纸条沉思,难不成小薛氏还有后招?这周南辰是怎么打探消息的,自己这边杏雨绿萝翠嬷嬷,还有迎风阁收买的一个小丫鬟,通通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他怎么就能早早得了消息? 风华想不明白,只想着晚上的时候问问周南辰,或许最好能让他把消息来源卖给自己,这样以后就不用担心小薛氏有什么暗招不知道了。 午睡过后,袁嬷嬷却领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来了拂晓院。 行了礼后袁嬷嬷说明来意,“大小姐,这两个丫头是今儿老爷新买回来的,都是通些功夫的,名字都还没起,小姐可以赐个名字。老爷说了,如今小姐也大了,可能外出的机会也多些,这次老爷特意买了六个丫头,老夫人那里两个,夫人那里两个,还有两个就先给了大小姐这里。” 咦,还有这好事? 两个丫头都跟桃夏一般高,长得是清秀瘦弱,半点看不出会功夫的样子。 别这两个跟小薛氏有什么关联,风华打量了两个丫头一眼才问袁嬷嬷:“签的是死契活契?”又问两个小丫头,“家住哪里,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袁嬷嬷心道,这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精了,还会关心这个了。抬眼望去,却没看见翠嬷嬷,想着估计是翠嬷嬷提点的。也不瞒着,答道:“这回六个丫头都是死契,是季先生帮着老爷找的,并没有经过夫人这里。” 风华诧异的看了眼袁嬷嬷,没想到她居然就直接说了出来。 两个丫头也回道:“奴婢们都是孤儿,打小就在一处学武艺,并没有其他亲人了。” 这个时候,那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懂武功的丫头伺候着。一来是在自家院子里安全更有保障,二来出了府,也不用担心什么被下毒陷害落水什么的,有这样的丫鬟在身边,这都不是事。 这样的丫头,都有专门人打小就买了来,自小调.教着,不仅十八般武艺都学个遍,就是大家丫鬟的规矩礼仪也是打小就用心教着,为的就是最后卖给大家夫人小姐们,得个好价钱。 这些,风华当然是不知道的。两世加起来都没活过二十岁,要说见识也就是前世那两年在乡下见了些乡间的事情,再多的,也没有了。 只是她听了袁嬷嬷和两个丫头的一番话,倒是放了心。送走了袁嬷嬷,就给两个丫头取了名字,因为这两个丫头有武功底子,风华自认是看重的,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合心意的名字。 最后想到周南辰次次来陶府都能不被发现,轻功实在是了得,羡慕了一把后,两个丫鬟便也得了名字,一个叫踏雪,另一个叫追云。到了晚间又跟翠嬷嬷交代了一番,吩咐着叫她回侯府和舅母说一声,不用请丫鬟了,这才打发了下人,坐在软榻上寻了本书,耐心地等着亥时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得窗棂被轻轻叩响,风华转头去看沙漏,暗暗笑了笑,还真是准时。 窗子一开,刷刷刷,齐齐整整的三个轻跃,周南辰带着两个跟班桂平和春来就进了屋。 进了屋桂平还狠狠瞪了春来一眼,去军营训练他不肯去,来陶府看陶小姐他倒肯来了,还抢先于自己第二个跳进来。哼,自己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大热天的送信,哦不对,送纸团来容易么,居然还想抢功! 桂平悄无声息的向前挪了挪,给春来留了个后脑勺和有些丰满过度的背影。 “这两次多谢周公子相救,风华感激不尽。”风华当先致谢。 周南辰一肚子的不满见了风华的笑,倒先往后退了一步,哎呦,长得真俊,就是年纪太小了。要是扑上去,总有种那.....幼女之嫌。 “周公子?” “啊陶小姐,我家少爷说,不必客气。他这是在营里训练太辛苦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桂平深知自家少爷的好色,忙出声打岔。 周南辰看了桂平一眼,眼里流露出赞许的神色,不错,不愧是我的跟班! 接着略带责备口吻的问风华,“昨夜为什么叫那么多下人巡视?还有你的屋子,怎么那么晚门口还有人守着?” 风华没有听出来,还当他是在跟自己探讨昨夜的危险,笑着道:“还要多谢周公子提前给我送信,昨夜我才能先一步部署,还好昨夜没发生什么事。不过我想问问周公子,是怎么发现我姨母又有动作的?实话不瞒公子,我这边也有人在暗中盯着,可我愣是半点没发现异样。” 两次都被周南辰所救,风华其实对周南辰一开始的不满已经完全消除了。就算他当时说话有些过分,但就冲这两次来说,也足以证明他是个扬善除恶的好人。 重活一世,前世又是在乡下那样的地方待过,在不被外人知道的情况下,风华对于生命男女大防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更何况对着你的救命恩人,不提感谢提什么男女大防,好意思么? 周南辰目瞪口呆,居,居然可以误会成这样? 脑子一转,也来不及细想,当下就潇洒地一昂头,“不必客气,看到陶小姐有如此后母,我实在是深感痛心。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陶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若是其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会这么做的!” 字字铿锵,当正是好汉一枚。 周南辰说着,自己都被感动了。 一旁的桂平比他主子还目瞪口呆,先是,哎呦,陶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后是,哎呦,大少爷你能不能要点脸? 倒是风华听到他说若是其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也会相帮时,却着实在心底生出了敬佩之心。当真是有情有义,虽然说于女色方面荒唐了点,但于自己无碍。只看这侠义心肠,实在是难得,倒是可以交个朋友。 一时两人不顾春来和桂平,一盏油灯下,两人以茶代酒,聊了半宿,末了简直恨不得当场义结金兰。   ☆、第36章 三十六 周南辰洋洋得意的走了,风华却是忽然想到,光顾着问那些壮士“抢劫”小薛氏的背后隐情了,倒是把昨儿亥时有危险的事情忘记问清楚了。 一时后悔不已,但看时间不早了,只好爬上床睡了。 第二日是陶正业休沐的日子,一家子人聚在观宜居用早饭,风华眼困的几乎睁不开,只朦朦胧胧地看着六个新进来的丫鬟第一回伺候着用饭。 六个人年纪都十三四岁的样子,陶老太太跟前的看着要更为稳重一些,小薛氏跟前的则更为漂亮一些,倒是自己身边的踏雪和追云,长相普通,面无表情,什么也看不出来。 昨儿老太太一见送来两个懂武功的丫头还挺高兴,深深觉得儿子心里自己这个老娘是最重要的,不仅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还叫自己先选,样样把自己放在心里,真是再没有比自家儿子更孝顺的了。可是今儿早上她就笑不出来了,先是她借霜华的由头责骂小薛氏被刚来的青翠打岔了,后是她心里憋火想叫小薛氏给自己布菜被青竹抢着做了。再是现在,看着小薛氏跟前的两个如花似玉服侍的小薛氏面露笑意的丫鬟,眼里都要瞪出火了。 儿子哪里是事事在意自己哟,明明就是先将青翠青竹放在前边替自己选好了,结果更伶俐的丫头留给儿媳妇了。 年纪大了,陶老太太就是喜欢长得标致的丫头,就是身边的青云,那也是满府顶出色的几个之一。 看着婆婆频频射来的不善眼神,小薛氏当真是心里有苦说不出。 虽然说老爷送来两个会功夫的丫头也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她本该感激,可是为什么要送这么漂亮的?婆婆跟前的,风华跟前的,都是丢人堆里看不见的主,偏偏到自己这里是这如花似玉的。再有,这两个丫鬟的卖身契居然老爷自己攥着,这不是送来了两个丫头,这是送来了两个眼线,以后自己再想动风华,岂不是更难了? 月华倒没多想什么,霜华见着二姐姐没得着丫鬟,心里的酸劲也被尽力压了下去。 一顿早饭在众人各怀心思的情形下吃完了,陶正业这才笑着跟陶老太太说起了事。 “母亲,这眼见着三个丫头都大了,我想了想,为着她们日后着想,便托人给请了个教养嬷嬷来。有着嬷嬷好生教着,风华月华不说,就是霜华的脾性,也能改了。” 陶老太太看了眼下首坐着的三个孙女,点点头,“这些你看着办就是了,不用来问我。” 问她她也不懂,不过这么多年的京里生活,她多少也是知道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们都是自小教好了的,这是为孙女好,她当然没什么意见。 孙女嫁的好了,那不也是帮着儿子和孙子么。 提起孙子,陶老太太将谦哥儿招过来,满脸慈爱的抱在了怀里。 陶正业见母亲这么宠爱幼子,有心说两句,但又想到早饭时候母亲的刀子眼,顿时就转了话头恭维道:“这是母亲相信儿子,但这个家的大事毕竟要母亲做主才是,若是没有母亲的长远眼光,儿子哪里能有今日。那崔嬷嬷今儿早上到的,母亲要不要见见?” 从大薛氏开始,陶正业对陶老太太是三十六计样样都用上了。这些年试下来,尤其是哄和吓最好用,如今运用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不用了,你觉着好就行。”老太太果然被逗得合不拢嘴,眼光扫到风华,见她眼底发青,明显没睡好的样子,就关心地问道:“风丫头,你这是怎么了?这一大早上的,就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被点到名字的风华双眼朦胧的抬起头,身边新来的踏雪就嘴快的回话了,“回禀老夫人,小姐昨儿做针线做到很晚才睡,说是给您做衣裳呢。” 风华诧异地看了眼踏雪,这丫头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谎话说的居然这么溜。一时又想到,这位这么快速的说了假话,岂不是表明昨儿自己和周南辰见面的事情,她也知道? 虽然心里没鬼,但忍不住红了脸。 老太太心里满意,嘴上却道:“瞧这孩子实诚的,脸红什么呢,孝敬祖母谁还敢说你什么不成?只是这才几天,你慢慢做就是了。祖母衣裳多的是呢,别熬坏了自个儿。”又瞧着月华和霜华,明明两个丫头端正的坐着,却是怎么看也不顺眼,“你们两个也多像你们大姐姐学着些,这两年年纪也大了,针线上也用些功夫。祖母虽不贪你们的针线孝敬,只是身为女子这些该学的还是要学起来。正好崔嬷嬷来了,你们就跟着多学着点,不然以后嫁了人,伺候不好.....” “母亲,”老太太刚说了几句正常话就要歪了,陶正业忙出声打断了,“既然母亲这边不要见见崔嬷嬷,那就叫三个丫头先过去见见。崔嬷嬷是先前在镇国公府伺候过的,咱们家不能怠慢人家。” 镇国公张琦的嫡女张兰,是当今圣上的宠妃兰妃娘娘,四皇子生母。陶老太太虽然不着调,但对这将军夫人张氏娘家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怕得罪张氏了。听了这话忙点头应了,把三个丫头赶了出去。 当下姐妹三个就在小薛氏的带领下去见了崔嬷嬷,崔嬷嬷四十多岁,眼睛弯弯的,脸也比较圆实,因着过于富态了些,看着倒是极为亲切的样子,即使不笑脸上也像带着笑一般。 第一天来,也不过是见一面就罢了。 且小薛氏也有私心,镇国公家出来的嬷嬷,还伺候过兰妃娘娘的,若是随意指点下月华,那今后去将军府还愁什么呢,那张氏可是个脑子不够用的。至于风华和霜华么,一个马上就要打发了,另一个只要大面上不错规矩就行了。 这也是因为小薛氏是庶女,虽然有些手段,但见识却不够,不然就算是为了月华今后能好,也不该这样对待风华和霜华。今后若是她不在了,月华在将军府受了委屈,娘家弟弟就算不能相帮,起码也有两个嫁的好的姐妹能说句话。 打发了人,又好生招待了崔嬷嬷这话不提。 风华却是回了拂晓院想补个觉都没补成,原来是绿萝又来回禀,青禾又出府去见云烟了,而她居然跟踪的时候被发现了。 绿萝才八岁,也没有好生教过,风华也不好怪她,只好安慰了几句就叫她下去了。 她这里因为手里得用的人手少发愁着,踏雪却是过来了。 原本她屋里桃夏和青禾是一等丫头,杏雨和绿萝是二等。这两个来了,她便也就直接将她们归为二等了。 风华虽然有些不高兴踏雪早饭时自作主张的开口,但还是和气道:“怎么了?” 踏雪看了眼风华,才慢吞吞的开了口,“其实早上奴婢开口说话,也是有事要禀,怕小姐在上房待太久了。奴婢昨儿晚上,瞧见青禾去了夫人的房间。” 风华只觉得额头两边跳个不停,青禾,上辈子待自己那么好的青禾,居然夜里去了小薛氏的房间? 想到云烟,再想到小薛氏,风华脸色白了,不用细想,都知道青禾有问题。 “你亲眼看见的?”风华不死心的问,很想听到否定的回答。上辈子她那么感激的青禾,如果是...... 她不敢想下去。 “奴婢亲眼看见的。”踏雪的回答却是叫她冷了心。 “奴婢一向浅眠,昨夜亥时听见......咳...咳....”想到昨夜看到的事情,踏雪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才继续道:“却见青禾出了门,奴婢见她鬼鬼祟祟的,便跟了上去,却见她去了夫人的房间,将前儿个您吩咐人轮班巡夜的事情告诉了夫人。后来她们压低了声音,奴婢只依稀听到什么没找到,知道了等话。怕这事重要,便来告诉小姐了。” 踏雪追云和其他四个丫头是昨天下午才进的府,不可能知道自己叫下人轮番巡夜的事情的。 看来这青禾,真的是小薛氏的人。 那么上辈子,她又为什么要帮自己呢?这一世,她到自己身边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害过自己。 害过自己。风华心中一动,想到了云烟。 风华去看踏雪,见她仍然是一脸的平静,想到她是爹爹买进来的,现在她连爹爹也不敢相信,便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去告诉老爷?” 踏雪眼皮子动了动,嘴边露出个不被人察觉的笑,看来自己押对宝了,这大小姐,果然是个聪明的。 踏雪双膝跪地,“奴婢是被派来伺候小姐的,虽然奴婢是陶家的下人,但奴婢只效忠小姐一个主子。奴婢不仅跟其他丫头一样能伺候好小姐,奴婢还可以保护小姐,以现在的年龄来看,相信以后小姐嫁了人,奴婢也定是要跟着的。” 踏雪抬头看向风华,眼里晶亮,“奴婢相信日后小姐不会亏待我。” 风华点点头,问道:“那追云?” “追云自小和奴婢一起长大,自然是和奴婢一样待小姐的心。”踏雪答道。 “好。”风华起身扶踏雪起来,“你去将追云叫来,我有事吩咐你们。”   ☆、第37章 三十七 云烟伏在地上,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自己刚要挟了青禾,从她那儿得了十两的银子,够自己花用好一阵子的了。不能撼动夫人的地位怕什么,她的目标本就不是夫人,只要拿捏住了青禾,还怕没有银子花用? 想到交给姐姐的布包,云烟一阵阵得意,若是青禾敢对付自己,姐姐自然会想办法捅到小姐那里,小姐知道了,还能有青禾的好? 可是,是谁,谁这么大胆打昏了自己,将自己带到了陌生的地方来?空气里有微微的茉莉花香,这不是青禾给她租赁的小破屋。 双眼被蒙住,眼前一片的漆黑,可是耳边却有不断走动的脚步声。难道是青禾告诉了夫人,夫人要灭口?云烟以不雅的姿势趴着,地上的方钻隐隐传来凉意,被打断的右腿已经开始麻木。 明明是六月底的天儿,她居然冷得直打哆嗦。 风华看着一脸淡定的踏雪,不由相信了她的能力。自己是故意出的难题,大白天里,不惊动任何人将云烟带入府来,光是想想,就知道有多难。 可是踏雪和追云做到了。 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的很,别说是小薛氏,就是袁嬷嬷随便使个手段,都够自己受得了。现在好了,除了翠嬷嬷和桃夏杏雨,又多了两个会武功的。以后不管是安全还是报仇,想来都不会太难了吧? 对住踏雪询问的眼神,风华掩住心中的激动,点点头。踏雪便上前将蒙住云烟的帕子解开了。 眼前的黑暗褪去,云烟使劲眨了眨眼,才适应突然的光亮。可是下一瞬,她就怔住了,口中无意识地喊道:“小姐!” 拂晓院的下人都被撵下去了,风华并不担心云烟的叫声被听见。她静静地看着云烟,云烟从初时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禁心中打鼓。 可是,自己已经被打了二十大板送去牢里了,在牢里又被打断了右腿,如今连亲生爹娘都不要自己了,难道这还不够吗,仅仅因为自己找出了信送了过去,就要这样对待自己?! 云烟心中愤恨,可是却毫无办法。 只好勉强爬起来,忍着腿痛磕头求饶,直磕得额头破了皮,大小姐还是纹丝不动的看着自己,云烟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浑身一僵,面如死灰般跌趴在地。 风华冷眼瞧着,这时候才出声问她,“你可知我为什么把你找来?” 云烟颓丧地摇摇头,忽然又极快的抬头看了风华一眼,眼里闪着光,“小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奴婢,只要是奴婢知道,保证一个字不漏的告诉小姐。” 倒真是个看得清局势的,风华离了椅子,蹲在云烟面前,问道:“青禾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 云烟眼睛突地睁得溜圆,小姐怎么会知道? 风华微微笑着,却说出了叫踏雪追云都吃惊的话,“你不想说也行,我自会去查的。只是我既然大白日可以将你弄了来,自然也可以随意将你弄死,不过是个爹娘不要的丫鬟,想来应该是没人在意的,说不定青禾回去看你不在了,还要谢谢我呢。” “奴婢说,奴婢说!” 云烟扑上去要抱风华的腿,风华快速的起身往后一退,只有裙角从云烟手里过了一遍。 这样的一个人,虽然眼下还是个孩子,可是只要想到前世,风华就忍不住心中的恨。 云烟呆了片刻,立马竹筒倒豆子般开了话匣子,“奴婢无意中发现青禾将小姐针线筐里的帕子偷偷拿了出去,交给了夫人身边的青苗,后来,后来小姐出了那事,奴婢才知道,原来青禾是夫人身边的人。所以从牢里出来后,奴婢就去找了青禾,她怕奴婢告发她,所以只好暂时收留了我。” 风华挑起眉,“那老爷审问的时候,你为什么没说?若是你说了,那二十大板和牢狱之灾,可就是青禾受的了。” 云烟神色一顿,片刻却咬牙切齿起来,“是青苗那个小贱人,说叫我装什么也不知道,夫人会想办法把我给了刘少爷,还说会救我出来,等我出来还会给我三百两银子。可是我出来后就没人理了,我也找不到刘少爷,爹娘也不要我了,我无处可去,只能寻了青禾。” 说到最后,居然隐隐地带了哭腔。 踏雪追云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居然有人可以这样傻? 这的确是小薛氏的手段,为了将青禾放在她身边,给出这点好处算什么。 云烟又道:“对了,夫人好像还叫青禾找一个东西,我见着青禾在小姐屋里翻了两次。” “我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找的?”母亲的嫁妆都是爹爹在管理,小薛氏就是想要找什么,也该去爹爹那才是,自己这边可是什么都没有。 云烟低下头,“奴婢不知道。” 不管小薛氏在找什么,她都要知道才是。 看着地下忍着腿痛跪的端端正正的云烟,风华道:“那这样,我给你三日的功夫,你若是能告诉我青禾在找什么,我就既往不咎,放了你一马。若是你做不到,我也不要你的命,就留下两条腿给我,如何?” 云烟忍不住,惊叫道:“小姐!” 风华笑,“白日里将你掳来的两个丫头,我身边这种身手的多的是,所以你若是想着逃跑了事的话,那我也不会再见你了,至于下场,就不仅仅是两条腿了。” 云烟惊恐的看了踏雪和追云一眼,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长相,却偏偏可以白日里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掳了来。不,她不想死,她才十一岁,她还没有嫁人,她怎么可以死? 云烟望着面色温和的风华,吞了口口水,“答应小姐可以,不过小姐要答应我,事成之后保我安全,并且再给我五百两银子!” 风华收起笑容,仔仔细细看了云烟一遍,“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前世我都没有将你放在眼里,今生,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原本想着只要你完成这事,就放你一马,可现在看来,当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云烟,你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风华挥挥手,不待云烟张口,追云就一个手刀劈晕了她。 风华静静坐着,良久才道,“送回去吧,至于怎么拿捏住她,你们自己看着办。” 踏雪追云应是,拎了云烟出去。 小屋内,云烟被一盆凉水泼醒。 追云上前捏着她的嘴,丢了一粒药丸进去,待她喉头滚动,咽下去后才松了手。 云烟心有余悸,满脸惊恐的向后退了一些,“你给我吃了什么?” 她还记得,昏倒前小姐狠厉的双眼,一向好脾气的小姐,怎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追云嫌恶地拍拍手,语气轻快道:“毒药呀,三日夺命散,我可不想浪费时间监视你,你若是不怕死就跑好了,反正查出青禾要找什么这种小事难不倒我。” 云烟忽然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慌忙地伸手去抠,却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踏雪提醒她,“别浪费力气了,这毒早已化在你体内,就算吐出苦胆也救不了你的。我们走了,你自己想办法早点办好小姐交代的差事吧。” 小屋安静下来,云烟保持着抠嗓子的动作没有动,眼神越来越暗,越来越暗,最后绝望的倒在床上。 云烟被带下去后,风华叫来了青禾陪着一起做针线。 青禾依旧温柔体贴,温声劝道:“老夫人的衣裳一直是小姐做的,小姐年纪还小,这般熬着对眼睛可不好,这都快要收尾了,不如叫奴婢帮着小姐一起做吧。反正小姐的心意到了,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风华看着她熟悉的笑脸,前世就是这温暖的笑容,鼓舞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可是现在再看,却觉得讽刺。 “青禾,你家中可还有人?”风华轻声问道。 青禾有一瞬间的停顿,接着道:“家里没人了,爹和娘早在奴婢被卖进府前就不在了,唯一的哥哥也离了京城,如今奴婢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过奴婢有幸跟了小姐,以前的事情便不再想了,只要能一直伺候着小姐,奴婢就满足了。” “小姐,青禾姐姐在屋里吗?” 院子里传来绿萝的声音,青禾转头看过去,绿萝一蹦一跳掀了帘子跑进来,“青禾姐姐,方才我爹叫小丫头传话来,说你前儿个拿出去的冬袄补好了,叫你去领呢。” “冬袄?这才入夏,你补冬袄做什么?怎么还拿出去补?”风华疑惑的问道。 青禾知道云烟又找自己了,那日发现绿萝偷偷跟踪自己,她说可怜云烟,好歹哄了过去。绿萝也真的没有告诉小姐,反倒是帮着跟吴大叔说了,掩饰了自己的出行。 听到风华的询问,青禾才想到这个借口是用得多么不好,“那冬袄还是小姐刚来的时候赏的,奴婢提热水的时候不小心叫溅出来的火星子烧着了。奴婢的针线小姐是知道的,那样好的料子,奴婢怕补坏了,所以才拿出去补的。” 风华笑:“不过是件冬袄,你跟着我,难道还怕没衣裳穿?” “小姐给的,自然是不一样,奴婢怎么能不好好保存呢。小姐,正好趁着现在无事,奴婢出去一趟领了来可好?”青禾小心的征求意见。 “去吧,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一些点心。” 风华给了青禾足够的时间,看她仓惶地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补完这一章啦。 谢谢大家看文袄。   ☆、第38章 三十八 青禾出了后门,一路躲躲闪闪,绕了槐树胡同兜了好几个圈,才弯到巷子尾第三家的后边小破屋门前。 一路的胆战心惊,到此刻全化为怒气。 一脚踢开破落的小门,大步朝里走了去。屋内光线不好,甫一进门什么也看不清,青禾忙忙闭了眼,使劲挤了下,再睁开时才瞧见疏疏落落的光影。 “青禾姐姐来了,可叫我好等。”云烟缩在床上,大热的天,却盖着床看不清颜色的被子。 青禾视线渐渐看清,一脚踢翻了床尾的凳子,眼神阴冷地盯着床上的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去寻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看着青禾脸上的怒气,云烟轻轻笑了, “青禾姐姐,生气做什么,我要走了,你该高兴才是。。” 不知怎得,笑声让人心底发瘆。 青禾却抓住了重点,“你要走了?去哪里?” 云烟招招手,青禾下意识的向前一步,云烟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青禾姐姐,这是我的践行酒,你陪我吃一顿吧。” “这段时间得你照顾,我心里很是感激,其实哪里能怪你呢,夫人要这样对我,你一个下人,能有什么法子?我姐姐昨儿来找了我,她给我寻了门极好的亲事,男方虽是个鳏夫,但好在还没有孩子,又是个行商。听姐姐说,人长得也好,所以我就同意了。只是这段时间劳累姐姐,我也很不好意思。” 云烟从袖笼里拿出个小荷包,双手递到青禾面前,“这里是十两银子,多得我也没有了,还请姐姐别介意。” 青禾本不相信,云烟什么德行,她早看清了,她怎么甘愿嫁一个行商? 之前夫人说要将她许给刘少爷,只待生下儿子,到时候小姐又不在了,就将她扶了正。夫人许了刘家钱财和官位,这样云烟才乐巴巴的里应外合,可是行商,能有多少家底? 但看着递过来的荷包,青禾疑惑了,云烟有多爱财,她是知道的。 “青禾姐姐是不是怕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云烟笑,“姐姐放心吧,我已经毁了那些东西,吃了今儿的酒,姐姐大可将我忘记,我往后,要跟着夫君去南边的。” 话音落了,带着一丝娇羞。 “当真?” 青禾坐下来,心中已是相信了几分。 云烟给她斟了杯酒,闻言笑道:“自然是真的,我骗姐姐做什么?” 两杯酒下肚,青禾却渐渐觉得不对劲,浑身发麻,嗓子像冒出火一样灼痛,她抬手想将酒杯砸过去,手却软软的搭在桌面上,将一杯刚斟满的酒碰倒了,酒水顺着桌面,滴滴答答落在她新得的裙子上,她却半点动弹不得。 她惊恐的看向云烟,云烟却像半点没发觉般自顾吃着菜,喝着酒。 “你在小姐屋里找什么?”青禾眼睛都没错一下,像闲聊般问了出口。 青禾虽然不能动弹,但脑子却清明的很,“你给我下毒?” 云烟转过脸来,却不答青禾的话,“我瞧见两次你在小姐房里翻找,你在翻找什么?” “我没……” “别骗我,不说真话你就替我嫁给那个行商吧,他的前面两个媳妇,都是被活活打死的。姐姐,如果你不说实话,就去做那行商的媳妇吧。”青禾刚张口,就被云烟打断了。 青禾咬着牙,忍着灼痛问道:“云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云烟却不耐烦了,她还中着毒,若是不问出来,陶风华如何会放过她? 手中拿着一把小刀,欺身向前,刀锋就堪堪落在青禾的侧脸上,“青禾,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现在就划花你的脸,然后将你卖给那个行商!” 青禾看着云烟,眼前却浮现一个白色的身影,她绝望的闭了眼,用力的咬了下舌头,强烈的痛感让她身上好似有了些力气。她忽得伸手推了云烟一把,拼尽全力向外跑,到了门口,一头撞在墙上。 只听闷哼一声,人就软软倒了下去。 云烟呆呆看着,直到看到墙上的鲜血,才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踏雪低着头,轻声禀报:“小姐,青禾死了。” “什么?”风华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踏雪。 踏雪也是心有余悸,她虽然比一般的内宅丫鬟要见多识广,但眼见着人死在面前,还是第一次。想到那墙上渐渐干涸泛黑的血,想到青禾圆睁的眼睛,她不由身上颤抖。 风华极力忍住惊慌,疾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踏雪便将在房梁上看到的一切说给风华听,风华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暗。青禾,宁愿死,都不肯说出她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让青禾宁愿死,也不吐露分毫?自己身边,原来居然有小薛氏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风华心中茫然,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居然还有小薛氏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 风华问道:“云烟呢?” 踏雪道:“云烟被吓晕了,追云还在那守着,青禾被挪去了屋里。” “雇人将云烟好好送去刘子文那里,她自己知道该怎么说的。青禾,青禾出去买脂粉,不小心惊了马,被马蹄踏死了。”风华说着,心内却涌上一股酸涩。 恶人自有恶人磨,云烟前世今生,都那么想做刘子文的妾,那就成全她。 只是今生已和前世有太多不同,云烟若想好,怕是难了。 青禾,年仅十五岁的青禾,不管前世今生,你到底做了多少对不起我的事情,都一笔揭过吧。 踏雪应声退下,风华却靠在椅背上,默默闭了眼。 青禾,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背叛我? 稍迟些,迎风阁便得了消息。 老爷又去了冯姨娘那,这一个月来,老爷已经有十五日歇在了冯姨娘处,小薛氏喝着下人精心熬制的燕窝粥,心底却是怎么也压制不下去的不甘。 不过是个有几分像了薛玉璃的小贱人,老爷居然那么看在眼里。一碗粥还未喝完,青苗就来回禀了青禾的事情,小薛氏有片刻的失神,待转过神来,手中的碗便狠狠砸在了地上。 青禾居然死了! 那丫头,那丫头有古怪,她早就觉着不对劲了,连着两次对付她倒霉的都是自己,可如今,连青禾也死了。 小薛氏怒不可遏,“是在什么地方被惊的马,是在什么地方被踏死的?青禾的尸体呢,大夫怎么说?” 青苗呐呐,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也只是从浮现院的下人口中得知的事情,如何会查的那么清楚。小薛氏看了,却更是生气,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蠢货!真真是蠢货!我养你们这么些东西有何用?一问三不知,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青苗跌趴在地,默默流着泪,却并不敢出声。 袁嬷嬷劝道:“夫人先别急,奴婢先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去,赶紧去查清楚!”小薛氏跌在椅子里,双手紧紧抓住扶手,白嫩如玉的手上隐隐青痉暴露。 袁嬷嬷刚出了迎风阁的门,就遇上了翠嬷嬷。 袁嬷嬷忙笑着迎上去,“老姐姐,怎么这会子有时间到迎风阁来了,可是有事?” 翠嬷嬷一脸焦急,叫了袁嬷嬷,“袁大家的,这可怎么是好,大小姐突然听闻青禾的事情,已是哭晕了过去,夫人可在里面,还求你去通传一声,好给大小姐请个大夫来看看啊。” “大小姐晕过去了?”袁嬷嬷吃了一惊,难道不是大小姐做的?她拉着翠嬷嬷的胳膊,“咱们快去看看大小姐,这可不是小事。” 又扬声吩咐小丫鬟去请大夫。 翠嬷嬷见目的达到,自然不留,两人一道回了拂晓院。 远远的,就听见拂晓院一片嘈杂,过了月洞门,走过长长的庑廊,便听到杏雨一惊一乍的声音,“帕子,水,快点,快点,再端杯热茶来!” 袁嬷嬷便以询问的目光看向翠嬷嬷,翠嬷嬷微叹口气,缓缓说道:“大小姐心善,青禾出去又是她嫌了脂粉不好打发出去的,遇到这个事情,自然是受不住了。” 袁嬷嬷不说话,大步进了内室,风华躺在床上,双目红肿,小小的脸上苍白着,长发不知道是汗湿还是泪水打湿的,有几缕粘在脸上,下巴尖尖的,看着就叫人心疼。 有小丫鬟惊喜的叫道:“大夫来了!” 袁嬷嬷忙让开,因着人还小,陶家后宅如今也算不上什么有规矩,桃夏在风华手上搭了个帕子,大夫就扶起了脉。 半晌,老大夫松了手,抚着发白的胡须道:“无妨,小姐是悲伤过度,缓过来就好了。我给小姐开个安神的方子便是。” 翠嬷嬷忙道:“多谢大夫。” 又叫了杏雨跟着去大夫下去拿药方抓药,转了脸却又谢起了袁嬷嬷,“袁大家的,这回真是谢了你了,若不是你,这大夫也来不了这么快。要是大小姐这儿有个什么,老夫人那我也无法交代。” 袁嬷嬷知道她说的是薛老太太,倒是起了同情之心,外人都道薛老夫人刘氏慈善,可是她却知道,这些夫人奶奶们,所表现出来的慈善却并不是真正的慈善。就像小薛氏,谁提起来不说一声待大小姐跟亲生的一样?谁能知道,她却次次出了暗招要害人呢! 作为小薛氏身边得力的婆子,她又岂能不害怕不担心? 袁嬷嬷拍拍翠嬷嬷的手,“我先回去告诉夫人,免得她心焦。” 翠嬷嬷道:“左右小姐没事了,明儿再告诉夫人也使得,小姐就千叮咛万嘱咐了,青禾的事情不能叫老夫人知道,谁知道那丫头会这么命背呢。好在是送出去了,哎,这孩子也没个家人,可怜见的。” 袁嬷嬷应了声,快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sorry啊! 最近我真是,各种心酸不说也罢了。 嘤嘤,大家多收藏多留言安慰安慰我~   ☆、第39章 三十九 耽搁了这么久,天早已黑透了。 跟着来的小丫鬟被打发回去报信,袁嬷嬷一个人提着灯笼,走的飞快。眨眼就看到了迎风阁的院门,忽地天空一个炸雷,雨点大颗大颗砸落下来。 夏日的夜晚,说下雨就下雨。 手中灯笼熄了火,夜色里,雨点砸的人生疼。袁嬷嬷定了定神,正要往前走,一只猫飞快的扑了上来。 啊,一声惊叫,袁嬷嬷整个人摔坐在了地上。 守门的婆子听到声音,却因着大雨,你推我我推你,耽误了好一会才不得不一道提了灯笼前来查看。待看到跌在地上的是一向在夫人面前得脸的袁嬷嬷时,皆慌忙上前去扶。 袁嬷嬷却是在那猫跑了之后,眼前忽然出现了青禾的脸,那张清秀淡然的脸,此刻正心悸着。因此两个婆子手刚伸过来,她就一巴掌打了过去,人也害怕地往后挪动了些。 “怎么回事?” 两个婆子正不知道怎么办,青苗却听了小薛氏的吩咐带着小丫鬟找了来。 见着地上一身雨水,狼狈不堪的袁嬷嬷,青苗脸上掩不住的露了个笑,须臾又没了,快得几乎叫人无法察觉。 冷眼瞪着两个看门的婆子,声音冷厉,“眼瞎了不成,还不扶嬷嬷起来!” 自己却半点不动。身边的两个丫头,一个给她撑着伞,一个手里提着灯笼,也是没有要动的意思。 两个看门婆子这才又慌忙上去扶袁嬷嬷,青苗跟袁嬷嬷都是夫人身边得脸的,袁嬷嬷一向是笑眯眯,很少训斥她们。但是青苗却不同,仗着是夫人跟前第一大丫鬟的身份,她不仅训斥她们,动则还会打骂。 因此迎风阁的下人,除了小薛氏,最怕的就是眼前的青苗。 见两个婆子扶了袁嬷嬷,青苗便转身往里走,待走到正房门口,才使个眼色叫小丫鬟从婆子手里接过袁嬷嬷,扶着进了屋。 听见响动,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小薛氏才睁了眼,瞧见袁嬷嬷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嬷嬷这是怎么了,怎会淋到雨?快扶着嬷嬷坐下。” 青苗悄声叫两个小丫头出去,自己上去扶了袁嬷嬷坐在下首的锦凳上,轻声答:“嬷嬷在门口摔了一跤,正好又下着大雨,奴婢到的时候嬷嬷在地上还没爬起来呢。” 袁嬷嬷伺候了小薛氏多年,在小薛氏心里自然是占了一席之地,听了这话不悦的看了眼青苗,“还不快派人去请大夫!” “不必,”袁嬷嬷从惊吓中回了神,阻了青苗,道:“不过是跌了跤,没什么大碍的。” 小薛氏深知袁嬷嬷做事稳重,既然这样说了,那自然是没什么的。挥手叫青苗出去,问了拂晓院的情况。 袁嬷嬷细细将拂晓院的情况说给小薛氏听,说到末了,感叹道:“是青禾那个丫头命该如此,倒是大小姐,到现在还没醒来,怕是当真太过伤心了。” 小薛氏面色阴沉,闻言嗤笑出声,“伤心?不过是装装样子。这事绝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她怕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好好的,青禾岂会这么轻易就死了?连尸首都不叫我看到,想查也无从查起,她倒是长能耐了,不经了老爷和我,居然自己就做主把青禾送出去埋了,没鬼我就不信了。” “是翠嬷嬷做的主,”袁嬷嬷道:“大小姐一知道消息就晕了过去,是翠嬷嬷可怜青禾,禀了老爷,做主将青禾直接送去埋了的。也是个下人,留在府里也不好,且马车又是咱们自己府上的,那车夫也伤得不轻,现下还没醒呢。大小姐不过才十二岁,她能懂得了什么?她若真是有那七巧玲珑心思,如何能一点动作也没有?” “哼,那个死老婆子,分明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小薛氏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我总会叫那老婆子知道,得罪我的是什么下场,姨娘那事,我还没跟她算账呢,她倒好,居然上赶着来得罪我!” 袁嬷嬷这么一说,小薛氏倒是信了几分,风华那丫头,她虽然见得少,但深知她的性子。一看就没有聪明劲儿,跟她的死鬼老娘一样,都是托生个好肚子罢了。 想起嫡姐,小薛氏面色微微动了动,天真娇蛮?哼,蠢笨如猪罢了!胎投的再好,也照样活不长,如今这陶夫人,还不是自己的? 小薛氏提到姨娘,袁嬷嬷便不再吭声了,玉姨娘当年的老事,她知道的并不多。还是小薛氏出嫁后才隐隐听说,玉姨娘原先并不是姨娘,而是老侯爷的先头夫人。想是犯了什么容不得的错,不然也不会从好好的夫人变成了姨娘了。 袁嬷嬷不说话,小薛氏却是倦了,“好了,下去歇着吧,身上要是不舒服,就叫小丫头去请大夫。” “谢过夫人。” 袁嬷嬷便不再多说,忍着脚踝的疼慢慢站了起来,边往外走边想,怕是方才跌跤的时候扭到了。 刚一出门,青苗就迎了上来,“嬷嬷。” “哎。” 袁嬷嬷低声应了。 “那会多谢嬷嬷了,若不是嬷嬷,怕是......” 青苗满脸的感谢,她说的是小薛氏生气打她的时候,袁嬷嬷及时给她解了围。 “不必客气,夫人心情不好,你仔细着点当差就是了。”袁嬷嬷由着青苗扶着,轻声说道。 她在府里虽然是最得脸的婆子,也跟着小薛氏好的坏的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但人缘却是一直都好的。就是因为她从小薛氏手底下救了许多人,只要是她能救的,她便劝了小薛氏。 青苗笑着应了声好,面色更恭敬了,直把袁嬷嬷送回房,交到伺候袁嬷嬷的两个小丫头手里才离开。 只出了门,她脸上却再无半点恭敬之色。她快步走着,却是满脸的恼怒,袁嬷嬷在一日,她就一日出不了头。夫人虽信任自己,但许多事情仍是不叫自己知道,不知道夫人在做什么,在想什么,她又怎么能抓了夫人的心思,伺候得叫她满意呢? 回到上房门口,有小丫鬟回道:“青苗姐姐,夫人已经歇下了。” “老爷还歇在冯姨娘那?”青苗问道,明明不该她一个丫鬟问的事情,她语气平常,显见是平常问惯了的。 见了小丫鬟点头,青苗眉心微蹙,答了声知道了,转身回了屋。 直到躺到了床上,青苗还在暗暗想着,不知道夫人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而将军府里,周南辰也在听春来回话。 她身边的大丫鬟死了,还死得那样蹊跷,定然又是她那个继母出的幺蛾子。怎么会有人这样坏,简直是拿人命不当一回事。 她怎么样,是不是吓坏了?想到那小小的单薄的身子,周南辰不由就紧张了起来。 “少爷?” 见周南辰发呆,春来忍不住出声喊道。 周南辰忽的站起来,跟春来道:“我出去一趟。” “你又要去见陶大小姐?你昨儿才去过!”春来叫了一声,抓了周南辰的衣角。 周南辰还不待开口,春来就继续道:“少爷,你也为人家陶大小姐想一想,要是你半夜翻墙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她还要不要活?未出阁的女子私下跟男子见面,大少爷你不是不知道什么后果吧?” 周南辰收了脚,看着春来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是我自己出去一趟,你不用去。” “为什么?”春来依旧不松手。 周南辰脸上露了得意的笑,“因为我轻功好,别人发现不了。” 见他脸上的得色,春来被噎住了。 跟着少爷出门了几趟,他算是看出自家少爷的德行了。他家大少爷只有轻功能将就,就那也只比桂平强一点,跟自己比还差得远呢,居然还敢如此自得? 春来猛地扑上去抱住周南辰的腰,嘴里大喊了一声,“桂平!” 房门被踢开,桂平匆匆奔了进来,“怎么了?”看着春来抱着周南辰不放,脸突然红了,“你咋抱着少爷?” 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春来长得也太差了点,比自己差远了。 “少爷又要跳墙去找陶大小姐!”春来忙不迭的告状,这事可一不可再,少爷都连连去了好几次了,要是被发现了,他和桂平哪个都捞不到好。 他还记得上回被将军打的板子呢,直疼了几个月。 “哎哟,春来你松手,你抱着我干啥?”周南辰挣扎了一下,春来手却死死卡着不动,他也怒了,“我叫你放手你听见没有!” “少爷——” 春来不甘的叫了声,松了手,却不忘给桂平使眼色:快劝劝少爷啊! 桂平却是没看见春来的眼色,一本正经的问道:“少爷,你是不是看上陶大小姐了?” “夫人想叫你娶的是陶二小姐啊,你总往陶大小姐屋里跑是怎么回事?不然,今晚咱们去见见陶二小姐吧。”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呢!”周南辰跳起来拍了桂平脑门一把,“我那是瞧着她可怜,小小年纪的就被算计,你看她那继母,心肠都是黑的!这贴身丫鬟都死了,下一个还不知道是谁呢!” “什么陶二小姐,那丫头才几岁,再瞎说把你赶出去!”周南辰骂完桂平,又狠狠瞪了春来一眼,抬脚走了。 “少爷——” 春来追上两步,小声叫着,见周南辰几个跳跃就不见了人影,转头气恼的责怪桂平,“你看你也不劝劝,什么都随着少爷来,你看他还哪点有少爷的样子!” 桂平笑着,一脸的高深莫测,“嘿嘿,他见不到陶大小姐的,一会就该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晚了! 作者君简直要阵亡了.....   ☆、第40章 四十 桂平和春来坐在威武堂院子门前的台阶上,夏日的雨来的快走得也快,院子里的花草被雨水冲刷后,散发出好闻的青草香气。 春来扭头去问桂平,“哎,少爷不会出事吧?” “不会,估摸着马上该会来了。”桂平摇摇头,答道。 果然,话音落了没多久,远远地就看见个人影晃了来。 周南辰一面走一面呸,怎么这么倒霉,不仅没安慰到人,还被追着跑的气都要喘不得了。 陶家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高手?要不是自己跑得够快,只怕方才要交代在那了。 “少爷,见了陶大小姐了吗,她怎么样,还好吧!”桂平一脸狗腿的跑上前,心里暗爽,面上却还关切的问着。 周南辰看了他一眼,郁闷地答:“哎,别提了。” 说着大步进了屋,踢了靴子,爬上了床。 周励是武将,对唯一的儿子虽然疼宠过头有些溺爱了,但大体的教养方面还是不同寻常大家公子的。周家男儿不仅没有侍妾通房,为了上战场能适应,身边更是连个丫鬟都没有的,周南辰也不例外。 张氏抗议了好多次,周励都给驳回了。也就是小薛氏,见着上回周南辰故意搂了个姑娘才信了,整个周府,哪个丫鬟不知道,大少爷的床,使出三百计也爬不了。 春来和桂平都是小子,伺候人方面自然就没有丫头精心,见着周南辰不洗漱不换衣直接就上了床,两人也没觉着非得把人拉起来洗漱换衣才行,一个熄灯一个关门,也下去歇了。 春来自周南辰回来就憋了话要问,这会终于忍不住了,“桂平,为啥咱们少爷见不到陶大小姐啊?” 桂平打了个哈欠,一脸不屑的答:“不问清情况就乱闯,能见到陶大小姐才出了鬼呢!上回陶夫人遭了贼后,陶大人就在外边找会武功的丫头了,我收到消息说人昨儿正好到了陶府。” “那你咋不告诉少爷?”春来郁闷,他觉得越来越没办法跟桂平正常沟通了。 “懒得说,说了少爷也不到黄河不死心。”桂平将被子一蒙,声音模模糊糊的。 接着呼噜声传了来,春来将被子盖好,也默默闭上了眼睛。 少爷是个脑子不够用的,桂平也是个脑子不够用的,如今只剩自己一个,哎,任重而道远啊! 而陶家,风华一夜无梦。 虽然青禾的事情给她带来的冲击很大,但想了很多,她还是释然了,虽然青禾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但一来不是她动的手,二来么,青禾该死。 经历了上一世那样的事情,她早已没有了什么好心肠,更不会以怨报德。她不会无缘无故去害人,但害她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青禾的事情翠嬷嬷和陶正业禀了一回,后来风华装晕,陶正业也亲来探看了一次。想着女儿重感情,死的又是贴身的大丫头,陶正业便吩咐了今儿她好生歇着,不要去上课了。 今儿是崔嬷嬷第一回授课,从镇国公家出来的嬷嬷,自然是不一般的。上午两个时辰教习字画画,下午两个时辰教女红和规矩。有小薛氏的耳提面命,月华不得不认真学习。而霜华听说崔嬷嬷是教过兰妃娘娘的,自然也很想跟着好生学习一番,也好为今后的亲事上添点助益。 姨娘不争气,她只有靠自己了。 风华这一世既不想着嫁人,也不想着扬名,她心心念念的是如何将小薛氏拎出来报仇,自然是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听这个课。 她有翠嬷嬷在身边,内宅事务该知道的,自然都会知道。 母亲早亡,小薛氏却坐拥了母亲的一切,若是爹爹真的跟小薛氏狼狈为奸害了母亲,她自然要想办法去报仇。 用了早饭,问了一回青禾的事,知道管家已按爹爹的吩咐拿了银钱给青禾置办了棺材,事情安排的很是妥当。风华也就放下不提了,又问了一回翠嬷嬷慕云和慕雪的事,知道还没什么进展,也就放开了。有些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风华正靠在引枕上做针线,陶老太太过来了。 风华忙要下床,被老太太身边的青云给按住了,陶老太太走到床边坐下,抚着风华的脸怜惜道:“看你憔悴的,不过是个丫头,再亲厚也不能不顾自己身子啊。” 风华顺势靠近陶老太太怀里,撒娇道:“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祖母放心,孙女没事的。” 老太太点了头,又看见旁边做了一半的衣裳,责怪道:“你瞧瞧你,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做衣裳,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了。祖母难不成缺那两身衣裳不成?你要是累坏了,叫祖母去找谁?” 老太太如今本就觉得风华贴心,再看孙女都这个时间了,还在给自己做衣裳,更是怜惜。只觉得过去十几年自己眼都被糊住了,竟没发现这个孙女是这般的孝顺。 祖孙两个窝在一块说话,老太太心情好,午饭就直接在拂晓院跟风华一道用了。 用了午饭后风华扶着老太太回上房歇午觉,半路上碰到了朱嬷嬷,朱嬷嬷一张脸上喜气洋洋,行了礼就笑着道喜,“奴婢给老夫人道喜了,老爷跟前的冯姨娘有了!” 风华笑着凑趣,“祖母,我又要有小弟弟了!” 这一句话正好说到陶老太太心坎上,她可不就盼着能再多几个孙子么,闻言拍着风华的手,不住道:“好,好,青云,去拿了银钱来,人人有赏。” “给冯姨娘赏五十两,嗯,冯姨娘身边的大丫鬟赏五两。” 风华提议道:“冯姨娘可发财了,祖母,咱们也去看看姨娘吧。爹爹不在家,祖母也去给姨娘安安心。” “好。”老太太笑着答应了声,转了个弯,除了青云回去取赏钱了,其他人便都随着一道往冯姨娘处来了。 冯姨娘今早上去请安的路上忽然晕倒了,迎秋忙禀了小薛氏请了大夫来,大夫一来众人才知道,原来冯姨娘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了。 小薛氏心里又是冒酸气又是觉得高兴,酸的是这孩子不是她跟陶正业生的,高兴的是冯姨娘若是怀了个男孩,她抱了来养,她也就有儿子了。 要说她为什么不抱陶明谦过来,早先陶明谦出生的时候她是打算把孩子抱过来养的,可柳姨娘不知道在陶老太太跟前说了什么,老太太硬是就不许了。后来陶明谦渐渐大了,她想着柳姨娘是老太太给的,看着就膈应,就是陶正业说了几回她也不愿意抱来了。 如今她一手提拔的冯姨娘有了身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要孩子生下来了,冯姨娘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往后养大了这孩子,还怕孩子不亲她? 风华陪着陶老太太到时,小薛氏正在边上问寒问暖,冯姨娘一张俏脸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好了,冯姨娘刚有了身子你就围在一边,污了空气可怎么养胎?”陶老太太万年不变的,见着小薛氏就要刺上两句。 小薛氏脸上的笑一僵,就闭嘴不说话了。她巧舌如簧,但老太太大多数时候都是不讲理的,陶正业不在,她就懒得跟老太太费口舌。 冯姨娘正在床上躺着,见了老太太忙要起身行礼,嘴里还说着,“婢妾惶恐,竟劳动得老夫人亲自过来了。” 朱嬷嬷阻了冯姨娘起身,就见陶老太太眉头一皱,训斥道:“你有什么好惶恐的,有事没事惶恐个什么劲?好好说话不会?” 老太太没有学问,平素尤其不喜欢大薛氏小薛氏文绉绉的说话,小薛氏也是嫁进来多年才改了的,可冯姨娘为着讨陶正业和小薛氏的欢喜,倒是特意下功夫学了。 她一个姨娘平常也见不了老太太,这回好容易见着了,谁知道一开口就触了老太太的逆鳞。 一时也僵住了。 风华为自家祖母深深叹了口气,正好青云过来了,便提醒道:“祖母,冯姨娘有了小弟弟,您不是要赏她的吗?还有姨娘屋子里的姐姐们,伺候姨娘辛苦了,也都得好好赏赐一番呢。姨母,风华说的是不是?” 小薛氏看了眼风华,笑着道:“可不是,还是你这孩子懂事,我这回头也好好赏冯姨娘。你也什么想要的,也一并跟姨母说了,姨母给你准备了。” “她有什么想要的,我难道不会准备?”陶老太太瞪了小薛氏一眼,叫了青云上来,“给冯姨娘封五十两的红包,”指了指边上的迎秋,“这丫头赏个五两,剩下的小丫头们你看着赏。” 冯姨娘这回再不敢说惶恐了,忙低了头道谢,迎秋也是上前行礼道谢。 老太太鼻子哼了声,也就不计较了,对着旁边站着的小薛氏道:“你也下去吧,看你一身的味,没得熏了冯姨娘。” 小薛氏身上不过就淡淡的香粉味,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历来底子好,也用不着扑多厚的粉,可老太太就是见着她什么都看不顺眼,没刺也得挑个刺出来。 小薛氏拳头捏紧又松开,极力挤出了一个笑,“那媳妇先下去了。” 出来门才忍不住骂了句:这老东西真是活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更早一点了~   ☆、第41章 四十一 小薛氏一向引以为豪的忍功,每一回都能被陶老太太不按常理的胡搅蛮缠给破了。 满脸怒意的回了迎风阁,正好看到青苗在训斥小丫头,小薛氏听了一耳朵,方知那小丫头是厨上管小灶的婆子新收的干女儿,一听说冯姨娘有了身子,就乐颠颠的做了鸡汤送过去。 小薛氏看着犹在兀自强辩的小丫鬟,只觉得满肚子的火气涌了上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怒道:“找两个粗使婆子,把这丫头给我架起来打!” 小丫鬟原是来邀功的,管着小灶的干娘说,夫人一直在等着冯姨娘怀身子,如今冯姨娘有了,夫人自然是了不得的高兴。只要冯姨娘这一次能一举得男,那夫人膝下也就有儿子了,所以迎秋去了厨下一说,程家嫂子立马就宰了只老母鸡给炖了。她抢着提了食盒送汤,谁知道刚到迎风阁门口就被青苗给拦住了,小丫鬟一边解释一边心里暗骂,看夫人回来不打死你! 结果夫人回来了,要打的却是她。 “夫人,您是不是弄错了,奴婢是程嫂子派来给冯姨娘送鸡汤的,奴婢是替夫人做事的呀。”小丫鬟被五大三粗的婆子架住了,忍不住高声分辨着。 冯姨娘!冯姨娘不过肚里刚有了种,这满府的天都变了! 见青苗心领神会地关了院门,小薛氏冷笑着走向小丫鬟,“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吩咐你们给冯姨娘送鸡汤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借我的话头行事?” 小丫鬟听了这话,脸上立马白得没了血色,整个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 小薛氏这才心情好一些,淡淡吩咐青苗道:“你在这看着她们打,二十大板,一板不能少。记着,堵住她的嘴。” 青苗应了,扶了小薛氏进了屋,这才又转返出来。 婆子们动作利落,早已是将小丫鬟堵了嘴,紧紧按在长凳上,做好了杖责的准备。青苗坐在小丫鬟搬来的椅子上,一脸冷意的看着地下呜呜哭着的小丫鬟,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打!” 自己还没成为姨娘,冯姨娘就有了身孕,这些死蹄子居然敢上赶着的去奉承,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活该被打死! 看着小丫鬟疼痛难忍的模样,外面的青苗和里屋的小薛氏,都长长舒了口气,心情好多了。 二十大板打完,小丫鬟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青苗一边吩咐婆子将人抬下去,一边进屋回禀小薛氏。 青苗进了屋,院子里其他人才敢松口气,有那交好的,这会才敢互相咬耳朵,“真是作孽哦!要是袁嬷嬷在,这样的事情哪里会发生。” 有人附和着:“是啊,这青苗姑娘的心也太狠了些,都是下人,她今日这么狠,难保他日.....” 有人马上打断了话,“去去去,当心被听见了没好果子吃。走了走了,别杵着了。” 青苗进了屋,迎面扑来一股淡淡地花香,冲淡了鼻头的血腥味,她低了头轻声道:“夫人,二十大板已经打完了,人我已叫抬了下去。” 小薛氏点点头,“给她送点药,别死了。院子里也打扫一下,一股子血腥味。” “奴婢已吩咐下去了,”青苗抬起头,关切道:“冯姨娘这事,夫人您不要往心里去。” “就算她生了儿子,也还是一个姨娘,夫人不必看在眼里。” 最好是生个女儿,青苗在心里加了一句。 小薛氏眉头微皱,闪过一丝不耐,“袁嬷嬷可说了何时回来?” 袁嬷嬷昨儿扭伤了脚,早上她家里人又带了消息来,说是她孙子高烧不退。小薛氏便放了人,吩咐了她脚好了再回来当差。 袁嬷嬷要在,有她安慰着,自己这心里也能好受些。 青苗摇头,答了声未曾。 想要开口问问自己的事,却又不敢轻易开口,夫人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尤其是最近越发的厉害,一个不小心,她也得不了好。 不过好在如今柳姨娘被关着,冯姨娘有了身子,老爷身边正好没了伺候的人。 想着这些,青苗神色间不由露了些喜色。 小薛氏听了,摆摆手,叫青苗下去了。 一个中午,满院子的人都各有各的心思,却独独有个霜华被众人遗忘了。 上了两个时辰的课,霜华极为疲惫,她是想着借这样的机会好好学着些,为自己来日说亲添些助益,所以学得格外认真。 可是吃午饭的点,观宜居的人只记着给拂晓院送饭菜去,却忘记霜华一向也是跟着老太太吃的。 霜华找了一回,知道祖母在大姐姐那用午饭了,也没在意,安心的在屋里等着厨上的送她自己的饭菜过来。可左等右等,饭菜的影子都没看见,眼见着快要到下午上课的点了,只气得眼泪都掉了几回,还是青英劝了几句,才匆匆塞了几口点心,出了门。 陶老太太回了观宜居,风华跟青云正一道给观宜居的下人发赏钱。霜华觉得奇怪,这好端端的,祖母怎么会想着发赏钱呢。打发了青英去打听一回,知道是冯姨娘有了孕,差点没把霜华眼泪又给逼出来。 冯姨娘有了身孕,若是再生出个儿子出来,那自己弟弟在陶家,可就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那本就被爹爹不喜的姨娘,是不是就更难出来了? 心里有事,这一下午的课都没听进去。女红倒还好,柳姨娘本就是丫头出身,平素也会教着些,崔嬷嬷刚开始教的不过是简单的穿针引线,她倒是轻易对付了。 到了学规矩就不行了,霜华年纪小,心里记挂着事,行礼行的是歪七扭八,走路也是学了她姨娘,扭的妖妖娆娆,看着就不是当正头夫人的样。 崔嬷嬷当年也是家中庶女,因而对霜华倒多了丝怜惜,更想要教好了她。虽然小薛氏明示暗示多次,只要教好嫡出的月华就可以了,但她却是半点也不放松。 末了更是留了霜华,暗下教了一遍,又好生批评了一通才放人。 霜华抹着泪,一路飞奔着去了柳姨娘的小院,也正好因为冯姨娘的事,也没人关注这边,她顺利的见到了柳姨娘。 “姨娘!”霜华扑进柳姨娘的怀里,抱着她的腰,放声大哭。 柳姨娘搂着霜华,急忙问道:“怎么了霜儿?好端端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了你不成?” 霜华许久没见柳姨娘,心里委屈,只呜呜哭着不回答。 这两个月来,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观宜居,陶老太太虽没厌了她,但到底待风华更好些。两个嫡女珠玉在前,陶正业对这个庶女也一向是没怎么放在眼里。还有嫡母冷厉的眼神,下人的不放在眼中,今日居然连午饭都忘了给她送。 霜华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柳姨娘看着青英,冷声道:“三小姐怎么回事,你来说!” 青云结结巴巴把霜华没用午饭的事说了,柳姨娘又生气又心疼,搂着霜华,恨不得把自己哭瞎了才停。 倒是迎雪机灵,知道霜华没吃饭,忙吩咐了人下去准备饭食。又来劝着柳姨娘,“姨娘莫要再哭了,三小姐年纪小,本就该姨娘帮着打算些,这般哭下去,三小姐出了这屋,不还是被慢待么。” 拿了帕子递给柳姨娘,“姨娘擦擦眼泪,想想看是求了老爷,还是怎的,万不能叫三小姐连饭也没得吃。这小小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怎么受得了。” 柳姨娘接了帕子抹了泪,倒也静了下来,只一时又想着自己被禁足,哪里还有什么法子。忍不住又落了泪,“我如今被关在这跨院,门都出不得,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我的霜儿这般,不知谦哥儿如何了。” 想到儿子,不由哭得更厉害了些。 “姨娘,冯姨娘有身子了。” 霜华的一句话,犹如坪地一个炸雷,柳姨娘的哭声还没来得急收回,就噎住了。 好半晌,才不肯相信地看着迎雪问,“冯离,有孕了?” 迎雪摇摇头,道:“我还没有收到消息。” 迎雪也一道被禁足,虽说这院子一应吃穿用度没变,但外面的消息自然就没有那么灵通,尤其这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前的事,她自然不知道。 霜华扯着柳姨娘的袖子,“是真的。府里下人都得了赏钱,祖母还亲自去看了冯姨娘一回。姨娘,若是冯姨娘也生了儿子,那弟弟怎么办?” 柳姨娘不做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 若是冯离也生了儿子,那自己的谦哥儿,就没那么尊贵了。 小薛氏不待见自己,老爷也是更宠着冯姨娘,如今自己是连老太太都得罪了,那以后,那以后她的谦哥儿该怎么办? 霜华摇了摇柳姨娘,咬着牙道:”姨娘,不能叫冯姨娘把孩子生下来。” “不可!”柳姨娘忙抓了霜华的胳膊,“霜儿,你爹的脾气你也看到了,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这两个多月的禁足,柳姨娘想了许多,她本也是千伶百俐的人,不然老太太屋里那么多丫头,怎得偏她有福气做了老爷的姨娘呢。只是这好日子久了,就有些得意忘形,这接连几次败在小薛氏手里,她也暗自摁了浮躁的心思。 也因此,更是看穿了陶正业,这个男人,是真真靠不住的。 可眼下,却只有靠他。 “姨娘......”霜华不甘心,还要再说。 柳姨娘转瞬间就想好了法子,“好了,别说了。你先回老太太那,这段时间好好表现,千万不能出错,有空求求你祖母和爹爹,早日把姨娘放出去。这事,姨娘自有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风华:听说你昨儿又爬我家墙头了? 周南辰:你听谁瞎说呢,没有的事。 踏雪:呵呵,我都看见了。 追云:呵呵,还是我追的你,狗吃屎摔的好受不? 风华:本来还想再问你一次,既然你没来,那...... 周南辰:(对着紧闭的后门)来过! ps: 感谢投霸王票滴妹纸,蘑菇怪小盆友,为毛你的投雷记录被123言情给吃了,要不是看后台,我都发现不了呢。 破费了,摸摸~ 蘑菇怪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0 22:22:04 玖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3 18:47:44 西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25 23:58:53   ☆、第42章 四十二 霜华带着青英回到观宜居,陶老太太因为冯姨娘有孕的事情心里高兴,笑着问霜华:“这第一天上学可还习惯?若是有什么不懂不会的,问问你大姐姐。” 风华坐在老太太下首,闻言冲霜华笑了笑。 霜华却绷着脸皮子直接跪在了老太太脚边,哭道:“这家里大姐姐二姐姐自然都是顶好的,唯独我一个是多余,我哪里敢去问呢。就是到了饭点没人给饭吃,那也只能是活活忍着的,不说祖母爹爹眼中没有我了,就是家里的丫鬟婆子们,又有哪一个拿正眼看我呢。也不怪别人,谁叫我是庶出的女儿,本就低人一等,又这般的没本事,诗词书画,针线规矩,没有谁肯教了我的。如今我姨娘被关了起来,府里再没人在乎我的死活了,我这样的入不得别人的眼,真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谁不给你饭吃了?” 陶正业大步走进来,他下衙回来就听观宜居的小丫头禀报说冯姨娘有孕的事,老太太说晚上要一大家子一道吃饭,他便喜滋滋直接过来了,却听到三女儿这般说话,当即脸就黑了。 “爹爹......”霜华声音小了下去。 “你爹爹问你话,你就说,在咱们陶家,你是正正经经的三小姐,谁敢饿着你不成?” 陶老太太看着霜华,语气里有一丝质疑。霜华搬来观宜居,她自认对这个孙女不差,就是柳姨娘做了那事,她都没有将错处算到孙女身上。结果呢,结果这孙女居然当着儿子的面,来告自己的黑状。 霜华看了眼风华,怯怯地道:“祖母去看大姐姐,不知怎地,大姐姐就留了祖母在拂晓院用饭。孙女在房里,一直等到下午上课的辰光,也没人来送饭菜,实在饿的不行,只好抓了几口点心垫了肚子。” “现在,饿得更厉害了,肚子都疼......” 风华听到她特意提了自己,冷笑了下,真真是个眼皮子浅的东西,自己好不好的,能跟她有什么关系? 霜华倒不是说假话,方才柳姨娘急着赶她回来,她还真的是没有吃得上东西。 几块点心,一下午的功夫,哪里管用。 陶正业听了,神色微松,“怎不叫人去厨下领了来,你的丫头呢?” 因为陶老太太嫌人多闹腾,不大喜欢一家子一块吃饭,所以除了老太太和小薛氏房里,其他几处每日的饭食都是叫了小丫鬟自去厨下领的。 以前霜华跟着柳姨娘也是如此,只是自从她来了观宜居,要么是陪着老太太一道吃,要么有人将饭菜直接送到她房里,早就已经习惯了这边。 一时饭菜没送来,她又哪里能想到要自己去领,待后头想到了,又过了饭点,且也正好想趁这个机会在爹爹面前告下大姐姐的状。 老太太摆摆手,止了儿子的话头,“这事不怨霜丫头,她在这边跟着我住了有段日子了,日日都是送过来的,她一时哪里想得到呢。是我老婆子没想到,去看了风华,正巧她给我做的衣裳收尾了,就在那边等着试穿了一下。眼看着到了饭点就在那边吃了,一时没顾及到霜丫头,这事儿厨下的人也有错。青云,你去跟夫人说一声,厨下管着我小灶的人罚一个月月例,管事娘子罚两个月月例。” “慢着,”陶正业叫住了青云,吩咐道:“去把夫人请来,然后管事娘子和小灶上的人一道带过来,这事儿叫夫人解决。”怕老太太不高兴,又转了头来解释,“这厨下的人做事不着调,得狠着管一下才是,这事儿玉琦也有责任,待会她来了,娘您也说她一通。” 老太太的处罚太轻了,霜华虽是庶出,但到底是他的亲女儿,就是外面人看轻了他都要计较一番,更何况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家下人干出的这个事。 老太太本还不高兴儿子驳回了她的决定,又听到儿子把这个责任推到小薛氏身上了,脸上立马就露了喜色,腰板子挺了挺,做好了训人的准备。 “扶三小姐起来,”见老太太不像不高兴的样子,陶正业这才想到霜华,“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也别憋着,先叫丫头去厨下领了饭,回头把这事告诉你祖母或者是母亲,自有她们来为你出头。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以后不要把什么庶出嫡出生啊死啊的挂在嘴边,你是我陶正业的女儿,出去了也代表我陶府,你说这些,像什么样子!” 原先还很温和,说到最后渐渐又染了丝怒意。 霜华就着青英的手站起来,低垂着头,小小的身子轻微的颤抖着,“是,霜儿听爹爹的话。” 霜华是个很有心思的孩子,往常很是能讨陶正业的喜欢,又因为谦哥儿的原因,陶正业倒也不算不疼她。这两个月来陶正业对她几次没好脸色,说白了,是迁怒。柳姨娘禁足,他见不到,但霜华却日日晃在眼皮子底下,所以不由得就把柳姨娘的种种不满,迁怒到霜华身上了。 只是这会看着小女儿瑟瑟发抖的样子,到底是心软了,温声对霜华道:“爹爹心里,拿你和两个姐姐是一般疼爱的,就是你祖母也是,往后可不能再说了。你姨娘也禁足不短时间了,你有时间就去看一眼吧。” “谢谢爹爹。”霜华抬起头,满身泪痕的脸上带了欣喜的笑容。 陶正业点点头,“下去梳洗一番,马上过来吃晚饭。”又跟陶老太太说,“儿子先去看下谦哥儿,这两日忙,也没去瞧瞧。” 霜华出了门,正好迎上了小薛氏带着管事娘子和伺候着老太太小灶的程家嫂子,忙退到一边行了礼叫了声“母亲”。 小薛氏淡淡嗯了声,脚步不停的进了屋。 青云一路上已是将事情给她说了一遍,这一进屋就对着老太太认错道:“母亲,您可千万要原谅我这回,今儿这事实在是怪我。冯姨娘这有了身子,我一时高兴就跑过去张罗着,厨下的人居然就怠慢了霜华,这叫我心里难受的跟什么似的。方才在外面看到了那丫头,哎呦,我看着心都要碎了。虽然说母亲体恤,不肯惩罚她们,但这错了呀就是错了,怠慢了主子哪能轻易揭过去呢。所以媳妇想来跟母亲说一声,这管事娘子么,就罚两个月的月钱,再打上个五个大板子;管您小灶的程嫂子,也罚两个月的月钱,打上个十大板子。只若不是这两人往日里头伺候的好,我正经想革了她们的差使才是,母亲,你瞧着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老太太手指指着小薛氏,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一句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噎住了。只看着小薛氏那张诚恳万分的脸,气得她狠喘了口气才道:“你今儿也不许吃晚饭了!” 小薛氏身子更弯了弯,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她本来就不想过来吃饭,看着冯姨娘心里还堵得慌呢。“是,媳妇本也就没打算吃晚饭,晌午太高兴,不知怎的就吃多了些。再加上,刚才看了霜华那丫头,我这心疼的呀,真是吃不下饭。” “你——” 老太太落下来的手又抬了上去,狠狠道:“你明天一天都不许吃饭!” 小薛氏笑,“知道了,媳妇都听母亲的。且这两日也发现自己胖了些,还要多谢母亲给这机会,叫我好清减些呢。” 风华看了眼气得浑身直抖的老太太,叹了口气,别被小薛氏气出个好歹来。上前拉了老太太一把,“祖母,咱们别在这儿说话了,这些人既然都处置好了,咱们先过去等着开饭吧,冯姨娘怀着小弟弟,可是饿不得的。”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点头道:“很是应该,青云,小心去请冯姨娘过来。”又笑着跟风华说,“多亏你提醒我呢,这怀了孩子的女人啊,是最饿不得的,大人不吃可以,小孩子不吃可不行。这可不像是有些年纪大了再也生不出来的,那一顿两顿不吃也无所谓,就是你啊,也要按时吃饭,以后大了对身子好。” 也不管这话跟一个小丫头说合不合理,只成功气得小薛氏变了脸色,老太太就爽了。拉着孙女的手,趾高气扬地出了门去饭厅。 小薛氏目光含毒般瞪着老太太和风华,手里的帕子都要扭烂了,朝管事娘子和程嫂子发了一通火,交代青云去看着“杖刑”,自己回了房。 管事娘子和程嫂子对视一眼,都偷偷笑了,夫人这是打算放她们一马了。 用了晚饭,陶正业亲自送了冯姨娘回房,好生温存了番,直到快近子时才离开,去了小薛氏屋里。 而风华这一夜依旧好梦,第二天一早,一个好消息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太忙了,只能随榜,大家注意一下,后期打算准时六点更新。 若是六点没有更新提醒,那就是当天没有更新哈。 进入十一月的时候,作者君会马力全开,尽量坚持日更,偶尔双更什么的。 最后: 你们看红色了吗? 被安利了多次,我终于看了,从第二集开始就好看了。 铁蛋萌萌哒,柳爷各种女汉纸,调戏铁蛋的那样子,啊哟,实在是羞羞。 另外男女主智商太高,女主声音软糯,听得心也要醉了。 还有还有,男主的妈妈,我好想要这样一个婆婆呀。   ☆、第43章 四十三 程氏带着儿子媳妇搬到四巷胡同后头两条街道的辛集街,因着大半东西都自带了,小薛氏又得了陶老太太的吩咐,送了厨上的用具并一些应季的绿色盆栽,风华也私下同陶正业说了一回,送上了些门帘窗纱等物件。 一两日的功夫,就也规整好了。 程氏乡下老家的规矩,这搬了新家,是要请亲戚朋友们吃一顿乔迁宴的。也叫暖屋宴,新家没人住,亲戚朋友过来吃个饭,热热气,寓意日子红红火火。 程氏是个会做事的,知道陶老太太跟侄儿媳妇不对头,这若是一道请了来,宴席上少不得要生出点子事。因而早早就跟儿媳妇秀眉说了,到四巷胡同口的饭馆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给小薛氏送了过去,秀眉跟饭店的伙计一道去了陶府,好生跟小薛氏解释了番,不仅哄得小薛氏半丝气也没生,反倒是贺喜的银子愣是由原本的十两升做了二十两。 而陶老太太这头,见大嫂子单单略过小薛氏不请,心里高兴坏了,深深觉得程氏明白自己的心。因而放了话,姑娘们学也不上了,刚用了早饭就浩浩荡荡地赶了过去。 陶正文来京城时间不长,但因为得了陶正业给的两个铺子,也算是有身价的人了,在京城倒也认识了几个人,且人家看他身后有个正三品的大哥做靠三,倒也愿意跟他来往。 所以今日男客那边倒是开了两桌,倒是女客这边,秀眉和程氏都是日日在家的,不过就是请了陶老太太并三个孙女,还有住在隔壁的一个李家嫂子带了个两三岁的小女孩。 因着日头还早,几人就摸起了骨牌,秀眉是当家女主人忙得走不开,陶老太太就拉了朱嬷嬷凑数。 而姑娘们则坐在侧间说话吃果子,陶正文得这两个铺子时日不长,正经还没往家拿过钱,但秀眉一来不是个小气的,二来也不是个眼界短的,给姑娘们准备的茶水点心也都特意是在铺子里挑好的买,所以就是嘴刁的月华也吃得欢欢喜喜。 今儿风华出门带的是桃夏和踏雪,除了桃夏在跟前伺候着,踏雪和月华身边的青霜,霜华身边的青英,都在隔壁屋子里玩着。 这果子还没吃几颗,踏雪就招手把桃夏叫了出去,片刻后桃夏回来,又在风华耳边咕哝了几句。叫霜华瞧见了,便推推月华,小声道:“大姐姐成日里神神秘秘的,我瞅着她和二姐姐好,可是有话还瞒着你呢。” 月华吃着果子头都没抬,“大姐姐原就比我们大,有些事情不叫我们知道也是正常的,这桂花糕我吃着像是珍宝斋的,你尝尝。” 霜华拧着眉,不屑的打量了眼月华,吃吃吃,成日就知道吃,亏还是嫡出的小姐呢,见了吃的都要走不动路了。只是到底不敢说什么,风华那日的狠劲她还记在心里,没事也不敢去得罪她。 一个人坐到了边角上,默默想起了柳姨娘的事情,看昨儿爹爹的意思,已是同意她去看柳姨娘了。那今儿晚上就先过去一趟,和姨娘商量商量,看怎么着能早日把姨娘放出来,不然叫冯姨娘生了儿子,她和弟弟的日子就都要难过了。 风华没有注意这些,她心内激动,简直已经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因为,长久没有消息的梁嬷嬷的儿子和媳妇,找到了。 如今人就在吴大叔弟弟的家里,等着她去见。 胡乱吃了这顿饭,风华就跟陶老太太说:“祖母,今儿正好不用上学,孙女的绣线用完了,想再去买上一些,待会先叫妹妹们跟祖母回去好不好?” 程氏就笑:“这孩子,买点绣线,叫个丫鬟去就是了,这大热天的,你还巴巴跑一趟,仔细过了暑气。” 程氏知道侄儿家的三个女儿都是娇生惯养的,因此比不得乡下的丫头片子,出去一趟难保不会晒出个什么来。 陶老太太真心疼爱风华,听了程氏的话,也道:“我这两身衣服你刚做好,这又要出去买绣线,现下崔嬷嬷来你要跟着上学,哪里还有功夫做针线呢。你孝顺祖母是知道的,只也跟你两个妹妹学着点,偷点懒,自己舒坦才是最要紧的。”今儿身上就穿了风华头前才做好的衣服,又舒服又有面子,陶老太太到这不久,都已经跟别人炫耀过好几回了。 霜华嘴一撇,祖母什么事都护着大姐姐,月华却是像没听懂老太太话里意思一般,依旧笑嘻嘻地。 风华就笑,抱着老太太胳膊娇声道:“祖母,孙女就是喜欢那花花绿绿的绣线,看着心里头就舒爽。您就叫我去吧,反正今儿都出来了,正好便利。顶多我答应您,这个月头再不动手了。” 老太太被磨的没了脾气,叫了踏雪和桃夏,仔细叮嘱了一番才放了人。 外头等着的还是上回载风华去翡翠茶铺的车夫,这车夫原是小薛氏陪嫁方嬷嬷的侄儿,舅母知道了外祖母给了她翠嬷嬷,就使了手段买通了这个车夫,这样有什么事出行暂时也可以瞒过小薛氏。这车夫原本就是薛家出来的,身为未来的侯夫人,拿捏这样的人容易的很。 风华和桃夏踏雪上了车,马车就往红番地行了过去。 吴大叔的弟弟是个瘸子,进不了府里做事,和媳妇一道在昌平街上做了个早点摊子,虽然平日里吴大叔也会照应一二,但因为有三个孩子,日子也是过得紧巴巴的。 马车在红番地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前停下,风华三人下了马车,就看到一早等在门口的吴大叔。 吴大叔讨媳妇的晚,时年已经四十多岁了,因着常年守着后门风吹日晒的,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上几岁。 “大小姐,梁嬷嬷的儿子媳妇都在屋里头呢。”吴大叔搓着手,看了眼四周,略有些尴尬的说道:“除了我弟弟这儿,我也不知道可以把人带到哪里去,去客栈也不大安全。” “吴大叔这事儿办的好,这地方安全。”风华笑道,她明白吴大叔的心思,是怕她一个千金小姐嫌弃这里脏乱,怪罪他。其实他哪里知道,前世自己在乡下,住的地儿还不如这里呢。 吴大叔憨厚的笑笑,领了人进去。 进了堂屋,只见吴大叔的弟弟,紧张兮兮地盯着面前背对背绑着的人。而背绑着的两人见来了人,皆扭头过来呜呜叫着。 风华大吃一惊,梁嬷嬷是她母亲的乳母,梁嬷嬷的儿子媳妇,原该好生礼待的,怎能把人绑着还堵了嘴?吩咐着:“快把人松绑,怎得还绑着人了。” 吴大叔还未说话,他弟弟吴瘸子先叫开了,“不能松绑不能松绑,这两人可精着哩,昨儿夜里我不过打个盹他两人就要逃跑,我跌了几跤才抓着了人,我那婆娘腿都跌破了。” 吴大叔也道:“是的大小姐,我好不容易找着人,可是他们不肯跟我回来,我没办法,只有请了人把他们给抓回来了。” “那就先松了嘴,我先问几句话。”风华道。 吴大叔上前把两人嘴里的白布抽了出来,梁嬷嬷的儿子梁小平怒目瞪着风华,“你是谁?你抓我们做啥?” 梁小平媳妇也是哭着道:“你这小姐长得文文静静的,咋就这黑的心。我和我当家的好生生过日子,哪里碍着你的道了,要绑了我们!” “梁嬷嬷,是什么时候没的?”风华静静的问。 知人知面不知心,就连自己的亲爹爹都是不可信的,更何况是当初伺候过母亲的嬷嬷的儿子媳妇。所以她吩咐吴大叔去找人,也并没有叫吴大叔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我早都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梁小平一下子炸开了,旋即又哭着嗓子道:“好心的小姐,你们放过我和我婆娘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梁小平媳妇也是哭着,却反而骂起了梁小平,“你这个王八羔子,你那死了的老娘到底是做了啥?这么些年,老娘跟着你东躲西藏的,几辈子的苦都吃了,儿子闺女也在逃命的路上死了,如今还被抓起来!老娘不跟你过了,老娘就是死,也不跟你过了!我咋这命苦了,呜呜呜......” “吴大叔,劳烦您和吴叔把这两人分开,寻个僻静的地儿,我问梁嬷嬷儿子几句话。”风华听了几句也是听明白了些,想来这梁小平媳妇是个不知情的,但梁小平却知情。一时想到梁小平媳妇说的,儿子闺女在逃命的路上死了,有谁会想要他们的命? 想来也该是小薛氏。 “不成,不成,你们不能抓我当家的!”话说得狠,到底是心软,吴大叔兄弟俩一上前,梁小平家的就扑腾开了。 踏雪征求了风华的意思,上前一个手刀,梁小平家的就软到下了。 梁小平一脸惊恐,风华安慰道:“没事,她只是昏了过去,一会就好了。” 梁小平满脸惊恐的被吴大叔和踏雪押到了隔壁的屋子,吴大叔去了堂屋,桃夏跟着到门口守着,会武功的踏雪就在风华跟前作陪,以防梁小平起歹心。 “我是陶风华,梁嬷嬷,曾是我母亲的乳母。梁叔,按理你也是我母亲身边的老人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如何的,我只是想知道些当年的事情,去庄子上找你没找到,所以才吩咐吴大叔帮着我找你,让你受惊是我的不是,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风华说着话,示意踏雪去给梁小平松绑。 踏雪知道梁小平不会武功,对于她可以轻松收拾的人,自然是不放在心上,上前给梁小平松了绑。 梁小平趴在地上,保持着姿势许久不动,半晌才抬头看着风华,“你说,你是大小姐?” 风华点了头,梁小平却哭了,他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你说你是大小姐,你怎么证明?” “这个世界上,到此刻还对我母亲的事情念念不忘的,除了我这个亲生女儿,也就只有当年害她的人了。你说,若是害她的人,可会这般好好的问你话?”若是叫小薛氏找到了人,只怕会立即把人杀了吧。 梁小平怔愣了片刻,忽然哭着往前爬了几步,踏雪忙要制止,风华冲她摇了摇头。 梁小平在风华面前停下,声音都带着哆嗦,“大小姐...大小姐....我可算见到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 我抓紧码字,争取明儿能及时更新 最近小天使们留言的好少 哎.....   ☆、第44章 四十四 梁小平对当年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他是次子,大薛氏死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几岁。且一直是在外院伺候着,内院的事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偶尔母亲梁嬷嬷回家,会跟他嘀咕几句夫人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他跟着一起担忧下以后的生活罢了。 身为夫人乳母的儿子,他的前程和夫人有直接的关系,但母亲都没有办法的事,他就更没有办法了。听说老爷请了全京城最有名的大夫来给夫人看病,听说夫人的妹妹薛三小姐亲自到了府上陪着姐姐,听说老爷特意告了假守着夫人,他就想着,夫人一定能熬过去的。 直到那日,那日母亲本是陪在夫人身边守夜,却在下着大雨的夜里,将自己的门拍的叮咚作响。他一打开门,母亲就狼狈的跌了进来,接着一叠声的吩咐他收拾东西离开陶府。他摸不清什么原因,但看母亲焦急的样子,他便快速的收拾了衣裳和聚下来的零碎银子,辞别了母亲,连夜去了庄子上。 十日后,母亲也来了。 母亲来的那个夜里,同他说了许多的话,从母亲第一回见到夫人说到夫人临死前的一刻。也是那个夜里,他知道夫人死了,但是夫人的妹妹却要嫁到陶府做新夫人了。母亲说,她对不起夫人,她有罪。 后来母亲就病了,身子一日日衰弱,直到自己娶了媳妇的第二天,母亲就死了。 他是先夫人乳母的儿子,在庄子上日子倒也不难过,老爷吩咐他做了庄子上的管事,他的媳妇也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他以为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了,谁知道有一天夜里却遇到了杀手,杀手刀刀狠辣,杀了他的女儿。 他带着媳妇和儿子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可是杀手却紧追不放,逃亡的路上,儿子也没了。他们夫妻从南逃到北,又从北逃到南,可是身后人却一直紧追不放。 他在一次被抓到的时候,被逼问遗书在哪里? 他这才想起,好像母亲回到庄子上的那个晚上,跟他提起过遗书的事情,说是夫人临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 只是那遗书在哪里,他却是不知道。 后来她们夫妻见逃不掉,就索性钻入了人口最密集的红番地,这里人口多,三教九流都有,这一来倒真的躲了过去。这一两年安顿了些,他才敢渐渐出来做了小营生,实在是手里银钱早花完了,再这么下去就只能等死了。 风华听完问道:“梁嬷嬷可有跟你提起过母亲身边伺候的慕云和暮雪?” 梁小平皱着眉头想了想,“听过暮雪,好像是夫人没的那个晚上就不见了,慕云我倒是不知道了。” “梁叔,”风华想了片刻,开口道:“你可愿跟着我?想来你也应该知道,究竟是谁一直不放过你,怕你知道什么消息,想要除之而后快。我如今,虽然还不能同那人抗衡,可是我却可以保你和梁婶安危。” “跟着你?”梁小平瞪大了眼睛。 风华轻轻点头。 梁小平忙跪好了身子,咚咚咚给风华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小姐收留!多谢大小姐收留!” 风华跟梁小平说完话,就叫他去找梁婶说了这事,两人又一道过来道了谢,风华才吩咐桃夏将人送到定远侯府找舅母周氏。又给了吴大叔弟弟五两银子,表示感谢,风华才离了红番地往昌平街上去。 说是来买绣线,总不能空着手回去。 路上踏雪忍不住问她,“小姐,梁大叔明明说当年梁嬷嬷是说自己有罪的,可能梁嬷嬷也是害了夫人的凶手,您为什么要收留他们夫妻?” 风华托着下巴沉思,听了踏雪的问话,道:“虽说如此,可梁叔却什么都说出来了,这可以说明三点:一,他是个憨厚老实的,并不会帮着他娘隐瞒;二,这也说明其实在他心里,梁嬷嬷并不是真的对不起我母亲,或许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梁嬷嬷愧疚没有保护好我母亲;这三嘛,他如今能靠的人只有我,而且我帮了他,对我也有好处。” 踏雪点了头表示明白,风华却觉得有些心累。 她一直积极努力,也避开了小薛氏的暗算,甚至把小薛氏安插在身边的青禾都清除了,可是真的跟小薛氏比起来,她却还差得太多。她手中没有钱没有人,若是没有舅母和外祖母帮着些,她简直是寸步难行。 “踏雪,”风华道,“你和追云两人身手好,若是叫你们去找一个失踪多年的人,你们可能找到?” 踏雪摇头,“奴婢和追云一向也都是困在后宅,就是学了些东西比普通的婢女要略强些罢了,找人真是没有法子。” “不过,”踏雪顿了顿,“小姐若是真想找人,倒是可用托侯府行事,小姐的舅舅薛大人在外面行走,想来也是认识些跑江湖的人。那些人虽然不起眼,但有个什么消息传的却是很快,想找个人,就算不能即刻找出来,起码也能找些苗头的。” 跑江湖的人? 风华想起周南馨生辰时,那‘抢劫’小薛氏的人来。 或许可以找机会问问周南辰,找那些人来帮着找慕雪? 既然她是在母亲没了的那个晚上不见了的,想来是知道些什么,或者母亲的遗书就在她手里。一时又想到当初云烟说,青禾曾在她卧房里翻了好几回,那么母亲的遗书,也极有可能是在自己身边。 心下想着定要回去仔细翻找一番才是,不过慕雪那边,也得抓紧找人。翠嬷嬷已经联系上慕云有段日子了,可是慕云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或许她也同现在在陶府做事的两家人一样,早叛变到小薛氏那边去了。 “这事不能叫舅舅知道,这事儿除了我身边的几个人,任何人都不能知道。”风华肃了脸色,看着踏雪。 踏雪一凛,忙应声答是。 她方才是悄悄起了心思,想私下里去告诉侯府的人,好帮着小姐找到那个什么慕雪,怎得小姐会看得出来? 见踏雪答了,风华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踏雪和追云,虽然能保安全,但太有主见,想要收复她们,自己还是有点嫩。 算了,以后再说吧,先想办法见到周南辰,找那几个人帮忙才行。 马车行到陶府门前,却正好遇到了将军府的下人。 见着风华下了马车,张氏身边的秋嬷嬷迎了上来,“陶小姐这是从外面回来啊,前儿陶夫人和小姐们送去的生辰礼,我们小姐很是喜欢。那日也没好生招待几位小姐,正好这天儿热了,小姐想邀了陶家小姐们到咱们西山的庄子上避避暑。” 风华一笑,真是得来不费功夫啊!回了个半礼,“嬷嬷可见了我母亲?若是母亲同意了,我自然要去叨扰一番馨姐姐的。” 风华前世,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统统称呼小薛氏姨母。可是今生,上回祖母寿宴时,她在张氏面前就直接称呼小薛氏母亲的,如今自然也不会改变。 叫一声母亲而已,并不会掉一块肉。 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姐,秋嬷嬷暗下里点点头,面上却是笑得更开,“还没有呢,这不,刚下了马车。” 风华笑,“我也正好从外面买绣线刚回来,嬷嬷若是不介意,不若我领了您一道过去吧,正好我回来也该去禀告声母亲。” 秋嬷嬷是张氏的贴身嬷嬷,张氏又和小薛氏交好,不管秋嬷嬷为何抛出这个橄榄枝,风华都稳稳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经历了前世,她如今,什么也不怕。 秋嬷嬷跟着风华一道去迎风阁,路上问风华为何去买绣线,风华便笑着将给陶老太太做衣裳的事情说了,秋嬷嬷更是满意。到了迎风阁小薛氏跟前,还忍不住夸风华,“原以为您家二小姐是再好不过的了,谁知道您这么会教养姑娘,这大小姐小小年纪就这般的有孝心,真真是百里难挑一的。” “嬷嬷谬赞了,她们小姑娘家家的,能做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不想上学打发时间玩玩罢了。”小薛氏的笑容有些勉强。 秋嬷嬷虽然是张氏身边的贴身嬷嬷,可她却是在大将军周励身边伺候过的,说起来,她实际上是周励的人。小薛氏虽然想表现出慈母的样子来,但见秋嬷嬷夸风华,一时想到张氏说周将军有意风华做儿媳妇,不知怎的,这些话就说出来了。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母亲说得极是,都是祖母厚爱,我那针线拿不出手,偏祖母疼我,日日不离身的穿着,叫我真是不好意思的很。” 风华看着小薛氏,脸上是不好意思的笑。 前世我无能为力,但今生,你想败坏我的名声,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秋嬷嬷人精一般,忙笑着递上帖子,“瞧我这脑子,差点就忘了正事。是我家小姐,说谢谢夫人和陶家小姐们送的礼了,她很是喜欢。正好最近天儿热,我家小姐想邀请陶家两位小姐到西山的庄子上避避暑。临着庄子就是瀑布,这个天儿最是凉快,且那瀑布下游的泉水,最是甘甜,小姐们娇贵,那倒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不待小薛氏说话,风华出声道:“母亲和嬷嬷有话要说,女儿就先退下去了,待明儿早上再来给母亲请安。” 小薛氏慈母没表现出来,风华孝女倒表现的极好。 小薛氏忍着气笑道:“很是,快些下去歇着,外面日头毒,你这从外面回来仔细中了暑气。” 风华恭敬地行了礼,才带着踏雪出了迎风阁。 因为冯姨娘有孕的事情,小薛氏一时分不开身去对付风华,且连连两次失手,加上又损失了青禾,她如今也不大敢动。 所谓谋定而后动,风华养在陶府,她不信没有机会出手。不过是现在月华和周南辰的亲事也不着急,就先放着,待寻着了机会,一击即中才好。 秋嬷嬷亲自上门,小薛氏自然不会拒绝,周南馨是周南辰的亲妹妹,张氏唯一的女儿。月华跟周南馨关系打好了,于以后也便利。且周南馨去庄子上,想来南辰那孩子也会去的,自己和张氏的心思,张氏身边服侍的下人没有不知道的,想来也可以促进下两个孩子的感情。 想到这些,小薛氏当即就应允了。 陶家三姐妹同时得了消息。 风华无可无不可,这天气炎热,慕云暮雪的事情查不出来,她和桃夏杏雨三个在卧房里翻了几遍也没翻出要找到东西来。 她心里烦躁,恨不得早点去西山才好,早点见了周南辰,早点就有机会找到慕雪人。 月华跟周家兄妹打小一道玩,感情深厚,常常一道玩的,西山的庄子上她也去过几次,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这次又因为家中两姐妹一道去,她倒是越发开心了。 只有霜华有点纠结,周家是嫡母都要攀着的人家,周家少爷不论长相还是前途都要比侯府的薛少爷要好,如果可以选择一个嫁了,自然是要嫁给周家少爷才好。虽然她从没去过周家,但看薛家的气派,就可以想象出周家是何等尊贵。 只是,她看得出来,崔嬷嬷不大高兴。 跟着崔嬷嬷学习,对日后嫁人有好处,但那毕竟是以后才能看见的好处。但眼下周家小姐相约,想来周家少爷也会去的,这个好处却是即刻可以看见的。 霜华很快就做了决定。 崔嬷嬷确实不高兴,她来陶家,其实原本是为着教导风华的。 她之前在镇国公家任教养嬷嬷,皇宫里的兰妃娘娘可是经她手教出来的,因着兰妃娘娘,她也在京城里一炮而红。可是后来镇国公家留着她教养余下的几个庶女,却是平平常常,待到几个庶女出了嫁,她却无人问津起来。 陶大人来请她,她听说陶大小姐时年十二,心下自有一番计较。十二岁的正三品家嫡小姐,未来的夫家定然差不到哪里去,这又是她一个扬名的好时机。 可是她来陶家几天,却只在第一天见了一回陶大小姐,今儿吓着了明儿有事了,这回干脆要出去避暑了。 她一个人避暑也就算了,好歹还有两个学生不是,虽然年纪小些,但到底一个是嫡女,一个是有灵气的庶女,顶多熬两年,她也不是熬不起。可这次居然是三位小姐都要去的,那还请她这个教养嬷嬷回来干什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家,能教出怎样的好姑娘? 她已经四十了,若再不教出两个拿得出手的学生,那以后在京城只怕就更没人记得了。 小薛氏自然是知道崔嬷嬷不同一般的教养嬷嬷,亲自过来给三位姑娘告了假,又说了好一通的好话,束修也从原来的五两银子一年四套衣服变为了八两银子一年八套衣服。要说小薛氏为何这么舍得,那完全是因为这两日月华的变化太大了。 行走间的气派,书画上的长进就不必说了,就是迎风阁下人回话时撒了个小谎,小薛氏心里不爽快没注意让过了,却叫十岁的月华指了出来。当即把小薛氏高兴的,恨不得把崔嬷嬷请回来供起来。 她就这一个女儿,打小也想要好好教上一些后宅的阴私,省得她吃亏。可是看到女儿笑意盈盈的小脸,想到自己小时候想要个什么,都要想方设法去争取,她就舍不得。她的女儿,生来就是嫡出的小姐,想要什么,她这个做娘的都会为她弄来,又何必要去学那些呢。 只是女儿慢慢长大,她也就慢慢开始担心,女儿在自家当然没有问题,可若是嫁出去,婆家怎能比娘家?就算是嫁到好姐妹张氏身下做媳妇,她也还是担心。若是女儿自己就能看出这些,她自然要放心许多。 她舍不得教,崔嬷嬷能帮着教,倒是省去她许多的心。 两日后,将军府派来一辆马车打头,陶家三姐妹坐在自己的马车里跟着出了城,往西山去了。 将军府的庄子在西山脚下,身后是瀑布,脚下是甘泉,周南辰见了,只觉得脚都抬不动了,如此风景优美的避暑胜地,为什么没有人早点告诉他?! 就算身为一个普通的现代人,也是过不惯这里的生活的,大热的天儿,没有空调,没有冰箱,就连电风扇都没有。这些日子他一是进不了陶府,见不了想见的人;二是被热的无心吃饭无心睡眠,被铁叔看着负重跑的时候,直接就晕了过去。 不过这倒是因祸得福了,他娘见了,哭天抹泪的,再也不同意他去大营了。他爹没有法子,自然就放过了他。 这回妹妹邀请陶家小姐来庄子上避暑,他还没主动提出来呢,他娘就安排他一道过来了,美其名曰,保护妹妹们。 其实他知道,他娘的意思是叫他趁此机会好好和陶家那个圆圆的二小姐联络感情。可是,对陶大小姐的念念不忘他都有种自己恋童的即视感,更何况是面团子一般可爱的二小姐呢?二小姐那个样,跟他五岁的侄女如出一辙好不好,他虽然喜欢原滋原味的古装美人,可是他不是禽兽啊! “桂平,去看看陶家小姐到哪了。”周南辰自在的泡着泉水,吩咐道。 “什么,为什么是我?”桂平双脚泡在水里,正在那暗爽呢,闻言就爆发了,“为什么不叫春来去?前儿那么热的天,都是我陪少爷您在大营跑步的,后来您晕了,还是我背着您上的马车。可是春来呢,天天待在家舒舒服服的,这回出来避暑倒是跟来了,怎么有事不叫他去,又叫我去?” 周南辰是叫顺嘴了,穿来这么久,他和桂平最熟悉了,一有什么事,自然第一时间就叫的他名字。听了桂平一大串的抱怨,刚想改口叫春来去,就听春来不屑的回桂平,“少爷乐意,你管得着吗?” 这位马上就闭了嘴,冷冷瞪了眼桂平,眼里明晃晃的: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 看着桂平十分不舍的抽了脚,不得不跑着去前院时,周南辰忍不住的暗爽。还是在古代好啊,蹂.躏人都这么理直气壮。在现代,虽然他爹妈有钱,但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他是最没出息的老三,又还在读书,家里的仆人还都没几个把他当一回事的。 更何况,像现在这样指使桂平做事了。 桂平很快就小跑着回来了,人一回来就迫不及待脱了鞋跳进了水里,舒服的叹了口气才道:“陶家三位小姐都到了,大小姐正领着人去看住的地方呢。” “那我回房换件衣服,也过去见见客人。”周南辰站起来上了岸,浑身湿漉漉地走了。春来忙拾了他的鞋和外裳,抱着一路追了过去。走了老远还不忘回头喊桂平,“少爷衣裳放哪你最清楚,还不过来帮着找。” “他娘的!”桂平猛地一扑棱水,溅了自己一脸。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春来你是个汉子啊,整的像个娘们似的,难不成还想着给少爷做小?桂平一边心里怨念,一边不得不快速追了上去。   ☆、第45章 四十五 将军府的这处宅子处于西山脚下,依山靠水,风景甚好。 宅子分为前后两个院子,每个院子大约有七八间屋子。周南辰带着下人和护卫住在前院,周南馨带着丫鬟婆子和陶家的几位小姐住在后院。 周南辰一路匆忙进了前院卧房,在衣裳箱子里东挑西拣的,选中了一身白色长袍。桂平服侍着他穿上,又拿了通体碧绿的玉簪将头发高高束起,他又从箱底翻找了一把折扇。折扇打开,顷刻间一个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就现于眼前。 周南辰照着铜镜,模模糊糊看了一眼,心下满意起来。 这副身子的主人,和原来的自己长得十分相似,剑眉星目,仪表堂堂,放在现代的娱乐圈,那也是风靡万千少女的一代男神。 他系上碧色腰带。 春来忍不住出声劝道:“大少爷,男女七岁不同席,您这样去后院,万一冲撞了陶家小姐,怕是不妥当吧?” 其实他还有话未说出口:您一个堂堂一品大将军家的少爷,打扮得这般流里流气的,真的好吗? 周南辰诧异地看了春来一眼,“不妥当?上回陶大小姐不知道是我救了她,还是你上赶着帮我解释的,那次不是更不妥当?” 春来心道,您也知道不妥当啊!哪家少爷喝醉了酒闯人家小姐闺房的?人家没喝醉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次是晚上,没人瞧见!”春来强自辩着,“且少爷好人都做了,不叫陶家小姐知道感谢一番,那不白做了吗?” 周南辰失笑,感情没被人瞧见男女私下相见就不必忌讳了? 古人真是,惯会自欺欺人。 “陶家小姐来我家庄子上做客,妹妹还小,待客上难免会不够周到。我身为主人岂可不去见客呢,叫外人知晓了,只怕会说咱们家瞧不上陶家,故意怠慢陶家小姐呢!”说着话,故作潇洒的扇了扇风,“走吧,你啊,就该向桂平多学习学习,天天躲在家偷懒,人比那七老八十的秀才还要酸。” 被当做榜样的桂平,冲着春来做了个鬼脸,快步跟了上去。 春来认命的跟上,他是不想去大营,热得要命的天儿,待在府里多自在。只是,他一直以为少爷没看出来的啊? 这边厢陶家三姐妹刚在各自住的屋子里放好东西,一路舟车劳顿,庄子上的小丫鬟送了水,三位小姐又忙着洗漱一番。 待一切都规整好了,才在小丫鬟的带领下往正厅行来,再次和周南馨相见。 “这里不比家里,东西不齐全,住的条件也不好,三位妹妹可别见怪,若是短了什么缺了什么的,就跟秋嬷嬷说,母亲担心我招待不好你们,可是特意让秋嬷嬷来帮我了。”周南馨见风华等人来了,忙迎了出来。 秋嬷嬷立在一旁,脸上挂着笑。 “馨姐姐说的哪里话,这儿又凉快又清净,是再好不过的地儿了。”风华道:“若不是有你的邀请,我们姐妹哪里能有机会来这儿避暑呢。” “是呀,我今年天儿一热就盼着了,可算盼到馨姐姐来接我们了。”月华上前抱着周南馨的胳膊,眨着眼睛道:“今年正好没有大人来,咱们几个没有顾忌,倒可以好好玩了!” 两家交好,往年京里最热的时候,张氏会邀了小薛氏到这庄子上避暑,是以月华倒是来过这儿几回。 周南馨伸手捏捏月华肉乎乎的脸颊,嗔道:“我可不敢带着你瞎玩,去年你差点掉水里,可把我给吓坏了。刚好今年你大姐姐来了,有人看着你,我也省事的多。” 周南馨又笑着拉了后头的霜华,“霜华妹妹,你和风华妹妹一样,是第一回到我这里来玩,可别见外啊!” “馨姐姐说笑了。”霜华不好意思的低了头,露出白皙的颈项。 周南馨微微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她出生武将之家,行事本就较一般闺阁女儿家疏朗些。陶家三位小姐,一位明快,一位娇憨,都是叫她喜欢的。唯独这个三小姐,扭扭捏捏,是她最不爱的性子。 她又不是男子,陶三小姐这样作态是个什么意思呢? 屋里几人坐下说话,有小丫鬟就送上了瓜果茶点,并在屋子四周放了四个水盆子,里面是半大盆的清泉水。 周南馨笑着解释,“咱们女孩儿家,虽是夏日里头也不好直接用冰的。这处庄子有一汪清泉,里头的泉水极是凉爽,这般打个几盆放在屋子里,也是凉快。还有啊,那上游的泉水,拿来泡茶是最好的了,茶香水甜,你们快尝尝看。” 周南馨是去年夏天来的月事,因着她一向怕热,到了夏天必要在屋子里放足足的冰块,这月事一来,可把她害惨了。大夏天,四肢凉得如同冰块,小腹不仅冰还隐隐有往下坠痛的感觉,一连数日,直到身上干净了才好起来。 打那以后她就怕了,再热的天也不敢直接用冰块了,倒因此,见着几位闺中好友时,不免就要多念叨一番。 陶家三姐妹笑着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品了一口。 茶盏刚落下,外头就有小丫鬟道:“小姐,少爷过来了。” 霜华听了,眼角微挑,止不住的欣喜。 周南辰大步进屋,一眼就瞧见了穿着紫色衣裙的风华,不过几日没见,却觉得她好像长开了些似得。不由就觉得心情大好,“几位妹妹一路上辛苦了。” 月华娇声道:“辰哥哥,你去哪儿了?方才我们到了,可是馨姐姐一个人去迎我们的。” 周南辰寻了位置坐下,“这不是南馨邀你们来玩么,我带人去钓了鱼,晚上给你们做鱼汤吃,这处的鱼最是鲜美了。” 周南辰面不改色的撒着谎,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来这儿,哪里知道什么鱼鲜美不鲜美了。都是桂平和春来说的,当然那鱼,也都是下人早就钓好了的。 不待月华开口,一旁静坐的霜华就细细的道了谢,“为着我们,倒叫辰哥哥费心了。” 她依着月华,也叫了辰哥哥。 周南辰这才发现,原来角落处还有位身穿碧绿色衣裙的小姑娘,看着和月华差不多大,但眉眼纤细,五官精致,倒是比风华还要好看上几分。 只是看着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还有那细声细气的声音,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坦。 他是性子大惯了的,来到这个地方又备受张氏疼宠,对于不喜欢的人自然就不屑搭理。只是想到她是那人的妹妹,就扭了头去看风华。 风华也是不悦,瞪了霜华一眼,这才道:“辰哥哥馨姐姐客气,我们姐妹三人就厚着脸皮受了。今儿来之前母亲曾吩咐我们带了些点心,其中一部分是月华亲手做的,还望馨姐姐不嫌弃。” 话落桃夏和青霜,将食盒里的点心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月华一面替周南馨和周南辰夹点心,一面道:“我妹妹年纪还小,这也是第一回出来,她不会说话,辰哥哥馨姐姐可别见怪。” 以小薛氏和张氏的交情,确实不需要说这些话。 且她打小就跟在周南辰兄妹两人身后长大,自也是把两人真的当了兄姐。霜华这么一说,倒多了几层意思,月华只是天真,并不是不懂。 周南馨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到底是她下帖子将人一道请了来的。面上夸着月华的手艺,心里却决定了,下回要远着这位三小姐。 众人又就着茶和点心说起了话,几人年纪相仿,说说笑笑间,将方才的事情忘在了一边。 霜华一路憋着火,直到晚间回了房才发了出来。 “我的好小姐,”青英抓着霜华拍桌子的手,见手心已是隐隐发红,心疼地劝道:“你这是做什么呢,仔细手疼。” 霜华板着脸,“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对我,我是怎么不会说话了?辰哥哥特意为我们打了鱼,难不成我道声谢还有错了?” 青英打小就伺候霜华,虽然对霜华的很多做法不赞成,但到底是有感情的。 “小姐您别生气,其实要奴婢说,这都是因为姨娘被关起来的原因,要是姨娘出来了,就冲着谦哥儿是您弟弟,是咱们姨娘生出的少爷,大小姐二小姐也不敢给您脸色看的。”青云帮着霜华轻轻揉捏发红的手掌,劝道:“您目前应该想法子救姨娘出来,只要姨娘出来了,就什么都好了。” 霜华想想以前姨娘在身边的时候,二姐姐好像的确是对自己非常好的,不由就点了点头。 青英笑道:“天也不早了,小姐早点休息吧,这里不同家里,若是早上起迟了,那边又该有话说了。” 霜华摇摇头,“你先下去歇着吧,我还不困,先把这事儿想清楚再睡。明儿你记得早些叫我。” 青英无奈,只好铺好床,自己先到了外间的软榻上躺下。 而风华这里,一直到了晚间才寻着了机会单独和周南辰说话。 “周公子,”无人的时候,风华便不像下午时那般叫辰哥哥了,“我寻你是想请你帮个忙,就是上回馨姐姐生辰时你帮我时找的那些人,你能不能介绍给我,我要找他们帮着做件事。” 周南辰望着眼前跟自己有三步之隔的人,心想自己又不是妖魔鬼怪,明明上回还聊得很开心的,怎么这次又这么见外了? 他哪里知道,上回风华跟他见面的时候叫踏雪撞见了,风华被误会闹了个大红脸。这回出来风华带了踏雪和桃夏,此刻踏雪人就在边上守着呢,她当然要注意些。 “他们都是些跑江湖的人,他们能帮你什么忙?难不成你那恶毒继母又想什么法子害你了?”周南辰问道,心里却隐隐有点担心,有那样一个恶毒继母在身边,日子很不好过吧。 风华摇摇头,“不是,是我想找一个人,他们跑江湖的见的人多,说不定能知道。” 有戏看? 周南辰眼睛发亮,忍不住问:“找人?找谁?” 虽然周南辰已经知道小薛氏要害她的事情了,但想到月华,风华还是决定不说实话,免得以后月华嫁给周南辰了,两人之间有什么不自在。风华胡乱道:“帮家中下人找失散多年的姐姐。” 周南辰微怔,在自己危险的时候还帮着下人找姐姐?他看着风华,眼中难掩惊讶,这位就算没她继母那么毒,起码也该半斤八两才是啊,不然怎么宅斗? 心中的担心反而加深了。 风华却不知他心中在想这些,只是见他停顿,忍不住催促,“你帮我联系到他们,银子我自然不会少给的,这两次加在一起我也欠你人情,往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话虽这么说,但风华心里知道,人家堂堂大将军之子,哪有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 “这样吧,你叫你家下人来见我,仔细同我说说她姐姐的样貌特征,我去帮你说。你要知道,那些人可是打打杀杀过生活的,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接触的好,免得无端生出是非来。如今你继母本就盯着你呢,若是你再出个错,那不是更有机会找你的不是了?不过,我听说你继母可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居然要对你下那么大的狠手?”周南辰不知怎么的,噼里啪啦就是一大串的话,说得自己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风华听出他话里的关心,只到底这事不好跟他说太多,虽然他是帮了自己,可以后若是娶了月华,向着小薛氏了,反过来对付自己也是可能的。 她如今能相信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己,也就是身边几个人罢了,就是踏雪和追云,那也是自己没办法才相信的。 “这些是家事,实在不好劳烦你,若是你不方便找那些人,那这话就且当我没提过吧。天晚了,周公子早点休息。”风华说完拒绝的话,转了身就要离开。 “哎,你等一等!”周南辰一急,上前两步拉了风华的手,“我又没说不方便,你性子怎么这么急。好了好了,我帮你找人,只是你要在哪里见他们?” 话说完,手却忘记松开,拉着风华的手紧紧地,好像生怕她跑了一般。 “周公子。”风华挣出手,脸上微微泛红。 稍顷肃了心思,才又开口道:“若是这两日可以找到人,那就带来庄子上见,若是不行,就到了京里再给我消息,约个地方见。” 周南辰不好意思的缩回手,有意想说两句打打岔,不知怎地,却开不了口。默了半晌才道:“行,那你等我消息。” 说完转身大步走向二门,边走边伸手去摸脸,脸上烫烫地。再摸摸心口,心也跳的厉害。他一边大步走着一边暗道:说好了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的呢,怎么见了她一个,其他都不记得了? 不过,她的手真软,还温温地,像是温润的丝绸,叫人舍不得松手。 周南辰回了住处就招了桂平,桂平正念着下午当着春来被夸奖的事,连句抱怨都没有就连夜出了西山的庄子。 不过两日的功夫,桂平就找来了王培和李强。 这二人自那日和周南辰喝了酒,称了兄道了弟,就只接了一票活计,虽然挣得不少,但也抵不住兄弟们吃喝。这会子听桂平说又有事做了,喜得跟什么似的,忙忙就跟来了。 二人先见了周南辰,然后才去周南辰安排好的地方见风华。 风华戴着帷幕,身边戴着踏雪和桃夏。风华还好,她前世在乡下待过,虽然第一次见这种跑江湖的人,但也不算害怕。倒是踏雪和桃夏,都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桃夏吓得瑟瑟发抖;就是踏雪有武功傍身,也不由得有点心怯。 王培在前,双手抱拳问道:“听说小姐是要寻人,小姐只管将那人名字和样貌特征说来,咱们兄弟在外面跑了多年,再没有找不到的。” “这个人叫慕雪,双凤眼,个子不高,曾是陶府先夫人薛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打小在京城定远侯府长大,并无亲人。在十一年前失踪,失踪的时候十七岁,这十一年来一直没有消息。” 风华想着慕雪的情况,慢慢说给王培和李强听。只是说到最后,自己却有些心灰,只知道这些消息,茫茫人海,如何去找? 李强问道:“小姐可知道这慕雪姑娘有什么身体特征?” 风华摇头,她问了翠嬷嬷和梁小平,他们都说没有。只怕是年代太远,就算慕雪真有什么特征,众人也不记得了。 王培和李强脸上皆露出难色,寻个十多年前的人本就够难的了,居然身上还没有什么特征。只是想到这事是周南辰拜托的,二人倒不好说什么。就当帮一回忙算了,银子什么的就以后再想法子赚。 风华看向踏雪,踏雪拿出一个荷包送上去,“这里二十两银子是定金,若是二位能帮着找的人,还有一百两的酬劳。” 见王培李强想要推迟,风华忙开口道:“若是找不到人,只当这二十两是我请二位壮士吃酒,还请不要嫌弃。” 见有这等好事,王培咧嘴一笑,“小姐放心,我们兄弟定然使出七十二般力气帮小姐找出慕雪姑娘,小姐只等着听好消息便是。” 李强也是高兴,这周少爷是个大方的,他的朋友也是个大方的。两人乐滋滋的去找周南辰,把这事说了一遍,又得了二十两的喝酒钱。 待人走后,周南辰皱着眉头躺在床上想开了,找当年陶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忽然要找一个消失了十一年的人,为了什么?周南辰一个激灵,难道是当年陶夫人的死有什么隐情? 不得不说,这位真相了。 谁干的?恶毒后妈? 想到小薛氏表面慈祥背后阴测测的声音,周南辰觉得周身布满冷意,这古代的小三,胆子也太肥了吧! 只是她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呢?周南辰不知不觉想到了现代的狗血爱情剧,里面身世可怜的女主角,为着自尊,都会在男主角面前隐藏自己的脆弱故作坚强。说不定她就算因为不想自己同情她,可怜她,所以才不想叫自己知道的。 又想起那次在翡翠茶铺的相遇,他听到了她继母要对付她的那些话,当时她也是冷着脸不搭理自己。现在想来,是因为自卑吧?被自己听到了家里那些龌龊的事情,所以看到自己,才故作冷淡,怕自己小瞧她。 周南辰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自己长得好,家世好,又风度翩翩幽默风趣,哪家的姑娘会不喜欢呢?古代女子成熟的早,陶风华这个年纪,定也到了春心动的年纪,实在是没理由不爱慕上自己。 嗯,既然这样,那就要维护她的自尊,偷偷地帮她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脑回路奇葩,你们不讨厌他吧? 马上就到了男主作天作地犯神经病整治小薛氏和霜华的了,大家不要抛弃我!!! 最近前台的点击,花开都不敢看了.....   ☆、第46章 四十六 周南辰脑补了一夜的美好画面,直到天快亮才挨着枕头堪堪睡着。 而后院的霜华和他一样,也是思量了一夜。 到得第二日早上,顶着大大的黑圆圈醒来,第一时间就吩咐青英随她一道去找风华。 “小姐,您眼底下乌黑一片,若是叫周家小姐见着了恐是不好,还是奴婢给您上点面脂吧?”霜华年纪小,本用不着这些胭脂水粉,青英手里拿的是府上给大丫鬟发的面脂。 霜华摇摇头,眼里透出不屑,这样的脂粉,她一个大家小姐怎么会用? 青英还要再劝,霜华按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话头,“你前几日不是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姨娘救出来吗?我想了两日,也是想通了,我这个样子去跟大姐姐二姐姐说,她们定然会相信我是因了姨娘,所以才担心地睡不着的。这样,我就可以顺利的回府了。” 青英眼里透出惊喜,“这样真的行吗?可是小姐,您之前不是很希望来庄子上的吗,咱们跟大小姐她们一起回去也可以啊。” 霜华得意一笑,却没有回答青英后一个问题,“肯定行,走吧。” 自己手里捏了大姐姐一个重大的秘密,这秘密要是叫嫡母知道了,看大姐姐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亲娘都没了,还整日那么耀武扬威地,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 霜华忍不住的激动,想到大姐姐跪在嫡母面前狼狈的样子,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风华也刚起床,踏雪正在替她梳头。 自打踏雪来了,绿萝就再不缠着她了,踏雪这个丫头,针线好,梳头功夫也好,绿萝每日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踏雪身后,简直恨不得拜她为师。 “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桃夏进来禀报。 这一大早,她来做什么? 风华脸上露出诧异,出声吩咐道:“叫她等我一下,我这边马上就好。” 踏雪手上动作加快,给风华梳好了发,又捡了一支小小的梅花簪插上去,清爽大方。 风华净了手,走到外间见霜华。 霜华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身板挺直,小脸严肃的端着,见了风华起身行礼,“打扰姐姐了。” 风华对这个妹妹本就没什么好感,自打上回在侯府因了薛斐的事情后,风华就更看不上这个妹妹了。但此时倒也没说什么,看了眼霜华眼底的乌青,道:“你我姐妹不必客气,一大早的,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要回府,所以特来和姐姐说一声。” 霜华一脸恭敬,根本不像是在和姐姐说话。 “好。”风华应了,转身吩咐踏雪,“你去告诉声跟车婆子,叫她立时回府告诉姨母,就说三妹妹想要提前回府,看下姨母那边的安排。” 霜华惊呼出声,“大姐姐!” 怎么会这样,大姐姐为什么不问自己为什么要回去?要是大姐姐问了,自己就可以说是因为担心姨娘,心里不安生才要回去的。大姐姐自小就没了亲娘,听到自己这样说,一定会同情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大姐姐却要直接告诉嫡母? 若是嫡母知道了,自己肯定就回不去了,大姐姐二姐姐都在庄子上,怎么可能叫自己一个人回去呢。 “怎么了?”风华笑,“你不是想要回府吗?咱们来这儿,是母亲吩咐的,要过完最热的这段日子再回去,你现在要回府,我自然做不了主的。你放心,这事儿母亲一会就能知道了。”又吩咐踏雪,“快去吧,免得妹妹着急。” “等一下!”霜华快走两步,喊住了踏雪。“我忽然又不想回去了,真是麻烦踏雪姐姐了。” 踏雪看了眼风华,见风华没有说什么,就笑着答:“三小姐说笑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霜华再没有心情在这里待下去,匆匆丢下一句,“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就走了。 待人走远后,踏雪才问风华,“小姐,您为什么不问问三小姐为什么想回去?” “她想回去,自然早就想好了借口,我又何必去问?”风华不在意道,“反正,现在姨母不想叫我们回去,我自己也不想回去,在这庄子上见王培他们比较方便,回了府再想打探消息就麻烦多了。” 风华笑,“而且,我这好妹妹只怕是又想耍什么手段了,她想着说服我叫她回去,那姨母就算要怪,也只怪到我一个人头上。我真就那么蠢?我身为长姐,怎么能放任幼妹一个人回府呢,若是我提出一起回府,只怕她更着急了。” 踏雪叹息,大家小姐,真的不好做啊。 尤其是自己家的小姐,前有恶毒继母,后有坏心庶妹。 “好了,”风华笑着打趣踏雪,“你看你愁眉苦脸的,我原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这么点点小事,就这个样子。” 踏雪不好意思的笑了,“奴婢见识的少嘛,往日都是纸上谈兵了。小姐,用早饭吧,说不定一会儿周家小姐就要来寻小姐了。” 风华想到周南馨昨儿的提意,笑着点了头,随踏雪去了饭桌旁。 “小姐,您为什么又说不回去了?”青英一路跟着霜华,见她气冲冲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霜华急急收了脚步,气道:“哼,那死丫头想把这事告诉母亲,要是母亲知道了,怎么会同意我回去?她那么巴结将军府,还想着二姐姐帮她打好关系呢!” “小姐,小声点,叫别人听去就麻烦了!”青英慌忙捂住霜华的嘴。 “知道了,这里哪有什么人,你看你那点子出息!” 霜华用力掰开青英的手,气道,“大姐姐真的是没脸没皮,大晚上的就跟辰哥哥见面,两人离的那么近,还拉了手,也不嫌害臊!我一定要告诉母亲,看母亲不要她好看!” 这个秘密,她憋在心里两天了,就连青英她都没有告诉,此刻气极了,不管不顾就说了出来。 “什么?!”青英失声尖叫,回过神来又忙着上前捂霜华的嘴,“我的好小姐,可不兴这么乱说的啊,您这么说大小姐,大小姐名声差了,你的名声也就差了啊!” 霜华一把打掉青英的手,“你有完没完!我难不成那么蠢,到处嚷嚷这事情?我只要把这事情给母亲说了就行了,母亲肯定不愿意大姐姐嫁那么好,说不定,母亲还想着把二姐姐嫁给辰哥哥呢,辰哥哥长得好,家世好,母亲定然愿意的。” 青英一脸的委屈,她敢说一定是小姐看岔了,大小姐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霜华却是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嫡母那么巴结将军府,说不定打的就是儿女亲家的念头。一想到辰哥哥以后要娶二姐姐,她心里就一阵酸过一阵,她怎么就是庶出的呢,若她是嫡出的,那还有二姐姐什么事?一个只知道吃的胖丫头,辰哥哥一定会看中自己的! 青英小心翼翼地打断霜华的臆想,“小姐,咱们回去吧,您还没用早饭呢。” “嗯。”霜华胡乱答应着,跟着青英往住的地方走去了。 待二人走远了,旁边假山后才闪出一个人来,正是事件的男主人公周南辰。 他一边拉着揉皱的衣服下摆,一边啧啧赞道:这小姑娘,眼睛真好使,居然看到他拉风华的手了! 不过,这心眼子也太坏了,要是叫那个老毒妇知道了,风华又该倒霉了。周南辰想着,心底升出一股英雄气概,嗯,这是自己引起的,一定得帮她解决。 整理好衣服后,他往霜华主仆去的方向深深看了眼,才转身去找周南馨。 昨儿兄妹俩已经商量好了,今儿带陶家三位小姐去荷花池子里摘莲蓬,周南辰就是已经准备好了小船,这会来喊人的。 周南馨听了,忙打发小丫鬟去请人,不多时,陶家三姐妹就到齐了。一行人便各自带着小丫鬟,浩浩荡荡往荷花池边行去。 因着准备的小船不多,便两个人一条小船,霜华早早拉了月华,风华只好和周南馨一条,而可怜的周南辰就只能一个人一条小船了。 这处荷花池非常大,入目是无穷无尽的绿,几个人上了船,很快就看不到对方了。 风华和周南馨,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摘下来的莲蓬递给踏雪,踏雪拿着篓子,将莲蓬装进去,很快就装了半篓子的莲蓬了。 风华心情很好,两世加起来都没有这样的体验。十二岁之前她随陶正业在柳州,身边除了两个丫头亲近些,并没有年龄相仿的朋友。前世十三岁她就嫁去了刘家,就更没有了交朋友的机会,而今生,机缘巧合下,居然会认识了周南馨,而且还这么投缘。 “你以前来摘过莲蓬吗?”风华笑着问周南馨。 “自然,去年就是带着月华摘莲蓬,才害得她差点落水的。”周南馨笑,“要不是昨儿哥哥好说歹说的,我还不敢拉你们来摘莲蓬呢。” 风华笑看着船娘,“原来你说的差点落水是因为这个,今儿应该不会,咱们船上可都有船娘呢,这船这么稳当,定然安全的很。” 因为怕怕不安全,周南馨在三条小船上都配了船娘,每条小船上还有个丫鬟专门负责装莲蓬,她们只需要伸手摘下莲蓬,想着也该是无事的。 谁知道这边两人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噗通的落水声,接着是霜华惊慌失措的声音,“二姐姐!救命啊,二姐姐落水里了!” 风华来不及细想,忙吩咐踏雪,“踏雪,快去救二妹妹!” 踏雪脚尖点地,从船上飞了起来,接着身姿轻盈地在莲叶上行走,很快就找到了事发地点。 待踏雪抱着月华飞到岸边时,风华和周南馨也被船娘带到了岸边。 “月华,你没事吧?”风华和周南馨一左一右的拉起月华的手,焦急地问道。 “咳咳……”月华咳出两口水,抹抹嘴巴笑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我刚掉进水里就被踏雪姐姐救起来了,只不过是喝了两口池子里的水罢了,没事的。” “你啊!”周南馨伸手点点月华的额头,“早知道不叫你下去好了,要是叫母亲知道了,又要怪我了!” 周南馨想到母亲一直把月华当做未来儿媳妇,心里就一阵别扭。 见月华没事,风华也放了心,“先回去换身衣服吧,仔细着凉。” 待月华换好了衣服,又喝了周南馨吩咐人煮的姜汤,风华这才问她,“好端端地,你怎么会落水?” 月华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啊,船明明很稳的,我就是去帮霜华摘那个顶端的大莲蓬,不知怎得,就感觉船身倾斜,然后我就落水了。” 风华接过青霜手里的帕子,一面帮月华擦头发,一面问,“那莲蓬很不好摘吗?” “是啊,那莲蓬长得太高了,我半蹲着才能够到呢。”月华说着话,想起什么又笑嘻嘻道,“霜华那么矮,自然是够不到的啦。对了,霜华呢,她没落水吧?” “她没落水,你就别担心别人啦,怕是那边还有事,所以还没过来看你吧。”风华笑,“我已经叫桃夏去替你熬莲子粥了,等头发晾干了差不多就能好,待会趁着热乎先喝一碗。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打发青霜来找我。” 风华几乎可以断定,月华落水的事情和霜华脱不了关系。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霜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此刻的霜华,正毫无知觉地躺在荷花池边,她身边跪着的,是同她一样吓得三魂失了七魄的青英。 刚才她们船一靠岸,三小姐就要去看二小姐,结果周家少爷直接叫人拉住了三小姐。她又惊又怕,三小姐被周家少爷的小厮从后抱着,嘴也被捂上了,她想求救,可是又怕小姐这副样子被别人看到。 若是别人看到了,那小姐的名声也就毁了,毕竟,毕竟是叫一个下人轻薄了呀。 她眼睁睁看着小姐慢慢停止了挣扎,周家少爷居高临下地站着,声音却像来自地狱一样的冷,“你家小姐推了二小姐落水,我亲眼看到了。你身为贴身的大丫头,不仅不劝着,还帮着小姐行凶,你说,我要是告诉你们家夫人,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吓得浑身发抖,夫人,夫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柳姨娘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到了夫人面前,夫人轻巧地几句话,就可以叫柳姨娘吃了大亏。二小姐是夫人唯一的女儿,若是叫夫人知道,她和三小姐一起推了二小姐落水,那么别说她了,就是三小姐都落不到好。 她扑通跪地,“周少爷,求求您,不要告诉夫人。三小姐不是故意的,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求求您了!” 周南辰没有看她,只是从桂平手里接了一盆冰水,直接泼在霜华身上。那狠厉的表情,看得桂平都打了个冷颤。 “啊……好冷……..”霜华轻声嘤咛。 七月底的天虽然很少燥热,但就这么一盆冰水下去,也够要人命的。 “辰……辰哥哥……”霜华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间看见周南辰靠自己很近的脸,叫了一声后,脸不由得红了。 周南辰微微一笑,“你方才和这个丫鬟推二小姐落水,被我看见了,你说,我要是告诉陶夫人,她会不会生你的气?” 霜华猛地睁大眼,“不,不是……” “不是你?”周南辰笑着打断风华,“可是我和我的下人都亲眼看见了,哦,还有,你的丫鬟也承认了呢。” 霜华听了,满眼恶毒地看向青英,这个死丫头,居然承认了,要是嫡母知道了…….. 霜华光是想一想,就害怕地发抖。 “你是不是,还想告诉陶夫人,我和你大姐姐私下见面的事情?哦,我们还拉了手。”想到那夜风华要走,他不小心拉了她的手,那软软地,温温地触觉,周南辰忽然又笑了。 霜华惊恐地看着周南辰,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南辰看霜华害怕,心里越发感觉爽,“可是怎么办呢,你要是去说的话,我不会拦着你的。只是,你刚刚被我的小厮抱也抱了,摸也摸了,要是你说出去的话,恐怕我这小厮也会说出去的,毕竟,他还没成亲呢!” “大少爷!” 桂平不满地叫道,他,他才不想娶这个心思恶毒的丫头好不好! 周南辰摆摆手,“我知道你着急,不过咱们得问问人家小姐的意思。陶霜华,你愿意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到男主发威的时候我写HIGH了 所以晚了几分钟,大家莫怪哟~   ☆、第47章 四十七 陶家三姐妹到底没能在周家的庄子上待久,因为陶三小姐病了。 霜华在荷花池边上,被周南辰一句,“陶霜华,你愿意吗?”给吓晕了。这还不算,这位脑回路不同寻常的周大少爷,看着虚弱昏倒的美丽小姑娘,不仅半点怜惜之情没生,反倒是叫桂平又去取了一盆冰水来。 只是这一回,一盆冰水泼下去,霜华没有醒来。 周南辰这才作罢,又好生恐吓了霜华的丫鬟青英,这才放了人。 青英和周家的丫鬟一道把霜华架回了屋,先是给她洗了热水澡换了衣服,又忙忙去熬了姜汤灌了下去。待到下午霜华醒了,主仆俩抱着痛哭了一场,却一时也不敢去找人请大夫。大小姐和周少爷是一伙的,她们又刚害了二小姐,如今在这周家的庄子里,当真是天不灵地不灵了。 其实青英实在是想不通,二小姐对三小姐那么好,三小姐为什么要害二小姐下水呢? 她哪里知道,霜华急于回府,急于想看风华倒霉,一时就起了歪心,想叫月华落了水生了病,这样就正好可以回府了。 等到第二日风华知道的时候,霜华已是高烧不退了。庄子上想请大夫不方便,无奈之下,风华带着两个妹妹赶回了陶府。 倒把周南辰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那丫头这么弱,就不用冰水了,就凭自己的手段,不用冰水也照样能吓倒她。 陶家马车停在陶府大门口,小薛氏已是得了消息,早打发了袁嬷嬷带人过来。待风华月华下了马车,袁嬷嬷就叫了一个婆子去把霜华抱了下来,那婆子抱了霜华半点不敢耽搁,当即就将人抱去内院叫大夫瞧了。 这边风华跟月华一道去迎风阁见了小薛氏,小薛氏只是知道霜华病了,倒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只是这段日子在府里,陶老太太各种抬举冯姨娘,直把她恼的一肚子火没法发,若不是袁嬷嬷早早回来劝着,她都有心叫冯姨娘一尸两命了。 这会见了风华,自然是一肚子火找到发泄的地方了。 风华一进门,小薛氏就训斥道:“你就是这样照顾妹妹的?好好的人儿跟着你一道出去,回来就病成那个样子,你是怎么做姐姐的?” 青苗跟在一旁附和,“大小姐还不跪下,你看你把夫人气得,还不好好求求夫人,保证以后再不犯了。” 风华去看小薛氏,见她面色紧绷,眉头皱着,当真是又怒又气的样子。不由得嘴角微勾,这是刮了什么风,小薛氏居然不装慈母了? “你是谁?”风华看着青苗,声音轻柔。 “她是......” 月华刚开口,就被风华阻止了。 青苗并不答话,不屑地看了眼风华,她就是看不起这个所谓的大小姐,长相不如三小姐,性格不如二小姐,又没有亲娘护着,还成日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可是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说笑呢吧?! 踏雪上前,照着青苗的膝盖窝就是一脚,青苗吃不住力,噗通就对着风华跪了下去。 “小姐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踏雪踩着青苗的双腿,呵斥道。 青苗又羞又恼,可身体却半分动不得,只大声骂着,“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踢我?”又转身去求小薛氏,“夫人!夫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在您面前这般目中无人,夫人您就不管管吗?大小姐如此不通礼数,叫外人知道了,那也是丢咱们陶府的脸,丢老爷和夫人您的脸啊!” 小薛氏牙齿咯咯作响,反了,反了,谁都不把她看在眼里了! “踏雪还不快跪下,虽然你是爹爹送来的丫头,但内院,却是要听姨母的,姨母才是内院的主母。你如此自作主张,我是再不能容你了,你自去找父亲说去吧。”风华说完,又满脸愧意地看向小薛氏,指着青苗道,“姨母,原来这是您身边的人,居然敢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我原还以为是祖母身边的人呢。只是她虽然以下犯上,但我身边这丫头也有错,不如就一并交给父亲吧,姨母您看呢?” 踏雪是陶正业特意找来的会武功的丫头,小薛氏若想动手,还需要过陶正业那一关。而青苗,主子说话随意插嘴,除非是陶老太太身边的丫头,那也得有陶老太太给的脸面才行。一个小小的青苗,居然也敢? 小薛氏一怔,是了,她怎么忘记踏雪这丫头是老爷给的了。自己身边那两个丫头,也是老爷给的,这段时间,真是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不习惯。 风华又道:“三妹妹的事情,还是叫二妹妹和姨母说吧,我身为长姐,也觉得羞愧,实在是开不了口。” 听到关于女儿,小薛氏回过了神,气道:“怎么回事?难不成三丫头病了,还是月华的错了?” 风华笑笑不说话,月华忙开口道:“她生病怎么会是我的错,她是自作自受!” 月华也是生气,那日落水后她一个人静下心来想了想,越想越觉得奇怪。她明明半蹲着就可以摘到那个莲蓬,而且她人小身子也轻,怎么可能摘莲蓬的时候会让船向一边倾斜呢?不对,落水的瞬间,她好像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虽然当时自己惊慌失措,但应当不是幻觉吧? 直到大姐姐和馨姐姐带着那认错的船娘来了,她才知道,原来是三妹妹买通了船娘,害自己落水的。她原想去找三妹妹算账,可谁知道三妹妹却忽然高烧不退,她也就只好耽搁下来了。 小薛氏拉过月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和母亲说说。” “三妹妹推我落了水,要不是大姐姐身边的踏雪姐姐及时救了我,如今生病的就是我了。”月华道,“可是三妹妹自己心慌意乱的,倒是上岸的时候自己不慎也落了水,当时人因为我落水的事情都走了,也没人救她,好在周家的一个粗使婆子路过见着了,才把人救起来。也就是因此,她才病着了。” 这是周南馨告诉她的。 经了这事,她才仿佛看清了一些事情,她和风华霜华虽是姐妹,却是不同的母亲,并不能像周家的兄妹那样友爱。 小薛氏忍不住骂道:“这狼心狗肺的贱种!枉你平日里对她那么好!” 只是这么一来,倒不好再针对风华和踏雪了。 “原来是你救了月华。”小薛氏笑着看向地上的踏雪,吩咐道,“你和青苗都起来吧,地上凉,别伤了膝盖。”又高声吩咐袁嬷嬷,“嬷嬷,拿二两银子赏给踏雪姑娘,多亏了她了。” 踏雪起身,不卑不亢道:“谢夫人。” 小薛氏点点头,这才看向风华,“是姨母错怪你了,你也累了,先回屋休息吧。” 待风华和踏雪走了,小薛氏又细细问了月华一遍。听后打发了月华下去,心里却是想着,霜华这病得久一点才好。 风华出了迎风阁却没有立时回拂晓院,而是去了陶老太太处。 老太太自风华走后就觉得无聊,成日里把陶明谦和侄子家的陶明礼叫了来,逗弄两个孙儿打发时间。今儿正好送了两个小家伙走,把自个儿累得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祖母,我回来了!”风华笑着扑进陶老太太怀里,撒娇道,“祖母可曾想我?” “哎呦,风丫头回来啦!”陶老太太睁开眼,笑眯眯地搂着风华,“黑了,瘦了,我可怜的孙女儿哟!” 风华辨道:“哪有,还是白白胖胖的,极是漂亮。” 陶老太太哎呦哎呦的笑着,去叫朱嬷嬷,“瞧瞧,瞧瞧我这孙女,脸皮儿可比城墙还要厚呢!” 朱嬷嬷端茶进来道:“老夫人真是个口不对心呢,大小姐不在家的时候,每天都要念叨个几百回,这大小姐回来了,倒还说上了。叫老奴瞧啊,大小姐顶顶像您年轻时候,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风华笑,“就是,我和祖母像得很。” 又把老太太哄得笑个不停。 还是老太太知道风华是刚从庄子上回来,怕她累着了,硬给赶回去的。 霜华生病的事情老太太是晚上才知道的,又听了小薛氏说的原因,亲自问了风华,确定是那么一回事后,连看都没去看上一眼。 老太太因为早年在乡下被族里人欺负,平素最是看不上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人,霜华这一回,倒是真叫老太太看不上眼了。 后来在她心里,这三孙女竟是比讨厌的小薛氏生的二孙女还不如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小薛氏这边却又故技重施,叫霜华缠缠绵绵在床上躺住了,只是霜华到底被周南辰吓着了,夜夜睡不安生,口口声声叫着姨娘,倒是柳姨娘因祸得福。 被陶正业提前放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花开要请假,周末两天要外出,更不了了。 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从下周一开始,花开应该可以坚持日更三千了。 快撒花恭喜一下哟~   ☆、第48章 四十八 柳姨娘抱着霜华,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霜儿,娘的乖女儿,你怎么这么傻,竟然拿自己的身子糟践,你叫娘可如何是好啊!” “姨娘?”霜华迷迷糊糊睁开眼,确定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生母柳姨娘,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姨娘,姨娘,我好怕,好怕…..” 柳姨娘眉头一皱,女儿不是为了救自己出来装病的? 她抬头看向门口的朱嬷嬷,老爷虽然放了自己出来,可是却叫朱嬷嬷跟着。她有心想问女儿几句话,却不想叫朱嬷嬷听了去,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叫老爷和老太太知道了,还不知会如何。 她已经被厌弃了,女儿却不能被厌弃。 “青英你是头一天当差吗?这么热的天儿就叫嬷嬷在那站着,还不快请嬷嬷到隔间坐了,奉上酸梅汤给嬷嬷解解暑热?” 听到柳姨娘的话,青英忙道,“是,奴婢这就去。” 朱嬷嬷也不想留着,这府里的事情谁知道呢,柳姨娘如今虽然是落势了,但她生了陶家的庶长子,以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她道了谢,顺从地跟着青英去了隔间。 柳姨娘这才拿帕子给霜华擦泪,“霜儿,这里没有外人,你在怕什么,你告诉姨娘,姨娘为你做主。” 霜华瞧了几眼外面,柳姨娘便起身去把门关了,霜华这才将那日被周南辰威胁的事情说出来。 柳姨娘听完一脸恼恨,手指点着霜华的额头,“你这个蠢丫头,没事你得罪你大姐姐做什么,她没两年就要嫁出去了,当年夫人的嫁妆丰厚,你好生生哄着,说不得还能哄些好东西过来。你不去哄着,还去得罪她,老太太眼里当宝一样的人儿,多亏周家少爷吓住了你,你若是说出来,老爷老太太都要厌了你的!” 霜华挣扎着坐起来,犹自不甘着,“我为何要去奉承她,她一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又是个没娘的,她算个什么东西?” “她再不是东西,也是你的嫡姐,也是陶府正正经经的嫡长女,老爷疼得带在任上十来年的女儿。”柳姨娘心下悔意顿生,女儿变成这个样子,都是自己从前太过掐尖要强,好的没教给女儿,坏的全叫女儿学去了。就是心疼女儿,可是有些话该说还得说,“她生母虽不在了,可现在的夫人也是她嫡母,出去了身价自然比你这个庶女强。你若是不愿去和她亲近就算了,想来你爹就你一个庶女,也不会亏待了你的,只是你万莫再同她作对了,这样对你没好处的。” 霜华瞪着柳姨娘,“姨娘就是这样看我的?我是庶女没错,可那也是你将我生出来的,我若是生在母亲肚子里,我也是嫡女,她陶风华能比我强?我比不过人家,还不都是你的错!你若是不自甘下贱给人做妾,我又怎么会是庶出?!” “霜儿……” 柳姨娘不敢置信地看着霜华,心却一刻比一刻寒,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说的话,说她下贱?柳姨娘擦去眼角的泪,若是可以选择,她难道不想生在大家,做个千娇万宠的大小姐,嫁给人做正头夫人吗? 可是这些她又哪能选择得了?“霜儿,你累了,先睡一会吧。” “姨娘……”看着柳姨娘灰败的脸色,霜华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太过了。 “睡吧。” 柳姨娘扶着霜华躺下,帮她盖好被子,轻轻出了屋,到了外边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姨娘,这是怎么了?”迎雪上前扶着柳姨娘,轻声问道。 柳姨娘摇摇头,抹了眼泪,去了隔间见朱嬷嬷,“嬷嬷,我已是看过三小姐了,这就回去吧。” 朱嬷嬷看了眼柳姨娘,见她眼眶泛红,很是伤心的样子,就想着老太太的交待,道:“姨娘自己回去吧,老夫人说了,姨娘往后就不用禁足了,只三小姐这身子姨娘要多照应着些。姑娘家身子弱,莫叫三小姐落下病根。” 自己真因为女儿被放出来了,柳姨娘忙道:“婢妾会的,劳烦嬷嬷了。” 送走朱嬷嬷,柳姨娘这才叫来青英,又问了一次那日的情况,交代了青英千万不可将此事说出去,又叮嘱了她好好照顾霜华,若是霜华还要针对风华,就去告诉她,她来劝。 而拂晓院的风华对此却一无所知,她刚接到周南辰传来的消息,说是有慕雪的踪迹了,约她去翡翠茶铺一见。 风华编了个理由搪塞了小薛氏,带着踏雪和追云出了府。 现在只要出了拂晓院,她基本上都会选择带踏雪和追云,有了月华那事,她更觉得身边有懂武功的丫鬟实在是好事。现在只要带着她们,去哪里她都安心。 翡翠茶铺。 周南辰大刀阔斧地坐着,嘴皮子快速地往外吐着瓜子壳,一张上好的红木桌子已经被吐得惨不忍睹。桂平和春来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面前也是一杯飘香的茶水,一小碟子瓜子。桂平和主子一样,喝一口茶,磕一把瓜子,悠闲自得的活似两个神仙。 春来忍了又忍,终是重重落下茶杯,“少爷!您能不能好好的?” 周南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是好好的啊,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吃嘛嘛香。” “您看这屋子被您糟蹋的,若是陶小姐看了,会这么想你?”春来采取迂回政策,他其实心里担心的是,王培明明没找到慕雪,少爷却送信去陶府说有了消息,等下见到陶家小姐该如何圆谎。 “换一间房间就行了啊。”桂平不以为然地将周南辰的心声说了出来,“这翡翠茶铺楼上楼下那么多房间,等陶小姐来了,咱们换一间不就是了。” 说完还不屑地看了眼春来,这都想不到,怎么做人家小厮的,太不合格了! 春来…… 好在没叫他们等太久风华就到了,春来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家少爷逃命般冲出了门,飞快地换了个房间,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手里还捧着不知何时拿的一本书。 风华看了一圈,却没有见到王培和李强的身影,不由问道:“不是说有慕雪的下落了?” 周南辰放下书,“没有找到人,只是打听到了些消息,说是在岭南打听到一个人颇像你要找的人,只是那个人跛了脚,所以叫我来问问你。” 跛了脚? 风华陷入沉思,难道慕雪真的知道些什么,所以小薛氏也在找她,而她在逃亡中不小心伤了脚? “我也不大清楚,最好还是找上人问问,而且,”风华看了眼周南辰,略微停顿了下才继续道,“而且最好不要说是我找的,只要找到像的人,亲自带来跟我见面。” 不论小薛氏究竟做了什么,面前人和月华都没有对不起过自己,她不想叫他们知道这些。 周南辰应了,见风华作势要走,忙又问道:“你三妹妹,回来后可有说什么?” “没有,三妹妹病了。”风华回头,略有些无奈地看着周南辰,难道因为自己重生了,二妹夫要变成三妹夫?“周公子今年十五了吧?不小了。” 说完不等周南辰说话,转身走了。 人一走,周南辰端着的样子也就塌了,拉过桂平问,“她什么意思?问我年纪,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定亲吗?” “或者是暗示我,去陶家提亲?” 周南辰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她一定是觉得陶家太水深火热了,想要自己救她于水火之中。虽然她才十二,但若是娶得是她,多等两年也没什么,自己也还年轻。 “走,找我爹去。”周南辰一撩袍子,吩咐桂平和春来跟上。 三人骑了马,一路往大营奔去,路上桂平和春来无数次对视,心里均都在想,陶小姐那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说,周少爷您今年十五岁了,不小了,不应该把眼睛再放在姑娘身上了? 周南辰进了大营直奔营帐找周励,“爹,孩儿想通了一件事,还求爹成全。” “又有什么事?”周励揉了揉眉心,为了儿子去西山庄子上,夫人哭了一整夜,因着天热,舍不得儿子来大营跟着操练,夫人三天没同他说话,这回又是有什么事? 周南辰道:“古语有云,好男儿先成家后立业,儿子觉得,之所以我现在这么不上进,就是因为头顶上没有压力。所以只要爹爹给我娶一门妻子,那我身上有了压力,自然就肯上进了。” 周励直接被气笑了,听到前头几句时候气得抽了马鞭,到后头几句只觉得没力气抽了。“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周南辰刚要说话,忽然想到这个时代男女私相授受可是大问题,若是他说看上了风华,指不定自家老爹会怎么想呢。“儿子并没有看上哪家姑娘,只是想着爹这般勇武能干,儿子若是也成了亲,有了孩子,定然也会像爹这般,给他做个好榜样的。只是儿子有个小小的要求,就是未来妻子的年纪不能太小,且越快成亲越好。” 周励却是听住了,这么一说,给儿子娶门妻子也不错,说不定真能管得住他。因而问道:“那就找个比你大上两三岁的?” 周南辰眼睛转了转,笑嘻嘻道:“爹可是同意今后给我抬姨娘?大一岁就三个姨娘怎么样?找个大五岁的,十五个姨娘应是够了。” “混账东西!”周励一声怒吼,一鞭子已是照着周南辰后背抽了过去。 “嗷——!”周南辰吃痛,忍不住跳了起来,“女人比男人老的快,不然待她老了,我还那么年轻,可怎生是好?看着怕是饭都吃不下,还谈何建功立业啊!” 周励忍着怒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那你想如何?” 周南辰道:“孩儿今年十五,顶好是比我小上个两三岁,这样还是差不多的。” 小个两岁岁的?周励忽然想到,当初自己跟着混账说看上了陶家老大,那丫头十二岁,好像正好比这混账小三岁? 周励心中又是一气,当时那么强烈的反对,如今倒是又求上了,真是又窝囊又好色,还姨娘,自己这么这么倒霉,摊上了这样的儿子。“知道了,给老子滚!”   ☆、第49章 四十九 风华满怀希望而去,却失望而归,到底是心里有点黯然。回了府见过了陶老太太和小薛氏,就回了拂晓院。 追云有些不解地问风华,“小姐,既然你是觉得先夫人是夫人害得,且之前她又害你差点损失了名节,你又何须去找那些证据真相,直接把这事交给我,一杯毒药就解决了。” “追云你瞎说什么呢!”踏雪急得跳脚,好好地居然教小姐毒杀嫡母,这要是传出去,小姐这辈子也就毁了。 “追云说得也有道理,是我太着相了。”风华沉默了片刻,才看向追云,“就以十日为期吧,若是十日内王培等人还找不到慕雪的消息,那就不等了。” “不过,追云你能教教我如何做毒药么,我想亲自来。” 小薛氏所做的一切,即使自己没有证据,也知道母亲的死和她脱不了关系,自己前世的悲剧和她脱不了关系,若是自己不是重生而来,那么今生也会和前世一样的下场。 其实一直想着查证据,她也知道即使证据确凿,爹爹也不会如何了小薛氏,真正的报仇只能靠她自己。 她只不过,放不下心里的那点执念,虽然许多事情可以看出,爹爹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疼她,但是她总在心里想着,或许是自己误会了。如果自己错怪了爹爹,那该是多对不起他。 只是这长久以来,她也有些累了,难道查不到证据,就要一直放着小薛氏吗?这绝不可能,她必须要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代价!至于爹爹,等收拾了小薛氏以后再看吧,真希望是自己错怪了他。 这一夜,风华睡得极不安稳,隐隐梦到前世的大火,梦到火里面容扭曲的刘子文,梦到大火灼烧自己的痛。 她痛得醒来好几次,看着安静的房间,不由双手抓紧了身上的薄毯,她不会忘记的。小薛氏如何对付她的,她不会浪费时间一一还过去,她只会叫她死,叫她再也见不到这世上的一切! 第二日早上,风华刚用了早饭老太太身边的青云就来了,说是老太太叫大小姐收拾收拾好去跟着崔嬷嬷上学。风华没想到这崔嬷嬷这么关注她,话都递到祖母那去了。虽然她十分地不想去,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推辞不了了。 霜华病着没有过来,月华却是早早就到了,“大姐姐,我还以为今天只有我一个呢,你能来真是再好不过了。” 风华摸摸妹妹的头,笑着给崔嬷嬷行了个礼。 崔嬷嬷满意地点点头,脸上却是一片肃容,“大小姐莫要仗着年长懂得比妹妹们多些就躲懒,这女子在娘家和夫家是完全不一样的,到了夫家,稍微有一丝差错叫人拿捏住了,那都是丢娘家脸面的事。大小姐以往没有正经学过规矩和技艺,往后还是勤快些为好。” 崔嬷嬷说得也算是为她好的大实话,风华便也尊敬她,“嬷嬷说的是,风华受教了。” 风华在这里和崔嬷嬷学规矩不提,那厢将军府张氏却是跟周励吵了起来。 张氏气得眼睛都红了,“辰哥儿娶哪家的姑娘我都同意,就是娶陶家的那个大丫头我不同意,那丫头从小跟着陶正业在柳州长大,又是个没了娘的,能懂什么规矩?我们家要是娶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儿媳妇,不是叫满京城的人笑话的吗?难不成辰哥儿还会娶不到媳妇了?” “这不是你一直念叨要同陶家结亲的吗,”周励无奈,“陶家只有这一个女儿和辰哥儿年纪相当,不娶她那就只能相看别人家了。” 张氏反驳,“谁说只有她一个?月华你也是看着长大的,又乖巧又懂事,且也是玉琦妹妹身下的嫡女,难道娶她不得?” “那丫头可比辰哥儿小五岁!”周励气恼地看着张氏,怎么这么些年了,这媳妇的脾气还跟没结婚时候一样,比石头还硬。“反正这事儿我是跟你说了,你要是不肯去找冰人,我自己去找,辰哥儿十五了,也是时候娶妻了,你叫他去娶陶家的二丫头,你这是什么心思,那孩子跟面团似的,以后怎么管理整个将军府?” 难道都像你似的,什么都不懂,完全靠着嬷嬷? 那也亏得有秋嬷嬷在才是! 周励气呼呼出了院子,要不是当年张氏救了自己,自己一来见她生得好,二来也确实该负责该感谢,不然也不会什么都不打听就将人娶了进来。 这些年的烂摊子,真是收拾地他都以为自己会英年早逝了。 周励一路窝火地到了威武堂,拎着周南辰出来就练开了,一条马鞭抽得是虎虎生威,周南辰别说招架了,就是轻功好也躲都躲不叠。 周南辰一边躲一边喊,“爹,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有你这么对付亲生儿子的吗?” 周励火气更甚,张嘴就骂,“你要不是我的种,你以为我愿意打你?我看你一眼都怕眼疼,你个小孬种,自己屁本事没有,还总给老子找事,老子今儿不抽你一顿难消心头之火!” 周南馨正好带着丫鬟过来找周南辰,见此情景当即吩咐丫鬟回去拿鞭子,挥舞着就加入了战场。“爹,你太偏心了,教哥哥功夫也不带着我。” 周南辰忙趁机跑开,边跑边道:“就是啊爹,你可不能再偏心了,好好教教妹妹啊!” 周南馨武功比周南辰高的不是一个段数,周励纵使身经百战,想要轻轻松松拜托女儿还是很难的,只好眼睁睁看着儿子带着小厮遛出了府。 张氏却在这里给小薛氏写信,写好后就叫了个婆子立时送去了陶府给小薛氏。 信上寥寥几笔,说得是周励有意叫她来为儿子求娶风华,她已经找了借口延迟了些日子,叫小薛氏趁机尽快给风华说门亲事。 若是小薛氏不能解决,那她可能就要给儿子另行相看了。 小薛氏看完信,紧紧锁着眉头,想给那丫头说亲,哪有那么容易的。前头就有老爷和老太太两大关卡,哪一关她都过不了。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应当先去试探下陶正业的心思方是正理。 陶正业今儿休沐,午饭的时候小薛氏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叫了青苗去书房请了他来说话,谁知道没一会儿青苗就气鼓鼓地回来了。 原来老爷不在书房,在冯姨娘处。 青苗道:“夫人,奴婢去冯姨娘那处请老爷吧。” 小薛氏摇摇头,她一个嫡妻去小妾房里抢人,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拿了筷子,看着自己精心准备地一桌子菜,小薛氏却觉得一口也吃不下去。 “把这桌上的菜撤下去你们分着吃了吧,若是老爷午后去了书房,就过去请他晚上来用饭,若是老爷没去,就不要请了。”小薛氏说完,起身进了卧房躺下。 袁嬷嬷跟了进去,见小薛氏一脸郁色,就劝道:“夫人不必想太多,老爷会去冯姨娘那不过是看她肚子的面子,待小少爷生下来夫人抱来养了,自然老爷就不会再去了。” “那又如何,就算养在我身下,也不是我生的。”小薛氏神色有些淡,“嬷嬷下去用饭吧,这么些年了,我怎会看不透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我没事的。” 只是心里到底不甘罢了,薛玉璃,冯离,老爷还真是放不下呢。 到了晚间陶正业又去了观宜居陪老太太用饭,小薛氏便叫人把月华带了过来,看着女儿不谙世事的样子,小薛氏下了决心。 既然风华总要挡道,那也怨不得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卡死我了。 下章预告:大肥章大肥章! 小薛氏再次出手了,男女主要收拾恶毒继母了。   ☆、第50章 五十 这两日风华跟着崔嬷嬷颇学了些规矩,许是年纪小的霜华不在,也许是小薛氏有所叮嘱,崔嬷嬷倒说了些大家后院里的事情。虽然没有说得十分明白,但其中一些争宠斗胜的阴私事儿,风华两世为人,到底是听出了点门道。 这倒叫她不那么抵触了,重生回来,她当然不愿意选择和前世一样两败俱伤。收拾了小薛氏,她也还要好好地活下去,找个良人嫁了,过过幸福美满的生活。虽然她只想找个普通人家,只要男方良善,正直向上就可以,但多知道点东西,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风华正在屋里看书,踏雪进来道:“小姐,夫人身边的青苗过来了。” 青苗低着头轻轻走了进来,她还没忘那日踏雪和大小姐给的羞辱,这叫她心里虽愤恨不平,但却有些害怕,气焰不由就低了下去,“夫人叫奴婢来跟大小姐说一声,晚上到老太太的观宜居用饭,夫人有事情要说。” 风华合上书,“好,我知道了。” “那奴婢就先行退下了。”见风华答了好,青苗忙不迭行礼退了下去。大小姐虽然看着温温柔柔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莫名觉得心慌。 到了晚间,除了病着的霜华,陶府一众主子都聚在了观宜居。 迎秋小心地扶着冯姨娘,就连陶正业也是担忧地频频看过去,家中姨娘夫人已经几年没有喜讯了,冯姨娘这次有喜,陶正业心里十分高兴。不仅仅是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还因为镇国公张琦刚在早朝后同他说了句话,晚间就得知冯姨娘怀了身子。 这是吉兆。 若是冯姨娘这胎生了儿子,抱到夫人膝下养着,说不得今后陶家就要交到这孩子手上了。 “冯姨娘,到我这儿来坐。”陶老太太冲着迎秋招手,叫她扶冯姨娘坐过去,“我这椅子是特制的,最是软和,你有了身子再坐那硬木头,别铬到我乖孙子。” 姨娘的位置该在下首,老太太糊涂可她却不糊涂,冯姨娘张口就要推辞,陶正业却淡淡道:“你就到母亲身旁坐着吧。”一家之主发了话,冯姨娘若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她小心翼翼看了小薛氏一眼,任着迎秋扶着过去坐下了。 忙着招呼月华和风华坐下的小薛氏当然没错过这些,只是跟眼下要做的这事比起来,冯姨娘的事倒是不着急。就是再抬高又如何,生了儿子,自己有一千种办法叫她得不着好。 孙女回来了,老太太这两日被哄得极为高兴,饭桌上倒也没再挑小薛氏的刺,且近来因为天气的原因,她有些恹恹地,对什么都上不了心。倒是小薛氏在饭桌上提起了话头,“近来天越发的热,我看母亲有些不大自在,想跟老爷商量一下,看我陪母亲去普化寺住上几日怎么样?” 普化寺在京郊,依山傍水,虽然不能同将军府西山的庄子比,但也却算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老太太信佛,又实在是因着天热饭都吃不下,小薛氏这回的话倒说到她心里去了,“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你陪我去了,那家里怎么办?” 小薛氏笑,“这天也热不了多久,不过就是十来日的功夫罢了,如今霜华不是正跟着崔嬷嬷上学嘛,想来管管家还是可以的,还有她身边的翠嬷嬷,我再把袁嬷嬷留下来照应着,不会出什么事的。风华年纪也大了,这些管家的事情也当学学,不然以后如何管好一个家呢。” 陶正业看了小薛氏一眼,见她眉眼含笑,满脸温柔地看着风华,不由心里大为满意。夫人这是真心疼爱风华,不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刚要答应,老太太就叫开了,“要不怎么说你是继母呢,哪有继母真心疼爱孩子的。天儿这么热,你却要带着月华跟我去普化寺避暑,把个风丫头丢在府里受罪,真真是没安好心!” 小薛氏等得就是老太太这句话,忙站起来作委屈状,“老爷,我,我没有……” 陶正业歉意地看了眼小薛氏,又去劝老太太,“母亲,玉琦也是为了风华好,她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陶老太太打断儿子的话,“这么热的天儿叫我的风丫头在府里受罪,还要帮着她管家,风丫头才上几日学,如何能懂?再说风丫头今年才十二,离嫁人还远着呢,等天儿凉爽了再跟着崔嬷嬷学就是了,她要真的安了好心,她自然还可以教教风丫头,什么都不教就把家丢给她个小丫头管,这能有什么好心?” 陶正业只觉得跟陶老太太没有办法沟通,又想着风华确实还小,也不急于一时,就对小薛氏说,“如此你便把风华和月华一并带过去吧,就如你说的,将袁嬷嬷留在家,我这边再叫陶罗看着点。”又用眼神去安抚小薛氏,叫她不要同老太太计较。 小薛氏点了头,轻声叹了口气,委屈地坐下了,只是那筷子却是再也不肯动了。用了晚饭陶正业交代了迎秋好生服侍着冯姨娘,就径自去了迎风阁,又叫厨下准备了夜宵送来,好生哄了小薛氏一夜。 桃夏和杏雨一道帮风华收拾行李,杏雨将几件罩在外面的薄纱衣放到布包里,然后停了手去看桃夏,“桃夏姐,你说小姐这次会不会带我们过去?” 除了去普化寺比在京里舒服许多,还因为她心里也略有些不平,明明是自己和桃夏服侍小姐时间久,可是却被才来没多久的踏雪和追云比下去了,叫院子里的小丫头看了对她都不如以往尊敬了。 桃夏将包裹打好结,又去叠里衣,“那是因着踏雪和追云身上有功夫,若是上回是咱们跟着小姐去采莲蓬的话,咱们谁能把二小姐救上来?夫人本就跟咱们小姐不对付,若是二小姐落水病了,只怕夫人还会将错怪到咱们小姐身上呢。” “你呀,别乱想了,咱们伺候小姐这么多年,情分自然是比踏雪和追云要重的。”桃夏收了笑,“小姐如今处境为难,咱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也千万不能给小姐添乱了。 杏雨本就性子疏朗,叫桃夏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知道了桃夏姐,我保证再也不提了,咱们去问问看小姐要带哪些首饰吧?” 风华在外间跟踏雪追云说话,闻言就叫杏雨捡了几支小巧的簪子拿了就是,去普化寺不需要怎么打扮。又叫住杏雨和桃夏,“明儿我带踏雪和追云去普化寺,只是这事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我走这几日你们要守好这院子,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我这屋,免得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来。” 桃夏想起之前听说的手帕事情来,忙建议道:“那我和杏雨明儿开始就住在这屋的外间吧,省得晚上有什么人偷摸进来。” 风华点点头,又道:“若是有什么事,就叫绿萝去告诉宋大叔,他会送信给我的。只是不管有没有事,你们要小心点,注意好安全。” 两个丫头忙又点头,风华这才叫两人去继续收拾行李,又和踏雪追云说了一会话,才叫她们各自去歇了。 第二日用了早饭,风华就上了陶老太太的马车,随着一道去了普化寺。 一路上很平静,到了普化寺也有僧人迎着她们去了女眷的客院,风华的住处紧邻着月华,而小薛氏则住在陶老太太隔壁,好照应着老太太。 一切都很正常,要非要说不正常的地方,那就是陶老太太不仅没有因为到普化寺来后身子好些了,倒反而更严重了些似得。总是嚷着热,饭也不大吃得下,倒是尤其爱犯困,早上刚起来没多久,就要回去睡一觉才行。 小薛氏请了精通医术的住持来给老太太看病,住持号了脉却说老太太没事,只是天热又加上路上颠簸,年纪大了便有些累到,休息几日也就好了。这也是常理,风华就也没往深处想,只是每日早晚的会过去陪陪老太太。其余时间便是继续跟着崔嬷嬷上学,不知道小薛氏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崔嬷嬷也带过来了,风华无可无不可,就也跟着她继续学。 一晃数天,小薛氏那边是半点动静都没有,成日不是伺候在老太太身边,就是去看月华,要么就是到佛堂里去跪求送子娘娘赏她一个儿子。这倒叫风华看不懂了,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直到要回来的前两天,那日早上老太太跟前的青云来说,老太太忽然昏过去了。老太太这些日子一直是时好时坏的,只是住持大师都那么说了,她们就也没有想着再去请个大夫来给老太太看看。 但昏倒这还是第一次,风华带着踏雪一路小跑着往老太太住的地方赶,却在老太太门口跟正冲出来的青苗撞了个满怀。 好在踏雪一直跟在她身后,及时扶住了她。 “大小姐,夫人,夫人也昏过去了!”青苗看着风华,也顾不得别的,忙忙开口。 小薛氏也昏过去了? 风华拉开挡路的青苗,大步进了屋,里面床上躺着老太太,外间榻上躺着小薛氏,朱嬷嬷一会去看老太太一会又来看夫人,当真是急得团团转。见了风华立时像见了救星似得扑过来,“大小姐您可来了,这可怎么办啊,老夫人和夫人都昏过去了,我叫了人去请住持,可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风华安抚地拍拍朱嬷嬷的手,吩咐了踏雪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先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安祥地闭着眼睛,面色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像是睡着了一样。她之前在外祖家跟着吴大夫学了点辨毒认毒,可是看老太太这样子倒是半点不像。她怕自己学艺不精看错了,又叫了追云去看,追云也是看不出什么来。 小薛氏和老太太略微有些不同,她一直都是面色红润十分健康的样子,现在看来确实面色灰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般。 两人仔细看了,发现小薛氏也并没有中毒。 她们都是只对毒这块有些了解,但是对看病却是半点不通的。风华心里担心老太太,又叫追云再去看看住持怎么还没过来,住持的禅房离这边并不算太远,按理之前小丫鬟早该回来了,就算小丫鬟脚程慢了点,但踏雪可是有武艺在身,怎么着都该回来了才是。 追云走了,屋里就只有风华和朱嬷嬷还好好的,朱嬷嬷一面抹着泪一面焦急道:“这可怎么办,忽然老夫人和夫人都昏倒了,这可怎么办啊!“ 风华死死盯着小薛氏,见她半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就冲着院子外面的小丫鬟喊,“去将二小姐请过来。” 小丫鬟应声快步去了,可小薛氏还是没有反应,风华纳闷,难道小薛氏不是装的?绝对不可能这么凑巧两人都昏倒的,到底小薛氏想耍什么花招,居然连自己都搭进去了? 小丫鬟是一个人回来的,月华闹肚子,根本走不开。 风华亲自走到客院门口去看,根本没有踏雪和追云的身影,她不由得有些紧张,小薛氏到底想做什么?月华是不会骗自己的,那就肯定是真的闹肚子,小薛氏居然为了对付自己,故意叫月华吃坏肚子。 她不由得浑身冒汗,早先的镇静也没有了,怎么办,难道小薛氏想趁着踏雪追云不在身边,杀了自己? 不会,还有朱嬷嬷在呢,朱嬷嬷可是祖母的人。 “小姐,老太太醒了!”身后响起朱嬷嬷欢喜的声音,风华心里一喜,忙快步回去。朱嬷嬷却忽然“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她忙小跑着过去,急着去扶朱嬷嬷,朱嬷嬷却是指着床,疼得话都说不齐全了,“扭、扭到了,没,没事,小姐快去看老太太……” “祖母,”风华起身去看老太太,伸手握了老太太的手,急急问道,“你可还好?我叫人去请住持了,马上就过来。” 陶老太太吃力地睁着眼睛,微微点了头,声音低的仿佛听不清,“祖母……没事。” 院子里忽然响起追云的声音,“小姐,小姐,住持过来了!” 住持先是掀了老太太的眼皮看看,又去给老太太号脉,末了却也不说话,又去给小薛氏号脉,这回沉默了片刻,倒是笑了起来。“大小姐不必担忧,老夫人是中了暑气,加之年纪大了身体有些弱。不知贵府可带有药材,老夫这就给老夫人开个方子,小姐拿去煎了药给老夫人服用即可。夫人这却是要恭喜了,夫人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身体有些弱,现下倒不便移动,顶好派人下山买些安胎药煎给夫人喝了才是。” 小薛氏居然怀孕了?前世直到自己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再生下过一儿半女的,怎么此时倒怀孕了? 不便多想,风华向住持道了谢后就要叫人下山去买药。朱嬷嬷扭了脚,青云要留在祖母身边伺候着。小薛氏昏倒了,青苗也走不开,那就只有叫踏雪或者追云过去了。 只是不等她开口,踏雪和追云齐齐抱着肚子嚷起了肚子痛,纷纷往茅房跑去了。这还不算,青云也皱着眉头捂了肚子,极力忍住痛跟风华说道,“想来是早上大家都吃错了什么东西,所以一时都闹起了肚子。” 话刚说完,人也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朱嬷嬷道:“许是早上的青菜粥有问题,我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大对,但也没想什么,此时看来极有可能是那粥不对。” 风华吃的东西和她们并不一样,所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吃错了东西,只是这一时没了人用,药却不能不去买,她只好想着去找个僧人帮着走一趟了。岂料出了客院却被守门的小僧拦下了,说是前院来了贵客,要封锁寺庙。 风华无奈,又去看了陶府跟来的一众粗使下人,见所有人都是在闹肚子,没了办法只好自己亲自下山去了。她如今还是要靠着爹爹,若是丢下祖母和姨母有孕的事情不管,想来爹爹也会不高兴的。 只是没有人驾马车,她只能走着去了。取了幕篱戴上,又叮嘱了踏雪和追云几句,这才从客院的侧门下了山。 风华走了没多久,小薛氏就醒来了,朱嬷嬷和青云忙恭喜了一回,她淡淡的应了,看了一眼又睡过去的陶老太太,叫青苗扶着自己回了屋。 关了门,小薛氏一扫刚才的虚弱,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来,“风华下山了?” “是的,走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了。”青苗端了茶递过去,很是兴奋地道。 小薛氏接了茶盏,小口品了,才继续问,“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吧,人也交代好了?” “夫人放心,那酸秀才收了银子,又知道大小姐会带一笔嫁妆过去,哪里还有不应下的,乐得不得了呢。”青苗忍不住笑,那酸秀才将近三十,只比老爷小了几岁,且又瘦又黑,可是她物色了好多日才找到的最适合的大姑爷人选。 “你这回差事办的好,回府我有重赏。” 小薛氏道,“你先下去看着,我这有了身子,经不得劳累,先去床上躺一会,有消息了再来通知我。” 青苗轻轻带了门,到了院子右侧的台阶上坐下,是要赏自己什么? 是不是夫人打算兑现那个承诺了? 只是她好像记得夫人上个月小日子好像是来了呀,怎么会忽然有了身子呢。不过有了身子也好,那冯姨娘肚子里的指定就生不下来了,而老爷又厌了柳姨娘,自己受宠的好时机到了。 若是夫人生下个女儿,而自己能一举得男。 哈哈,想想就高兴。 风华一路走得非常快,不知怎地,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咦,哪家的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山中晃悠?”路旁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挡住了风华的去路。 是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袍,非常的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居然也拦人起了调戏女子的心思,风华眼中闪过不屑,话里倒没有表现出来,“并非是我独自一人,家兄正在后头,马上就会跟上来。还请公子莫要拦路,若是叫家兄追到我了,到山脚下就不能叫家父评输赢了。” 付辉看了看风华身后,又看了看山脚,心里一时便有些犹豫起来。难道自己认错人了?怎么会这小姑娘的父亲和哥哥也在,不是说是陶府的大小姐么,陶家好像唯一的少爷只有五岁,那陶大小姐又哪里来的哥哥? 难不成是这小姑娘骗自己? 可若是真的,前有父亲,后有哥哥,自己不仅劫错了人,还有可能被暴打。付辉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风华暗猜这可能是小薛氏的算计,又打的坏自己名声的法子,若是成了,自己岂不是比前世更惨?不由心下暗恨,倒也下了决心回去就立时收拾小薛氏,再不给她机会暗害自己了。 但眼下的麻烦却必须得解决,“你这公子好生无礼,都同你说了我哥哥在后面,你再不让开,若是叫我哥哥见了你挡我路,看他不打你!” 付辉被她的话吓到,不由就往一侧移了步子。风华便快步走了过去,付辉见人越走越远,不由有点心疼即将错过的银子,又前后左右看了看,见有两条小路可方便逃跑,便状了胆子,大步追了上去。 付辉拉着风华的手腕,笑着道:“走那么快做什么,若是叫你哥哥瞧见了,正好将你许配给我做娘子,如此不是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大肥章来了! 你们先看着,我再去码明天的,希望明儿不会断更,么么哒!   ☆、第51章 五十一 付辉拉着风华的手腕,笑着道:“走那么快做什么,若是叫你哥哥瞧见了,正好将你许配给我做娘子,如此不是正好?” 风华嫌恶地看着他的手,忽而笑道:“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话音一落,狠狠一脚踢向了付辉两腿中间,付辉吃痛,立时松了手去捂着□处嚷着叫疼。风华得了空也不敢停留,当即没命的向前跑,小薛氏真是小瞧了自己,自己两世为人什么不要脸的人没见过,遇到这种事难道会乖乖就范么? 只要趁机再跑快一些,到了山脚人多了,应当就安全了。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男女之间的差异,付辉虽是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文弱书生,但体力上还是要胜于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姑娘。还没跑出多远,就被追上了。 付辉强忍着痛,一面伸手抓人一面恼羞成怒地骂着,“给脸不要脸的贱人,当真以为爷那么好气性啊,看爷不——啊……” 话未说完就一声尖叫,然后双膝一弯,扑通跪在了风华面前。 风华吓了一跳,忙甩了甩袖子,四处望去。这时才看到,在付辉身后三丈开外站着两个男子,打前的那位一身金色锦服,很是富贵。而他身后那位却是一身正经的侍卫官服,手拿大刀,侍立于锦服男子身后。 两人像是在自家庭院里踱步,慢慢悠悠地晃了过来,打头的男子走到付辉跟前,屈膝蹲□问,“你是说,要我把妹妹许给你做娘子?” 他脸上带着笑,声音也极为温和,可是仅仅这一句问话,却叫付辉冷汗直冒。看这身打扮,分明是大家贵族的公子才能有的,而他身后那带刀侍卫,虽然他不懂,但也知道那是位官大人,是他几辈子也得罪不起的人物,看来自己分明是堵错了人啊! 他顾不得□的痛,忙忙转了身子跪在男子面前磕头求饶,“大爷误会了,小的绝对没有那么想,大爷的妹妹金尊玉贵的,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是小姐不知道下山的路,我帮着指点一下罢了,求大爷明鉴!” 男子笑,微微抬起头去看风华,轻声问道:“是吗?妹妹。” 男子长相平庸,脸上还隐隐泛着不正常的青白,可偏偏却盖不住他周身的贵气。在风华两世为人的记忆里,她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若是一般的闺中女子,怕是会觉得被人堵着轻薄很是丢脸,即使有人伸出援手,可能也不会过多去计较。但风华不是,她现在心内虽然还在害怕,但更多的却是恨,她避开付辉哀求的眼神,看向问话的男子:“当然不是,他拦路抢劫,哥哥定要好好教训他一场才是!” 她本想说该把此人送官才是,可若是送了官,他随意咬出几句,怕是于自己名声都会有碍。既然眼前男子肯帮忙错认是自己兄长,那何不趁机教训一下这人,至于如何回报,看来人的打扮,想来也是不需要的。 她并不知道,这回报以后是要还的,而且不止她一个人要还。 男子慢慢起身,叫了声身后人的名字,“周宇。” 身后人立马上前,叫了声“二爷。” 被叫做二爷的人点点头,云淡风轻般说出了叫风华骇然的话,“既然说是给我妹妹指路,那真要好好谢谢他,就把右手留下来吧,指路辛苦了。”说完上前一步走到风华面前,笑道,“妹妹,咱们走吧,快到山脚下了。” 风华极力握着拳头,才能忍住不回头去看发出震天惨叫的人,她紧张地跟在男子身后,他大概真的是身子有点不好,步伐非常的慢,风华也就配合着他慢了步子。风华以为他会跟她说些什么,没成想一路他都保持着安静。 直到二人快走到山脚下,周宇才跟上来。 “二爷,解决了。”他冲着男子微微抱拳,然后退到男子身后侍立着。 风华闻到他身上有淡淡血腥味,只是想到是他们救了自己,虽然血腥,她倒也不觉得害怕。 被称作二爷的男子点点头,然后对风华道:“前面山脚下人多,我同姑娘再一起走不大方便,我这侍卫留着护你一程,咱们就此别过。” 风华忙推辞,“不用了,我到山脚下抓了药,会找人护送我上山。”又道谢,“今日多谢二爷救我,家父礼部右侍郎陶正业,若是方便,公子可留下住址,择日家父定登门道谢。” “不用了,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来了。”男子摇头,说完这话转身走了。 周宇却留了下来,自动退到风华身后三丈远的位置,风华便也不再推辞。领先带头往山下走去,只刚走了几步,就见前面山脚下驶来辆马车,远远瞧着,赶车的人好像是自家的管家陶罗。 风华回头对周宇摆摆手,退到一旁等马车驶进。 陶正业的心被惊喜和害怕笼罩着,喜的是夫人十年后再次有孕,怕的是母亲忽然昏倒。眼看着和镇国公的关系就要拉近了,而且三个女儿也都在一日日长大,自己上位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可如果母亲这个时候没了。 那自己就要丁忧三年,三年后一切都定了,自己再出来又有什么用? 夫人有孕是天大的喜事,肚子里的是正经的嫡子,比冯姨娘肚子里的要重要上百倍。他满心的高兴,母亲昏倒的事情自然就不能怪夫人。想来想去,就怪起了长女,长女已经十二岁了,眼看着就到出嫁的年纪了,却任事不懂。 他一面埋怨着,一面撩起帘子催促陶罗快一些。 接到消息后他恨不得立时就赶过来,偏偏遇上了周将军,周将军看似随意闲聊,却话中提到了长女,他不得不应酬着。现在已是过了许久,也不知道夫人和母亲怎么样了? “老爷,前面的好像是小姐。”陶罗眼尖,很快就发现了戴着幕篱的风华。 “风华?”陶正业皱起眉头,她在这里做什么?母亲病倒,夫人有了身子不舒服,身为晚辈,她不好好伺候在旁,怎么跑出来了? 马车缓缓停在风华面前,陶正业掀了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儿,“你不在山上好好待着,怎么下山来了?”又看到女儿身边没有丫鬟的身影,眉头更紧了些,“你的丫鬟呢,怎么是你一个人出来的?” 不知不觉,语气里已带了不悦,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因为害怕丁忧而迁怒了。 风华却是脑子一转就知道小薛氏打的什么主意了,这是想着叫爹爹看到自己被轻薄,从而为了面子不得不把自己许配给那人。 主意是好的,只是一来手段不够狠,怕风华的名声不好了,月华的名声也不好;二来么,只怕小薛氏也想不到,陶正业不是疼大女儿,只是因为大女儿年纪相当,于他的仕途正好有益处。只要没破了身子,就算被轻薄了,陶正业也照样会压下去。 “爹爹怎么来了?”风华脸上露出惊喜,“这真是太好了,姨母有了小弟弟,正叫我下山去替她买安胎药呢!”她快步上前,掀了帘子爬上马车,吩咐陶罗道,“陶叔,赶紧掉头去山下的药铺子,我一路小跑着就怕买迟了药,叫姨母好等。幸好你们来了,这下小弟弟一定没事的。” 小弟弟? 夫人会给自己生一个嫡子,以后自己就不怕家业没人支持了。陶正业露出笑容,方才对风华升起的不悦立马不见了,忙吩咐陶罗掉头去药铺。 风华却不会叫事情就这么轻易过去,略一坐稳,就好奇地继续问陶正业,“爹爹是知道姨母怀了小弟弟才过来的么?对了,早上祖母病了,等了许久住持才过来,我叫了三个人去请呢,好在祖母没什么大问题,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只是咱们上山的时候姨母忘记备够药材了,本来想叫人下山来买的,可是今儿不知怎地,所有下人都闹肚子,我一个得用的人也没有,只好自己下来了。哎,要是耽误了祖母和姨母吃药,可真就是罪过了。” 一连串急切担忧的话,却把小薛氏可能做手脚的地方全点出了。 风华看到,父亲的脸色果然变了变,只是须臾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宠溺道:“我们家风华长大了,今儿这事你做的很好,回头我叫你母亲和祖母好好赏你。” 却半句不提疑问。 风华不由得有些失落,一次次试探,一次次失望。她不相信以父亲的聪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父亲不提,那是说明不想提。 风华便不再多说,撩起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见没了周宇的身影,便闭了嘴安静的坐在了一边。 事已至此,自己不能再做鸵鸟了,该到收拾小薛氏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心情糟糕,所以一直没码字,更晚了,求原谅   ☆、第52章 五十二 周宇见风华上了马车便转身从另一条小道快速到了山脚下,山下二爷给留了马,他骑马一会功夫就追上了二爷的马车。 二爷身子弱,受不得颠簸,周宇老远就勒马慢悠悠走过去。到了马车右侧,他对着盖着的车帘弯腰低声回禀,“二爷,陶小姐遇上了陶大人,已是一起下山了。”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轻地“唔。”接着便没了声响,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等二爷发话,可一直等到他以为二爷方才救下陶小姐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现在已经不在意了。马车里才又传来二爷的声音,“我听说,你弟弟和周家那小子走得比较近?” 周宇一凛,不明白二爷怎么会忽然提到自己那不学无术地弟弟周昌。只是二爷问话,他哪里敢停顿,当即就把知道的情况说了,“从前是走得比较近些,自打周家公子受伤后就很少在一处了。” 马车中人轻笑,“安排个人给你弟弟用,顺便将今儿这事透露给周家那小子听听。” 周宇低头应是。 虽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陶家小姐路遇贼子的事和周南辰有什么关系,但既然二爷吩咐了,他就只有办好才是。 他跟着二爷八年,从一个十岁的孩童长到十八岁的青年,他早已习惯了二爷小小年纪就发号施令,早已习惯了二爷明明跟别人同样的年纪,却总是称别人是小子。二爷的思想,不是他能懂的,他只要听命行事就是了。 普化寺。 陶正业去看陶老太太,她已经醒了,恹恹地躺在床上,见了陶正业脸色立马亮了起来,嘴里却责备着,“我不过就是身子有点不大利落,你怎么还放着朝廷里事情不做,亲自过来了?要是叫皇上知道了,该要怪你了。” 老太太懂得不多,时常说出这种叫人啼笑皆非的话来。陶正业不过一个三品的礼部侍郎,满朝文武百官,皇上想要注意到他还真的挺难。 陶正业立在床前,微微弯着身子,笑着问老太太,“母亲这是哪里话,母亲身子不舒服,儿子就是有再重要的事也得先放下。母亲现在觉着怎么样?儿子已按照住持的药方抓了药,陶罗已经去煎药了。” 老太太被儿子的孝顺所打动,满脸的笑,“没事没事,当年在乡下我发着热还得做事呢。不过是身上有点乏力,无碍的。” 陶正业道:“那儿子就放心了,只是待会药还是要喝,母亲早点好了儿子才能安心。”又道,“玉琦有了身子了,母亲可知道?”陶正业说完这话,脸上的笑怎么都收不住。 “知道了,一醒来朱嬷嬷就说了。”老太太虽然不喜欢小薛氏,但小薛氏有了身子她还是在意的,毕竟她肚子里有可能是儿子的嫡子。提起这个也是关心,“可买了安胎药?我的药不着急,先把安胎药煎了给她喝。她若是争气能生下个儿子,你也就不愁了。对了,风华那丫头一个人去的山下,累坏了吧,叫她好好歇一下。也不知怎得,忽然所有下人都闹了肚子,得好好查查才是。” 老太太只是随口这么一提,她只以为是意外,并没有想到是人为。陶正业却眉头狠狠跳了一下,“那母亲先好好歇着,儿子过去看看。” 从老太太屋里出来,陶正业理理思绪,却并没有去看小薛氏,而是提了青苗出来问话。 “今天这事儿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所有下人都闹了肚子?幸好风华一路平安,要是路上遇到个什么事,你以为你还能有命?” 青苗跪在地上,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幸好小姐没什么事,要是小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夫人不会怎么样,自己说不定就得丢了命。 她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磕头,“老爷,奴婢也不大清楚,大概是早上菜粥里的菜有些问题,奴婢也是闹了半日的肚子,还是后来去求了住持煎了药服下才好的。” 陶正业一拍桌子,怒道:“你是当我查不出是吗?老夫人昏倒,住持一直请不过来,请来了你们却全都闹了肚子,会有这么巧合?夫人叫大小姐一个人下山,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夫人小意体贴他自是乐得消受,为着她的出身,她的温存,就是她私下里有些什么小动作,自己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想做什么危害到他计划的事情,那是他断然不能忍的,小小的一个后宅,只有那些蠢钝如猪的男人才会完全交给妇人。而他却知道,有时候要毁掉一个人,只要在后宅随意动一动就可以办到,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青苗又惊又怕,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嘴里却死死咬着,“奴婢真的不知道,夫人也没有什么主意,夫人有了身子,因着照顾老夫人太过劳累早上就昏倒了。奴婢说的全都是实话,求老爷明鉴呀!”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好了,哭个什么劲,是要把人都招来?”陶正业站起来,冷冷道:“我找你问话的事情不要告诉夫人,好了,下去吧。” 待青苗出去后,陶正业又回想了一遍女儿说的话,女儿天真娇气,毫不设防下说的话才有可能最接近事实。只是问了一遍确实没什么疑问,若真是夫人把女儿骗下山去,不可能什么也不做的。罢了,看来自己这段时间是有点疑神疑鬼了。 陶正业起身去看小薛氏,小薛氏躺在床上,正小口小口的喝着陶罗刚送来的安胎药。 “老爷。”小薛氏脸上露出笑,她将碗放到一旁,想要坐起来。 陶正业忙上去阻止她,“别动,你刚有了身子,正虚弱着呢,千万别乱动了。” “是。”小薛氏低头看着肚子,嘴角轻轻翘起,“要帮老爷照顾好这孩子,就是我有个什么也不打紧,只要孩子安全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陶正业搂着小薛氏道,“孩子重要,你也重要。”顿了片刻又道,“今儿在山脚下碰到了风华,你将那孩子教的极好,肯为祖母和母亲着想,是个难得的。” 自己这样提点,若是夫人真有什么心思,也该收敛了吧? 小薛氏靠近陶正业的怀里,眸子微闭,“老爷说什么呢,风华是姐姐的女儿,我也是当亲生女儿疼得。上回被刘子文母子所骗,害得我损失了银钱又差点害了风华,到现在,我这心里一想起都疼得慌。” 事情没有办成,小薛氏呕血的心都有了,白费了这天时地利的好时机。可是自打上回刘子文的事情后,老爷就对自己疏远了不少,如今正好有机会,能扳回多少是多少。反正当初虽然自己给了刘家三个陪嫁庄子的地契,但自己一直没有承认过自己想要陷害风华。 带着哭音继续道:“我只当是风华真的看上了刘子文,想着他家里条件不好,就狠狠心舍了三个庄子出去。谁知道,哎,是我有眼无珠,信错了人。没想到被他们利用不算,还被反咬一口,好在老爷信任我,没有怪过我,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活了。” 三言两语自然骗不了陶正业。 他没有计较那么多,小薛氏操持家事那么多年,又给他生了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是其中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小薛氏的父亲是定远侯,作为定远侯的女婿,更便利他打入勋贵的圈子。 陶正业拍着小薛氏的后背,柔声哄着,“好了好了,莫要哭了,叫孩子看见像什么样?你现在有了身子,一切都当以自己的身体为主,其他的,我还信不过你吗?你可是我的夫人,要与我共度一生的。” 小薛氏破啼而笑,搂的陶正业更紧了。 而风华这里却是在问追云,“你上回同我说的毒药,可有慢性却威力大的?小薛氏身边的那两位发现不了吧?” “小姐!”踏雪大吃一惊,拉住风华的腕子劝道,“不要听追云的,这事儿万万不能做的!” “我再不做,就要被她毁了。”风华想起之前在山下遇到的事情,小薛氏什么都料到了,父亲来的时间还真的是及时呢。“我一个人下山,却遇到了她找来的无赖,而父亲也是时间很巧的出现了。若不是遇到人救了我,只怕你们的小姐现在要么是一条白绫要么就是到庵堂孤独终老了。”风华看向追云,“没事,你说。” 一时运气,却不会一直运气,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追云却没有踏雪想的那么多,她早就看小薛氏的蛇蝎心肠不惯了,当即道:“自然发现不了,就是再老道的大夫也发现不了,我这可是秘传。小姐若是想亲自动手,趁着下山的时候奴婢先去买药,回府就教你调配。” “嗯,这样最好。”风华轻轻点头,“那咱们得想好一个时机,不然她若是忽然死了,难保会怀疑到我头上。她不是装作怀孕吗,安胎药她不能不喝,就先把毒掺到安胎药里去,叫她慢慢来。既然连大夫都发现不了,那叫她慢慢死,也算是对她的折磨了。” 别说小薛氏极有可能是假怀孕,就是真怀孕,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要动手了,不过,蛇精病男主也妙招。 然后,明天周六,我请假一天。   ☆、第53章 五十三 陶正业当晚就离了普化寺,小薛氏和陶老太太休整两日,在第三日的午后,陶正业告假过来接了一家大小回府。 因着小薛氏有了身子,陶老太太难得的没有磋磨她,不仅在普化寺的后两日话中提点朱嬷嬷留意那边,就是回了府,也急急叫人去库里寻了百年老参送去了迎风阁。到底小薛氏肚子里怀的有可能是她的嫡孙,再不喜小薛氏,暂时也起不了计较的心。 小薛氏和陶老太太交手十余年,生知老太太的为人,因此也没有觉得感谢。只是趁着有了身子这个机会,彻底免了去观宜居给老太太请安,弄得老太太时不时的因为孙子惦记上她几句了。 小薛氏有孕,整个陶府也就只有三个人是真的高兴,老太太,陶正业,以及月华。至于没有去成普化寺的霜华,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把对风华的妒羡之心收起了,反倒是拉着生母柳姨娘,着急地问怎么办。 柳姨娘比霜华更愁。 以往陶府只有她一个人生下儿子,她也没能在府里耀武扬威,陶正业妾室少,她顶多就能在冯姨娘面前抖两下威风罢了。这冯姨娘肚子里的种,她刚想好了怎么除掉呢,如今夫人这边就又怀上了。 夫人这时候有身孕,冯姨娘肚子里的自然不用她动手了,想来夫人自己就会解决的。但记做嫡子的庶子和正正经经的嫡子,对陶明谦的威胁却是千差万别的。 陶明谦是老爷第一个儿子,若是小薛氏抱了冯姨娘的庶子当嫡子教养,那么分家时候顶多是祖产祭田会留给嫡子,但私下里的家产,老爷说不定会偏向陶明谦多点。可若是小薛氏自己生出了嫡子,别说老爷会不会偏心,就是小薛氏肯定也看得紧紧的。 她可是知道,这位主母的嫁妆,比原先那位要少不止一点半点的。 偏房里的冯姨娘喝了迎秋端来的老母鸡汤,将碗放到一边,迎秋忙拿着帕子过去给她擦拭嘴角。冯姨娘侧头避开了,只随意用袖子一抹嘴角,然后落寞地低了头看向微微鼓起的肚子。 “姨娘,就算夫人怀上了,也不一定就是生的儿子。”迎秋一脸的担心,“姨娘若是这般郁郁寡欢,到时候生下的小少爷也会受影响的。” “呵……”冯姨娘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我若生下儿子,她必然也是儿子,我若生下女儿,她也还是会生下儿子。” 迎秋瞪大了眼睛,“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冯姨娘摇摇头,不愿多解释。能怎么解释呢,小薛氏这一招真是狠啊,她还以为她真的要抱自己身下的儿子呢,原来不过是给她一个契机罢了。抱到主母身下充作的嫡子,哪里会如真正的嫡子体面,哪里会如真正的嫡子孝顺。自己算计了这样久,选择了这样好的时机怀上了孩子,怕只怕全是为她人做嫁裳了。 若生下儿子,自己会死,儿子也会变成死胎;若生下女儿,说不定还会保住性命。而夫人,呵,陶家要有正经的嫡出孙子了,只不知道,若是老爷知道是掺了假的嫡子,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狗屁爱重,甜言蜜语说的那么好听,主母一怀孕,老爷连人影都看不见了。或许,真的只能靠自己了,靠自己保护肚子里的孩子,保护迎秋,也保护自己。 冯姨娘吩咐迎秋,“你找小丫鬟盯着看看大小姐最近在做什么,她那边有什么动静,你及时告诉我。” 风华这里已经和追云一起制出了毒药。 王培那里还是没有慕雪的消息,翠嬷嬷和宋大叔也打听不出什么,她也渐渐地绝望了。她现在深深明白,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想找出证据证明母亲是小薛氏害得,她不愿相信父亲不是真的爱她,她想叫父亲为了母亲和自己狠狠惩罚小薛氏,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她想找出证据,而小薛氏却在次次想置她于死地,其实说到底,她并没有多恨小薛氏,小薛氏不过是一个外人,她害自己,自己也可以毫不眨眼的还回去。可是父亲,那是她从儿时就放在心里景仰依赖的人,是她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被这样的人背叛,她才知道什么叫恨。 从她决定跟追云学制毒开始,她就在心底,再也没将那个人当做爹爹了。从今往后,他不过就是给了自己生命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而这毒,今日是给小薛氏准备的,说不定来日,就是给父亲准备的。 “小姐,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若是叫别人发现了,小姐您可就活不成了!”踏雪拦着要出门的追云,再一次阻止风华。小姐一意孤行,她不能不为小姐着想,弑母,这可是大罪! 风华拉过踏雪,“你放心,这一次,我不过是去试探试探她。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为了报仇,居然连命也不要?我已和追云说了,先买几只小动物回来试验试验,至于这毒,我得选好了时机才会下。”安慰了踏雪,又去吩咐追云,“咱们去小厨房。” 小薛氏一直想装慈母,那自己就彻底装一回孝女。 风华带着追云和踏雪一道进了迎风阁,袁嬷嬷从里间出来就看见了,忙笑着上前行礼,“大小姐怎么现在过来了?” 风华笑着指了指追云手上端着的托盘,“父亲关心姨母,特意叫我端来了安胎药,希望姨母喝了,给我生个健健康康的小弟弟。” 袁嬷嬷上前两步,跟着小丫鬟一道掀起帘子,等风华主仆进去了,这才跟在后面进了里间。 “姨母身上可好?”风华从追云手中的托盘里端了汤碗,轻轻吹了口气,亲自送到了小薛氏手边,“这是父亲特意请了太医给姨母新开的安胎药,我亲自看着熬好的,姨母快些趁热喝了,好给我生个健健康康的小弟弟。” 风华脸上的笑晃了小薛氏的脸,一直到昨儿她才得空吩咐人去找付辉,可是下人去了他的住处却扑了个空。她想不通,难道付辉只是贪那一点定金,而放弃了许他的那么多的嫁妆和银钱? 若不然,为什么风华下山一趟不仅什么事没有,还得了乖,好生生回来了? 她不相信风华真的会聪明的躲开,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明明就跟她娘一样傻的可笑。怎么会有那么多玲珑心思? 小薛氏不过怔了片刻就接了风华手里的碗,“先放一放,待会儿我再喝。” “太医说这药就要趁热喝效果才好的,姨母是怕苦吗,不怕的,我拿了梅子。”说着,风华将手摊开,洁白的丝帕里包着几颗乌梅。 哼,自己又没真的怀孕,难道还怕喝你一点安胎药?就是真的在里面放了什么,自己也不怕,反正,反正这次普化寺的主持已经说了,自己再不能生了的。 小薛氏微微一笑,喝光了汤碗里的药。 风华将手里的梅子递过去,笑眯眯道:“姨母快吃梅子,压压苦气,我年初那会病着,喝药都苦死我了。” 小薛氏看着她的笑脸,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这孩子之前不还是跟自己不冷不热的吗,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是你们小孩子的习惯,姨母是大人了,不需要的。你先下去吧,我要歇一会。”说到姨母两个字,小薛氏不由狠狠咬了一回牙。 风华见好就收,将帕子收回,吩咐追云拿了托盘和碗,施施然走了。 见人走了,袁嬷嬷才上前问道,“夫人,你怎么就把那安胎药喝了,万一大小姐在里面放了点什么,那不就……” “她能放什么?她这边刚送了安胎药过来,我喝过就出了事,她能落到好?再说,她也没那个胆子。”小薛氏打断袁嬷嬷的话,不以为然道。其实要是冯姨娘没怀上身子,她真想借此机会来个落胎,好治一治风华。 风华和追云回了迎风阁,踏雪忙迎上去,因着在门口也不好多问,直到把人拉进了屋,才压低声音问,“没出什么问题吧,夫人可是喝了?” 追云笑,“喝了,半丝没有怀疑,当场就喝了。早知道这一回就将毒下了,那么十日后一次,半月后一次,就成了。” “你倒是比我还急了。”风华笑,“不过知道她是假怀孕,到底是个好消息,从今儿开始,咱们连着十日去送安胎药,明儿要选在父亲也在的时候送,送完了将汤碗留着,给他们个时间去查验。然后毒,就留在这十天内下。不过最后一次,估计不用下在安胎药里了。” 踏雪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夫人是假怀孕的?” 风华低声叹气,“她若是真的有了身子,又怎么会喝我送去的安胎药?幸好是假的,不然就凭我这点手段,想给她下毒还真的是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觉得女主没用哈,设定就是这样滴,女主太有用,男主就木有用武之地啦。   ☆、第54章 五十四 翡翠茶铺,周南辰带着桂平在等风华。 他心里一肚子的火,刚提出要娶风华为妻,小薛氏就紧跟着对风华下了手。若不是周昌身边的小子说露了嘴,只怕自己还被蒙在谷里呢。他不禁心里有些后悔,那回找王培和李强做事,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小薛氏的。 这样恶毒的继母,送去牢房那都是便宜了她,更何况还是因着自己才害了风华,这叫周南辰恼恨之余心里添了一丝愧疚,恨不得亲自到陶府把小薛氏千刀万剐,来给风华赔罪。 没想到风华没有赴约,等来的是踏雪。 踏雪进屋行礼道,“周公子,我家小姐临时有事,不方便过来。派我来问一声,是不是有慕雪的消息了?周公子不防告诉奴婢,奴婢回去禀告我家小姐。” “你家小姐可还好?”周南辰不答反问。 踏雪一愣,随即想起在普化寺的事情,莫非周公子也知道小姐下山遇到贼子了? 周南辰的话印证了踏雪的猜想,“那贼子我已经赶出京城了,以后他也不敢再踏入京城一步。” 那个叫付辉的,在普化寺的时候直接被周宇砍了右手,而他知道后,要了那人的左腿。他原不是这么血腥的人,可是想到那人万一成了,还不知道风华要受什么罪,一时打人的时候手上就没了轻重。 “那就多谢周公子了。”踏雪行礼道谢,又想到小姐和周家公子一向亲厚,除了自己刚来的时候看见的一次夜间相会,在西山庄子上时,小姐也不避着周家公子,直接就寻求了帮助。且,她还见着两人拉了手,踏雪脸上有些发烧,只是想到小姐,还是一鼓气跪下了,“还请周公子可以救救我家小姐。” “风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南辰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拉踏雪起来,忽而想到这里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忙又松了手继续追问,“不是说那贼子没有贪到便宜么,是那老毒妇又下手了?” 踏雪原本低落的心情在听到老毒妇三个字后消散了,不由得失笑,如此关心小姐,看来自己是求对人了。便将风华跟着追云学制毒,准备下在小薛氏安胎药里的事情给说了。末了道:“虽然夫人是假怀孕,不会怕喝那安胎药,可若是到时候夫人真的因此而死,奴婢实在担心会查到小姐身上。” 这时候的律法,弑母,可是死罪。 听到风华没事,周南辰长叹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人没事就可以了。”又问踏雪,“你说得对,万一被查出来就不妙了,她如今动手了没?” 踏雪摇头,“还没有。” 周南辰道:“这样,今儿晚上我过去劝劝她,你注意帮我引开点人。”他还记得上回夜探陶府,被人追的狂奔的窘事。 是夜,周南辰踩着夜色再一次进了拂晓院。 因为有踏雪提前打点过,进来的很顺利,窗子一响,踏雪就过去打开了。风华瞪着眼睛看过去,好半晌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踏雪立即迎上去,吞吞吐吐道:“小姐,是我将您要给夫人下毒的事情给周公子说了,所以他才来的。” 风华扶额,这都是什么事,自己想着避开周南辰,结果身边的“叛徒”居然上赶着把事情给说了。 “你们都先下去,我和你们小姐有话要说。”周南辰跳进内室,朝着踏雪和追云挥挥手,毫不客气的坐在风华对面。 追云还要说话,踏雪忙拉了她出去了,又小心的掩了门,守在门口候着。风华一窒,这是自己的丫鬟还是周南辰的丫鬟? “那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还有之前在翡翠茶铺她要向你下手的事情,还有,你找你母亲身边丫鬟的事情,”周南辰斟酌着道,“你想报仇,我可以理解,但是你选的这个法子,实在是不好。就算你成功了,杀了那老毒妇,可是你自己也搭进去了,这样太得不偿失了些。” 见风华不说话,他又道:“我知道你手下的丫头很有些本事,无色无味的毒药,普通大夫可能查不出来。但令尊可是当朝官员,人外有人,他若是请几个御医过来替那老毒妇查验,说不定就查出来了。再顺藤摸瓜摸到你这里,即使令尊再疼爱你,只怕也容不得你这么做。” 风华脸上涌出冷笑,疼爱?陶正业对自己但凡有一丝真心,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只是,周南辰为什么要来找自己说这些事?她越发的有些不懂,这个人,是前世自己的二妹夫,虽然他目前好像对自己的三妹妹也有了些兴趣。只是,他知道这个事情,为什么会选择当面来劝自己? 她看向周南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来劝我?” “我关心你,在乎你啊!”周南辰理所应当地说出口,人家女孩子都那样暗示了,纵使自己条件好一些,也不该再端着。“呐,这个事情你暂时不要着急,不是说她是假怀孕的么,咱们第一步是叫她暴露出来。只要知道她怀孕的事情是假的,陶老夫人和陶大人肯定不会轻易算了的。还有,她三番四次的害你,你若是直接毒死了她,也太便宜她了,这种人就应该慢慢折磨她,叫她痛不欲生才好!” 周南辰话一出口,风华脸就红了,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以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太无耻了! 只是听到后头,她也心里激动起来,自己何尝不想叫小薛氏自食恶果,何尝不想叫她的阴狠毒辣暴露出来,只是一来自己没那个能力,二来父亲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 想要叫小薛氏痛不欲生,也太难了些。虽然有些丢人,可她还是实话实说了,“祖母会生气是真的,只是父亲,父亲再生气,也不会如何。她还会好好做她的陶夫人,待冯姨娘生下儿子,立马抱过去充作嫡子来养,我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周南辰道:“既如此,为什么不将冯姨娘生下的儿子记到你母亲名下,她也是正室,且无子。” 将冯姨娘的儿子抱到母亲名下?那就是自己嫡亲的弟弟,母亲已经不在了,即使记在母亲名下,冯姨娘也照样可以养着孩子,比起抱到小薛氏名下更好。风华忽地站起来,眼睛晶亮,“你说的有道理,父亲只是需要嫡子,在母亲名下或者在姨母名下都是一样的。” 想到一个叫小薛氏吃瘪的主意,风华打心底觉得高兴,她笑着向周南辰道谢,“今儿多谢你了,我明天就去见冯姨娘。” 周南辰看着她笑,心情也是好,“既如此,老毒妇那边的毒你就别下了。叫我先来吓她一吓,你只要负责寻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候着,别叫她收买了去就行。” 风华摇头:“姨母身边有两个懂武功的丫头,还是我来想办法吧。” “我知道,”周南辰答道,“你放心就是了,我手上有上好的迷药,两个小丫头不在话下的。” 他说完,上前一步靠近风华,不由神了手去抚她的脸,动作轻柔小心,就是说出来的话也温柔的似可以滴出水来,“你别怕,有我呢,我会帮你的。” 风华呆住,半晌不知道作何反应,脑中只能感觉他温热干燥的手掌,以及轻声的安抚。直到周南辰离去后半个时辰,风华的脸还红的好似可以滴出血来,活了两世,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小子给调戏了。 且这人还是前世的妹夫! 只是,只是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 第二日风华便没有再去送安胎药,反倒是去了冯姨娘处。 冯姨娘命迎秋给风华上了茶,笑着道:“大小姐怎么会想着到我这里来了?” “想来看看弟弟,” 风华捧起茶喝了一口,眼睛看向冯姨娘的肚子。冯姨娘脸色一僵,风华又继续道,“说来我母亲去的早,没给我留个弟弟妹妹,想想真是遗憾。若是冯姨娘这胎生了儿子,能给我做弟弟真是再好不过了。” 冯姨娘还未做出反应,一旁的迎秋却是满脸的激动,若是,若是小少爷可以记在先夫人的名下,那可真是太好了! “大小姐……”冯姨娘看着风华,眼里不自觉地就聚了泪。 若是肚子里的孩子可以记在先夫人的名下,不仅自己可以保住了命,孩子还可以养在自己身边,这真是再想不到的好事了。 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忽然在院子里叫道:“姨娘不好了,夫人那边出事了!” 冯姨娘立时收了泪,看向迎秋,“去看看什么事。” 风华也诧异,难不成周南辰这么快就动手了? 她叫住了迎秋,“把人带进来问话。” 迎秋看向冯姨娘,见冯姨娘点了头,才出去叫人把小丫头带上来。 冯姨娘见风华不说话,只好出声问道:“夫人那边怎么了?” 小丫头刚才在外面喧哗,已是被迎秋教训了一嘴,到这时仍有点怕的发抖,“夫人,夫人被毒虫咬伤了。听说夫人早起时,发现一床铺的虫,袁嬷嬷发现的时候,夫人的小腿上已是爬了不少,这会已经叫了大夫了。” 好端端地,怎么会有毒虫?冯姨娘转头去看风华。 风华已是起了身,征询道:“姨母怀有身孕,我得过去看看,姨娘要不要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看着你们的评论,我卡文了,昨儿不上班,我对着电脑一天都没有打出来字 想了许久,今儿才码了出来 怎么说呢,看着你们的评论,我发现我越来越不会写了,好怕你们会不喜欢,大哭~~~~   ☆、第55章 五十五 迎风阁。 小薛氏坐在外间的软榻上,丝绸的里裤高高的卷在膝盖上,露出的两条小腿皆是红肿一片,有些地方甚至破了口子,流着暗褐色的血,好不吓人。 袁嬷嬷蹲在地上,正在给她上药,“夫人,您忍着些疼。” 虽是提醒过了,但药膏轻轻抹在腿上红肿处时,小薛氏仍旧忍不住尖叫了声。 袁嬷嬷一慌,手一抖,手中装药膏的陶瓷瓶子就砸在了小薛氏的腿上。吓得袁嬷嬷忙惊呼道:“夫人--” 小薛氏吃痛,火气蹭蹭往上窜,因着腿疼,直接上手狠狠推了袁嬷嬷一把,“你怎么做事的,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推了一把还不解气,伸手拿过旁边的玉枕砸向袁嬷嬷的头,“好好儿的,怎么会有这些毒虫,你管着我房中的事情,说,是不是你干的?!” “奴婢......”袁嬷嬷满肚子的委屈,她对夫人的心,难道夫人还不明白么? 着只甫一开口,就觉得腰后面咯噔一声脆响。 她年纪大了,本就经不得摔打,小薛氏先是推了她一把,接着她又为了躲玉枕,往一旁侧了身子。这会再动,只觉得后背钻心似的疼。 小薛氏看袁嬷嬷疼得变形的脸,也慢慢回过神来,便想着叫青苗扶袁嬷嬷起来。只一转头,却看见青苗端着个铜盆站在一旁,正冷笑着看着袁嬷嬷,根本没发现自己的眼神。她不由大怒,“来人,把青苗拖出去给我打!” “母亲,你还好吗?”门外传来月华的声音,小丫鬟也跟在她身后匆匆跑了进来。 见女儿来了,小薛氏不好继续发火,极力忍了气,对小丫鬟挥了挥手。 月华看到小薛氏的腿,大吃一惊,“母亲,这究竟是是什么虫子咬的,怎么会这么严重?”又去捡地上掉落的药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袁嬷嬷一脸狼狈的坐在地上,青苗则瑟瑟发抖的跪在旁边,铜盆倒在一旁,地上一片水渍。 月华指着地下的两人问,“怎么了母亲,是嬷嬷和青苗犯错了吗?”她听小丫鬟禀报说母亲被毒虫咬了,担心的一路跑过来,一时倒忽略了其他的。 小薛氏不想叫女儿看到自己狠厉的一面,微微摇摇头,吩咐青苗扶袁嬷嬷起身。 袁嬷嬷知道小薛氏在气头上,因而并不敢呼痛,起身后便往后退了退,极力忍着痛意靠在身后的柜子上。 月华看着小薛氏的双腿,心疼地问道:“母亲这是抹的什么药膏,管用吗?有没有请大夫过来看看,知道是什么虫子咬的么?” 小薛氏道:“是你外祖父送给我的药膏,对付虫蚁叮咬最是有效,用不着请大夫。” “那怎么行,”月华看向小薛氏的肚子,“母亲如今可是有了身孕,若是这药膏对弟弟不好,那就麻烦了。”说着冲青苗道:“青苗,去请家里常用的大夫过来给母亲瞧瞧。” 青苗不敢动弹,她虽然不知道小薛氏是假怀孕的,但小薛氏没有吩咐请大夫,她自然也知道其中有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且,夫人明明在气着,没有夫人吩咐,她如何敢动。 见青苗不动,月华恼了,小小的人忽地站起来,“青苗,我叫你去请大夫!”她有些不明白,母亲身边的人最是懂规矩,为什么自己叫她去请大夫,她却是不动。 “月华——”小薛氏只觉得这两个字像是从嘴里挤出来一般,明明是亲生女儿的名字,可却只叫她牙齿痛,“母亲没事,”忍了忍,平复了怒火,又继续道:“你弟弟也没事。”她知道女儿是关心她,女儿没有错,可是听女儿提到这个话头上,她还是觉得满心的厌烦。 月华还要再说话,门外的小丫鬟便进来行礼禀报,“夫人,大小姐和冯姨娘过来看您了。” 小薛氏很想说不见。 可是月华却忽然高兴起来,“大姐姐来了!”说完忙快步出去拉了风华,“大姐姐,你快劝劝母亲,她被毒虫咬了,却不肯请大夫,只随意抹了点药膏,这样哪里会好啊!”说着不高兴的嘟了嘴,“大姐姐,母亲平日最疼你了,比疼我还要多,你快帮我劝劝母亲吧。” 风华看向小薛氏,虽然她面色平静,脸上甚至还隐隐泛出一丝笑。但若仔细看,却发现那笑并没有到达眼底,眼底反是说不尽的恼怒。 风华忍不住的想笑,当真是第一次见到姨母这般,真是太好笑了。 她上前行了礼,接着关心的道:“姨母,我看你这腿伤的很重,还是听月华妹妹的,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冯姨娘也跟着道:“是啊夫人,还是请大夫看看才放心些。您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就是老爷知道了,也会这么吩咐的,您得慎重一些才行。” 小薛氏气得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下人将这事传得满府皆知的?待她好了,定要好好收拾这个下人! 腿上又火急火燎的疼了,方才袁嬷嬷抹药膏只抹了一条腿,另一条却是又痛又痒,直要人命般的难受。“我没事,你们先下去吧,这药膏治虫蚁叮咬很有效果,你们不用担心。若是晚上还不舒服,我会请大夫的。” 冯姨娘和风华都不是真心,闻言自然都不再说什么。两人虽没有交底,但看到小薛氏这个样子,心下都是高兴的。 只有月华着急,眼圈立刻就泛了红,“母亲——” “够了!”小薛氏实在是忍不住,双手往床沿上狠狠一拍,“都说了没事了,你要是想我好就先下去,别再这碍我的事!” 直到人都走了,小薛氏才不满的看着袁嬷嬷和青苗,“还不快来给我抹药膏!” 袁嬷嬷拖着疼到极点的身子上了前,青苗还记着夫人之前说要打自己,心底害怕,便也颤颤巍巍地上了前,帮着袁嬷嬷举着药膏。 风华在迎风阁门口和冯姨娘分手,带着踏雪和杏雨回了拂晓院。 刚进屋,杏雨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真是太好笑了,你们没看见夫人手上的青痉,简直要爆出来一样。” 追云没有跟着出去,因而还不知道,凑上去问道:“快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 在拂晓院的上房里,说这些自然是安全的。 风华便没有多管,带着踏雪进了内室。 踏雪自觉关了门,一脸的惴惴不安。“小姐。” “嗯。”风华冷冷应了,“还知道我是你小姐呢?我还以为你换了主子呢。” 风华承认,周南辰这个法子确实是比自己的法子安全的多,她也承认,看着小薛氏吃瘪,她心里很是舒爽。可是,踏雪是她身边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但却背着自己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周南辰,她心里很是不快。昨儿个一是太晚,二是她光顾着想周南辰的话了,一时便没有说出来。现在有了机会,她便忍不住了。 被背叛的多了,总是越来越不容易相信别人。 “怎么会呢,我只有小姐一个主子。”踏雪讪讪地笑。 过了半晌,见风华脸色毫无改变,踏雪闭了眼睛,一咬牙道:“小姐和周家公子两情相悦,我跟周家公子说了,不是和您说是一样的吗?您一时想着报仇考虑不周全,但周家公子却会同时想着您和他的以后,自然会劝得住您的。小姐,您就别怪我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风华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和他两情相悦了?” “怎么没有,”踏雪道:“我和追云刚来,就看到周家公子大晚上的来府里和你相会,后来在西山庄子上,您也求他帮忙找慕雪。哦,还有,在庄子上的时候我还看到你们牵了手,再说昨晚上的事情,奴婢劝了你好久都劝不动,可周家公子一来就劝动了,可不......” 在风华越来越冷的脸色里,踏雪噤了声。 风华心下暗叹,天哪,踏雪怎么会误会成这样了!忽而想到昨夜周南辰的话,“我关心你,在乎你啊!”风华不由得脸上一红,难不成,难不成周南辰自己也误会了?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可以叫他误会的事情啊? 风华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再想,只打算这事一过就立刻和周南辰划清了界限,省得后面误会再加深。 用了午饭,风华便歇了午觉,这几日她心中郁闷,连崔嬷嬷的课也不去上了。就是老太太说了好几回,她也撒娇给混过去了,连名节都保不住,学那些东西做什么。 只没想到午觉刚醒,迎风阁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小薛氏叫毒蛇给咬了,人已经直接昏过去了。 风华没想到周南辰动作居然如此迅速,匆忙洗漱后就直奔老太太的观宜居去了。先前是毒虫咬了,老太太说不定不会太在意,这会子居然是被毒蛇给咬了,想来老太太也会被吓到。 风华到了观宜居,却是扑了个空,忙忙又赶往迎风阁去。 迎风阁里,老太太叫人搬了板凳,正着人架着袁嬷嬷和青苗在打板子。 风华到了,下人们便让开道叫她过去,她上前问道:“祖母,这是怎么了?” 陶老太太歪在椅子上,显得很是疲惫的样子,只是脸上却是满脸的怒容,“这两个以下犯上的刁奴,你姨母都昏迷不醒了,居然还拦着不叫请大夫,真真是该死!” 青苗和袁嬷嬷有口难言,只能一边唤着疼一边死死忍着。 风华淡淡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问道:“那现在可请了大夫?” 陶老太太道:“请了,我叫朱嬷嬷去请的。” 话音刚落,朱嬷嬷就回来了,“老夫人,周大夫来了。” 周大夫? 风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朱嬷嬷请的居然是周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上一章大家的留言,今天码的比较顺利,笑眯眯更新了~   ☆、第56章 五十六 朱嬷嬷领着周大夫疾步去了内室,风华上前去扶陶老太太。 陶老太太自从普化寺下山,身子略微好了一些,只是仍不比从前,若是没人搀扶着,走路都颇为吃力。 “老夫人,”袁嬷嬷出声叫住了陶老太太,“叫老奴去夫人身边伺候着吧,夫人先前抹的药膏,只有老奴才说得清。” 声音里带有极力忍着痛意的苦楚。 老太太有些犹豫,风华便道:“祖母,叫袁嬷嬷过去姨母身边吧,姨母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不能不小心着些。用了哪些药膏还是要说给大夫知道,不然和药物冲撞了,对小弟弟不好。” 袁嬷嬷身子一僵,随即便低了头,连疼痛时粗喘的呼吸都轻了些。 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风华吩咐踏雪扶着袁嬷嬷,杏雨看了眼风华的神色,转身跑了出去。 老太太走得慢,风华扶着她进屋的时候,正听到袁嬷嬷在和周大夫说话,“周大夫,我们家夫人如何了?她这有了身孕还没满三个月,我之前给涂的药膏没事吧?” 周大夫微微顿了一下才接了话,“无碍,那药膏对虫蚁叮咬后的红肿很有效果,只是这蛇毒,我把脉却是看不出来问题。”周大夫说完,向陶老太太作揖道:“老夫人,您最好可以去寻个女医,来好好看看夫人的伤口。在下实在是学艺不精,仅凭脉象看不出来夫人为何会昏迷不醒。” 陶老太太乡下人出身,男女大防并没有京城里人看得那么重,而且此时她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孙子。闻言便道:“那你直接看看她的伤处就是了,她还怀着身子,耽误不得。” “老夫人,万万不可!”袁嬷嬷一激动,整个人咕咚一声趴在了地上,踏雪往后一跳,朝风华眨了眨眼。袁嬷嬷挣扎着抬起头,“老夫人,还是请个女医过来吧,夫人,夫人伤在腿上啊。” “伤在腿上怎么了,看一眼还会掉一块肉不成?是她的腿重要,还是我孙子的命重要?陶老太太气得变了脸色,“我看你是方才没打够,你这样的恶奴,卖了才是正经的!” 风华稳着老太太,差点扶不住,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忙劝道:“祖母,您消消气。” 袁嬷嬷见没了办法,也顾不得屋子里人多了,梗着脖子直接说出了原因,“夫人的伤处在大腿根处,实在,实在是……” 纵使她老脸够厚,此刻也说不下去了。 “什、什么?!”老太太看着袁嬷嬷,嘴巴张得老大,见袁嬷嬷低了头不再说话,才转了脸去问风华,“风丫头,我没听错吧?” 风华极力憋着笑,这,周南辰,也太……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实在是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见到周南辰这种人。 见老太太等着她回答,好容易才点了头默认了。 陶老太太听了,脸上怒色四起,也不要风华扶了,自个儿站得稳稳当当的,“朱嬷嬷,你,你去请大老太太过来,叫她来给小薛氏看看。”又去骂袁嬷嬷,“当真是蛇鼠一窝,她这是哪里怀的野种来了,又是毒虫又是毒蛇的,人冯姨娘怎么就没事,到了她这儿不是这事就是那事了?”说的气急了,一把夺过青云手里的虎头拐杖,直接就朝袁嬷嬷身上打去。 袁嬷嬷吃痛,却不敢躲,只能死死受着。 风华倒乐得看小薛氏的人被打,只是祖母近来身子不知怎么的,比以前差了许多,她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忙拦着不许她再打了。 袁嬷嬷见了,倒是莫名地,在心里升起了对风华的感激之心。 大老太太,也就是陶正业的大伯母程氏到的时候,陶正业也听到下人的禀告赶回来了。 不及给陶老太太问安,忙忙就冲进了内室。见小薛氏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颊发白,嘴唇也是没了颜色,陶正业不由就慌了。 小薛氏肚子里的,可是他的嫡子! 他怒气冲冲地出了内室,照着跪在地上的袁嬷嬷就是一脚,“你是怎么伺候夫人的?就是这样叫夫人又是被毒虫咬又是被毒蛇咬?我陶府养你这群老废物有什么用!” 可怜袁嬷嬷,先是被打了板子,后是被老太太敲了拐杖,现在又直接被年富力强的陶正业踢了一个心窝子,当即惨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这叫一直偷偷躲在门外的青苗不由暗下庆幸,好在自己没往前冲,不然这会受罪的可就是自己了。 风华还是第一回见陶正业发这么大的火,只是好戏还没开场呢,父亲的火得留一点,待会再发才是正理。 “父亲,现下还是叫周大夫和大伯母看看姨母的伤处要紧。若是耽搁久了,恐对小弟弟不好。”风华上前劝道。 陶正业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稍稍平了丝怒气,掀了帘子看向内室正在看小薛氏伤处的程氏。 程氏满脸疑惑的出了内室,“我实在是没见过这种伤处,以前在乡下我也算见识的多了,只这回我却是看不大明白。”以前她见过的,若是无毒的蛇,只是会有两个孔,微微红肿罢了;若是有毒,便在孔处有深色的血,她也可以根据这个来判断。只侄儿媳妇的伤处在大腿根部,不仅有着两个小孔,小孔四圈是一层黑色,黑色外面又包围着淡淡的紫色,实在是怪异。 周大夫问了伤处的详情,也摇了摇头,“陶大人,请恕在下无能,在下也实在不懂是什么原因。” 陶正业的脸越来越黑,家里这么多下人,居然叫夫人被不知名的毒蛇给咬了。他压制着怒气,吩咐陶罗再去请大夫。 陶罗应是就要下去,却与急急奔来的追云撞着了,陶罗心里着急,见着没头没脑的追云就要训斥,追云却是对着里间高声叫道:“小姐,吴大夫来了!” 陶正业闻言看向风华,风华道:“上午我就派人去请吴大夫过来了,上回在外祖家,我便知道吴大夫对毒虫毒蛇这方面颇有研究。知道姨母被毒虫咬了,我就想着请吴大夫过来看看迎风阁,是不是哪处有什么问题。姨母现在双身子,住的地方还是干净些的比较好。只没想到,吴大夫这会才过来。” 说话间,吴大夫已经进了内室。 陶正业赞许的看了女儿一眼,便对吴大夫道:“内子上午被毒虫所咬,方才又被毒蛇咬至昏迷,劳烦吴大夫给内子看看,到底如何了。” 吴大夫是定远侯府上的大夫,他自然要尊敬些。 吴大夫点点头,悄悄瞪了风华一眼,进了内室去替小薛氏把脉了。 把完脉,吴大夫问道,“可否请女眷帮着看看夫人的伤处,说与我听听?” 程氏便将蛇咬的患处和毒虫咬的地方,再说了一回。 吴大夫沉默了片刻,方起身到了外面同陶正业说道:“陶大人,听方才这位夫人所言,结合尊夫人的脉象来看,尊夫人是被草间蛇所咬。此蛇有剧毒,须得即刻熬制解药方可,且这解药里须得有藏红花凉血解毒才可。只若用了这味药,尊夫人必然会伤了身子,只怕三年内是难以有孕的。” 陶正业起先听着还非常高兴,吴大夫可以解毒,那就证明儿子没事了。可越到后头,他脸色越差,听完了吴大夫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了出来,“她……没有……身孕?” 吴大夫茫然的看着陶正业,“从尊夫人的脉象上来看,自然是没有的。” 小薛氏昏迷许久,此刻堪堪醒来,只一醒来就听到吴大夫的话,哐当一声,头一歪,又昏死过去了。 这回,是吓得。 作者有话要说:只改了错别字,看过了,不用看了   ☆、第57章 五十七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透明的窗纱里泻了一地清辉。 陶正业坐在床对面的花梨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目光不明地看着床上毫无知觉地小薛氏。她穿着绯色中衣,安安静静地躺着,不知怎地,他想到了大薛氏。 他的原配妻子,总是温柔贤惠,一张脸上永远挂着从心底散发出来的笑,叫他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情好,就觉得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可以解决。 那可是,定远侯府的嫡长女,满京城都有名的大家贵女。 她完全不像是大家出来的见惯后宅阴私的女子,她单纯,善良,眼里好似只有好人。就是母亲,一次次以她无子为由挤兑,她也只是背后默默的落泪,从不与母亲去争锋。 他怜惜,爱护,更觉得愧疚。直到她死了,虽然死的有蹊跷,但是自己却没有管。她病得太重了,身子也因为生长女损了不少,就算活着,以后又怎么给他管家,怎么给他生子,怎么帮他出门去交际? 而更可怕的是,他居然在醉酒后,强要了她的妹妹。若是她不死,知道了真相会如何?若是那时候还是姑娘家的薛玉琦,不管不顾告诉了侯爷,又会如何? 他不敢想。 他苦读多年,一朝终于考上了状元,如今只在衙门里混了个六品小官,他还有大好的前程,还有未来得及施展的抱负,他不甘心这一切因为一个女人而被毁。所以他沉默了,沉默着接受了她的死亡,沉默中或许还带了丝兴奋,娶了比她小几岁的小薛氏。 可是在这样一个被欺骗过后的夜晚,他有些后悔了。如果是玉璃,她是不会骗自己的吧?她那么在乎自己,知道自己一直想要个嫡子,她怎么会骗自己呢? “啊——” 小薛氏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她好怕,她骗老爷自己有孕的事情暴露了。老爷一边掐着自己的脖子,一边骂,骂她连嫡姐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怎么会,嫡姐蠢钝如猪,就算被人卖了都还帮着数钱,自己怎么会不如她?自己比她年轻,比她聪明,比她貌美,比她更讨得父亲的欢心,自己怎么会不如她? “你醒了。” 黑暗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小薛氏转过头去,看着对面的阴影,试探着叫了声,“老爷?” “是我,”陶正业轻微咳嗽了声,“是不是感觉很好?骗我说有了身孕,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忙前忙后,笑得合不拢嘴,你是不是很得意?”不待小薛氏回答,他冷笑着继续道:“串通刘子文母子欲毁风华名节,普化寺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打了什么主意,逼得风华不得不一个人下山,这一回又假装有孕欺瞒全府,下回呢,下回你打算做什么?是不是,也像对待玉璃一样,叫我也早早死了才满意?” “老爷你在说什么?!”小薛氏双手发抖,惊呼出声,“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陶正业冷笑,“听不懂?那从今往后,你就在迎风阁好好想想吧。”陶正业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小薛氏,“你应该感谢你有个做侯爷的父亲,不然,你以为你做了这些事,我还能容你?” 说完袖子一甩,转身走了出去。 小薛氏忙伸手去抓,却只有衣摆从手中滑过,她不由凄厉叫道:“老爷——” “老爷,你听我解释呀……” 屋里安静地仿佛可以听到回声,并没有人理她。 小薛氏哭了半晌,忽而想到陶正业说的话,难不成,以后自己又要被禁足了?那月华和周家的亲事怎么办?她大急,一叠声地喊道:“袁嬷嬷!袁嬷嬷!青苗!青苗!……” 可是偌大个迎风阁,却没有人赶来应对她这个当家主母。直到她又哭又叫又闹,累得再次昏过去。 拂晓院。 风华忍不住再次确认,“父亲他,真的这样说?” 踏雪脸上有不忍,可又实在不想骗小姐,只好重重的点了头。 “呵——”风华轻笑,接着跌坐在椅子上。果然啊,果然父亲什么都知道,只是因为外祖父,所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的母亲就要这样委屈的死了?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屡次被小薛氏算计就得这样忍气吞声? 凭什么,凭什么有这样自私自利的父亲,她还要装作父慈女孝的样子? 风华想到父亲,想到儿时被父亲抱在膝上哄着吃糖,想到生病时父亲柔声哄着自己吃药,想到任性胡闹时父亲总是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更是想到前世,自己被小薛氏诬陷时父亲怒其不争又心疼无比的表情,哈哈,真是讽刺,原来都是装的。 真恶心,这个被自己叫了多年爹爹的男人,真恶心…… “小姐,”杏雨看着风华伤心的样子,自己忍不住哭出了声,“说不定是踏雪姐听错了,其实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桃夏也道:“是啊小姐,你别太难过了,肯定是踏雪听错了,要不然,咱们亲自去问问老爷去。老爷那么疼小姐,肯定不会这样的。” 踏雪目光怔怔地看着风华,却没有点头,她躲在后窗忍了半夜的蚊虫叮咬,她亲耳听见老爷说的那些话,怎会有假? 在那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是个孤儿,不用像小姐一样这么心痛。 追云却是十分的不屑,“哼,他若是真的心疼小姐,那之前的事一件都不会发生。虚伪!呸!” “追云!”其他三个丫头急得跳脚,追云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叫小姐静一静。”翠嬷嬷出声撵了人,又交代着,“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们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说出去半个字。” 四个丫头纷纷答应了,先下去了。 待人都走了,翠嬷嬷才上前搂住风华,“好孩子,想哭就哭吧,莫要憋着了。” 风华在翠嬷嬷怀里,使劲眨了眨眼,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她拽拽翠嬷嬷的袖子,“嬷嬷,我哭不出来。” 翠嬷嬷却是更觉得心疼,她原本是随小薛氏生母冯氏嫁到的定远侯府的,后来冯氏的事情,也多亏了她作证。她本是冯家的下人,冯氏的恶毒她一清二楚,只是没想到,小薛氏比起冯氏,却要更加毒辣。 “嬷嬷,其实我没有那么难过,”风华道:“我早就想到真相可能会是这样的,虽然心里有着企盼,可是当真相暴露在我眼前,我也可以接受。我只是想着,我是一个没有母亲的人,往后我也没有父亲了。” 翠嬷嬷心酸,“小姐……你还有外祖母,还有外祖父……” “嬷嬷明儿回趟侯府好不好?之前叫嬷嬷去找慕云的事儿,就别再去了,如今什么都知道了,还去找她做什么呢。嬷嬷跟外祖母说一声,就说母亲膝下空虚,如今府上冯姨娘刚好有了身子,为了母亲坟前的香火,若是冯姨娘生了儿子,就抱在母亲名下养着吧。”风华起身坐到梳妆台前,边卸头上的发钗边随意地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过去了,从前是他们想法子来害母亲害我,从今儿起,也该是我来回报他们了。姨母想要的,我会一点点放到她面前,叫她只能看,却碰不到。而父亲,我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但是走一步算一步,搞破坏我相信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翠嬷嬷最是恨小薛氏和陶正业这种人,闻言便应下了。 第二日起身连早饭都没用,就叫了马车回了定远侯府,将这事给老夫人说了。她原想着把所有事都摊开来说的,但临走前风华交代了不可,此刻看着薛老夫人满头的白发,她倒也不忍心告诉她了。 薛老夫人若是知道唯一的女儿死亡的真相,想必一时接受不了吧。 薛老夫人听了翠嬷嬷的话,却是想了很多,女儿早亡,只留下外孙女孤零零的一个人。自己活着的时候可以照看着些,若是自己死了,娘家没有个兄弟照应着,总归是不好。 便叫来了儿媳妇周氏,吩咐道:“你大妹妹膝下无子,如今玉琦又有了身子,她那个性子别说帮风丫头了,以后能不踩着我就烧香了。刚巧他府上的冯姨娘也有了身子,你寻个空儿,去一趟陶家,就说若是冯姨娘生下儿子,就记到你大妹妹名下吧。孩子就留在冯姨娘身边养着,想来那冯姨娘也是愿意的。若是玉琦不愿,你就直接说了,璃儿的嫁妆一分为二,风丫头一份,那孩子一份,另外我这里再给风丫头补上一些。叫她不必担心,陶家的那点子家产,都留给她自己生的儿子就是了,没人会抢的。” 翠嬷嬷心下忍不住发笑,若是小薛氏听到这话,不知道会不会呕出血。 周氏闻言笑道:“还是母亲思虑的周全,左右这两日我也闲着,就趁着妹夫休沐的时候过去将这事儿办妥了,母亲放心就好。” 薛老夫人就笑了,“你办事儿我自是放心的。” 翠嬷嬷回府将这事儿告诉了风华,风华这才想起,小薛氏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周南辰说呢。无论如何,这一回周南辰是帮了她大忙,她得好好道谢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提前更新啦 然后,明天又是可爱的周六了 我的休息日,咱们周日更新再见哈   ☆、第58章 五十八 第二日是陶正业休沐的日子,可是因为小薛氏的事情,陶家人并没有一道在上房用饭。风华去上房陪着陶老太太用了早饭,又听她骂了回小薛氏,安抚了一阵子,才出了观宜居。 她约了周南辰在翡翠茶铺见面,追云去叫人套马车,她则带着踏雪先一步往外院走。出了二门,却碰到了同要往外出的陶正业,风华跟踏雪停了脚步,等着陶正业走上前来。 陶正业迎上前来,“要出门?” “是的,父亲。”风华屈膝行礼,轻声应道,脚下却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些。 陶正业紧抿了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女儿不再甜甜的叫他爹爹,不再撒娇,不再和自己亲近,反倒是像今日这般,不冷不热的叫自己父亲。好像是,从普化寺回来以后? 莫不是,她知道了些什么?陶正业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风华,风华抬头,眸子清亮,看向陶正业的眼神里却是一派的平静。 陶正业移开了脸,“出去做什么?” 风华嘴角轻扬,嘲讽的笑着,“祖母气得狠了,休息不好,我去替祖母抓副安神的方子。” “那……便去吧。”陶正业神色尴尬,听了风华的话,几乎是逃般快步走了出去,上了早已等着的马车。 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明明昨儿个还是乖巧可人的替他出着主意,今儿却是一脸嘲讽的讽刺了小薛氏。 哎,罢了罢了,不想了。 也不知道周将军要见自己是何事,莫不是,要试探着和二女儿的婚事? 陶正业紧了紧衣袍,闭上了眼思量着周励找他的意图了。 “走吧。”风华静默了片刻,叫了声踏雪,也紧跟着出了门。 周南辰带着桂平和春来已是在翡翠茶铺等了有一会了,风华到了之后,风二娘径自带着人去了周南辰的厢房。 到了厢房门口,风二娘微微行了个礼,“陶小姐,周公子就在屋内。妾身先行下去了,若是陶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姐姐们下来说一声。” 风华回了半礼,“多谢风老板。” 风二娘一笑,娇娇娆娆地下了楼。 风华推门进去,周南辰一见来人,脸上立马笑开了,“你来啦!”热络的上前帮着拉开椅子,看那架势,是要抢了踏雪和追云的活计,非得服侍着风华坐下来才肯罢休。 风华却是愣在了当场,这……这人怎么回回见面,回回总闹出叫她不明白的事情? 周南辰却不理解为什么大家忽然都愣住了,催促道:“你坐啊,一路来了辛苦了吧,”拿出三个杯子放在风华面前,“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茶,我就将这茶铺的特色茶一样要了一壶,来来来,你喝喝看,看你喜欢哪种。” 他看着风华,真是越看越满意,小薛氏的事情踏雪已经给他说了,现下问题解决了,他的亲事基本上也该定下来了。既然面前这小姑娘那般爱慕自己,哎,那自己就是晚几年再开荤也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晚几年,他想纳妾的时候,估计他爹也不会怎么拦着他了。 看着风华端了其中一杯碧螺春小口抿了下,周南辰的笑更盛了,嗯,这个媳妇又漂亮又稳重,又单纯又善良,还有个那样不堪的继母,给自己一个完美展现魅力的机会,真是太棒了。最最关键的,是小姑娘对自己痴心一片,哎呦,真是光想想都觉得睡不着。 风华被周南辰的眼神盯得发毛,放下手中茶杯道:“这回多谢周公子帮忙了,日后周公子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做到,必当竭尽全力。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还望周公子能帮我解惑。”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为什么帮我?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初你第一次夜闯陶府的时候,好像说是要同我妹妹定亲的事情。你为什么为了帮我,而去得罪我妹妹的亲生母亲?” 她不知道周南辰为什么帮她,但是她必须弄清楚,她不想欠人人情,也不想别人手中留有她的把柄。 周南辰嘴快,风华话一落他就开了口,“上回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在乎你啊,所以你有了危险我自然是要帮你的。”提到月华,整张脸都要皱到一起了,“快别提你妹妹了,那是我母亲和你那恶毒继母的心思,我可没有那个主意。你妹妹,”他伸手比划了下,“才那么点高,又胖嘟嘟的,给我做妹妹我都嫌小呢,我怎么可能跟个小娃娃定亲啊……” 他说了一大串,风华却只听到那一句,“因为我在乎你啊。” 虽然这一世,她心里想的只是报仇,只是好好活下去,从来没有动过什么男女心思。而即使想到以后的婚嫁,也不过是想着找一个品格端正的小户人家的儿郎,却从来没有对眼前之人有过一丝一毫的心思的。 只是,她到底是女孩子,当着一屋子他的小厮和她的丫鬟面前,被这样直截了当的表白,她还是觉得脸有些发烧。 心里有点慌乱,也有些着恼。 他还是这个不着调的样子,不管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而且,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这样的男子,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想到这里,她冷了脸色,“想来周公子怕是早起用了酒吧,既然周公子喝醉了,那我就先走了。” 周南辰当然也听出她话中的恼意,只是看到她红彤彤的的脸颊配着一副生气的表情,心里一时就想歪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瞧,她这般在乎我,我不过随口说了一句在乎她,她就羞得要逃了。 他撸了撸袖子,跟桂平和踏雪他们说,“你们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和陶小姐说。” 桂平和春来是知道他家少爷的心思的,也觉着虽然他家少爷误会了,但就光看几次在陶小姐面前的表现,想来陶小姐也不会拒绝的。毕竟,他家少爷可是家世好长得也好呢。踏雪和追云则是早误会了风华的心思,闻言哪有不肯的,不待风华反应,几人就快速出了门,还体贴的随手把门带上了。 周南辰这才笑意盈盈地看向风华,“你别急着走啊,我们好久才见一次的,你放心,我爹已经答应去你家提亲了,说不定你今天回去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风华吃惊,声音都变了调。 周南辰心下暗笑,哎,女孩子啊,就是这么口是心非。都对我那般情深意重了,知道我要去提亲了,还表现得这么吃惊。 “我说,我爹已经去你家提亲了。”他郑重地看着风华,“今儿正好是休沐,说不定我爹已经和你爹碰面了,以后咱们订了亲就更不好见面了,今儿难得见一次,就不要急着走了。” 他说着,看着桌子上白嫩的小手,居然十分地想上去牵一牵。可是,又想到这是民风很不开放的古代,只好放弃了。 心里却是想着,这要是在现代,我们都可以住在一起了。 风华只觉得大脑轰隆一声,霎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这可是她前世的妹夫啊!为什么重来一次,居然提亲的人变成了她? 她好不容易找出意识来,“周公子,我想你还是赶紧回去跟大将军说一声的好,这亲事,你不能提。”不顾周南辰震惊的张大嘴,她冷冷道:“你可是要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的,要是娶了我,你敢多看别的女子一眼,我都会——”她拖长了音,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南辰两腿之间,慢慢道:“阉了你的。” 说完也不等周南辰回话,起身就去开门,门一开,趴在门缝里偷听得人便呼啦啦摔了进来。风华忙退后一步,接着瞪了桂平和春来一眼,对踏雪追云冷声道:“我们走!” 直到人都走了有一刻钟了,周南辰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看着桂平和春来,“方才陶小姐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桂平和春来对视一眼,皆同情地点了点头,哎,可怜的少爷。 周南辰却是拍着胸口,脱口便道:“果然是妒妇啊!爱我都爱到这种程度了,真是,真是,真是…….” 真是好喜欢,够辣! 桂平:少爷疯了吧? 春来:可不是,脑子都不正常了。 周南辰又接着继续打击了一下两个小厮,“娶个这般的妒妇,我得好好考虑一番啊!” 桂平:…… 春来:…… 不说风华这边气呼呼坐上马车回了府,另一边,陶正业和周励也是达成了共识,把酒言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我家男主这般神经病,我也是醉了   ☆、第59章 五十九 马车上,风华一路冷着脸,踏雪和追云对视了几眼,到底不敢再说什么了。她们来陶府的日子已经不算短,却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般生气的样子。 风华心中又气又恼,倒也不想开口,只在心里把周南辰骂了个千遍万遍,纵使他帮了自己多次,但居然当着面就说出这样一番混账话来,足可见此人的恶劣。还有那什么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哼,她以后的相公,一个通房也别想有! 到了陶府,也没叫人扶,风华率先下了马车走在前面,一路往拂晓院行去。 “大小姐回来啦。”陶老太太跟前的朱嬷嬷守在二门口,见着风华便上前道:“舅夫人来了府上,现在正在老夫人屋里坐着,大小姐随老奴一道去见见吧。” 风华看了朱嬷嬷一眼,道了声好。 朱嬷嬷一路在前面引着路,嘴里还不停的跟风华说话,“大小姐怎么去了那么久,不是说抓副安神的方子就回来的吗?” 风华忍不住冷笑,小薛氏都这样了,朱嬷嬷还要帮着来套自己的话?她还纳闷了,在普化寺的时候,朱嬷嬷怎么好巧不巧的就能扭了脚;而在小薛氏要请大夫的时候,她又怎么那么巧请来了周大夫。如今她倒有些好奇了,朱嬷嬷究竟是什么时候就变成小薛氏的人了? 见风华没有回答,朱嬷嬷纳闷的回了头,“小姐?” 风华笑,温声道:“莫不是,我出去做什么,做了多久,还得禀告一声嬷嬷不成?” “啊,不,不是,”朱嬷嬷脸色一变,说话都打起了结,“瞧小姐说的,我也是替老夫人关心关心小姐,哪里能有那等的心思。” 风华道:“那便多谢嬷嬷关心了。”回头叫了踏雪和追云,“磨磨蹭蹭做什么呢,没听说舅母来了吗,嬷嬷年纪大了走不动,咱们可不能耽搁。” 见自家小姐终于理自己了,踏雪和追云齐声道:“是,小姐。”两人加快速度追上了风华,留朱嬷嬷一人脸色莫名的在后头站着。 到了观宜居,小丫鬟刚挑了帘子,薛柔欢喜的声音就传了来,“风华,你可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啦。”说着话,已是起身迎了过来,拉着风华的手,“我今儿可是求了母亲好久母亲才带我来的,谁知道你却跑出去了,叫我好等。” 风华笑着答话,“那你就求求舅母,在我家住下,陪我些日子。”又上去见过周氏,“舅母,你说好不好,叫柔表姐留下来陪我些日子。” 周氏笑,“你问问她可愿意,她若是愿意,就留了下来。”从女儿手里拉过风华,细细问道:“叫个小丫鬟去外面买药就是了,何苦自己跑了去?虽说天不大热了,可你在柳州那吃了苦头,终究是要自己多注意着些才是。” 薛柔忙摆手,“不行不行,今儿出来还被吴大夫骂了一回,若是在这里过上几日,吴大夫怕是再也不肯教我了。” 她着急的样子,倒是把屋里的几人都逗笑了。 笑了一回,陶老太太便接着周氏的话道:“可不是,我说了她好几回,可这丫头就是不听。”语气里说不出的得意,“哎,这丫头就是太孝顺了,叫我怎么疼都疼不够。” 周氏原是看不上陶老太太的,只是想着到底是风华的祖母,言谈间便留意了些语气。此时见她对风华这般的好,语气里便也多了丝真诚,“瞧老夫人这话说的,您这祖母疼她小辈,她又怎能不好好孝顺您呢?说到底啊,还是您这祖母教的好。” 老太太被夸得心花怒放,原本病态的脸上此时也有了些精神,“哎呦,你就是会说话。”对着风华招了招手,“还不快来谢谢你舅母,你舅母啊,可是为了你才来的府上。冯姨娘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待会你带着你舅母也去看看她,跟她说一声,若是这胎能生个儿子,就记到你母亲名下。” “这样,就是我老婆子今后死了,你姨母她也不敢磋磨你。有了弟弟,你嫁了出去,也有底气些,这样就是我死了,也能放些心。” 陶老太太本就被小薛氏气得不行,周氏来了一提大薛氏膝下空虚的事情,都没等开口,老太太就直接说了冯姨娘的事。她虽然不知道儿子为什么那么护着小薛氏,但这回小薛氏的做法,直恨得她恨不得立时就把小薛氏掐出去扔了。 又一想到要是冯姨娘生了儿子,保不齐就是要记到小薛氏名下去,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正好周氏一提,她便想到了风华,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儿子既有了嫡子,风华日后也有了保障,而自己,也可以好好看一回小薛氏的笑话了。 当着周氏的面,老太太直接就说了小薛氏的不好,也多亏了周氏和大薛氏的姑嫂感情过得硬,若不然哪家舅夫人听了,都只当老太太这是在打人脸呢。 风华看着陶老太太深凹下去的眼眶,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祖母说什么呢,祖母会长命百岁的。” 陶老太太心疼的套出帕子就要替风华擦脸,“好了好了,人都是要死的,哭什么呀。”又笑道:“你先领着你舅母去吧,再去你姨母那边说说,也把这大喜事告诉她,叫她也高兴高兴。” 看着老太太脸上的笑,风华忍俊不禁,这老人家,得了,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忘小薛氏。 周氏便站起来告辞,老太太点点头,叫她们去了。 风华先是带了周氏去看了冯姨娘,冯姨娘见周氏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穿的,心底早就乐开了花。这下子再也不用担心了,不管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是自己,都保住了命。 忙不迭的跟周氏表决心,“以后这府里,谁的话我都不听,就听大小姐的,大小姐叫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后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那也就是大小姐的亲弟弟,大小姐叫他去西边,他就去西边;大小姐叫他去东北,他就去东边。” 是个懂事的,周氏点头,笑着安抚冯姨娘,“你放心好了,以后有薛家照应着你,你肚子里的,可是我们薛家的外孙。”她顿了一顿,又继续道:“再有,这孩子就放在你身边养着,他虽是记在玉璃名下,也照样会孝顺着你。” 冯姨娘得了保障,更是激动,当下就要朝风华和周氏下跪。 风华忙拦了她,叫了冯姨娘身边的迎秋,“你好生服侍着姨娘,我日后不会亏待你的。”又转头跟冯姨娘道: “姨娘可当心着些,孩子要紧。我先跟舅母把这事跟姨母说一声,你先好好休息着。” 冯姨娘连连点头,送风华和周氏等人到了迎风阁的门口,才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薛氏假怀孕的事情,保密工作做的虽然不算好,但府里也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身为当家主母,居然做出了假怀孕的事,传出去,不说小薛氏在京城的名声臭了,就是陶正业,也同样抬不起头。 袁嬷嬷被打的下不了床,被关在了迎风阁后院的小破屋里,而青苗,则一道被关守了起来。 小薛氏虽然身边没有得用的人,伺候着的小丫鬟一日三餐的,却也还是送得很积极,菜色也并没有差,在这一点上,陶正业还不屑于动什么手段。这也叫小薛氏心存了一丝侥幸,她是失了势,身边的嬷嬷和大丫鬟也关了起来。但她掌管陶府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心腹,她当然知道,自己假怀孕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了。 这样看来,冯姨娘肚子若是争气,十有八.九的,生了儿子还是抱到自己名下来。想通了这些,她倒对眼前的情况没有那么害怕了,仍旧收拾的齐齐整整的,想着哪日陶正业想起了她,说不得来看看,就心软放了她出去。 风华还没有解决掉,那月华和周南辰的亲事就不能算数,她得早些养好了身子才是。 二等丫鬟秋露进屋回禀道:“夫人,舅夫人来看您了。” 大嫂怎么来了? 小薛氏坐起身子,拉过毯子盖上惨不忍睹的双腿,吩咐道:“叫大嫂进来吧。” 周氏并不知道小薛氏是假怀孕,也不知道小薛氏是被关了起来,进屋先是闻到浓烈的药味,就皱了眉头,“你这有了身子的人了,这是用得什么药,味儿这么冲?你可仔细些,别到时候冲撞了身子。”不待小薛氏答话,就示意身后的婆子放下手中的补品,“听说你有了身子,母亲特意叫我送了些补品过来。你也真是的,有了身子这样大的喜事,也不叫个人来府上说一声,要不是府上的老太太叫人送了消息过去,我和母亲还不知道呢。你说说你,难不成是跟我和母亲还隔阂着?” 周氏说着坐在了小薛氏对面的椅子上,面上带着丝责备。 小薛氏恼怒,好端端的,老太太送消息去侯府做什么? 她有苦说不出,强忍了笑意答,“大嫂说什么呢,不过是没过头三个月,怕站不住,便不敢说出去罢了。母亲和大嫂那般疼我,我怎么会还有隔阂。”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今儿除了来看你,我还有一事要跟你说说。” 周氏道:“听说你府上的冯姨娘有了身子,我就想着,如今你这也怀上了,可大妹妹却只有风华一个丫头。若是冯姨娘这胎生下儿子,就记到大妹妹的名下,这也是母亲交代下来的,我来跟你说一声。” 小薛氏忽得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看着周氏,“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下公告哈,本文这个星期三就要入v了 今天更新早,明天为了周三的三更,就暂停一天,大家周三上午有时间的话,记得来看哈 希望新老伙伴可以支持花开,入v第一天非常重要,希望可以支持正版哈 然后*币不够的也别担心,有意义留言超过25个字,花开就送积分 要是闲着没事的话,可以撸一下长评神马的,可以多送一点哟,么么哒 花开在周三,忐忑地等着小伙伴的到来啦~   ☆、第60章 六十 “怎么了你这是?”周氏不悦地皱起眉头,“这事儿你们府上的老夫人也同意了,我说三妹妹,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你自己如今有了身子,生下儿子后是不愁了。可你也得为玉璃想想吧,总不能什么好儿都叫你占齐全了,别人全得往后退。” 小薛氏看着周氏,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大嫂说话好生难听,我占着什么好了?” 周氏看了眼薛柔和风华,两个小姑娘异口同声道:“母亲/舅母您说吧,我们什么也听不见。” 周氏原也不打算瞒着她们,闻言便也不在意了,“三妹妹是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待见你的,从前母亲可是疼你不比大妹妹差到哪里去。大妹妹亡故不到一百天,你就使了手段嫁了妹夫,这还是父亲和你大哥帮你周旋着的。你占了大妹妹的夫君,坐了大妹妹的位置,你如今又是又了身子的人,若是生下嫡子,以后妹夫自然要偏疼于你。可是大妹妹,年纪轻轻就没了,还留下个孤苦伶仃的女儿,如今难不成你还要阻拦着她有后?” “你若是要阻拦着,那我薛家今后就只当三姑娘死了,以后这陶家,我们也不必来往了。” 周氏越说,小薛氏的脸越黑,她占着什么好儿了?她是使了手段嫁给了老爷,可是陶夫人这个位置,又岂是那么好坐的?上有恶毒婆婆,下有不省事的姨娘,还有两个不是自己生的却得叫自己母亲的女儿,她哪里占到了好? 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身孕,若是冯姨娘肚子里的儿子,记到了嫡姐的名下,那她怎么办? 她转了脸去看风华,就是这个死丫头,她明明知道自己并没有怀孕,还故意找了娘家人来羞辱自己。甚至,还想着夺了自己抱一个哥儿做嫡子养的打算,她看着风华,恨不得用眼神把风华千刀万剐! “姨母为何这样看着我?”风华问道,装作害怕的样子靠近了周氏。 周氏顺眼望过去,正好瞧见小薛氏没来得及收回的恶毒眼神,她一下就怒了。站起了身子看向小薛氏,冷声道:“不要以为上次你做的事情可以那么算了,我没有说给母亲听,无非是担心她老人家身体罢了。你若是再不识抬举,想要在风华这里动什么手脚的话,你仔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也不睁眼看看,若不是因着侯府,陶正业会拿正眼瞧你?”拉了风华和薛柔,“走,这事儿陶老夫人已是同意了,是我自己多此一举,来这里走了一遭。” 小薛氏根本就没回过神,就被周氏的指责惊住了,大嫂,大嫂居然这这样以为。是啊,若自己不是定远侯的女儿,老爷怕是,早就恨不得休了自己了吧? 不,不会的,自己嫁给他十多年,那些举案齐眉的时光,那些红袖添香的回忆,都还历历在目着。老爷一定不会这样对自己的,那日,那日不过是气极了说的狠话。待到他气消了,一定不会怪自己。 “袁嬷嬷呢?青苗呢?”回了神,小薛氏抓了秋露过来问。 秋露懦懦的不敢回答。 “我问你话呢!”小薛氏盛怒之下,抓起方才秋露上的茶盏砸了过去。 秋露不敢躲,任由茶盏砸到了额头,砸破了皮,茶水带着血丝顺着额头往下滴。 小薛氏看着那血有些微的慌神,只很快就继续问道:“把袁嬷嬷和青苗叫来,你若是敢不叫,信不信我明儿就把你提脚卖了?!” 秋露年岁小,又因着额头的伤痛得很,当即就被小薛氏给吓哭了,也不管小薛氏的话了,当下哭着喊着就冲了出去,找她娘去了。 小薛氏坐在床上,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只她再叫再喊,半天却不见人过来了。 周氏出了迎风阁,心里仍旧气着,交代了风华几句,就去跟陶老太太辞别。“我瞧着,三妹妹像是不同意的样子,我这也是一时着急,现下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虽然高跟大妹妹交好,可父亲向来是疼三妹妹,要是三妹妹硬是不肯,只怕我和母亲也是没有法子的,” 老太太听了周氏学的几嘴,哼了哼道:“不用在意,这事儿我即是答应了你,自然帮你办妥当了,回头正业回来了我就给他说,你转告薛老妇人,叫她只管放心就是了。” 周氏放了心,“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目的达到,周氏就带着薛柔告辞了。风华一路把人送到大门口,直到薛柔和周氏都上了马车,她才转了身子往府里走。 “风华。”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薛柔的声音。 风华回头,就看见薛柔从马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的跑了过来,“风华,我瞧着你祖母,像是中了慢性毒药的样子。只是我学艺浅薄,实在是瞧不大准,我看你还是请吴大夫到府里来为你祖母瞧瞧才是。”说完这番话,薛柔急急道:“我走了,我没有跟母亲说这事,你也别说漏了嘴。” 风华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又朝观宜居去看陶老太太。 朱嬷嬷正在劝老太太,“老夫人,您明知道夫人是没有身子的,为何还要同意舅夫人的条件?到底夫人是长长久久当家作主的,您嫡亲的儿媳妇,先夫人已是不再了,您还是看清楚谁对您重要才是。这以后夫人要是对你不好,可就不值当了。” 老太太冷哼,“对我不好?她敢!她吃我儿子的,住我儿子的,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还敢对我不好?没叫正业休了她,那是我对她的仁慈了!” 朱嬷嬷颇有些看不起似得撇撇嘴,“老太太,你……” “祖母。”话未说完,就被风华打断了,朱嬷嬷看着风华笑意盈盈的小脸,不自觉的就退后了一步。风华坐在陶老太太软榻的下首,“祖母这两日身子如何了?” 陶老太太道:“还那个样子罢了。” “朱嬷嬷,你说,再去给祖母请个大夫好不好?”风华忽然开口问向朱嬷嬷,“祖母这身子总也是不好,这都秋天了,我实在是不放心。嬷嬷,你帮着去请下大夫好不好?” 陶老太太想起那苦苦的药汁,挥手不许,“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身上有些懒,没什么大碍的。”摸了摸风华的头,“别瞎担心,祖母身子好着呢。” 风华却是不肯,只看着朱嬷嬷。 朱嬷嬷只觉得冷汗直流,大小姐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她顺着风华的意思劝陶老太太,“是啊老夫人,还是叫个大夫来瞧瞧吧。” 风华问,“嬷嬷觉得请哪个大夫好呢?我回京不久,实在是不了解。” 朱嬷嬷不知道风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顺着话道:“请周大夫吧,周大夫可是京里有名的大夫,那是连宫里的御医都能比得上的。” 风华笑,“好啊,那就劳烦周嬷嬷走一趟了。” —— 翡翠茶铺里,直等风华走了有一个时辰,周南辰才下了决心,起身带着人出了厢房。风二娘将人送到门口,又招呼着下次再来后,才回身往三楼去。 轻轻敲响厢房的门,直到里面传来男子允许进去的声音,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桌子对面的男子低垂着眸子,正细细的品着茶。 “走了?” 风二娘答话,“是,走了。” 男子依旧没有抬头,“陶小姐要找的丫鬟,找到了吗?” “还没有找到,只不过看陶小姐的意思,怕是不想再找了。之前陶小姐打算下毒杀了陶夫人,只是被周公子阻止了,但陶小姐好似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能并不需要再继续找人了。”风二娘将知道的消息回禀了。 男子吩咐道:“你叫人去找找看,务必找到陶小姐要找的人,看看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又忽然笑着抬起了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周宇,“周家那老头子,真的替儿子去向陶大人求了亲?” 他明明是寻常的长相,可是这样笑着的时候,却叫风二娘移不开眼睛。 周宇躬身回话,“来翡翠茶铺之前,我收到消息周将军约了陶正业见面,只怕就是谈的这个事情,若是谈成了,只怕消息就要送过来了。” “唔,送来了就告诉我,”男子又喝了口茶,对着风二娘挥挥手,“退下吧。” 风二娘还要说话,却见男子似是有话要单独和周宇说,只好轻声出了屋子,关好了门下了楼。 屋里周宇和风二娘想的一样,问道:“二爷关注着周南辰和陶家小姐,是想做什么?” 男子轻笑,“周家那泼皮想娶我妹子,那也得看看我同不同意呀。” 周宇明白,二爷说的,是那回在山下救了陶家小姐时,陶家小姐称呼二爷为哥哥。只是……他问道:“那二爷准备怎么做?” “周家那边暂时不用理会,找个机会,请陶大人喝杯茶。”   ☆、第61章 六十一 第六十一章 周南辰想了许久,还是觉得答应风华的要求。 虽然他的志向是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但是现在,他真正看得上眼的也就只有风华一个。唔,至于以后么,以后若是有了喜欢的,那就好好和风华商量着。虽然她嘴上说的那么狠,实际上那是因为对自己用情太深了,若是以后自己求她,想来她也会答应的。 回了将军府,先去书房见他爹周励。 书房守门的周才见了,忙上前行礼道:“大少爷,夫人在屋里和将军商量事情呢,您看您是不是待会再过来啊?” 周南辰绕着周才转了几圈,大手一挥,“春来桂平,把这小子给我架出去!” 春来桂平闻言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周才,周才立马哭丧了脸,“大少爷,小的什么也没做错,您架小的出去做什么?” “看看,看看,”周南辰指着周才,“还说没做错,你拦着我不许我见父亲,可见你的贼心已经黑了。” 周才张着嘴,到底不敢把张氏的命令说出来,只好低了头,蔫了下去。 周南辰便不管不顾地推了门,大步进了书房内室,书房里头张氏怒视着周励,正大声闹着,“尚书家的嫡长女,国子监祭酒家的嫡次女,丞相家的嫡孙女,哪一个不比那个陶风华强?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可那陶风华呢,丧妇长女不说,还是在柳州那乡下地方长大的,什么都不懂的丫头片子,如何做我将军府的儿媳妇?!” 周励吹胡子瞪眼,看着妻子虽年长当仍旧姣好的面孔,忍不住就想说,你都能做将军府的夫人了,陶家小姐再差,做个将军府的儿媳妇还是没问题的吧? 可良好的教养叫他还真干不出当着张氏的面儿,说出这种戳人心窝子的话来。反正事情已经跟陶正业说了,就等着定亲了,他头一扭,干脆来了个拒不搭理。 周南辰见状,笑嘻嘻上去抱住张氏的胳膊,“哎呦,你可真是我亲娘,真是太疼我了!”不用装,这位直接就露出了贪得无厌的表情来,“娘,既然你这么疼我,就帮我把那什么尚书家的嫡长女,国子监祭酒家的嫡次女,丞相家的嫡孙女,都娶了来如何?唔,谁长得最好,谁就做正妻,其他的两个就是平妻。至于陶风华么,娶了来做个小妾也就是了。娘你看如何?” 周励气得直接就抄起了鞭子,“你以为你是皇帝老子啊,你还选妃呢?!” 张氏也是气得头都晕了,见丈夫生气,忙上前拦住,苦口婆心地劝着儿子,“儿子啊,你,你这种想法,实在是要不得啊!这妻子娶一个就是了,哪里还能娶那么多呢,咱家可不是那种乱了套的小门小户,你可快别说这样的话了。” 周南辰对着他爹挤挤眼,继续道:“娘你这就不对了,既然都好,那何不都娶了来呢,这样才能证明你真的是疼儿子。”又朝周励道:“爹,今儿回来听周昌说,怡红院这次来了一批水灵灵的姑娘,今儿晚饭后咱们一道过去吧?” 周励看着张氏顿时变得如猪肝一般的脸色,忍着笑,淡淡道:“如此也好,既然你不能娶陶家的小姐,不若暂时就不要娶妻了,直接把怡红院这批的姑娘全都买了来算了。” “老爷——!”张氏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励看过去,“怎么了?” 周南辰忍着,几乎都快把肺给笑出来了,哎呦,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老爹也能这么上道! “老爷,怡红院的姑娘,如何能进我们家的门?”张氏拿着帕子抿了眼角,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老爷,你不是说咱们家的男儿,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吗?若是辰哥儿现下就纳了一屋子的妾,以后这媳妇可怎么娶啊!” 周励佯作考虑一番,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叫了周南辰道:“既是如此,今晚上你就别去怡红院了,为父一个人过去就是。”吩咐了周南辰,自己又唉声叹气了番,“唉,想我堂堂威武大将军,想给自己儿子讨个什么样的媳妇都做不到。唉,也只能去怡红院消消火儿了。” 周南辰接到周励的眼神示意,适时退出了书房。见儿子走了,张氏这才不甘心道:“是不是只要给辰哥儿娶了陶风华,你就不去怡红院?” 周励道:“瞎胡说,我可不是因为这个才要去怡红院的。”见张氏急得像是真要大哭一场了,才又继续道:“不过你若是真的同意的话,好好待这个儿媳妇,不从中作梗,那就算为了你的贤惠,也不会去那什么劳什子怡红院的。” 张氏忙开口,“那老爷可要说话算话才是!” 见张氏答应了,周励便道:“算话是可以算话,但也要看你的表现,现下时间还早,找了中人去陶府提亲倒是个好时候。” 张氏恨声道:“行,我现在就回一趟娘家,找我大嫂去。” 张氏带着秋嬷嬷去了镇国公府,而另一边周宇也收到了线人的消息,周励见陶正业,确实是为了试探儿子提亲的事,而陶正业,也已应允。周宇挥退传消息的人,转身回了王府。 “二爷,情况属实。” 坐在椅子上的陈珏点点头,“嗯,你亲自去趟恭亲王府,和大哥说,周励那边我已有了八成的把握,叫他不用挂心了。” 周宇应是,飞快的退了下去。 陈珏则把玩着玉扳指,想起了那个遇到危险的时候不慌张,反倒是聪明的想了法子骗贼子的姑娘。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是一个冷静狠心,能掌握好自己人生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自己身边确实缺少一个,只是,可惜了。 张氏到了镇国公府,由婆子引着去了大堂兄的院子,大嫂何氏正与长子张文毅在说话,见张氏来了,何氏便笑着站了起来,“怎么回来也不叫人送个信,我都没有准备。” 张氏一肚子的委屈在见了自己看好的准女婿张文毅后,统统消了,笑着答话,“瞧大嫂说的,回娘家哪里还需要准备什么,大嫂当我是自家人就是了。”又去问侄儿,“毅哥儿今儿怎的在家?好不容易休沐了,也该出去走走才是,再不然到姑母那里见见你表弟表妹也行啊。” 张文毅向张氏行礼,“原是想着过去的,只是今儿有些事耽搁了,下回休沐定去看望姑母。” 张文毅如今是跟在四皇子身边,虽还没有个一官半职,但那是早晚的事了。今儿个休沐,四皇子便也就放了他回来,平日里是和周宇一样,都要随时跟着不能离身的。 张氏越看侄儿越满意,还是何氏想着,张氏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这个时辰来了,自然是有事要说的。打发了儿子,这才抽了空问张氏。 张氏经张文毅这一打岔,倒也没那么难过了,她也是明白,儿子和老爷那是故意的。但若是她真的硬是不肯,离了儿子的心,也难保不会真的离了老爷的心。便索性好好将这事给办了,再怎么说,薛玉璃的女儿嫁给自己儿子,那搓圆揉扁,还不是凭自己个儿高兴? “还不是为着辰哥儿的亲事,”张氏道:“所以我来求求大嫂,想着大嫂能帮我做个中人,往陶府走一趟。” “陶府?是礼部右侍郎陶大人的府上?”何氏有些迷糊,“我记着她家的嫡女好似比辰哥儿要小了好几岁啊。” 张氏一晒,心想好在说的不是月华,笑着道:“是他家的嫡长女,定远侯府的嫡长女原配大薛氏所出,今年正好是十二岁,比辰哥儿小了三岁,倒也般配。”又怕何氏说什么拒绝的话,便继续道:“我们家老爷和陶大人,已经私下说好了,所以大嫂只用去跑一趟就行。” 何氏倒是真心的喜爱周南辰,便问张氏,“是姑爷看好的,想来陶家的家风应当不错。只是那陶小姐,妹妹可仔细打听了,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当娶贤,若不然以后家宅不宁可有得你愁的。” 事已至此,张氏不便多说,且她对薛玉璃的那一点点嫉妒之心,也不好昭示于人,便笑着道:“大嫂放心,我打听过了,是个好的。姑娘家很是文静,且不仅能干,还很是孝顺,跟辰哥儿倒是般配的很。”只她也知道,若是大嫂亲自去找了小薛氏,这亲事只怕是要黄的。就叮嘱何氏,“大嫂等到休沐的时候再过去,现在的陶夫人是那陶大小姐的继母,到底是隔了一层,大嫂只要和陶老夫人说了,正好休沐日陶大人也在,基本上就可以定下了。” 何氏奇道:“我若记得没错,你和陶夫人是手帕交吧,怎得?”话未说完,看着张氏尴尬的表情她就明白了,便笑道:“好,我知道了,就等下次休沐日过去。”   ☆、第62章 六十二 陶正业午时和周励喝多了些,丫头来禀报说小薛氏要见他时,他正头痛的紧,因此便没有过去。 直到了晚间,醒来后喝了碗茶,人才稍稍清醒些。此时他便也忘了小薛氏,只是心里高兴着,周励暗示要为周南辰来聘风华的事情。步子虚浮地去了观宜居,见着老太太一个没忍住就把这事儿给说了。 因着小薛氏自己身上一团糟,这段时间倒也没给霜华继续用药,霜华身子好了后便又继续窝在了观宜居,恰巧也听到了这话。直把她嫉妒的心里直冒酸水,周家居然真的来提亲了,大姐姐实在是好命! 老太太也是高兴,周家,那可是一等威武大将军家啊。往后自己的宝贝孙女,那可不就是将军夫人了?想着张氏每回来府上那高昂的头,老太太心里别提多舒坦了,以后再出府去,她可就是将军夫人的祖母了,那面子可是又大了一成! 她一高兴,也没管风华在不在身边,直接就把周氏来提的事情给说了,“正业啊,你看这大薛氏走了也有十余年了。我这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当初对不住她,你看她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又丢下了风华这么个孤苦伶仃的丫头,每每想起我就心酸。”说着想起孙女的孝顺,原本是装的,此时倒真有几分对不住大薛氏的感觉了,“你看看正好这冯姨娘有了身子,放她身下也不过就是个庶子罢了,但若是记名到大薛氏名下,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嫡子。你现在,什么都有了,可不就缺这一个嫡子么?” “原我也没想这么多,这不,今儿舅夫人来提了这个事情,说是跟你岳母商量好的。你看着小薛氏也实在是不像话,居然拿子嗣大事来骗你,这等没把你放在眼里的媳妇,我这做娘的也实在是看不上。所以我想着,就应下了,你看这事儿,你回头是不是去跟小薛氏说说?”老太太虽然没什么心眼子,但是话可都到了点子上,下午叫周氏去埋汰了小薛氏不算,这回打算直接把儿子推出去了。 要是之前说这事,陶正业说不定还得想想,但现在周家暗示要来跟风华提亲,他可是想都不用再想了。要是这个时候,给大薛氏名下记了个儿子,那女儿肯定是要感激自己的。到时候在周励面前说几句好话,自己这根四皇子的线,可就搭得更紧实了。 当即就答应了,“母亲都答应了,就用不着去和她说了,这事儿儿子记下了。待冯姨娘生了儿子,就立刻给办了。” 老太太见儿子同意,笑得合不拢嘴,只是没恶心到小薛氏,她便又补了刀,“既然这样,你今儿晚上就去看看冯姨娘,也安抚安抚她。记在大薛氏名下啊,比记在小薛氏名下强,再怎么说,那也是原配嫡出。” 陶正业自答应下不提。 …… 而风华得了薛柔的指点,自己着意观察了陶老太太的衣食住行后,才惊觉自己的粗心大意。祖母身体的种种迹象,根本就不是原先她以为的,因着天热中了暑气,然后年纪大了一时没缓过来。而是,有人想要杀了祖母。 其实当初在定远侯府,她跟吴大夫虽然学了没几日,但普通的中毒和中毒后的反应,她却是掌握的很好。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祖母居然会中毒!若是说她中毒,柳姨娘中毒,冯姨娘中毒,这些她都能相信,她也会第一时间发现。 可是祖母,在陶府,祖母跟谁都没有利益相关,在谁那里,祖母都不算是阻碍。 只除了,小薛氏。当风华想到小薛氏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小薛氏坏心到,居然连老人都不肯放过。 她把祖母的身体情况描述下来,写了一封信叫桃夏送去了侯府给吴大夫,从吴大夫的回信中,她确定了祖母确实是中毒了。可笑的是,朱嬷嬷三番四次请来的周大夫,居然拍着胸脯说老太太只是体虚。还有当初在普化寺,就是住持大师也没有说出祖母中毒的事情来,这不就明摆着,是小薛氏下的毒吗? 这件事,一定要叫父亲知道,就算是父亲不处置小薛氏,那也要叫这件事曝出来,叫所有人都看看,小薛氏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而且,她从祖母那里已经知道了父亲已经答应了周家的提亲,父亲居然问都不问她一声,就这么答应了周家,这根本就不是曾经那个把自己捧在膝头的父亲了。 曾经父亲曾说,因着自己没有母亲,他便要把母亲的那份疼爱一并给自己。等到自己长大了,到了出嫁的年纪,也要叫自己去选一个如意郎君。只有自己满意了,愿意了,才会给自己定下亲事。 可是如今呢,如今自己,不过是他攀龙附凤往上爬的工具罢了!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维护自己的名声了,等陶家名声臭了,自己名声也不好了,她倒要看看,周家还要不要她这个儿媳妇! 至于月华和霜华,月华虽然待自己好,但她到底是小薛氏的女儿,自己没有那个必要为她考虑;而霜华,冲着她曾做过的那些事情,自己反倒是觉得她坏了名声才是应得的。 风华按着吴大夫给的方子,先抓了药给祖母服下。 吴大夫说了,这慢性的毒,只能慢慢来解。到底老太太是年纪大了,也用不得猛药,只好这么一步一步来了。好在发现的不算太晚,于性命无碍。 风华写了帖子叫人送去了大伯祖母家,以秋日赏菊宴请了大伯母和二婶娘。又亲自去了一趟冯姨娘处,跟冯姨娘说了一下午的话。她原本想请外祖母和舅母的,只这回这事出了,薛府的名声也不大好听,她便没有请。反倒是叫人送了帖子去将军府,请了张氏和周南馨,又请了祖母寿宴时常来往的几家女眷。 小薛氏被关了禁闭,赏菊宴便只有风华来操办,这也正好便利了她行事。到了赏菊宴这日,她着人叫了冯姨娘和柳姨娘,并带着谦哥儿一起去了老太太处。因着这事,柳姨娘倒是很谢谢了风华一把,她已经是好几个月不曾见过儿子了。 风华自己则是带着踏雪和杏雨在门口迎客,桃夏和追云则在老太太处安排着。大伯祖母和二婶娘来的是最早的,风华迎了人进来,抓了把吃食给礼哥儿,就叫小丫头领了人去了观宜居,自己则是继续在外面迎客。 因为想着风华以后到底是自己儿媳妇了,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且张氏还想着来跟小薛氏解释一番,便也来得比较早。 将军府的马车一停,周南馨就率先跳了下来,她已是听张氏说了要娶风华给她做嫂嫂了,见了风华便促狭的笑了,“好啊,这么久才请我来玩,自从西山庄子回来后,我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风华很是喜欢周南馨的性子,便也没在意她的促狭,道:“这不一直没有时间吗,这一得了空,我就立刻请你来啦。” 又去跟张氏见礼。 今日风华梳了单螺髻,头发乌黑,皮肤细腻白皙,此刻文静守礼的跟自己行礼。张氏想着,若是成了自己的儿媳妇,那自是日日服侍自己的,心下倒松快了许多。 笑着受了礼,态度也更好了些。 周南馨见状更是偷偷朝风华笑,悄悄挪着嘴,像是在说:瞧,母亲都喜欢你这未来儿媳妇了。 风华没有多理,叫了小丫鬟送她们去了上房,自己则继续迎着客人,待到迎了发帖子出去的最后一家女眷后,便随着一起回了观宜居。 陶老太太正跟众人夸着风华,“我这孙女,顶顶能干,虽然今年才十二岁,可是瞧瞧,今儿这宴席她办的,就是管家夫人都不如她。”又解释小薛氏为什么不在,“我那儿媳妇有了身子,我一时紧张的不行,倒不敢叫她来陪各位了,还望各位不要见怪啊。” 来的人当中都是和陶家相熟的,陶老太太的脾性大家也都知晓,闻言倒也没有笑话,反倒是跟着一起夸了风华。又夸了一回小薛氏,说了些这回一定是男胎等好话。 虽然是夸着风华,但张氏听了却道这是在夸她儿媳妇,不由得心里满意,看风华就更加顺眼了起来。 小丫鬟们早就听风华的安排送上了各式点心和茶水,夫人小姐们聊聊东家聊聊西家,倒也是十分的尽兴。因着现在日头还有些热,风华便吩咐人先是搬了部分的菊花过来,跟大家解释了,待到午后日头下去些,大家再到园子里赏菊。 只当午饭时候,陶家的小丫鬟一碟碟往上端着各式菜肴的间隙,老太太旁边的桌子上,忽然响起来尖叫声。众人看过去时,只见冯姨娘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而旁边发出尖叫的柳姨娘,拉着霜华和陶明谦,脸都吓白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风华忙吩咐朱嬷嬷和踏雪去请大夫来。 陶老太太见着冯姨娘的样子,倒是气得脸都变了颜色,“肯定是小薛氏!肯定是小薛氏!自己不能生不说,还起了恶毒的心思害别人,这是要我陶家绝后啊!” 也不管现场的众人,直接就叫嚷了起来。   ☆、第63章 六十三 陶老太太这么一叫,在场的女眷便都变了脸色。 风华尤其关注着张氏,见张氏瞬间白了脸,心中便冷笑起来。纵使张氏跟小薛氏交好,这件事出了之后,只怕也要远着些了吧?而自己,丧妇之女,如今既是姨母又是继母的小薛氏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不止张氏,就是周大将军,也该止了心思了。 风华扶住气得站起来的陶老太太,劝慰道:“祖母,您先别生气,朱嬷嬷已经去叫大夫了,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没事的。”又急着去跟在场的女眷解释,“我祖母是太着急了,因而便说错了话,大家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母亲对姨娘是很好的,因着姨娘有了小弟弟,吃穿用度都是比着母亲来的呢。”在外人面前,她一向不吝啬那句母亲。 只越解释,越叫人生疑心。 若是其中没有鬼,不过一个姨娘罢了,再怀了身子,再得了脸,如何能精贵得过正室夫人? 后宅里的事情,众人都是门清,风华这么一解释,大家倒更肯定小薛氏是下了什么毒手了。 更何况,没看见陶大小姐为着给亲姨母辩解,急得脸都红了吗?不过到底是不关己事,众人心下虽转了几百上千个心思,面上却都点头赞同了风华的话。 按理说主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客人们理该告辞才是,只是一来若是冯姨娘是中了毒什么的,在场的各位夫人走了,倒有些说不清;二来么,这样好的热闹,谁不想瞧瞧? 朱嬷嬷很快就回来了,请的正是周大夫。而踏雪,却没有身影。 冯姨娘躺在老太太的软榻上,捂着肚子不住的呼痛,脸色苍白着,满头满脸的汗黏湿了头发。 柳姨娘和霜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不管是不是夫人做的,只要冯姨娘没了孩子,那陶明谦就还是陶家唯一的儿子,这是对她们有利的事情。 一直沉默的月华却是忍不住了,“周大夫,您快些替我姨娘看看,看看到底是怎么了?”她不相信母亲会做出这种事,一向和善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去害冯姨娘呢? 而且母亲自己也怀了小弟弟,她肯定也不忍心这么做。 周大夫被催促着上前,事急从权,倒也并没有顾及什么男女有别。只是他扶着脉,心里却是越来越着急,冯姨娘脉象平稳,根本就什么事都没有。可是他若这么说出去,谁会信他? 冯姨娘明明痛得嘴唇都失了颜色,冷汗直冒着,要不是咬牙坚持着,只怕就要疼昏过去了。 可是,他真的是什么也看不出。 “周大夫,冯姨娘到底是怎么了?”陶老太太着急,当先问出了声。 周大夫不知道怎么答话,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砸在青灰色的衣袖上,转瞬就没了。 “周大夫你倒是说呀,姨娘到底怎么了?小弟弟没有大碍吧?”风华跺跺脚,追问着周大夫,“那日母亲被蛇咬,你可是第一时间就诊断出来了,怎么今日却……哎呀……”说到这里,仿佛说错话般捂了嘴,怯怯地看了堂中着急等下文的夫人们一眼,闭了嘴,再不肯吱声了。 老太太却是被提了醒,面色不快道:“周大夫,你是学艺不精,还是真的不肯说?” “我……”周大夫有苦难言。 朱嬷嬷着急得直瞪眼,“周大夫,您好好看看我们家姨娘的脉象,到底如何了!” “小姐,踏雪请了吴大夫过来了!” 追云适时提醒,众人便又往外看去,只见一个穿青衣的丫鬟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后面跟着个胡子都白了的大夫,也是一路紧赶慢赶着朝观宜居赶来。 风华脸上露出笑来,“吴大夫来了!”又去跟众人解释,“吴大夫是我外祖父府上的住家大夫,医术最是了得!”拍了拍老太太的手,“祖母您别担心了,吴大夫来了,姨娘定会没事的。” 周大夫见进来的是位头发都白了的老大夫,便自动自发地让到了一侧,只心里却在不屑着,他都看不出来问题,莫不是这老大夫可以?若是这老大夫瞎扯一个缘由出来,他倒要好好落落这老大夫的脸子。 这也是他为何不敢胡乱扯一个缘由的原因,陶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就算想请御医那都是可以的。要是他胡乱说了一个,结果冯姨娘还是疼,那请了其他大夫来,他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吴大夫一面给冯姨娘把脉,一面在心里叹息着,就因为初时对了这小姑娘存了点善心,现在倒好,都快变成小姑娘手中的利器了。偏偏他还被利用得心甘情愿,哎,老了老了,没办法,见着小姑娘家家的哀哀求着,到底是硬不下来心肠。 “府上姨娘像是沾了毒,但好在未伤及腹中胎儿,只是大人略有些难受罢了。”吴大夫的一句话,犹如巨石,惊起了骇浪。 “不可能!”周大夫当先反对,“我方才替冯姨娘诊脉,冯姨娘明明脉象平和,完全没有中毒的痕迹!”他咄咄逼人地看着吴大夫,那样子,像是吴大夫不反悔刚才的话,他就要打过去似得。 “唉……”吴大夫叹气,“年轻人,你才行了几年医?还是莫要说大话的好。”他看向陶老太太,“老夫人,请问府上可有人最近正在用药?且这药,还是服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的?” 陶老太太指着自己道:“老身正在用药,且已用了不短的时间了。” 吴大夫道:“劳烦老夫人伸出手来,叫我仔细瞧瞧。” “难不成问题出在我身上?”陶老夫人伸出手,“我的药向来都是朱嬷嬷经手的,冯姨娘是万万不会碰到的,如何能是我的原因?”她有些紧张,若是自己的原因,伤了冯姨娘腹中的孩子,那叫她如何有脸去跟儿子交代啊。 吴大夫没有答话,他眯了眼,仔细地替陶老太太诊起了脉。 厅中很是安静,众家女眷都有些被吓到,明明不是说是陶夫人做的吗,怎么会,忽然变成了陶老夫人? 吴大夫脸色越来越沉,发白的胡子微微抖着,“老夫人,请恕老朽直言了。府上姨娘身上所沾之毒,却是来自您身上。”他看了眼厅中众人,方才出声问道:“老夫人,只不知道您日常所用之药是哪位大夫所配?您明明已中毒数月,缘何那大夫只字不提,反倒是按着体虚替您开药,若继续吃下去,老夫人怕是将不久于人世啊!” 陶老太太闻言咚得瘫倒在椅子上,呼呼喘着粗气,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吴大夫。 祖母中毒的事情被吴大夫说出来,风华更是觉得心中怨恨,她指着朱嬷嬷和周大夫,“来人!祖母好端端地,如何会中了毒?!定是这害人的大夫和不忠的奴仆所致!踏雪追云,把他们抓起来,然后即刻送信给父亲!” 完了,全完了。 朱嬷嬷没有抗争,扑通跪倒在地,她儿子孙子都在夫人的铺子上做事,无论如何,她是不能供出夫人的。 周大夫却不同,他推搡着上去要捆绑他的两个婆子,叫嚷道:“同我无关!同我无关!毒是你们府上的夫人下的,也是她不许我说出来,而且我开的药,其实是有续命的功效的!” 月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真的是母亲下的毒? 祖母再是不疼她,那也是她嫡亲的祖母,母亲,母亲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如何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 不行,她要去问问母亲,她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 月华人小,青霜又不在身边,此时厅中乱着,她跑了出去众人倒是都没有注意。 见目的达到,风华便也不再多言,直接道:“追云,堵了他的嘴,别叫他胡乱攀扯他人!”待追云踏雪制服了周大夫,将人带了下去后,风华一面恳求吴大夫救陶老太太和冯姨娘,一面冲众家夫人致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儿本是为着叫大家来热闹一场,没想到最后事情却成了这样。”她懊恼的皱着脸,微微福身下去,“今儿招呼不周,改日风华和祖母一定补过,还请各位夫人见谅。” 除了张氏阴着脸,其他人均表示不用放在心上。 风华送各家女眷出了观宜居,“那风华就不多送了,今儿这事,还望各位伯母……” 话未说完,众人便都表示绝对不会往外传的。风华又福身谢了,这才叫了小丫鬟领着人送了出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儿这事,只怕不要明天,满京城的达官显贵都要知道陶大人的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风华回了屋,冯姨娘戏演完了略有些累,吴大夫给开了副安胎药,风华便叫人送了她回去。而陶老太太这边却是有些麻烦,如同之前吴大夫在信中所言,这毒虽暂时于性命无碍,只到底是长期的毒了,老太太年纪又大,要想彻底解了毒,真还就是有些麻烦。 风华吩咐人安排了客房,留了吴大夫在府上暂住。又吩咐小丫头按吴大夫给的方子继续抓药,周大夫和朱嬷嬷则都关了起来,并没有去审问。她想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两个小喽啰,相信父亲自然会好好的解决,她没有必要往身上揽事。 陶老太太先时还硬撑着,这会也撑不住了,拖着大嫂程氏的手,道:“她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啊,居然要置我于死地啊!我是不喜欢她,可她生不出儿子来,又总想着霸着正业,我如何喜欢得上她?” 程氏也是觉得一肚子的糟心,“这事就交给正业处理,你就别想太多了,现下还是好好调理自己的身子要紧,咱们到底是不年轻了,还得自己多注意着些才是。那起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只看着吧,不会有好下场的!” 陶老太太还要说话,风华已是端了药过来,“祖母,都交给父亲吧,您只要好好喝药,咱们早点把毒解了,活到长命百岁才是。” “是,是,她想叫我死,我偏不死,偏要活得长长久久的,气死她!”陶老太太接了孙女儿手中的药碗,也不嫌苦,大口大口就喝光了。“风丫头,今儿多亏着你了,若不是你,祖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想到了冯姨娘的肚子,吩咐着,“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你去看看冯姨娘,她肚子可千万不能出事。” “若不然,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啊!”陶老太太忍不住掉了眼泪,“她今儿都敢这么对我,对你怕是更没有良心了,若是我死了,没人护着你,骨头渣只怕都要被她啃没了!” 风华没有料到都这个时候了,祖母居然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自己,一时心内酸涩难忍,又恨自己利用了祖母的冲动性子,又怨自己没有早日发现祖母身体的不对劲。 倒是一个没忍住,扑在陶老太太怀里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程氏很是欣慰的看着风华,这个侄孙女还是不错的,劝着道:“叫你祖母好好休息,莫要再哭了。先叫了小丫鬟再去看看,你父亲怎么还没有回府,你自己就听你祖母的话,去冯姨娘那边看看。” 陶老太太以为程氏要走,忙抓了程氏的胳膊,“大嫂,你不要走。” 程氏又是心酸又是好笑,“好,我不走,就在府上陪你几天。” 作者有话要说:感动ing,没想到还有那么多小伙伴支持我,花开在这里拜谢了! 只是大家,如果可以留个言就更好啦 然后想要积分什么的,也不要害羞,留言25字加积分,就会送积分哒 长评神马的,如果有,就更好啦,积分那是多多滴   ☆、第64章 六十四 陶府的下人没有找到陶正业,是因为今儿午时,他被周珏请去喝茶了。 按照翡翠茶铺的规矩,是只接待女眷和未婚的公子的,陶正业这样的,断然是被拒之门外的客人。 只是今儿个,陶正业就是被约到的翡翠茶铺。他原先瞧着帖子上没名没姓的,是不想赴约的,只是想了想,终究还是去了。名帖上虽无名姓,却是上好的烫金字帖,不是一般人可以用得起的。 陶正业刚到翡翠茶铺门口,就见里面出来个穿着翡翠色衣衫的女子,娇笑着往自己迎了过来。 “陶大人来啦,快快快,里面请。” 陶正业见她领口所开之大,好似里面圆鼓鼓的两团要跳出来似得,立马皱了眉,眼睛看向一旁,冷冷淡淡地哼了声。 风二娘也不介意,笑着道:“三楼雅间,有人在等着陶大人。” 陶正业到了三楼雅间门口,门就开了。他向里看去,见着雅间里桌子的正位上,坐着个年轻的男子。浓眉大眼,很是英武,只是嘴角和两颊的苍白,叫人知道他许是有不足之症。但此刻,陶正业却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整个人都傻了,踉跄着小跑了几步到了男子跟前,当即就要下跪。 “二,二皇子......” 只不等他跪下,旁边就伸出一把剑柄,正好抵在他的膝盖上,将他慢慢托了起来。 他这才惊得浑身是汗,他是三品大员,周珏虽是王爷,但自己也根本不需要行跪拜之礼的。 “陶大人这是想陷我于不孝呢,父皇还年富力强,陶大人却跪起了我,叫别人知道了,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陶正业忙解释道:“二皇子误会了,在下绝没有那等心思,还望二皇子明察。” 二皇子,是比大皇子还要恐怖的存在。他比大皇子小一岁,如今也不过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可是,他却是在端瑾皇后亡故的那一年,仅仅十岁的他,就下令处死了端瑾皇后身边所有近身伺候的人。接着十二岁开始就曾赴西北打仗,滋扰大成国数年的鞑子,就因为这位年轻的皇子,短短半月就一败涂地。 大成国皇子不能掌兵权,可就是掌着大成国大半兵权的周大将军,提起这位皇子,都是满口赞赏。 他身子不好,却最是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但他这些年立下的军功,叫他在军中威望颇高,朝中目前拥护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呼声最高,原本最该继承储君位置的大皇子,反倒退了一步。 可是这样的人,如今怎么会找上自己? 周珏并不答话,只是问道:“听说陶大人有三个女儿?” 陶正业一凛,二皇子问这个做什么?随即心中又是一喜,莫非?如今若是风华嫁给了周南辰,月华可以嫁给二皇子,那么将来天下不论是谁做,他都是稳赢的。他忙道:“回禀殿下,正是如此。” 周珏随意道:“不知小王可有机会见见陶大人爱女的风姿?” 大成国男女大防虽不比前朝,但周珏这话,还是出格了。且他就算是贵为皇子,这样跟臣子说话,稍有骨血的,只怕立刻就要拉下脸来。偏陶正业认真思索了番,才答道:“小女今儿刚好在府中设了菊花宴,二皇子若是有兴致,不若屈尊到寒舍一观。” “哦?是陶大人的长女?多大年纪了?”周珏好似来了兴趣。 “正是。”陶正业答道:“小女风华,今年刚好十二岁。” 周珏见陶正业的嘴脸,不由觉得恶心,当真是卖女求荣的无耻之徒啊!他点点头,轻轻嗯了声,“可惜啊,年纪有些小......”接着便故意低了点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般,“不过十二也还好,其实也不算小......” 陶正业只觉得心跳的一阵比一阵快,一时之间,千万种想法在脑子里转。耳边却又传来二皇子的声音,“陶大人,喝杯茶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端起的那杯茶,也不知道是如何送走了二皇子,甚至他都不知道二皇子是何时走的。他一个人坐在雅间,杯中的茶没有了也不知道,只是紧紧捏着杯子。二皇子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如自己所想,想要娶了自己的女儿做正妃?不,不对,以自己的家世来说,自己的女儿是不够格做正妃的,顶天就是个侧妃罢了。那他会看上哪个女儿呢,会看上月华吗?不,是风华,他好像说,十二岁也不太小...... 陶正业迷迷糊糊出了三楼的雅间,如腾云驾雾般下了楼梯。如果二皇子真的看上了风华,那周家的亲事怎么办? “哎,你们可真不知道哟,陶家啊,丢大人啦!” “怎么的?哪个陶家?” “还有那个陶家啊,就是我们四巷胡同里的那个陶大人家,可真是丢人啊,看着那陶夫人和和气气的,谁知道居然是那么歹毒的心肠哟!陶大人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这啊,就是眼睛没长好,才会娶了这样的夫人!” “哎呦,你别再卖关子了,快给我们说说,到底是个什么事情啊?” 陶正业顿住了脚步,看向一楼的大堂。 翡翠茶铺,一楼是最便宜的,不论是小官家的女眷,还是平头百姓贩夫走卒家的女眷,只要几个铜板,就可以在一楼打发上一天。 此刻几个看着像是哪个小户人家的下人婆子,正聚在一起说嘴,而说嘴的对象,正是自己。 这时有一个略微肥胖的女人就道:“我跟你们说啊,这以后娶儿媳妇,可得睁大了眼。那陶大人家的夫人,居然狠心给他家老夫人下了毒,哎呦,今儿我和我们家夫人一块去的陶府,你可不知道,一个胡子全白了的老大夫说,要是再晚点,陶老夫人就要不久于人世啦!” 陶正业只觉得耳边嗡鸣作响,他快步下了楼梯,走到那肥胖女人跟前,厉声喝问,“你是哪家的女眷,怎可在此胡言乱语?!你可知道你这般诽谤,我即刻便可送你去官府!” 一桌子人立刻噤了声,看着陶正业身上的官服和他的年纪,众人虽觉得奇怪,但还是天生的民不与官斗之心占了上风。话不说了,茶也不喝了,各人拿起自己的东西便灰溜溜的往外走。 只走到了门口,先前说话的那肥胖女人又回了头,看着陶正业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这位大人真是奇怪,若是没有这事我又哪里敢胡说?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陶家问问就是,瞧瞧我可有一句是假话。” 话说完,转身小跑着走了。 这肥胖女人绕到翡翠茶铺的后边,走到个青衣姑娘跟前道:“姑娘,我可按照您的吩咐照做了,那银子……” 踏雪便将荷包打开,倒出了里面的碎银子,一把全给了那女人,“你今儿干得好,有意外之喜,多给你点儿。” 那女人忙不叠的感谢。 另一边,陶正业今日来赴约,并没有带随身跟着的人,此时是前一刻惊喜,后一刻惊吓。还是风二娘出面,替他叫了辆车,将他送了回府。 ....... 迎风阁,小薛氏看着女儿,“月华,是谁教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的?我是你母亲,是你亲生母亲啊!” 月华眼中噙泪,“是,母亲。正因为你是我母亲,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所以我才没有听信别人所言,想要来问问你,问问你真相到底是什么?” 小薛氏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母亲吗?” “母亲,你为什么不肯解释?还是,周大夫说的,是真的?祖母的毒是你下的,不叫周大夫说出来也是你吩咐的。你是不是真的想杀了祖母?”月华苦笑,“母亲,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那么善良,连大姐姐你都当亲生女儿般的疼爱,连家中下人犯了错你都不狠心责罚,祖母的毒,一定不是你下的对不对?” 看着女儿如此天真,小薛氏恍然觉得自己错了。她应该在月华还小的时候,在月华刚刚懂事的时候,就把一切都告诉她。不然女儿这个性子,以后嫁出去没有自己护着,那是被人活活啃了都不知道啊! 自己如今被禁闭着,若是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来,若是个男胎,那就要记到嫡姐的名下。自己若想翻身,还不知道要多久,她不能孤军作战,她要告诉她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你不去抢,是不可能得到的。 你不去抢,不去争,你就会被踩在最底下。所有人都看不起你,所有人都笑话你,你会过得越来越人鬼不如。 她狠了狠心,看向月华,“是,是我下的毒。你祖母,次次在众人面前不给我面子,次次无中生有找我的茬,次次帮着风华来跟我作对,我如何能忍得下心中的那口气?我只是下了慢性毒药,那还是看在你爹的份上,若不是你爹,我恨不得一刀解决了她!”她无视月华眼中的绝望,继续道:“还有风华,她的母亲从前就样样比我好,吃的穿的用的,没有哪样不把我踩在脚底下,我凭什么疼她?你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要疼,也只会疼自己的女儿。我对她好,是为了给你外祖母看,是为了给你父亲和外人看,我对她越好,她越亲近我,我才好把她的嫁妆挪来。不然等你出嫁了,你爹能给你什么?” 小薛氏想着,反正自己被禁足了,这迎风阁,连苍蝇都不会飞来一只。干脆,干脆将心里一股脑的怨恨,一股脑的委屈,全都说出来。也叫女儿知道,自己有多苦。 “你爹,即使是薛玉璃死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忘不掉!就是冯姨娘,因为闺名叫冯离,长得又同薛玉璃很像,所以你爹才格外的宠着。那我算什么?我嫁给他,辛辛苦苦操劳家务,打理这么一大家子,我的辛苦谁看在眼里?”说道心酸处,小薛氏不由得就哭了,“他还说,若我不是定远侯家的女儿,他早就收拾了我!月华,这就是你爹同我说的话啊!我......”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踢开,陶正业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原来你这么委屈!你既然这么委屈,当初何必玉璃还没死的时候,就爬上我的床?!”他气恼之下,也不管女儿还在身边,直接就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你既然这么委屈,当年我醉酒之际爬了我的床,我根本就没有碰过你,你又何必再次自荐枕席?你委屈,我才委屈!我居然娶了你这样一个毒妇!我还当你只会对风华耍点小手段,我能忍就都忍了,可你居然给我母亲下毒!你还是个人吗?!” 他越说越气,看着椅子上穿着月白色里衣,干净清爽的小薛氏,只觉得火气已经烧到了脑子,叫他恨不得活活撕了眼前的这个人。 “你就是不如薛玉璃,我忘不掉玉璃,那是因为,你浑身上下,连她的一个手指甲都比不上!” 他上去一脚将清清爽爽坐着的小薛氏踢翻,就是这个贱人,害得他被几个仆妇嘲笑。就是这个贱人,她做的事,明儿应该全京城都会知道,他的脸该往哪里放去? 小薛氏腿上的伤还没有好,这样被踢翻在地,痛得她根本就爬不起来。只身体上的痛,远远比不过心里的痛。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付出了那么多的男人,居然说,她连薛玉璃的一个手指甲都不如! “母亲!”月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尖叫着扑了上去。 “滚!滚滚滚!”陶正业一脚踢向了月华,年仅十岁的小姑娘,登时就昏了过去。 “月华——!”屋子里响起小薛氏的惨叫,“陶正业,我跟你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在广州读大学的表妹要来,我不知道能不能更新 如果可以更新的话,周末两天都定在晚上十点,临睡前刷一下,没有就是没更新了 要是不能更新,后面会补回来的 谢谢大家开文,花开群吻之~~   ☆、第65章 六十五 陶正业带着一脸的抓伤出了迎风阁,去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管家陶罗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陶罗推开门,躬身走到陶正业跟前,“老爷,二小姐没有什么事,吴大夫刚好在府上,已经给瞧过了。只是夫人那边,要不要叫吴大夫过去看看?” 方才小薛氏拼命地扑向老爷,他没办法,叫了两个婆子上去架住了夫人。谁知道老爷大怒之下,居然掐得夫人昏了过去。 陶正业冷冷道:“不必了,死不掉!”接着又问,“老夫人如何了?” 陶罗道:“老夫人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大老太太在观宜居陪着。大小姐请来的吴大夫医术高明,老夫人身体只要慢慢调理,无碍的。”顿了顿才问,“老爷可要过去看看?” 陶正业摆摆手,“晚些我再过去,你先下去吧。” 小薛氏下毒谋害母亲,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可是当年是自己亲自去侯府说的,为了风华能得到好的照顾,所以想要求娶玉璃的妹妹。如今若是找上侯府,当年就得罪过的薛老太太不会买账外,只怕是老侯爷也不会买账。可是若不管,放任小薛氏留在后院的话,那他日后还如何在京城中立足? 堂堂正三品大员,居然有一个下毒谋害母亲的夫人,如此恶毒的夫人,就因为是定远侯的女儿,自己便不作为,那只怕全京城的人都会瞧不起他。 到底应当如何? 陶正业陷入了沉思。 …… 将军府。 张氏已是和秋嬷嬷念叨了大半天陶府的事情了,一个劲的在说不能娶风华。纵使她和小薛氏交好,小薛氏干出的这事也叫她吓得心肝乱颤。 弑母,虽然是婆母,但仍旧是大罪。只是陶老夫人没死,只怕这事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是臭名声也传出去了,她的儿子,如何能娶这样人家的女儿为妻? 张氏不由后悔起来,从前她和小薛氏交好,出了这事,也不知道京城中人会怎么看她。偏偏今儿儿子和丈夫都去了营里,她急得团团转,就是没人和她商议。 “夫人,老爷和少爷回来了。”小丫鬟在门口回道。 张氏忙得起了身,迎了出去。 “老爷,你可回来了。”张氏到了门口,迎着周励就开始诉苦,“你可不知道,今儿个去陶家发生了什么事,那陶家的小姐,不是我私心不同意,实在是娶不得啊!” 周励还没说话,周南辰先不耐烦了,“娘,你怎么又来了?”他因为要娶亲,要立业,被他爹硬拉去大营操练一天就不说了,累得半死不活的回到府上,结果又遇着了这事。 张氏瞪了儿子一眼,“你就是胡闹,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一面和丈夫儿子往上房走,一面把今儿陶府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南辰听了惊道:“天呢,居然连婆母都想杀,这也太恶毒了吧?娘,你一向与她交好,你没做过什么事吧?” 张氏一噎,瞪着儿子,恨不得掰开儿子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是装了什么东西。 “休得胡说!”周励瞪了儿子一眼,自己却是沉默了起来。发生这样的事,陶家的名声自然就要臭了,娶个这样的儿媳妇,确实需要慎重考虑一下。可是…… 他看看儿子吊儿郎当的坐到桌子旁,自动自发的就剥了个橘子塞到了嘴里,不由得心里又犹豫了。可是儿子这样的扶不上墙,若是和陶家结了亲家,一来这陶正业的野心他看得出,日后混得不会差,看在女婿的份上也会照看个一二。二来,定远侯府树大根深,如今的侯府大爷薛云腾是个能干的,比他老子好上不少,将来也可以携带着些。 唉,只是可惜,若是薛云腾不早早就给两个嫡女定了亲,就好了。如今侯府只有个庶出的三女儿,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娶庶出的夫人的。 “往后你和陶夫人少些来往,最好不要再来往了。”周励看着妻子,冷然道:“我会去点点陶正业,你找了人去提亲就是。” “老爷……”张氏蹙眉,“你为何就看上陶家那姑娘了,她究竟是哪里好了?出了这样的事儿,你还要替辰哥儿求娶她,往后你叫我们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周励知道,和张氏说那些她也听不懂,因而也懒得解释。只是道:“你只需按着我的意思办就好,别的就不要多管了。”又皱着眉头看着儿子,“你看你坐没坐相,吃没吃相还不快回屋去,省得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周南辰无奈地看着他爹,这老头子,一有啥事就看自己不爽。得,自己打不过跑不过能不过,还是撤吧。 “辰哥儿,要吃晚饭了……”张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南辰摆摆手,“叫人送到我院子里来吧,省得父亲看见我吃不下去饭。” 回了威武堂,却是越想越觉得陶家出了这事,风华定然是不开心的。虽然小薛氏是罪有应得,可这也连带着叫陶家名声毁了,风华身为陶家的小姐,自然也会有影响。 说不定,还会担心自己家这边不去提亲了,瞧母亲的话,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用了晚饭,待夜幕渐渐降临了,周南辰终是忍不住,换了夜行衣出了府。 风华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做针线,她刚刚从冯姨娘处回来,冯姨娘这次帮了大忙,她总要表示表示才行。且若是她记得没错,前世四妹妹雨华是龙凤胎之一,而另一个,则是陶家二少爷陶明义。 那孩子,今后将会是记到母亲名下,是自己的弟弟,自己为他做件小衣,也是应该的。 “小姐,周公子来了。”踏雪立在门口,颇有些尴尬,要是经了翡翠茶铺的事她还看不出自家小姐对周家公子的态度,那她就是个棒槌了。可知道是知道了,但谁知道周公子又夜探陶府了,这还不算,还又找她帮了忙。 风华从针线活中分了神,抬头看过去:“你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外面忽然一道男声,“你明明醒着。”话音刚落,窗户就被推了开,周南辰为了在风华面前耍帅,极为潇洒的跳了进来。 这人! 风华气恼,冷眼看着周南辰,“周公子,我想在翡翠茶铺的时候,我已经同你说清楚了。” “是的,我知道你的意思。”周南辰道,“先叫踏雪下去好不好,我有话要同你说。” 踏雪!他居然跟自己的丫鬟都这么熟悉了! 风华只觉得一股无力,她挥挥手,叫踏雪先下去了。她倒要看看,周南辰还有什么话要说。 “风华,”周南辰叫着风华的名字,人已是大步上前靠近了她,且不由自主的就伸手要去捉风华的手。 “你干什么?!”风华忙往后退,一脸戒备的看着周南辰。 “呃,”周南辰卡壳,他能说,在我们那儿,谈恋爱牵个小手都是最最单纯的好么?可是这儿是古代,他只好认命的垂下手,甚至人也略微往后退了一小步。眼睛直直地看过去,“风华,我……” 风华打断他,“叫我陶小姐。” “陶小姐,”周南辰好不容易酝酿的柔情蜜意就这样一点一点被风华打散了,索性他也不装了,只按着自己的性子说了话,“陶小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只要你同意嫁给我,我可以不要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我只要你一个。” “我是认真的,我活了这么些年,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姑娘。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你不喜欢的那些,我可以不做。”周南辰说着,越说越觉得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一刻他看着面前单薄瘦弱的风华,大大的眼睛像是蒙了雾般看着自己,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想到小薛氏对她做的那些,想到她的庶妹对她做的那些,他忍不住道:“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不叫任何人欺负你。就像你那恶毒后妈,谁欺负你,我就帮你出头,谁欺负你,我就帮你欺负回去。” 他说得激动,人不自觉就向前一步,“你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好吗?我会比任何一个你可能会嫁的男人,对你都好。”他看着她,眼底不由露了暖暖的柔情,“风华,嫁给我好吗?” “我没有想过,事情不该这样的,你该娶的,不是我。” 风华摇头,努力想赶走心底的那丝丝感动,他的话,叫她心底塌了一块,是那块最硬最硬的地方,是那块被亲情所伤,被她极力保护起来的地方。那地方早就该如铜墙铁壁般坚硬了,可是他的话,却叫她不由的松了心。 她心底,也是渴望被疼爱,被照顾,被保护的。 “哪有什么该什么不该的,”周南辰道:“我跟你说的这些话,都是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都是应该的,你应该相信自己的魅力,也应该相信我。” 风华看向他的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可以,相信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晚了sorry啊 明天要带表妹去海洋公园,离我这里好远好远好远 可能会更晚......   ☆、第66章 六十六 周南辰脱口便道:“自然,你不相信我,还要相信谁?”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钗环已经卸掉了,长发只松松的在身后绑了起来。虽然她依旧穿着古人才会穿的衣裙,但在他眼里,却像是前世所见的,那些青春洋溢的少女。 只是面前的少女,却没有他前世所知道的那些少女幸运,有疼爱娇宠着的爹娘。他看着她,长发披散,眸子清亮,大概是他说话太过直白,叫她原本白皙细腻的面孔微微染了一丝红。月色下,那张秀气的脸说不出的娇美。 是的,这是他两世为人以来,第一次动心。 不仅仅是爱慕,不仅仅是倾心,而是想要去保护她,去照顾她,给她自己力所能及内最好的东西。 他想要,一生一世,都和这个人在一起。 是的,这一刻看着她,他才知道,有了她,他可以什么人都不要。不仅仅是想着先哄了她,以后再说,而是真的,觉得所有人都没有她重要。 这个时代的女子生得都早熟,一般十三四岁定亲,十五六岁出嫁。自然也有人家不同,姑娘刚刚十三四岁就出嫁了的。风华虽然只有十二岁,却因为身量高挑,看着倒有些十三四岁的样子。周南辰加重了语气,“你等我,你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会解决好一切问题,再来娶你。” 说完,纵使他历来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此刻也不由得微微红了脸。“我走了,你等着我。”丢下这句话,人已是飞快跳出窗子,跃过墙头往后门方向去了。 直到回到威武堂,周南辰还在拍着噗通乱跳的胸口,哎呦,真是太羞涩了! 他这里是心情愉快地走了,风华却是整颗心都乱了。 诚然,她从没想过,这一世自己会和周南辰扯上纠葛。可当事实摆在眼前,说她心里没有一点波动,那是不可能的。他说得那些话,虽然会叫她羞得脸颊发烫,可是心里却也有着感动。重来一次,当然不能仅仅只为了报仇,除了报仇,她还应该幸福。 可是,只怕自己就算此刻答应了,张氏也不会同意了吧? 就如周南辰自己说的,他长得好,家世好,未来的前途也是可以看得见的。这样的男儿,何愁娶妻?而且,男人的话,又如何能信?前有刘子文,后有自己的亲爹,她的心,万万不能因了别人的几句话就沦陷了。 “小姐……”踏雪忍不住伸手在风华面前晃了晃,她都叫了三遍了,小姐还是没听见。 “嗯?”风华疑惑地看过去。 “我说,这都秋日了,夜间风凉,把窗子关上好不好?”踏雪指着大开的窗子,想到小姐的表情,不由得话就带了丝调侃。 风华微赧,轻声道了好。 第二日,风华早早就去了观宜居,经过了一夜,陶老太太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昨儿夜里她听说儿子对小薛氏并无作为,直气得把儿子叫了来,脱了鞋子就用鞋底打了过去,亲娘都要被害死了,他居然什么也不做! 风华到的时候,陶老太太和程氏正在用早饭,霜华亦是乖巧的坐在一边。见风华来了,老太太还没说什么,霜华先是站起来道:“大姐姐来了,用过早饭了吗?”不等风华回话,又继续道:“若是还没用,就在祖母这儿用些吧。” 风华第一次见霜华这么礼貌,心里倒是有些诧异。她点了头,道:“是想着来看看祖母,陪着祖母用饭的。” 霜华便吩咐青英帮着小丫鬟去取餐具。 程氏赞许地看着霜华,“这丫头长大了些倒颇是像正业,记得正业小时候就是这般懂事的。” 陶老太太看霜华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快坐下吃吧,你年纪小,正当长身体的时候,旁的有丫鬟们呢。”又去说风华,“怎么不用了早饭再来?” 风华坐在程氏的下首,笑着答,“我担心祖母嫌药苦,终归要亲自看着祖母好好喝了药,我才放心的。” “你这孩子,我还没看着你出嫁呢,哪里舍得这么早就死?早就喝过了。”又看见旁边的霜华,补充道:“还有霜华,还有谦哥儿,祖母可都挂念着你们呢。” 霜华暗下握了握拳,祖母偏心大姐姐的程度,已经都超过弟弟了。她垂着头,悄悄抬了眼睛瞪过去,真不知道大姐姐是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哄得了祖母的心。 若不是姨娘说,母亲出了这事,祖母定然要逼着父亲做个决定的,她真不想来。看着祖母对大姐姐话里话外的疼爱,她就气得心窝子疼。明明就是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凭什么就得了父亲的喜欢不说,还得了祖母的喜欢了! 风华忽然问过去,“三妹妹,我脸上有花吗?“ “啊……?大姐姐怎么这么说?”霜华一时没反应过来。 风华道:“我看三妹妹一直偷偷拿白眼翻我,所以我在想着,是不是我脸上有花,太漂亮了,叫三妹妹羡慕了。” “没没没有,我没有看大姐姐……”风华结结巴巴的反驳。 陶老太太却是“啪”得一声丢了筷子,“三小姐吃撑了,青英青云,扶三小姐回去歇着,今儿崔嬷嬷的课就不用去上了!”说完无视霜华哀求的声音,直接就道:“都是一群心术不正的东西,和那小薛氏一个德行!” 因着太过生气,倒咳了起来。 程氏忙伸手去帮她顺背,劝着她,“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心眼子,无非是多看了风华几眼罢了,你可别太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风华一时一脸的愧疚,她没想到,她只是不想忍着霜华小家子气的打量,却是叫祖母这样生气。她上前扶着陶老太太,“祖母,您别再气了,都是孙女不好……” “你有什么不好的?”陶老太太反驳,顺手拉了风华的手,“你又孝顺又能干,谁都不如你好。你别替那丫头说话,她的心思都叫柳姨娘给教坏了,我现在不管着她些,日后说不得她得闹出什么事来。”又叹气,“小薛氏这事儿,我气归气,只到底不该嘴快在外人面前什么都说了。昨儿你父亲和我一说,我才惊觉这样小薛氏做的坏事外人是知道了,可是咱们陶家的名声也毁了。”看向孙女干净秀气的脸庞,“只是苦了你了,你年纪最大,眼看着就到了说亲的年纪,这可如何是好啊。” 风华心里一震,眼泪顷刻就下来了。她还以为祖母是关心父亲的官威和名声,谁知道,是关心自己的亲事。可是自己,却利用了老太太嘴快的性子,把陶家的名声给毁了。 若说后悔,她自然是不后悔的,小薛氏作恶多端,就该要把这事放在太阳底下,叫所有人都看着,都唾弃着才好。可是,心里却对祖母,却有着愧疚。 陶老太太想着儿子昨夜里说的话,转头和程氏商量,“大嫂,你看,再给正业讨一房平妻如何?” 昨儿夜里,儿子被自己打了一顿,才说了不能休妻的缘由。若是休了妻,就是彻底得罪了定远侯府,若是老侯爷一个生气,以后儿子的官做不做得稳不说,那出头之日就再没有了。还有风华和谦哥儿,对于风华的亲事,谦哥儿的仕途,都是有影响的。她气愤不已却又没有办法,就提出要给正业纳妾,纳她十个八个的美妾,气死小薛氏。 可是儿子却说,要娶一房平妻。这样更能叫小薛氏难受,她如何能不答应?反正京城的人和她们那小地方不一样,小地方都是只娶一个媳妇的,这京城,哪家后院不是好几个姨娘?儿子再娶一个平妻,想来也不算出格。 程氏道:“这样倒也行。”她眼界比陶老太太要高得多,转瞬已是明白了大半,“正业若是休妻,只怕会得罪定远侯府;但若是不休妻,任由这样敢毒害婆母的妻子在后宅,外人定然会瞧不起正业,说他为了攀附侯府,连这样的妻子也能忍。而再娶一房平妻,虽说可能会叫有些人看不上,但大体上却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她顿了顿,看向风华。 陶老太太不在意的挥挥手,“没事,大嫂你直接说了就是。她也不小了,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就要出阁,这事儿多听听多看看,总归没有错处的。正好你在,她也能跟着学些,若是我,肚子里没货还教不了她呢。” 程氏便道:“只是,依着现在的条件,只怕是难娶到大家大户的小姐。” “那才好呢!”陶老太太冷笑,“她不是总之乎者也自视甚高吗?就是要找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顶好是个泼辣货,跟她平起平坐的,我再给端着些,死死压着她,说到这,我倒有些迫不及待看看她的表情了!” 祖母说得好笑,风华却大感解气。 你不是想着嫡妻的名分吗?如今给你找个样样不如你,却可以和你平起平坐,甚至比你还高一等的姐妹,你会如何呢? 真想看看你的表情啊! 只是,没想到不仅仅是母亲和自己在父亲心中没有位置,原来小薛氏也不过如此。想来,父亲眼中只怕是只有自己和权利吧? 这个自私虚伪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累得腿都抬不起了,领人玩真不是我能干的事啊   ☆、第67章 六十七 “小姐,您好些了吗?”青霜将杯中的热水喂了月华喝下,轻声问道。 “好多了。”月华轻轻露出一抹笑,“母亲那边,怎么样了?” 昨儿父亲发那么大的火,自己昏倒后,也不知道母亲如何了。 青霜面露难色,“奴婢不知,昨儿小姐被送回来后,迎风阁就加强了看管,夫人的消息奴婢也打探不到。”又劝月华,“老爷不会如何夫人的,小姐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吧。” 昨儿小姐被老爷踢昏的时候,她也在场,往日里老爷待小姐也是相当的疼爱,可昨儿居然发起火来就直接上脚去踢,这哪还是亲生父亲能干的事? “我还当老爷一向疼爱小姐,可昨儿居然,居然那样对小姐。我真是错看了老爷了,他真是好狠的心!”青霜替主子打抱不平。 月华仿佛又看到昨日盛怒中的父亲,无情的脚照着她胸口踢来,即使是现在,依然还在痛着。她的心渐渐冷了下去,虎毒还不食子,纵使母亲有再大的错,父亲也不该将怒气撒在她的身上。可是,母亲她...... 月华深深叹了口气,吩咐青霜道:“叫厨房熬些稠稠的鸡丝粥,再备上几样爽口开胃的小菜,我一会儿给母亲送过去。” “小姐,老爷不许任何人靠近夫人。你......”她同情小姐,可是却不能不劝着些。小姐这般小的年纪,哪里经得起老爷的拳脚,若是就此落下了病根,那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月华打断青霜,“母亲即使做了再大的错事,那也还是我的母亲。我不能因为她做了错事,就抛弃她,就不理她。母亲只是一时的魔怔了,她的本意一定不是这样的,母亲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她绝不会有想要害人的心思。” 青霜拗不过月华,只好听了吩咐去了厨上。 可是在青霜扶着月华送了吃食过去的时候,迎风阁门口守着的人并未通融。昨日里陶正业踢的女儿昏迷,后来回想起来也暗自后悔着,因而就更恨了小薛氏,今日的守卫便也不敢再私自放二小姐进去了。 月华气得满面通红,青霜便出主意道:“咱们要不就求求大小姐吧,昨儿我听说,老爷吩咐叫大小姐掌管后宅,说不得大小姐可以叫他们放小姐进去。” 月华想了想,便随着青霜一道往拂晓院走去。 绿萝正在院子门口玩,老远见着月华,便急急跑了回去告诉风华,“大小姐,奴婢看见二小姐往这边来了。” 如今府里人都知道夫人做的事了,对于二小姐,个个便也都躲得远了些。 有其母必有其子,夫人那么狠毒要害老夫人,谁知道二小姐会不会和夫人一样,看谁不顺眼,直接就把人弄死了呢。她们可都是小丫头,就算被弄死了,也报不了仇的。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玩吧。”风华抬头看向窗外,正好看见月华走了进来。 “大姐姐......”月华心里压着事,一见着风华就忍不住哭了出来,待心情渐渐平稳了,才断断续续的说,“大姐姐,我......我进不去迎风阁,昨儿母亲,为着我和父亲起了冲突......父亲又不许大夫去看她,我放心不下......大姐姐,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叫他们放我进去?” “我知道.....母亲昨儿已是说了,说她并不是真的疼你。可是......可是你就看在,母亲并没有害过你的份上,帮帮我,好不好?” 风华看着眼前哭得可怜的妹妹,心里想着,若是她们生在旁的家里,就算不是同一个母亲,只要小薛氏没有那等恶毒的心思,她们既是姨姐妹又是亲姐妹,定然是姐妹情深吧? 只是可惜了,可惜她是小薛氏的女儿,纵然她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自己最多也就只能做到不会怪她。 原以为自己可以不把上一辈的恩怨带到月华身上,因为月华的单纯和善良,自己可以真的当她是个妹妹好好去疼爱。可是事情到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做不到。她看着眼前和自己同样流着一个男人的血的妹妹,她心里没有恨,却也有怨,有膈应。 风华打算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月华身为小薛氏的女儿,她就应该知道她的母亲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她不想,月华每次委屈,每次受伤,都要跑来自己这里寻求帮助。自己不是圣人,因为她的母亲,她们做不成亲人,最多最多,她们只能做一对长在一个院子里的陌生姐妹罢了。 “月华,你可知道,今年祖母寿辰的时候,我曾发生过什么事吗?” 月华蹙眉想了想,最后摇了摇头,她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那日母亲生了病,不舒服。 风华平静地看向月华,“那日姨母,联合着刘子文母子,陷害我与刘子文私通,想要将我嫁给刘子文。若不是巧了,当时她们偷去陷害我的帕子,是我母亲所绣,只怕现在我就不能在这里和你说话了。还有那次,周家姐姐生辰宴,抢劫姨母的人,原本是姨母找了刘子文,叫他寻人要么毁了我的清白,要么毁了我的双腿的。可是真是老天保佑,刘子文找的人恰好是一群有良心的江湖义士,气愤姨母心肠太坏,临阵倒戈救了我一把。”风华不想把周南辰拖进来,就改动了一些内容,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还有在普化寺的那次,你当为什么大家全都忽然坏了肚子?那也是姨母,她故意设计,叫我一个人下山去替她和祖母买药。山下,她早已准备了一个陷阱在等着我,这一回,她更是算计着时间叫了父亲过来。若不是恰好遇到路过的人救了我,只怕父亲看到的,就是我被人在外毁了身子毁了名节的场面,那样子,除了死,我还能如何?” “二妹妹,我实在不知道姨母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或许你可以去帮我问一问。” 风华没有将母亲的死说出来,那件事牵扯到父亲,她不敢随意说出来。 月华眼里蓄着泪,原本婴儿肥的脸颊,这几日也叫折磨的看出了些少女清秀的影子。她瞪大着眼睛看向风华,她很想反驳,很想否认,可是她知道,大姐姐说得是真的。母亲不仅仅是不疼爱大姐姐,母亲是一度想方设法要去害大姐姐。 她起身,踉跄着往外跑。 守在门口的青霜见了忙追上去,可是月华跑得太快,她拼了全力也只能远远跟在她身后。她一面追着一面喊,“二小姐,您停下来,停下来呀......” 月华一路跑到了迎风阁,她对着守着迎风阁院门的一个家丁说,“放我进去!你若是不放我进去,我就死在你面前!叫爹爹知道了,你也活不了!” 那家丁手足无措,忙去看同伴,两人对视着,都是又无奈又害怕。 踏雪得了风华的吩咐快步赶了过来,她冲两个家丁说道:“老夫人吩咐了,叫二小姐进去看看夫人。” 两个家丁这才忙着开了门,放了月华进去。又连连对着踏雪道谢,要是二小姐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再给他们几条命也不够老爷砍的。 青霜也要跟进去,两个家丁却是拦住不许进了。青霜担心月华,二小姐哭着从大小姐屋里跑出来,到底是如何了? 她便想着去求旁边的踏雪,踏雪却是在她没开口前就说话了,“青霜姑娘,有时候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咱们下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为好。” 说完不等青霜开口,就转身走了。 青霜无奈,只好等在了门口。 正房门口只有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月华没有理会,径自上去推了门。 门一推开,里面立马传来怒吼,“滚滚滚,不许进来!” “母亲,是我。”月华高声答着。 屋里便没了声音。 月华进了内室,看到昔日总是打扮得一丝不苟的母亲,此刻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的,忍不住心里就是一酸。 小薛氏见了月华,忙从床上往边上挪,双手也伸出来做了拥抱状,“月华,月华,娘的乖女儿,你没事吧?”抱住了女儿,又去摸她的头,摸她的脸,“啊?你没事吧?大夫怎么说?” 月华躲了脸,“我没事。” 小薛氏抱着女儿掉了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又忽然咬牙切齿道,“你父亲居然敢踢你,你去告诉你外祖父,叫你外祖父好好教训他一顿。我就不信了,他居然敢这么大胆对付我们母女,我倒要看看,他陶正业有什么能耐!月华,母亲出不去,你叫人传了消息出去,或者你自己亲自去,把家里的事说给你外祖父听,他会帮我们做主的,啊?” 月华推开小薛氏,“母亲,祖母寿宴的时候,你是不是串通了人,要毁大姐姐的清白?还有,去给周家姐姐贺生辰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找了人,要毁了姐姐?”月华只觉得每说一个字,心口就痛得不行,她强逼着自己继续道:“还有在普化寺,是不是你动了手脚,叫姐姐一个人下山,而在山下,却提前买通了贼人?” 小薛氏没有感觉出女儿的异样,且她之前都把事情和女儿摊牌了,此刻也不隐瞒。只是冷笑着道:“对,没错。可是那个死丫头不知怎的,次次都能逃得掉,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想个万全的....” “母亲!”月华大叫,“母亲岂可如此歹毒?!大姐姐,是母亲嫡亲的姨侄女,是我的亲姐姐,母亲就算不疼她爱她,又岂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母亲就不想想,名节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吗?若是我,若是我也被人这样,母亲该怎么办?” 小薛氏忙道:“怎么会?母亲会保护你的,母亲会护着你,叫所有人都不会伤害到你。” 月华的泪越来越多,她绝望地问,“那母亲怎么就不想想,若是大姐姐的母亲知道了,该有多难过?母亲爱我,护我,您定然知道,大姐姐的母亲若是知道大姐姐遇到的事情,该有多么痛心。” “哪又如何?”小薛氏面露狰狞,“都是她自找的!要不是她挡在你前头,我也不会这么狠心,谁叫周家看中了她?周南辰,可是我瞧好的女婿,凭什么让给她?既然她挡了路,就怪不得我!” “辰哥哥?”月华一脸的不敢置信,“母亲就因为这个,所以就要害了大姐姐吗?母亲你糊涂啊!女儿是礼部侍郎的嫡女,什么样的好亲事没有?母亲居然因为这个,烂了心肠,这叫女儿都没脸去面对大姐姐了!” “母亲,你虽然是为了女儿好,可是这种要以害别人为前提的好,女儿不敢要。”月华抱着小薛氏的胳膊,哀哀求道:“就当是女儿求求你了,你去向父亲和祖母认错,向大姐姐认错,好不好?只要母亲去认错,他们一定会原谅母亲的。” “认什么错?!”小薛氏怒火中烧,一把拂开月华,气恼道:“我何错之有?我为了你,劳心劳力,你居然这般说我?”她气得两腮不停抖动,“烂了心肠?哈哈,我为了你的亲事,为了你的以后,千般算计万般思量,你居然说我烂了心肠?”她指着门口大叫,“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月华一脸的失望,“母亲,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不该去害人......” 小薛氏拿起一旁的杯子就往地下砸,“滚——!”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对小薛氏最大的惩罚,其实就是亲生女儿的不赞同,以及,后面的反目   ☆、第68章 六十八 小薛氏不知道,为何自己劳尽心力的付出,换来的却是女儿的指责。只是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嗓子都吼哑了也只有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在门口时,她只觉得此生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只是,不幸之事好像一桩接一桩。 九月二十七,陶正业休沐的日子,镇国公府的大奶奶何氏一大早的就登了府门。 镇国公张琦是当朝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兰妃娘娘的父亲,四皇子周珉的外祖父。陶老太太自从接了何氏送来的帖子后,身子不适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又是欢喜又是焦灼的,见天儿的就在那念叨着这一日的到来。 要知道,镇国公的四个儿子中,三子四子皆是庶出,嫡次子又在年幼时伤了腿,如今只能是坐在轮椅上的,嫡长子张卓,年仅十五圣上就封了世子。如今镇国公府因着兰妃娘娘和四皇子在京中自是如日中天的,而未来的国公夫人何氏,自然也是京中各家女眷想要攀附的对象了。 对于陶老太太来说,要是在张氏面前不敢说话,那在何氏面前,简直就是不敢喘气了。 陶正业倒是猜到了何氏来的原因,想来是将军府上请来说媒的,他原还担心着因为小薛氏的事情,将军府会弃了这桩亲事。没想到这么快,何氏就上门了,这叫他简直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交待好了老太太一些礼数,又请了大伯母程氏陪着,自己则候在了书房等着了。 何氏一进门,陶老太太就忙上前行礼,“世子夫人。” 何氏为人厚道,且她今儿来为的又是外甥的亲事,倒也没有摆架子。见到堪比她母亲年纪的陶老太太行礼,忙上去扶住了,口中道:“老夫人快别多礼了,今儿个老夫人就把我当做晚辈就是,可千万别跟我行这些虚礼。” 老太太受宠若惊,待大嫂程氏也见了礼后,便叫小丫鬟引着何氏坐了。何氏坐上了主位,倒也没有多说些无关紧要的,直接就入了正题,“不瞒老夫人,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这人说话直,若有个什么说得不妥当的,还请老夫人可别介意才是。我今儿来府上,就是想问问,府上的大姑娘,可曾定下人家了?” 陶老太太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是要给风华说亲呢。何氏是什么身份,她正为孙女的亲事发愁呢,何氏就提出来了,那想都不再想的,脱口便道:“还没有呢,我那孙女儿啊,又孝顺又懂事。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就是管家也是个好手,谁家要是娶了啊,那可真是有福呢!” 提起孙女,老太太简直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好,还是程氏在一旁咳嗽了声,她才收了话头,用那可真是有福呢结了尾。 何氏笑得眼角都出了皱纹,这陶家老太太,真是太逗乐了。“那敢情好啊!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的外甥,威武大将军周励的嫡子,今年刚好是十五。我那妹妹就跟我说了,看上了你家的大姑娘,托我来探探你们家的口风。”她瞧着陶老太太惊喜的表情,笑着继续道:“我那外甥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如今又跟着妹夫在西山大营里做事,往后这前途方面是不用愁的。就是咱们家,外甥有个什么事了,也是首当其冲要帮忙的。我瞧着那孩子和府上的大姑娘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也不知道老夫人怎么看,要不要我找了机会,叫我那外甥来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好好相看相看?” “不,不用......”陶老太太忙忙摆手,“南辰那孩子我是知道的,的确是一表人才,和我家风丫头倒真的是天生一对呢。”忽而又想到自己做不了儿子的主,便又道:“只是这丫头的亲事,我这做祖母的虽是一千万个同意了,只到底还得问问她父亲。” 听到这,何氏便笑了起来,“那是自然,老夫人便和陶大人商量商量,尽早的给我回个话,我也好赶着去将军府报喜去。” 陶老太太听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答应了。 大势已定,何氏便也不多留,又说了几句后,就起身告辞了。 待何氏一走,老太太忙叫小丫鬟去请儿子。程氏却一脸不赞同的责怪着弟妹,“你呀,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你也不端着些,就这样就把态度给表明了,人家还以为咱们多迫不及待呢。” 陶老太太却难得的反驳了大嫂,“我自然迫不及待了,你可不知道,那可是将军府的嫡子啊!人家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儿娶不到哟,咱们不趁机把握住机会,万一机会溜走了,可就再也抓不到了!” 陶正业进了上房,看见母亲脸上的笑就知道了。他问向陶老太太,“国公府大奶奶是来替周家说亲的吗?” “可不是,”陶老太太很是高兴,“说的是我们风华,我说得要问问你的意思,这可真是一门好亲事,你这边快些派人去回信,就说咱们家应下了。” 和自己料想的一样,陶正业自然是高兴,可还没像陶老太太一样,高兴的都摸不到边了。嘴上答应了,下去吩咐人的时候,却是叫人第三日才往镇国公府送消息。 而陶老太太这里,却是叫来了新调来的姜嬷嬷,朱嬷嬷因为参与小薛氏下毒害老太太的事件里,被杖毙了。姜嬷嬷是陶正业新调过来给老太太用的,是个嘴皮子厉害却又极为听话的婆子。 得了陶老太太的吩咐,她便将今儿这好消息送进了迎风阁,小薛氏本就心中郁结,听了这个消息更是将屋里一应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精光。 心中更是怨恨滔天,怨陶正业,这明明是自己给月华看好的亲事,老爷也是知道的,却还偏偏应下了,将风华嫁过去;怨张氏,这么多年的姐妹感情,自己这么多年的巴结奉承,结果呢,结果自己这边一倒台,她就立马要替儿子求娶风华。 她砸光了一切东西要见老爷,可是小丫鬟伸头缩头看了她发了一天的疯,就是没人将老爷请来,直到她彻底失了力气,无助的睡下了,小丫鬟们才蹑手蹑脚的进去收拾了东西。 风华的亲事有了眉目,陶正业要娶平妻的事情,则也八.九不离十了。因为陶正业是嫡妻还在,想要娶个平妻,自然是只能往小门小户里去找了。 陶家就也没找官媒,程氏在外面找了个普通的媒人,进府来听了陶老太太的要求,立马就说自己手上正好有个好人选。 姑娘家姓江,今年已经是十八岁了,因着早年死了娘,爹又是个药罐子,底下还有一对妹妹,一个人操持着一大家子的生计,便就错过了嫁人的好时机。而如今爹爹病重,家里出不起银子买药看诊,再来两个妹妹都长大到要出嫁的日子了,因着家里穷,连个嫁妆也凑不出来。这姑娘就自己去寻了媒婆,只说不求男人家年龄长相,也不在意是续弦还是小妾,只盼着能多给些银子,好为爹爹瞧病,给两个妹妹凑出嫁妆就成。 一个姑娘就操持一家子的生计,若是没有两分泼辣的性儿,如何能做得到? 陶老太太一听就满意了,待媒婆将人带来了府上,见是个浓眉大眼的朴实姑娘,又勤快又长眼色,老太太立时就定了下来。给了江家姑娘五百两银子的聘礼,陶家就筹备起婚礼来了。 而另一头张氏得了大嫂的回话,跟周励商量了一番,便想着等陶正业娶了平妻之后,再请了官媒上门提亲。 十月中旬,当小薛氏在迎风阁蹉跎的犹如鬼一般狼狈时,陶府前院响起了吹吹打打的锣鼓声。 趁着时间还早,身子康复的差不多了的陶老太太,带着姜嬷嬷和青云到了迎风阁。 老太太瞧见小薛氏的狼狈样,只觉得心里爽快无比,她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跟小薛氏说道:“明儿早些起来,收拾打扮好了到上房去见新人,你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我陶家亏待了你呢!” 小薛氏整个人像是麻木了一般,这段日子,不仅是老爷没来看过她,就是女儿也都没来过。更别提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娘家,更是没有来看她,来救她。 听了老太太的话,小薛氏抬起头,一双眼睛无神的望过去,“见什么新人?”她嘲笑,“难不成老爷死了,要给陶明谦那小孽种娶个童养媳么?” “你这贱妇!”老太太气得猛地摔了下拐杖,就要迈开步子上去打小薛氏。姜嬷嬷忙拦住了,劝道:“老夫人,今儿个是大喜的日子,您只管把好消息告诉夫人就是了,何苦和夫人生气呢?” 陶老太太拍拍胸口,这才幸灾乐祸的道:“小薛氏,你知道吗,今儿个的大喜,可是我儿正业的喜事。”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小薛氏的胃口才道,“今儿个,是我儿娶平妻的日子。这江家姑娘啊,虽然是粗手粗脚,大字也不识一个的主,但是人家心实诚,借了天大的胆子给她,也不敢下毒害婆母。” 小薛氏怔愣了片刻,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尖叫着就要扑过来,“啊——你这老不死的恶婆子!我就应该毒死你!毒死你——!” 老太太看小薛氏嚎了一阵子,才淡淡的转了身,“走,咱们去前院,别叫新人等得太久了。”   ☆、第69章 六十九 江氏坐在新房的大床上,大红的盖头遮住了视线,她素白的手紧紧交相握着,整个人都有些微的颤抖。 她就这样嫁了,为了父亲的病,为了两个妹妹的亲事,就这样把自己嫁了。好在,好在她见了那个人,那个人生得高瘦,皮肤很是白皙,看着就满满的书卷气。 她真没料到,自己居然这样的好命,就像媒婆说的,真是祖上烧高香了。不仅嫁了个如此好的人,那人还是正三品的大官,而且自己真的是嫁,虽然是平妻,但也是三媒六聘,不是随随便便就抬进府的小妾。 “老爷。” 她听到小丫鬟叫人,接着是一声温和的男声,“嗯。” 她抖得更厉害了,交握的手上隐隐泛着青痉。然后红盖头被挑开,眼前忽然一亮,她就看到了那张丰神俊朗的脸。 陶正业没有高兴也没有失望,眼前的女子,不管是家世还是长相,他都是早早就知道的。她与他而言,不过是情势所逼需要出现的这么一个人而已,还不够资格叫他喜乐。看着面前紧张的女子,他淡淡的笑了。 陶正业一笑,江氏忽而就觉得不那么紧张了,她抬眼看着他,也浅浅的笑了。 吃着半生的饺子,看着江氏怯生生的说了生,接着是喝交杯酒,不过是将前两次的流程再次走了一回。 到了最后,陶正业拍了拍江氏的手,温声道,“我已经吩咐了厨上给你做了鸡丝面,待会你吃一点。”见江氏含羞带怯的应了,又继续道:“我先出去了,等我。” 江氏不好下床,满心甜蜜地目送了陶正业出了新房,去外面陪客了。 娶平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但耐不住陶正业会做人,在官场上左右逢源,因着好人缘,今日来贺的宾客,倒也还真的不少。 这段日子,陶正业把家中的中馈交给了风华,有崔嬷嬷的教导,身边又跟着翠嬷嬷时时提点着,风华倒也做得像模像样。就连今日父亲娶亲的宴席,也是风华一手操办起来的。 只是今儿这日子,身为女儿的她,倒不好到前院去了。且她也不想去,如今她看着那个叫做父亲的人,心里总觉得有些恶心。只是她却不知道可以做点什么,男人是一个家的顶梁柱,若是陶正业有个什么不测,这个家就完了,自己也完了。 况且,还有祖母,一时之间,她虽心里恨着,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今日这待客的,便也只有陶老太太一个人了。看着儿子和江家姑娘拜了天地,送入了洞房,老太太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小薛氏下毒害她差点丧命,她既不能打杀了小薛氏,又不能叫儿子休妻,憋了这么久的怨气,今儿个总算是出了。 因为将军府要和陶府结儿女亲家,所以今儿个即使张氏再怎么不高兴,也还是来了。不仅是她来了,就是周南馨周南辰兄妹俩也都来了。 这两个,一个是记挂着月华,从小一道玩大的,陶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周南馨自然关心月华,瞅着时机就叫小丫鬟带着去了后院月华处了。另一个是记挂着风华,往日里都是夜里偷偷来的,难得今儿陶家有喜事,家里肯定是要比平日里乱的,他可是打着主意要偷偷溜去拂晓院的。 陶老太太这边招待着女眷,而另一边,陶正业在陪着男客们喝酒。 酒过三巡,管家陶罗脚步匆匆走了过来,他站到陶正业身侧,低声道:“老爷,二皇子来了。” 二皇子? 陶正业端着酒杯的手一抖,他看向陶罗,陶罗肯定的点点头。陶正业叫陶罗下去,自己则跟前来道贺的同僚们拱手抱拳,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 陶正业带着陶罗脚步匆匆赶向大门,果然在半道上,见到了一身皇子常服的周珏。周珏见了陶正业,不待陶正业行礼就先笑道:“恭喜陶大人了。” 陶正业躬身行礼,“不知二皇子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二皇子恕罪。” 周珏并不答话,只是笑,“怎么,陶大人不请我进去喝杯喜酒?” 陶正业忙迎了周珏进去,厅里的人看过来,官位高些的一眼便认出来人是二皇子,纷纷过来行礼。 周珏摆手道:“本宫今儿个是来给陶大人贺喜的,大家不必如此多礼。就照着你们方才那样,该吃吃,该喝喝,也都沾沾陶大人的喜气。” 众人面上应着,但哪里敢啊,二皇子是什么人,只要是有耳朵有眼睛的,整个大成国就没有不知道的。在二皇子跟前,稍微定力差一点的,那都是腿肚子都要发抖的,更别说该吃吃该喝喝了。 有几个平常和陶正业走得比较近的,此刻心里就在猜疑了,陶正业这家伙行啊,闷声不吭的,居然就靠上了二皇子。看来以后得和陶正业再亲近点才是,现在太子呼声最高的,可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了,这要是二皇子以后大事成了,那他们现在归顺了二皇子,以后好日子还愁吗? 也有不高兴的,那就是周励。 周励不高兴,倒并不是因为他和陶正业相反,支持的是四皇子。而是他知道,现在局势未明,轻易靠向哪一边都落不到不好。皇上正值壮年,现在就早早表态,那不是招皇上碍眼的么?所以现在最好的,是保持中立。 周南辰却没有注意这里,他瞅着现场人都被二皇子吸去了注意力,便趁周励一个不注意,跟下人交代了一声,偷偷溜去了后院了。 周珏见厅内人行色各异,就招手叫陶正业靠近,低声道:“陶大人,看来是本宫的原因,倒叫大家不能尽兴了。这样吧,你叫个人,送我到个僻静处静一静。” 陶正业听着周珏的话,哪里还不明白他话中的暗示的,他这是,想见见自己的女儿。 沉寂了这么些日子,陶正业差点要以为那日翡翠茶铺和二皇子的见面是个梦了,没想到二皇子立刻就叫他美梦成真了。他压抑着心内的激动,亲自将人送到后花园的凌波亭。 凌波亭,左侧是风华住的拂晓院,右侧是月华住的拂风院,而和拂风院相隔的,是霜华的拂柳院。周珏眯着眼睛暗笑,这陶正业,当真是上道。 他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本宫刚喝了酒,吹吹风静一静。” 陶正业应了,转身却吩咐了陶罗,将后院的丫鬟婆子都调到别处去,只留了三位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就行。他倒要看看,二皇子究竟是对他的哪个女儿动了心思,既然提出了要去后院,那想来三个女儿的住所,这位二皇子也是打听清楚了。 吩咐了陶罗带人守着,他自己则是去了前院,继续陪客人喝酒去了。只因了二皇子来的这一遭,前院的氛围到底是不一样了,无心的都淡了下去,而有心的,自然是更为热络。 周珏看向身边站着的周宇,“去将陶家的三位小姐都请来。” “二皇子......”周宇的劝阻在周珏的眼神下停住了,可是,在人家后院,光明正大的叫人家三位小姐过来陪着,这像什么话? 别说正经的官家子弟做不出来这种事,就是升斗小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做不得。可偏偏自己的主子,是个凡事自己拿了主意,就听不下别人劝的主。 周宇无奈地走向最近的拂晓院,院门口也没人守着,他不禁在心里暗嗤一声,陶正业还真是急不可耐啊! 稍微用力的敲了敲门,屋里立刻露出个小丫头的脸来,“你是谁?怎么到这儿来了?” 周宇绷着脸,“陶大小姐在吗?” 杏雨皱皱眉头,大声道:“我问你是谁?这是小姐的院子,谁给你的胆子闯进来的?” 瞧这人一身人模狗样的,倒也不像是登徒子,怎的做起事来这么的不靠谱。 周宇耐着性子道:“这位姑娘,烦请通报一声,我家主子请陶大小姐过去说两句话。” “是谁在外边?”风华在屋里听见响动,走了出来。 “小姐快回去!”杏雨忙上去把风华往里推,“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奴婢赶走他就是了,小姐莫要出去被冲撞了。” 可风华却已经看见了周宇,她惊呼出声,“是你?” 周宇点头,“陶大小姐,我家主子在凌波亭,请陶大小姐移步去说两句话。” 这人堂而皇之的到自己的院子来请人,想来若是没有父亲的默许,只怕也做不到。风华想到普化寺山下见到的那人,就知道他非富即贵,呵,看来父亲是又把自己给卖了。 “好,你先回去,我收拾一下就过去。”风华答应了,拉了急得跳起来的杏雨进了屋,将周宇就是在普化寺救她的人说了,杏雨这才停下来。 周宇离了拂晓院,又去了月华的拂风院和霜华的拂柳院,这回他没有多话,直接就说了二皇子有请,月华和霜华吓得什么也不敢说,顺顺当当的就跟着去了凌波亭。 所以当风华到的时候,凌波亭里不仅有救了她的那人,还有月华霜华,和周南馨。   ☆、第70章 七十 见风华没有行礼,月华伸手拉了拉她,小声道:“大姐姐,快些行礼吧,这是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 风华抬头看去,面前男子也正在看她,他像那天在普化寺山下一样,穿着金色的锦服,端正的坐在那里,脸上的笑就像那日一样,一样的温和。 她规矩的行礼,低眉敛目,“二皇子。” “嗯。”周珏看着小小的亭子里的几个少女,嗓音低沉,“都坐下吧。” 几个姑娘并不敢坐下,纵使她们没见过二皇子,可听却是听说过的。就算不论尊卑,不论男女有别,就单论他在外的名声,她们几个也不敢在他面前坐下来。 “怎么?”周珏嘴角微微勾起来,嘲讽地扫了亭中众人一眼,“本宫叫你们坐下,你们不听?” 周宇适时提醒风华,“陶大小姐,二皇子叫你们坐下,你们便坐下吧。” 风华看了一眼周珏,他方才的笑已经收了起来,面色平静的看着石桌,好似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风华想着他既然在普化寺山下会救自己,那现在叫她们坐下,定然也不会故意为难。她看了月华和周南馨一眼,率先坐在了周珏的斜对面。 石凳上早有下人铺了毯子,所以并不觉得凉。她坐下后,其他几人就也坐了下来。石桌不大,周围也只放了五张凳子,月华挨着风华坐了,周南馨和霜华只好一左一右坐在了周珏的身侧。 一直守在暗处的周南辰,自然也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二皇子,为什么要来见风华? 他忽然想到,上回是周昌的下人说漏了嘴,他才知道风华在普化寺山下险些被人非礼的,而后来他问周昌,周昌好像是说,是他哥救的? 周南辰看向周宇,他腰板挺直的立在二皇子身侧。如果说是周宇救了人,那二皇子为什么要来见她?还是说,其实那天,根本就是二皇子救的人,周宇不过是听命行事? 若是二皇子救的人,周家的下人又为什么无意中透露给他知道?他不相信,身为二皇子身边的人,会连这点保密功夫都做不好。他一肚子的疑问,抬头再向那处看了一眼,转身离了后院。 前院陶正业也收到了陶罗的消息,他一脸的诧异,“你是说,三位小姐都被叫去了凌波亭?” 陶罗道:“是的,不过二皇子跟前的人最先去叫的是大小姐。” 风华?陶正业皱眉不语,难道二皇子看上的真的是风华? “哦,对了,”陶罗补充道,“周小姐在二小姐的院子里,也跟着一道去了。” 陶正业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她怎么也在? “凝方兄,愣在那做什么,快过来喝啊!”陶正业字凝方,有同僚在叫他。 “看着那边,有什么事来向我禀报。”陶正业快速吩咐着,然后挥手叫陶罗下去,转身去了方才叫他名字的人那里。 而凌波亭里几人坐下后,风华原以为周珏会说些什么,谁知道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端着茶盏,喝了两杯茶,就站了起来。 “陶家的茶很好,多谢几位小姐的招待,有空本宫会再来的。”他吩咐周宇,“咱们走吧。” 周珏带着身边人走了,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周南馨才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也没吩咐人,她自己拎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到嘴里才呀的一声又吐了出来,“这么凉,怎么喝呀!”她看向石桌旁的几人,“这么凉的茶,方才二皇子居然喝了两杯,还说很好!”她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而且这么冷的天儿,叫了咱们过来,就让干坐着,什么也不说!你们说,这二皇子是不是有病呀?” “馨姐姐——”月华忙去捂她的嘴,“你可别乱说,二皇子说不定还没走远呢。” 周南馨拉下月华的手,后怕的回头看了眼,见身后空空荡荡的,这才不屑的哼了声,“早都走啦,就算听到了我也不怕,我说的可是实话。” 月华着急,又不敢去叫风华,自从知道了母亲做的那些事,她就觉得对不起大姐姐,所以一直以来都躲着大姐姐,不敢去见她。可是方才也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因为害怕,鬼使神差的就坐到了大姐姐旁边。 风华很喜欢周南馨,也劝她,“馨姐姐,有些话咱们私下说说就算了,要是流了出去可是不好。” “好啦好啦,”周南馨嘟嘟嘴,“我不说了还不成嘛,天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有空我下帖子请你们去我家玩。” “好。”风华月华答应了,周南馨才带着丫鬟离开。 风华也起了身。 “大姐姐。”月华叫住了她,顾不得霜华还在旁边,直接就问她,“如果母亲和你认错,你会原谅她么?” 风华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小薛氏,所以她们,注定是敌对面。她回头看向月华,面无表情,“我不会怪你。” 说完转身便走。 “大姐姐......”月华眼中已是噙了泪,大姐姐说不会怪她,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母亲了。 她们,真的无法继续做姐妹了么? 霜华冷笑着看着面前的一切,起身从月华身边走了过去。母亲?明儿起,自己就又多了个母亲了。至于二姐姐,她也无须再巴结了。 回拂柳院的路上,霜华问青英,“你说,二皇子是什么意思?” 青英摇头,“奴婢不知。” 霜华轻骂,“真是个蠢的。” 无缘无故的,一向重规矩的父亲,怎么会叫二皇子进了内宅呢?而二皇子,还见了自家三姐妹。若是没有父亲的默许,二皇子纵使是天潢贵胄,只怕也不好这般做的。 莫非,二皇子想纳侧妃? 是了,二皇子年已十五,陶家的女儿虽然没有资格做正妃,但是侧妃还是可以的。 霜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若是自己做了二皇子的侧妃,那以后,整个陶家,还有谁敢给自己脸色看? 第二日,新媳妇见家里人。 江氏和陶正业一起去的观宜居,到观宜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她先跪下拜见陶老太太,接了丫鬟递来的茶,恭敬的双手奉上,“母亲请喝茶。” 陶老太太笑眯眯的接了茶盏,在嘴巴轻轻抿了口,就递给了丫头。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副红宝石头面,送给了江氏。 江氏眼睛差点被那副头面晃花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红宝石,这么亮的金子。她极力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大方的道谢,“多谢母亲。” 陶老太太道:“你要是真心谢我啊,就早早的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这才是谢我。” 江氏昨夜从姑娘变作妇人,此刻听了这话,脸已是羞红了半边。 接着拜见程氏,程氏也早早准备了礼,虽比不得陶老太太的,倒也不算寒碜。然后是二叔和二婶来拜见嫂嫂,最后才是陶家的几个孩子,拜见母亲。江氏早早准备好了见面礼,除了月华,其余的几个人起码面上都是高兴的。 一应人都见过了,江氏才怯怯地问向陶正业,“老爷,要不要,去拜见姐姐?” 她原本是个利落的性子,只是对着陶正业,却不自由的有了小女儿般的羞态。 陶正业还未说话,陶老太太就先开口了,“什么拜见不拜见的,你们都是妻,没有什么拜见不拜见的说法。要说拜见,也该去拜见风华的母亲,正业,你带她去吧。” 江氏见说错了话惹了老太太不高兴,忙答道:“是的,母亲。”又求救般的看向陶正业,陶正业微微点头,然后带了人去了祠堂。 一家子都是在观宜居用的午饭,用了午饭后陶正业去了书房,江氏要伺候陶老太太午睡,风华便顺便把事情说了。 “祖母,既然母亲已经嫁进来了,那家里的事便交给母亲来管吧。” 嫁进来的第二天就要夺了管家权,江氏虽然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可也不是没听过大宅院里的事儿,这小姑娘难不成在坑害自己? 她忙忙摆手,“媳妇才刚嫁进来,许多事儿都还不懂,还是风华管着吧。” 陶老太太虽然想叫风华在出嫁前多学点东西,但想着周家只怕是快要来提亲了,这出嫁的一应东西便也都该绣了,怕累着了孙女,便对江氏道:“还不懂就多问问,这个家早晚是要你来管的,你现在接手了也好。风丫头眼看着就要出阁了,有些事情你做母亲的,能教就尽量教着点,她日后若是过得好了,也不会忘了你的。” “是,媳妇会的。”江氏见推脱不掉,便跟陶老太太商量道:“母亲,你看这样怎么样,叫风华同我一起来管家,一来我有不懂的,风华也可以告诉我;二来风华以后出阁自然也是要管家的,提前练练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陶老太太见江氏一心为风华考虑,心里不由得就对江氏更满意了几分,“也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江氏见陶老太太满意,心里松了一口气,服侍了陶老太太躺下,才跟着风华一起退了出来。 “母亲,”风华道:“女儿是真的不想管家,不若以后就母亲管家,只我偶尔去做个样子吧。” 江氏微愣,管家的好处没有人不知道的,风华居然不想管家。她有心想问,可是因为自己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个大小姐的脾气,倒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好。 风华看出她的意思,轻轻笑道,“母亲不要多想,我是觉得管家的事很琐碎,所以不想管。且我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时间也不大够用的。” “可是,”江氏有点担心,“刚才你祖母也是说了,你出阁以后也是要管家的,若是不提前学好,以后出了乱子怎么办?” 风华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做了自己母亲的人,看得出她是有几分真心的。“母亲放心好了,我身边有得用的嬷嬷,而且这些我也都会了的。”她主动上去拉了江氏的手,“母亲,我陪你回房,跟你说说家里的账目和管事的册子,你知道了这些,管起事来才不会那么累。” 江氏心下大为感动,轻声应道:“好。” 两人便相携往蒋氏的照影居去了。 而迎风阁,直到月上梢头,小薛氏也没有等来江氏。 她气得狠狠抓着被子,什么平妻,平妻也是妾,居然敢不来拜见自己这个嫡妻?! 陶正业,江氏,你们等着,只要我小薛氏活着,就不会叫你们好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个事,一不小心,男主男配还有男配身边的侍卫,都姓了周。 大家注意一下吧,男配姓周是皇姓,然后男主和那个侍卫,不是皇家子弟。   ☆、第71章 七十一 周南辰这两日始终被疑问缠着,风华和二皇子,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只是弄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二皇子救了风华,那么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他对朝廷对官场都不关心,他只知道他爹周励是正一品的威武大将军,至于这个大将军,到底有什么样的权利,有什么样的地位,他并不知道。所以他想不到,二皇子告诉他这件事情,背后有什么目的。但或许,人都会在冥冥之中有着某种预感,他知道,二皇子这样的举动,对他来说,不会是好事。 这是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他本是不在意这个的,他有个可以保护他给他带来优渥舒适生活的爹。但是现在,当他想到二皇子,想到风华,他不由得觉得,他需要知道一些这个朝代这个国家的事情。 他知道,能给他最真实最准确答案的人,是他的父亲。 想通了这点,他直接冲进了周励的营帐。营帐里只有周励一个人,他正在看公文,见周南辰气喘吁吁的进来,他不悦的皱了眉头,“今儿不是叫你跟铁星学射箭的吗,怎么跑来我这里了,想偷懒?” 周南辰道:“父亲,你能给我说说宫里和朝廷的事情吗?” 周励眼里带着疑惑,“你怎么想知道这些事情?” 他的儿子,不是只喜欢吃喝玩乐的吗,居然有一天会主动来问起宫里和朝廷的事情了? 周南辰不想瞒着周励,因为如果真有什么事,他相信周励这个当了十几年大将军的人,一定比他能先看出来。 周南辰道:“儿子觉得,最近二皇子好像在关注儿子。他身边的侍卫周宇,是周昌的大哥,我发现周昌身边新换了伺候的人,那些人总盯着我。” 他本能的没有说出风华的事情。 周励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待周南辰坐下了,他便又陷入了沉思。二皇子,他想起这两年来大皇子的示好,难不成二皇子,也是起了心思?那他是想自己坐那个位子,还是想帮大皇子? 周南辰静静地等着,直到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周励才抬起了眼睛。 他想把朝中的事情告诉儿子,可是,他又有些犹豫,儿子这样吊儿郎当的性子,若是真的说了些什么,传了出去可就有可能是抄家灭门的祸事。 周南辰看出他的犹豫,他站了起来,走到周励的面前,“父亲,你就跟儿子说了吧,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懂得分寸的。” 周励看过去,见他一脸坚毅,紧绷的脸上终于松缓了些。道:“你先坐下,我同你慢慢说。” 周南辰依言坐了回去。 周励再度开口,“当今圣上膝下子嗣众多,但成年的皇子却只有四位。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个十六一个十五,都是已逝的端瑾皇后所出,而端瑾皇后的娘家夏家,如今只空有一个爵位而已。三皇子四皇子和二皇子同年,但是三皇子外祖乃当朝内阁首辅邓世勋,四皇子外祖则是同为父一样手握大成国大半兵权的镇国公张琦。”周励问向周南辰,“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谁的机会更大?” 他问的,是谁做下一任皇帝的位置的机会。 周南辰微愣,他低着头想了片刻,才略有些犹豫的问,“皇上,身体如何?” 周励朗声大笑,不愧是他的儿子,居然第一时间找出了最关键的地方。他看向儿子,目光中带有不易察觉的赞赏,“圣上还未到不惑之年,身子强健。” 周南辰大意知道了父亲的笑是何意,他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试探着道:“既如此,四位皇子的机会大与小,端看皇上的意思了。” 周励点头,“不错,现在还不是站队的时候。不过大皇子一直有意示好,想来是有意那个位置的,但二皇子,他倒未曾有过表示。既然他在关注你,往后你便得当心一些,莫要露了什么把柄出去。” 周南辰起身行礼,“是。” 周励又道:“既然你今日找我问了这些事,那你须得知道,来年你便要十六了。为父只有你一个儿子,将来整个将军府,都要靠你,待你娶妻之后,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不思进取浑浑噩噩了。” “这......我可以思进取,也可以不浑浑噩噩,但是......”他往后退了些,大着胆子道,“但是将军府的以后,还是别交给我了吧。父亲您还年轻,现在再生一个,还来......” “你这个混账!”周励一声暴喝,脚上的靴子已经砸了出去。 周南辰灵敏的向边上一跳,在周励再次进攻之前,一溜烟的跑了。 周励气得坐在椅子上,这个混账,这个混账...... 到了晚上,周南辰也没敢等他爹,自己带着桂平一路先回了府,也没敢去前院,早早躲在了自己的威武堂。好在晚上周励回来也忘了这事,他便也没出去,到了夜间,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府,直奔陶府而去。 要依着周南辰,那是恨不得夜夜都去陶府的。他这人压根就有些心理变态,他觉着吧,这是古代,小姐们的闺房一向是不容男儿进的,但他却次次进了风华的闺房,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能干,说明了他本事! 而且这么刺激的夜会,多有意思呀! 风华坐在灯下,手里握着一封信,这是今儿下午,二皇子叫人送来的信。信上说,他手上有慕雪的下落。 风华有些糊涂,二皇子怎么会知道她在找慕雪?她知道二皇子若是想找一个人想知道点什么事,自然是比她要方便的多,但问题是,二皇子为什么要打听和她有关的事? 屋子里只有风华一个人,周南辰轻轻的跳了进来,走到风华身后,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突然的声音,吓了风华一跳。她回头见是周南辰,不由得有些生气,“你怎么又来了?”又想到踏雪和追云都被她打发下去了,自然也没人来通知她了。她皱着眉头看过去,“你来做什么?” 周南辰也有些不高兴了,“你就这么不乐意见我?”他坐到风华对面,气恼道:“亏得我还担心你,怕二皇子对你起了什么心思呢,你居然还不乐意见我了,有你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风华听他这么说,想到了之前几次他的帮忙,口气便不好再强硬了。她道:“你夜闯陶府,若是被人知道了,对你我都不好。你若是有个什么事情,直接叫人送信给我,我去翡翠茶铺同你见面不就是了。” 周南辰斜眼看她,“你会来?” 风华一滞,想到之前叫踏雪前去的事情,只好闭了嘴不再说话。 周南辰等了半晌不见她开口,只好问道:“你跟二皇子是怎么回事?我瞧见你父亲大婚的时候,他到后院见你了。” 不知不觉的,他的口气就带了丝酸气。 风华被他气倒,“你哪只眼睛瞧着他是只见我一个的?那天明明还有月华霜华和你妹妹,你倒好,就只看见我了?” 还没有跟你有什么呢,居然就用这种口气来污蔑人,风华不由得狠狠瞪了周南辰一眼。 周南辰自觉失言,只好缓了口气道:“我是关心你,二皇子他,唉,说了你也不懂。”他看着风华,“他是不是救过你?就是在普化寺山下的时候,那时候是他救你的,还是周宇救你的?” “你怎么会知道?”风华吃惊,“谁告诉你的,踏雪?” 本着谈恋爱就要告诉对方一切的原则,周南辰洋洋得意道:“不是,是周宇弟弟身边的下人说漏了嘴,我还带着人把那混蛋打个半死不活呢,这辈子他是不敢再进京城了。” 风华知道他说的是那日在普化寺山下说的贼人,她看着他一脸的春风得意,忍不住低叹,他又帮了她一回。 想着,便把那日的事情说给了周南辰听。 周南辰听完气得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个老毒妇,上回的毒蛇咬的还是轻了,等回头我寻了机会再送个礼给她。“骂完了小薛氏,又问风华,“那日二皇子来找你,说了什么?” 风华纠正他,“不是来找我的。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那日他把我们姐妹三人叫出去,什么也没说。”她看周南辰不信,便道,“这些你问馨姐姐不就知道了,我还会骗你不成?”说到这里,她拿出手中的信递过去,“喏,这是二皇子送来的信,他说是有慕雪的下落。” 周南辰接了信快速看完,想到自己找了这么久也没找着慕雪的下落,不由低声骂道:“这王八羔子的,消息比老子灵通多了。”又暗暗腹诽,要是自己穿越到二皇子身上就好了,那权利地位可比现在强多了。 风华夺过周南辰手里的信,“你可小点声,满口的污言秽语,若是二皇子知道了,凭你是将军独子,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南辰舔着脸凑过去,“你关心我啊?” 风华见与他说不通,干脆转了脸闭嘴再不搭理他。 周南辰伸手拉了她的袖子,讪讪的道:“好了,我不乱说了。明儿个你别去翡翠茶铺,我帮你去会会他。” “你?”风华道,“你凭什么帮我?” “我可是你未婚夫,你爹,你祖母,可都答应了。这两日我们家就会来提亲了,我还没理由帮你?”周南辰一脸的理所当然,又补充道,“而且普化寺那事,就是二皇子私下透露给我的,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他就算是知道我早就看上了你,但我同他可没交情,他没道理这么着急的把你的事情透露给我。” 他说得随意,可风华却是被他的话羞红了脸,偏偏他还不自觉,叫风华简直是气都没法气。 “好了,你别担心了,这事有消息了我来告诉你。”周南辰说完问她,“你这个新继母,人怎么样,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好了,你走吧,仔细叫别人知道。”风华忍不住出声赶他,她心里又羞又恼,还带着丝丝甜意,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只知道,反正不能叫这个人继续待下去了。 周南辰被风华推着向窗子退,他不高兴道:“我才来你就赶我走,你也太没良心了。” 只是到了窗子边,到底是听话的跳了出去。 风华的脸,直到周南辰走了快一个时辰了,才稍稍的退了热。 那日他的话她还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走后,她便也放了下来。只是谁知道,今儿见了他,却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放下来。 既然,既然陶家出了那样的丑闻,周家的不退亲。那或许,她真的可以试试,相信一下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来了,折腾了一天才码了这么点 补之前周四断更的,周六本来该是我的休息日的呀 好了,大家周末愉快,看文愉快~   ☆、第72章 七十二 风华虽然将周南辰的话听了进去,但她却没有如周南辰所言留在府中。周家再有权有势,在天家子弟二皇子面前,那也算不上什么,她不想因为自己,叫周南辰无意中得罪二皇子。 第二日用了早饭,便带着踏雪和追云出了府。 如今是江氏当家,江氏和这个未出阁的大小姐交好还来不及,又岂会去管制她。至于陶老太太,那更是孙女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风华如今想要出入陶府还是很便利的。 风华到翡翠茶铺的时辰尚早,二皇子和周南辰都还未曾到。风二娘将人引到二楼的雅间,又上了好茶好点心,这才下楼吩咐伙计去给二皇子府送信。 当今圣上的四个成年皇子均已出宫单独开府,只是目前只有大皇子被封了恭亲王,其他三位皇子虽有了自己的府邸,却并没有被授封。即使是,战功赫赫,又身为嫡子的二皇子。 风华一杯茶还未喝完,二皇子和周南辰便都到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屋,周珏摆摆手免了风华的行礼,落座在空下来的主坐,正好是风华的对面。 周南辰则自然的坐到风华的身侧,他一坐下便跟风华道:“不是叫你不要来的吗,你怎得还是来了?” 风华知道他也是关心,但是现在二皇子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对他摇摇头,给了一个等会再说的眼神。便转脸去看向二皇子,“此次多谢二皇子出手帮小女找到家仆,只是不知道,慕雪人在何处?” 周珏笑,“上回在普化寺的时候还叫我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风华不知道二皇子是什么意思,只能再次行礼道谢,“上回的事,小女还未来得及谢过二皇子殿下,若是没有二皇子的帮助,只怕今日小女就无法坐在这里了。”又道歉,“那日情况特殊,小女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冒出了二皇子的妹妹,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 周珏轻笑,却并不答话。反是看向周南辰,“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何硬要跟着我了吧?” 周南辰面色平静,“纵使您贵为皇子,但您私下约见我的未婚妻,我自然是要在场了。” 倒还真是胆大。 周珏掩了眼中的锋芒,问道:“将军府上门提了亲?还是双方已换过庚帖?又或者将军府的聘礼已送至陶府?”不等周南辰说话,他便继续道:“据本宫所知,好像一样都没有。那么又如何能说,陶大小姐是你的未婚妻呢?” “殿下,”风华冷声道,“若是殿下和周公子有事相谈,那请容小女先行告退。” 她眼中有恼怒,这二人,当着她的面就胡言乱语,她没有必要在此自取羞辱。她淡淡扫过周南辰,原以为他只是当着自己的面才会这般说话,谁料到即使是在外人面前也依然如此。如今两家根本就还未定下婚约,若是最后亲事不成,而此事又传出去,对她的名声自然是大有影响,她虽重活一世不甚在意这些,但仍是对周南辰的做法感到失望。 周南辰并没有看出风华的不满,他反倒是很希望风华离开。闻言道:“嗯,你早些离开,这里的事有我。” 周珏没有错过两人脸上的表情,他玩味似的笑了笑,招手叫了周宇,“带陶小姐去隔壁房间,将她要见的人一并带过去。” 风华有些错愕,没想到二皇子居然这么简单就叫她见了人。她在二皇子和周南辰身上来回看了两眼,难不成,二皇子叫自己出来,目的竟是周南辰? 她摇摇头,暗笑自己想多了,二皇子找周南辰能有什么事。 待风华出了门,周南辰便也叫桂平和春来跟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和周珏,他一本正色的道:“不知道二皇子费尽心思引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周珏挑起眉头,“谁说本宫要见你?” 周南辰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都到这了,二皇子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周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可知道,就你这句话,本宫就可以要你的命。” 他语气平静,看不出半丝的生气,但周南辰却已经感觉到了阵阵冷气。 他便也站起来,手扶着桌沿,尽量叫自己不要发抖,“殿下若是想要我的命,何须这么麻烦?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使......”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也得死。”说完看着二皇子骤然冷了的脸色,他挤出一丝笑来,“殿下有话直说吧,虽然我不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了殿下,我脑子愚钝,殿下若是拐弯抹角的,只怕我不能理解您的意思。” “你可是第一个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我的人。”周珏冷笑,“都说你是泼皮草包,本宫今儿才算知道,原来你还有这等心机。”他向前靠近一步,身上冷气直逼周南辰,“作为威武将军的独子,本宫实在想不出你伪装自己的理由。” 周南辰惊的出了冷汗,他只是习惯性的说了我,他哪里知道面对皇子的时候该如何自称?想起前世看过的古装电视剧,他立马反应过来,“小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清殿下饶恕奴才,草民这里多谢了。”也没注意到二皇子僵了的表情,继续道:“小的也没有装,只是在家习惯了怎么舒服怎么自在怎么来,至于外人说什么,草民一向是没有多管的。还望殿下不要误会,奴才实在没什么心机的。” “泼皮!” 哪里来得乱七八糟的自称,周珏骂了一句,重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你想娶陶大小姐?” 周南辰道:“是的,奴才想娶陶大小姐。” “好了!”周珏加重了语气,“别再小的奴才的了,听着就心烦。” 周南辰自己也不舒服,他才不是什么奴才呢!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既然二皇子发话了,他就也不再折磨自己,点头道:“好。是的,我是想娶陶大小姐。” 周珏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周南辰大惊,“你也想娶她?” 周珏道:“难道不行?” 周南辰脸色都变了,他看着周珏一本正经的表情,心里越来越不确定。 “呵......”周珏嗤笑,“还以为你会说,你会想尽办法去娶她,难不成我竟看错你了?” 他又道:“也罢,开了春就是选秀,本宫也该选些人了,正妃侧妃她不够资格,但夫人还是可以封一个的。” 周南辰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周珏的意思,他问,“你有什么条件?” 周珏看着他摇头,并不说话。 周南辰瞪向他,心里的害怕因着气恼早就无影无踪了,他为了她宁愿抛弃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的美好生活,这个二皇子居然只想叫风华做个夫人? 呸,狗屁的夫人! “你说,有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当真?”周珏问。 周南辰握着拳,重重点头。 “好。”周珏脸上一片冷凝,“两条路,一是劝服周将军归顺恭亲王,二是你自己想法子掌了这大成国的大半兵权,归顺恭亲王。”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周南辰,道:“本宫给你三日的功夫考虑,若是三日之内还得不到你肯定答复,那本宫该再去陶府喝茶了。” 话毕起身走了出去,留周南辰一个人在屋里。 而隔壁房间,风华见到了慕雪。 她以为她会见到一个三十多岁,可能会有些狼狈的穷苦妇人,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站在她面前的,哦,或许说坐在她面前的,居然是一个瞎了双眼,瘸了一条腿,看起来像比祖母还老的婆子。 “小姐。”慕雪的嗓音沙哑,像是落在磨砂纸上般粗糙,“奴婢手中并没有夫人的遗嘱,夫人当年,根本就没来得及留下什么,就被陶正业和薛玉琦那对狗男女给杀害了!” 她情绪激动,双手不停地在发抖,“是奴婢,奴婢故意散出了这个消息。叫他们心里害怕,叫他们不得不好好对待你,若不然这些事情叫老夫人知道了,他们一个都别想跑!只是可惜,奴婢没有能将夫人的死因告诉老夫人,当晚我离了陶府就往定远侯府去,结果在定远侯府门前差点被他们派去的人抓住。后来我虽然跑了,可这双眼睛,这条腿,都被他们给毁了。”她瞎了的眼睛里不断的淌出眼泪,“若不是我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我撞破他们的好事,或许夫人不会那么快死,或许我能来得及将这事告诉老夫人,都怪我,都怪我啊!” 心中的恨意被证实,风华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指尖深深的嵌入手心,她顾不得那股痛意,她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手刃小薛氏和陶正业! “慕雪,”风华上前扶住慕雪,“你,你把当年你见到的事情,说与我听,一字不漏的,说与我听。” 慕雪狠狠抹了泪,将当年她所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当年她无意中撞破了陶正业和小薛氏的奸情,可是由于她跑得快,小薛氏和陶正业只从她的衣服判断出她是大薛氏身边的丫鬟,却并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薛氏的时候,却发现,整个院子都被人看守了起来,她躲在暗处不敢动,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小薛氏的哭声,说是夫人死了。她知道夫人的身体差,但绝对不可能现在就死了的,这一定是老爷和小薛氏干的。她想着回侯府求助薛老夫人,因为这个消息刚刚出来,老爷和小薛氏也没有想到她不在夫人的院子里,所以她很轻松的就出了府,谁知道她并没有成功见到薛老夫人,反而是从此过上了被追杀的生活。 而遗书的事情,则是后来她在被人追杀的时候,故意说的。为的就是叫小薛氏和陶正业一辈子都担惊受怕,虽然至此自己也会一辈子被追杀。 风华把慕雪安置在府外,带着踏雪和追云去买了两大坛子酒,带着回了府。 回到拂晓院,先洗漱了一下,才去上房见陶老太太。 “大小姐来了。”姜嬷嬷等在门口,见了风华立马小声道,“今儿侯府来人了,说是老侯爷发话,要接了夫人过去住段日子。夫人做了这样的事儿,侯府一句话不说,居然因着咱们老爷刚娶了平妻,就直接来要接人过去住段日子。唉,这真是……” 外祖父? 风华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刚下了主意,外祖父就要接人? 她看向姜嬷嬷,“祖母怎么说?” 姜嬷嬷无奈地叹道:“老夫人能怎么说,这事儿是老侯爷亲自派了人过来的,老夫人已叫气得头都疼了。” 帘子挑开,风华慢慢走了进去。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嬷嬷立马看过来,打量了风华一眼才笑着走了几步,行礼道:“原来是表小姐来了,方才我还跟老夫人说了,想要一道接了表小姐回侯府住上一段日子呢,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想表小姐的紧,今儿老奴来之前,老侯爷还吩咐了,叫我务必要跟表小姐说一声呢。” 风华不认识这个嬷嬷,她抬眼看向陶老太太。 陶老太太并没有注意到风华的眼神,她因为方才老嬷嬷的话,气得狠了,直接指着那老嬷嬷道:“方嬷嬷,你们侯府要接小薛氏回去只管接去就是,顶好接回去了,就不要再送回来!至于我们陶家的小姐可不是你们想接就能接的。纵使你们侯府再权势滔天,也没有说在我们陶家可以为所欲为的!” 方嬷嬷并不生气,反倒是笑着回了话,“瞧陶老夫人这话说的,我们侯府怎么会想着来陶府为所欲为呢?想来陶老夫人不打出去交际,所以也不知道,咱们侯府啊,在满京城可都是出了名的规矩人家。只是……”她故意顿了顿,像是在等着看陶老太太的笑话,等看够了,才继续道:“只是你们陶府,哎呦,要我说,三姑爷可是朝廷命官,居然就做出了娶平妻这样的事来。别说我们侯爷了,就是我们这些下人听了,都感觉害臊。要说这平妻啊,也就是那些胸无避免的下九流商户才会做出的事儿,读书人家哪里有这样的事,那都是听都没听说过的。要说我们侯府的三小姐也真是可怜,居然就嫁到了这样的人家来。” “狗屁的规矩!”陶老太太气了,嘴上说话就没有把门的了,“什么规矩人家,规矩人家教出的姑娘能下毒毒害婆母?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幸亏我福大命大,我要是死了,你还三小姐?你去地府找你们家三小姐去吧!” 气得狠了,直接就道:“这样的蛇蝎心肠的毒妇,我们陶府就该休了她才是!” 方嬷嬷道:“老夫人说话可要慎重了。这饭可以乱吃,坏了肚子的是你不是旁人,但话可不能乱说的,咱们侯府的小姐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呢?就像老夫人说的,若是做出那种事,早就休了才是,如今陶府没有休我们侯府的小姐,那老夫人就不能胡乱诬陷了。”她冷笑着,一点为奴为婢的自觉都没有,“我们三小姐虽然是庶出,那也是老侯爷放在心尖上长大的,可容不得你们陶家胡乱诬陷!” “你——!”陶老太太气得站起来,一个没稳差点摔下去。 “祖母!”风华惊叫一声,忙上去从丫鬟手里扶过陶老太太。 陶老太太望向风华,“快,快,把这老刁奴给我打出去!” “踏雪,追云。”风华冷声吩咐,“不知道哪里来的刁蛮老妇,居然胆敢冒充我外祖家定远侯府的人,直接拖下去打二十大板,然后给我送到官府里去!” 祖母不能直接跟她对上,自己却可以。 她相信外祖母一定不会这么做的,那么这么做的人,极有可能是外祖父。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她得治治这个刁奴,不然难解她心头之恨!   ☆、第73章 七十三 踏雪追云得了风华的吩咐,上前一左一右制住方嬷嬷。 方嬷嬷使了浑身的力气推搡,奈何两个丫头都有武功底子,她压根就推搡不动。手上功夫不行,她转而瞪向风华,一张布满褶子的脸拉了下来,“表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奴奉侯爷的命来接我们府上的三小姐回去住一段日子,怎么,陶家是嫌平妻还不够侮辱我们侯府,如今是还要把我们侯府的小姐关起来吗?”她转脸看向踏雪和追云,冷笑道:“表小姐可不要忘了,你的母亲可也是出自侯府的,陶老夫人这般打侯府的脸,难不成表小姐看着就高兴?再怎么说我也是侯府出来的人,表小姐就任由老夫人的胡闹,叫两个小丫头制住我?” 风华扶着陶老太太坐下,从身边的姜嬷嬷手里抽出帕子,缓步走了过去。 方嬷嬷眼底露出笑意,用力挣扎了番,见挣扎不动,破口大骂道:“两个小贱蹄子,还不快松手,仔细表小姐回头提脚把你们给卖啦!” 风华走到方嬷嬷面前停下,不等她开口说话,直接伸手捏了她的下巴,将姜嬷嬷的帕子卷成一个团直接塞了进去。 不顾方嬷嬷瞬间变了的脸色,吩咐踏雪和追云,“带下去,二十大板,一板子都不许少!” 追云朝着方嬷嬷呸了一声,和踏雪合力把方嬷嬷往外拖去。方嬷嬷眼睛瞪得都要凸了出来,嘴里啊啊的大叫,转眼就被拖到了院子里。 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方嬷嬷啊呜不明的惨叫。 陶老太太看着风华,心底有些害怕,那可是侯府的下人啊,“风华啊,咱们这样打方嬷嬷,会不会不大好啊?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没事,”风华安抚陶老太太,“我外祖家是有规矩的人家,怎么会有这种口出脏言的下人呢,回头我亲自去一趟侯府,跟外祖母说一声也就是了。有人胆敢冒充侯府的人,这可不是小事。” “可......”可是她明明就是侯府的下人啊! 陶老太太看着孙女的眼神,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说实话,她原本觉得儿子做了大官,自己就只要好生安享晚年就是了。谁知道,居然临到了晚年,还出了这样的事来,要说给儿子讨了个平妻就叫她消气,那也只不过是自己骗自己罢了。那个女人要的可是她的命啊!现在,现在居然又派了人来陶府气她,还说自己是污蔑,呸,一家子烂了心肝的东西,还有脸恶人先告状了! 院子里的惨叫声渐渐低了下去,追云进来回禀,“小姐,二十板子已打完。” 风华站了起来,跟陶老太太说,“祖母,现在时辰还早,我先去一趟外祖家。” “好,好,你要当心。”老太太伸出手,拍了拍风华。 “好。”风华笑着应了,转身出去。 到了院子中,看着地上被打得狼狈脏污的方嬷嬷,跟姜嬷嬷道:“去跟找两个粗使婆子来,把这人给我绑了,送到马车上去。” 姜嬷嬷应下,很快叫了两个婆子把方嬷嬷给绑好,放到了风华的马车里。 风华便再次带着踏雪和追云坐上了马车,往定远侯府驶去。 马车里,追云好奇道:“小姐,咱们就这样打了那个婆子,待会要是老侯爷问了起来,该如何说啊?” 踏雪也有些担心,“是啊,那婆子,应该就是侯府的下人吧?” “嗯,应当是外祖父派来的。”风华点头,“不过那婆子说的话,肯定不是外祖父教的。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婆子应该是冯姨娘的人,而她敢在咱们府上那般说,就是料定了祖母不敢和侯府作对。”她冷哼,“冯姨娘想要借侯府的势力压制陶府,想要帮着小薛氏翻身,哼,想得也太美了些!” 追云道:“冯姨娘?莫非是小薛氏的姨娘?” 如今拂晓院的人,都直接称呼小薛氏,那句夫人,也不过是在外人面前才会叫。 风华点点头。 追云气道:“一个姨娘跟前的婆子,居然敢这么目中无人,我看什么定远侯府,规矩也太乱了吧!” 话说完了才想到定远侯府和小姐的关系,追云一脸的不知所措,“呃,小姐,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知道。”风华叹息,如今侯府是舅母管家,许多的事情外祖母可能并不清楚,可是舅母,又如何好管外祖父后院的事呢。 看小薛氏的本事,就知道冯姨娘怎样了,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外祖母近年来越发的不管外祖父的事情,可不就是给冯姨娘空子了。 定远侯府,老侯爷的书房。 老侯爷薛子睿一脸怒气的看着儿子,“怎么,你妹妹被陶家那样的侮辱,我接她回来有什么不对?亏你还是为人兄长的,你就是这么给儿女做表率的?哦,以后要是柔儿嘉儿也出了事,你就想叫斐儿也不伸手,只做旁观就是了?” 本还有些愧疚的薛云腾听了老侯爷的话,也被激起了怒意,“父亲!”他不由得大了声音,“三妹妹是您的女儿不错,柔儿嘉儿也是您嫡亲的孙女,您就是再偏心,也没有这么说孙女的道理!”他愤愤不平的握了拳,“再说,三妹妹的事,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若是好生生的伺候婆母打理后宅,陶正业敢有一点小动作我这个做哥哥的都不会让他。可是你看看她做了什么,毒杀婆母!我们薛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父亲现在还要接她回府,是还嫌我们薛家的脸没丢够吗?是不是要柔儿嘉儿都被退了亲,父亲您才高兴?!” 老侯爷大手“嘭”地打在桌子上,他怒视着儿子,“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我看你的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你妹妹都要被人家折腾死了,你还在那在意什么狗屁的名声!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薛云腾忽地站起来,他看向盛怒中的父亲,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父亲若是这么疼爱三妹妹,何必当初要娶母亲,直接就叫冯姨娘一直做夫人可不好?那如今没了我们,三妹妹也是嫡出的,你们一家子岂不是和乐融融的?说不得冯姨娘还能给您生个儿子,这个时候已经去把陶家人打了个落花流水,给您的宝贝女儿出气了呢。”他转身打开了书房的门,回身冷声冷气的道:“父亲若是一意孤行儿子自然是管不着,但只要三妹妹进了咱家的大门,我立马就带着母亲和一家子人离了侯府。父亲只要和冯姨娘和三妹妹,和和美美过日子就行了。” 说完大步离开书房。 “这个逆子!”身后笔筒嘭的砸在门上,老侯爷气得抚住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 老管家薛有上去扶着他,轻声劝道:“侯爷别太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哼!”老侯爷气得一甩袖子,险些把薛有摔倒地上。“你是不是也和那个逆子一样,觉得我做错了?”他看向老管家,脸色阴沉。 薛有低了头,“老奴不敢。” “哼!”又是一声冷哼,老侯爷气得大步出了书房,往后院走去。 薛云腾气呼呼地回了畅怡轩,门口的下人边行礼边说,“老爷,陶府的表小姐过来了。” 薛云腾收了脚步,心中的不满更甚了,“是月华?” 下人忙摇头,“不是,是陶大小姐。” 薛云腾点点头,继续朝上房走了去。不是月华就好,若是这个时候月华还来求他帮三妹妹,他怕他会忍不住对个孩子发火。 内室里,周氏红着一双眼睛,手中的帕子差点都快要被扯烂了。而她对面的风华,也同样在擦泪。她方才,已经将母亲的死告诉了舅母,她不敢贸然去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年纪大了,母亲又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怕外祖母受不住。 下人在外面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周氏站起来出去迎,看见薛云腾,忍不住刚擦干的泪又流了出来。“老爷。” 薛云腾扶住她,“这是怎么了?” 转脸看向里面的风华,风华红着眼眶行了礼。 “老爷,你可要替大妹妹报仇啊!”周氏一面哭,一面将风华说给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她道:“真是没想到大妹妹居然是这样死的,这些年,我真的是瞎了眼睛了。” 薛云腾面色铁青,他看向风华,“这些,你可都有证据?” 其实薛云腾已是相信了大半,他虽然和这个外甥女接触的不多,但他看人的眼光极准,他知道,若是没有证据,外孙女不会乱说的。何况,她指认的,可是亲生父亲。 风华道:“只有人证,是当年母亲身边伺候的慕雪姑姑,只是这些年她一直被追杀,如今不仅瞎了眼,腿也瘸了。” 薛云腾道:“她人在何处?你现在立时带我去见她。” “好。”风华应下,又看向薛云腾,“舅舅,外甥女还有一事想向舅舅禀明。” 薛云腾沉声道:“你说。” 风华道:“今儿家中去了个婆子冒充侯府的人,我一时气急就叫人打了那个婆子,现在那婆子还在我的马车中,舅舅看?” 想来是父亲派去接三妹妹的人了,薛云腾微眯了眼睛,想不到这个外甥女,这般的有手段。 他盯着风华看了片刻,忽而大笑起来,“你倒不像你母亲的性子,反倒是有些像我。”接着他冷哼道:“胆敢冒充我侯府的下人,自然是要送官了。” “来人。”薛云腾吩咐道,“拿我的名帖将那婆子送去官府,就说有人胆敢冒充我侯府的下人,叫他们务必严加办理。” 处理完方嬷嬷,薛云腾才对风华道:“走吧,带我去见见人。” 大妹妹虽然去世多年,但到底是他的亲妹妹,三妹妹和冯姨娘这般行事,分明是没把他看在眼里,他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这世子的位置,他干脆别做了。   ☆、第74章 七十四 “侯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老侯爷一出现,冯姨娘就迎了上去。 老侯爷看着一脸惊喜的冯姨娘,不自觉的心中就有了丝愧疚,“来看看你。” 冯姨娘听了脸上带笑,亲自去替老侯爷倒了茶,双手捧着送了过去。“妾身就在后院,侯爷想要看妾身还不容易?如今可不比从前,想要见一面还要……”说着捂了嘴,一脸的口误状,“瞧我,回都回来了,还提从前做什么。如今妾身守着后院,能时常见着侯爷,妾身觉得很知足了。” 她虽然不再年轻,但因为保养的好,脸上的皱纹并不太多,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个十来岁的样子。又是这般又怨又喜的样子,竟叫老侯爷想起了她初嫁给他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也是这样,她年轻貌美,温柔可人,岳家也为了自己能顺利继承侯位出过多次力。 可是谁能想到,后来会出了那样的事呢? 他不是不气她,也不是不怨恨她,可是……他执起冯姨娘的手,看那手上再如何保养都去不掉的疤痕和老茧,想到那些年她受的苦,他叹了口气。“那些年,苦了你了。” “侯爷说什么呢,妾身不觉得苦。从前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到头来侯爷都没有嫌弃我,反倒是叫我吃好喝好,又疼爱我生的女儿,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冯姨娘反握住他的手,“倒是侯爷,这些年您受累了。” 老侯爷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冯姨娘的手,过了好半晌才道:“琴儿,你放心,我定会护着我们的女儿,不叫旁人欺负她的。” “好,我相信侯爷。”冯姨娘抬眼看他,眼中满满的倾慕之情。 …… 薛云腾从风华赁给慕雪的小院子出来,他以为自己对那个妹妹的疼爱,早随着时间的飞逝淡的没有了。可是当听到那个婢女说的话,他却觉得心里恨意滔天。不仅仅是因为三妹和冯姨娘敢不将他这个世子放在眼里,还因为,他任由大妹妹枉死,却从没想过要去查明真相。 他记得,那时候他是很疼爱大妹妹的,她那么天真,那么明媚,那么漂亮。可是,自从她嫁给了陶正业,他就越来越失望,从她嫁给陶正业的第二年开始,她脸上的笑就没有了,她只会唉声叹气,她只会哭红了眼睛,她只会拖着越来越苍白的脸来见他。 她为了生孩子生了一场大病,自己气得要揍陶正业,她却拦着自己不许,还责怪自己多管闲事。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甚至觉得他嫡亲的妹妹,还不如两个庶出的妹妹好。 后来她死了,他听周氏说是病得,甚至看都懒得去看一眼。与其说她是病死了,不如说她是自己作的,身为侯府的嫡长女,她原本可以过得很好,可是她偏偏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凄惨可怜,他真是不想承认他有那样的妹妹。 可是当从那个婢女口中得知她惨死,自己却是又悔又痛。她变成这样,也是因为母亲和自己的过度宠溺,自己若是可以拉她一把,她又何至于年纪轻轻就丧命。她的女儿,又何至于孤苦无依,一个人要面对那样的父亲和继母? 想到三妹薛玉琦对风华的所作所为,薛云腾勾起了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风华,将慕雪送到舅舅的庄子上,你保护不了她的。”薛云腾看着外甥女,淡淡道,“我知道,你心里起了念头,但是你相信舅舅,舅舅会帮你,你不要轻举妄动。” 风华心底震惊,难道她的表现已经如此明显了吗? “你不像你娘,也不像你外祖母,这一点很好。但是你要记住,就算想要达到一个目的,也要考虑这个目的达到后,自己会怎么样,能得到什么。” 薛云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回去吧,舅舅要先回府,记住,要听舅舅的话,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风华答应了,送了薛云腾离开,又看着薛家的下人将慕雪带走,这才带着人回府。 是的,她买了两坛子酒,是想向前世烧死刘子文一样,一把火,烧了小薛氏和父亲。可是舅舅却叫她不要轻举妄动,不知为何,她选择相信舅舅。 大概是因为那句,你相信舅舅,舅舅会帮你。 风华刚到陶府大门口,就见到姜嬷嬷等在那里,她见了风华的马车,快步迎了上来,扶着风华从马车上下来,急切地问道:“大小姐,您没事吧?” 风华笑,“我没事,嬷嬷回去跟祖母说一声,我回去收拾一番,晚上去陪她老人家用饭。” “好。”姜嬷嬷笑应了,又道:“今儿大老太太一家人也会过来,晚上一大家子一道吃个饭,也是见见太太。” 为了和小薛氏区分,陶正业吩咐府上的下人称呼江氏为太太。 姜嬷嬷得了风华的答复,提着的心也放下了,一路小跑着去观宜居跟陶老太太禀报了。 …… 威武堂。 从翡翠茶铺回来,周南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他知道,二皇子提的两个条件,他几乎都做不到。 还有三日的时间,三日的时间说服父亲投靠大皇子,这根本没有可能。而若是他真的把二皇子的威胁告诉父亲,说不定父亲会直接叫他断了对这门亲事的念头。可是叫他去夺了兵权,别说夺了父亲的兵权为大不孝,就算没有这成他也做不到。 除了轻功,他也就只有点三脚猫的功夫,然后什么行兵布阵,别开玩笑了,他连三十六计是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也不知道风华知不知道二皇子的企图,上午在翡翠茶铺,他一个人在屋里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办法,结果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回府了。 周南辰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倒在了床上,到底该怎么办? 门外忽然传来桂平的声音,“大小姐,少爷在屋里想事情呢,吩咐了不叫人打扰的,哎……大小姐……” “哥哥!”门被推开,周南馨照着周南辰扑过来,“哥哥,你怎么了,窝在屋里做什么?难不成,想我未来嫂嫂啦?” 周南辰往旁边一滚,叫周南馨扑了个空。他坐起来,一脸的无奈,“你看看你,还有没有个女孩子样,难不成在镇国公府,你就是这么扑文毅表哥的?” 周南馨柳眉一竖,“哥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扑过文毅表哥了?你再这么胡说,我就给娘说去,不叫她给你娶风华妹妹。” “好好好,”周南辰举手投降,“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 周南馨软了声音,“哥哥,我听说你今儿去见二皇子啦,二皇子找你做什么?” 周南辰看着她,见她双颊慢慢染上红晕,只觉得自己快晕倒了,难不成,自己这个便宜妹妹,看上二皇子了? 他忽然想到风华说,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周南馨。想到这里,他冲着周南馨一笑,调侃道:“二皇子招我去,是问我,那日他在陶府见过的一个姑娘,是不是我的妹妹。” 周南馨哪妨他是在打趣她,听了这话便信了真,只问道:“二皇子打听我做什么?我那日并未同他说过话,而他也是只喝了两杯茶就走啦。” 周南辰不妨这个这个平日里刁蛮任性的妹妹此时居然就信了真,还真就说出他想打听的事来,一个没忍住,直接就笑开了。 周南馨看他一脸挪揄,哪里还想不出来,又羞又恼,抽了腰中的鞭子,直接就挥了过来。“好啊,你骗我,吃我一鞭!” 周南辰边躲边叫,“哎,妹妹,你怎么同父亲一样,动不动就动手啊!”周南馨心里羞恼,攻势愈来愈猛,可怜周南辰只有三脚猫的功夫,躲不及,只好大喊道:“我可告诉你,你这般泼辣,当心日后嫁不出去!” 周南馨收了手,愤愤道:“你说什么!你说谁嫁不出去呢!” 周南辰这才有机会坐下歇一歇,道:“二皇子出身帝王之家,娶妻当然贤良为首,你这般动辄就打打杀杀的,岂能做得了王妃娘娘?” “谁说我要嫁给他啦,你再胡说,你再胡说我打你啦!”周南馨羞红了脸,手一扬,鞭子又举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还不成吗?”周南辰忙求饶,“二皇子没说什么,就是问问我在大营里的事情。” 周南馨一跺脚,“谁要知道他的事情了!”转身蹬蹬蹬跑走了。 待周南馨走了,周南辰才烦恼了起来,若是妹妹真的看上那个二皇子了,可就难办了。他这个妹妹他可是知道的,没有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亲自上门找二皇子的可能都会有。 若是那样,在二皇子跟前,自家就更落了下乘了。 可是……他眼睛亮了亮,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去跟母亲说这个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很少,状况不对 明天我尽量多更一点   ☆、第75章 七十五 风华回了拂晓院,洗漱一番后,翠嬷嬷脚步匆匆的进了屋来。 翠嬷嬷反手关了门,上前悄声道:“小姐,袁嬷嬷和青苗,都死了。” 风华心中一凉,追问道:“怎么死的?” 翠嬷嬷摇头,“还不知道,只是听照影居的婆子说,老爷昨儿晚上曾去了迎风阁,不知道是不是去见袁嬷嬷和青苗的。” 也是,就父亲那个性子,能放过小薛氏已是看侯府的面子,又如何能放过袁嬷嬷和青苗两个下人? “不要去打听了,她们是死是活,与我们无干。”风华道:“我今儿去见了舅舅,舅舅说会替我想法子,接下来劳烦嬷嬷叫小丫头多看着点迎风阁,我看姨母好像是求了冯姨娘什么,今儿我去见舅舅,他好似同外祖父有过争吵。” 翠嬷嬷脸上露出笑,“要是世子爷能帮手,那就再好不过了。” 风华点头称是,带着丫头去了观宜居。 今天是江氏第一回以陶家的媳妇见大伯祖母和二叔二婶,不出风华所料,小薛氏没有出席。 程氏和陶老太太对江氏都很满意,陶正业的神情风华看不出来,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满。因着陶家人少,便也没有分什么男人一桌女人一桌,一家子拢共就几个人,便都坐在了一块。风华瞧见,二叔陶正文总是眼神闪烁,眼睛一直在自己和祖母脸上来回扫过。 用了晚饭,小辈们先都散了,程氏和陶老太太留了陶正业和江氏说话。 风华便带着人送了陶正文和秀眉。 陶正文从陶正业手里得的两个铺子,因为店里掌柜得力,生意倒也还不错。他们到京城时日不长,如今倒也买上了丫鬟婆子伺候着了。 秀眉将礼哥儿放到身边的婆子怀里,转身跟风华说:“你就别送了,听你祖母说你今儿出去也累着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风华应是,见领先几步的陶正文也停了脚步,正回头莫名的看过来,不由得心里有了丝疑惑,二叔到底在看什么? 她笑着道,“那我就不送二婶了,若是有时间,二婶带着礼哥儿过来玩。” 秀眉应了,转身领着人走了。 因为想不通自己和二叔到底有什么纠葛,风华回了拂晓院,吩咐踏雪找人盯着陶正文后,就也将此事放下了。 因为有了舅舅薛云腾的吩咐,风华就也暂时放下了自己动手复仇的想法,一面吩咐人盯着陶正文,一面吩咐人盯着迎风阁,自己反倒是有了时间,就又去跟着崔嬷嬷上起了学。 家里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崔嬷嬷也闲了好一段日子,她本都起了走的心思,可是因为小薛氏下毒杀害婆母的事情一出,她因为在陶家当教养嬷嬷,名声上却也受了些影响。又因为陶正业给的束修高,她想了想,索性就留了下来。不用上课倒还正好,喝喝茶看看书,无事的时候赏赏花,就当提前养老了。 风华去上课,江氏这个新进门的平妻就也尽了母亲的责任,跟陶老太太提了了月华和霜华,于是一时间三个姑娘便都又开始了上课。 陶家这边风平浪静,薛家却几乎炸开了锅。 薛云腾回家当晚就写了封信给陶正业,信中道,薛家虽不赞成他娶平妻,但自己妹妹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他也深感惭愧,只父亲年龄大了疼惜女儿,可能会叫人去府上接人。望他务必找借口推了父亲,万不可叫人接走了小薛氏。 这正得了陶正业的心,他此刻若是畏于侯府,叫侯府把小薛氏给接走了,那他在京中的脸面也就别要了。相对于年迈的岳父,他对年轻却心思缜密的舅兄更为发憷。 薛老侯爷接不到小女儿,又得知儿子居然将自己派去陶家接小女儿的婆子送去了官府,更甚者,官府听了那个逆子的话,居然活生生将那婆子给打死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气个半死。 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而他除了一个嫡子,连个庶子也没有,更没有那个机会用世子的位置来威胁儿子了。 他气急之下,居然就杀到了薛老夫人那儿,气得当着薛老夫人的面,连连将摆在桌上的四个茶盅都给摔的粉碎。 薛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吩咐身边的丫头全都退了下去,这才开口问,“侯爷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她如今年纪大了,也不管事了,儿子媳妇都孝顺,孙子孙女也都可爱的紧,只想着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对年迈的丈夫就也提不起了精神应对。 薛老侯爷被她的轻描淡写弄得更是火冒三丈,他怒道:“你养的好儿子!我派去接玉琦的婆子,他居然敢给送去官府,说是冒充我们府上的下人,竟就叫人给活活打死了!” 薛老夫人抬头看他,见他还跟年轻的时候一样,一点点事情就急得跳脚。可是你若好言好语去哄,两三句就可叫他歇了火气。 “不过就是一个婆子,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薛老夫人叹气,如今自己已经没了心思去哄他了。她道:“腾儿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一个婆子的,想来是那婆子做了什么错事吧,既是做错了事,惩罚是应当的。只是腾儿这次这么生气,想来也是那婆子错的太离谱了。” 提起这个,薛老侯爷更是生气,“还不是风华!我叫人去陶府接玉琦,风华那丫头,居然说方嬷嬷是冒充侯府的人,叫人打了方嬷嬷二十大板子不说,直接就带着人找上了云腾!这孩子,这孩子怎么长得,连她娘的一半都不如!” 听到和外孙女有关,薛老夫人关心了起来,她问老侯爷,“哪个方嬷嬷?我怎么不记得府上的管事嬷嬷里,有姓方的?” “是冯氏跟前的嬷嬷!”老侯爷卡壳,好半晌才梗着脖子道:“怎么,都是府上的下人,我叫谁去不是去?!” 冯姨娘?薛老夫人冷笑,“侯爷想要如何?要我把云腾叫来,叫他给你心尖尖上的人身边的婆子偿命?还是......”薛老夫人颤了嗓子,心酸道:“还是,我的女儿给她的女儿让了位置不算,如今,还想要我也给她挪了位置?!” 说到后头,声音硬了起来,看向薛老侯爷的眼里,有着心酸,更有着怨恨。 听到老妻提到长女,老侯爷气势弱了下来。当年长女因病亡故,他一来是小女儿苦苦哀求,二来的确看重陶正业,就立刻决定要将小女儿嫁过去。老妻不同意,是自己硬给压了下去,虽然自己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是想到老妻最疼长女,又是在长女刚刚亡故的情况下,自己做的确实太急切了。 他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薛老夫人冷哼一声,忽而道:“冯姨娘的身子好了,也该去庄子上住着了。这都是早年就定下的规矩,现在常住在后院里也不像个样子,我懒得动,侯爷安排一下吧。” “刘氏!”老侯爷气得直接叫了出声。 薛老夫人却是一点都不怕他,“怎么,想叫我将大嫂大伯和三弟妹也请了来吗?哦,还有小姑,当年冯姨娘的事,就算侯爷给忘了,相信他们也不会忘的。”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老侯爷指着薛老夫人,声音都发着抖,“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他抚着胸口顺了顺气,硬声道:“你想叫就去叫吧,我倒不信,他们还真敢管到我家里来了!哼,你这恶妇,你再这般不依不饶,你信不信,信不信我......” “怎么,你要休了我?”薛老夫人打断他的话,“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休了我!”撂下这句话,她起身往外走,口中叫住小丫鬟,“扶我去畅怡轩,我有事要问问世子。” 见老妻压根就不将自己看在眼里,薛老侯爷气了一场,郁气满脸的出了屋,往书房去了。 畅怡轩,薛老夫人的到来叫薛云腾夫妻吃了一惊。 周氏上去扶了婆婆,关切道:“母亲怎么来了,若是有事差丫鬟叫我过去就是了,怎得还亲自过来了。” 薛老夫人落了坐,问周氏和儿子,“方嬷嬷的事是怎么回事?风丫头没受委屈吧?” 薛云腾道:“没有,方嬷嬷到陶府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儿子已经收拾了,母亲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薛老夫人冷笑,“你父亲不满意呢,为了个嬷嬷就到我那里发脾气,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老夫人说这话,身为儿媳妇的周氏不好插嘴,身为儿子的薛云腾却没有顾忌,脸上露出一抹厌恶,道:“母亲不要理他,一切自有儿子呢。”又吩咐周氏,“将冯姨娘的院子看起来,一个姨娘,成日与外边传递消息像什么话。” 周氏不敢开口,薛老夫人知道儿媳妇的为难,道:“我吩咐人做就是了,哼,她好不容易从庄子上回来,自然是不想再回去了。她若是再不老实,我就舍了老脸,去请你大伯三婶和姑母他们,也要把她送回庄子上去。” 提起这个,薛云腾就有点不满母亲的心慈手软,又想到大妹妹和外甥女,便道:“母亲也硬气一些,再如何,她现在毕竟是个妾。母亲若是想收拾她,那是天经地义的,何必要因着父亲给她留脸面,我瞧着她自己倒是一点不要脸面的样子。” 薛老夫人点点头,“她是想着三丫头在陶府日子难过,想接回来,叫你父亲用咱们府压压陶正业。只三丫头做出那样的事情,我是再不能同意的,倒是风华,你们寻个日子把她接过来,别因着三丫头,叫她日后的亲事也难办。” “嗯,媳妇也是这么想的。”周氏接口道:“母亲不要担心,这两日我就叫人过去接她过来。” 事情解决了,薛老夫人就也不再多留,和儿子媳妇又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第76章 七十六 陶正业娶妻已过三日,周励就跟张氏说了,是时候去陶府提亲了。 张氏心下虽不大情愿,但也知道自己没有法子阻止,只好依着周励,备上了礼。由着官媒引路,周励亲自上门,来为独子提亲。这都是早前和陶正业说好了的,提亲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这么一番下来,自然是皆大欢喜。 风华虽在后院,但也得了这个消息,倒不是陶正业说出来的,而是如今管事的是江氏,江氏知道了这消息,自然是不会瞒着她。 她亲自到了拂晓院,将丫鬟婆子都打发了,执了风华的手,一道坐在了软榻上。见风华年纪虽小,但眉眼已渐渐长开,这般瞧着,脸上的神态竟有些像自己最小的妹妹。 江氏不自由的就软了声音,“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外人面前你叫我一声母亲,可实际上,你同我三妹的年纪相当,有些事情若你不嫌弃,私下里倒尽可以同我说的。之前我还未进门,家里又因着夫人养病,这后宅的事务便都压在了你身上,你出门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是如今,”她笑了笑,轻声道:“如今这将军府已来提了亲,料着这两日就该是换庚帖了,你亲事定下了,便不好再同往日那般出门了。而且呀,嫁妆什么的也该绣起来了,这眼看着就要过年,转了年你可就十三了。周家的少爷长你几岁,想来你父亲和祖母就是再疼你,也不好多留你的。” 风华起先还兀自镇定着,都是早已知道的消息,实在没有什么好羞涩的。可江氏越往后说,她越是不由自主的热了脸。 今生不同前世,前世的亲事是家丑,是在她的绝望和哭泣中定下的。今生则是周将军的亲自上门提亲,周家权大势大,父亲自然是欣喜。 就是一心想要报仇的自己,也觉着这门亲事极好。虽然自己还在不满那日在翡翠茶铺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可是知道他家来提亲了,自己的心却也高高的提了起来。 风华本生的白,脸上一热,就现了红晕。江氏见她羞红了脸,更是想到自己的两个妹妹,也不知道自己嫁来陶府后,她们和父亲,都如何了?嗯,明儿三朝回门,自己得回去好好看看。 她本是小户人家的女儿,能嫁到陶家来,对她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她本没想着要去争什么,只是因为自己的出身太低,自然而然的就想着讨好婆母和相公。对于风华这个即将出嫁又嫁妆丰厚的便宜女儿,她也不过是知道婆母和相公都颇为疼爱,才想着与她走近些,叫婆母和相公心里留下个好印象罢了。 只是想到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心底不由得就生出了些怜惜。拉了风华到怀里,轻轻拍着她的手臂打趣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再说呀,你这脸该变成红帕子了。” “母亲!”被江氏说的脸热,风华低声叫了她,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要说我并不想嫁给他么? 就算自己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江氏做不了主,父亲更是问都不曾问自己一声。罢了,若是一定要嫁一个人,其实嫁给周南辰也不错。起码周家有权有势,父亲在周家面前也得低头,而自己若是做了周家的儿媳妇,那么借着周家的势,借着周南辰的手,倒可以想想更好的复仇的法子。 经了舅舅的提醒她也才想到,一把火烧了小薛氏和父亲,并没有那么容易。 父亲现在对小薛氏避如蛇蝎,等闲两个人并不会在一起,更何况是要寻到两人夜间熟睡的时机了。 而且父亲身边还有幕僚,还有两个会武功的丫头,还有大管事陶罗,自己任凭是天大的能耐,也难以成功。除非,除非自己是不要命了,直接趁着在观宜居用饭的时候,给父亲下剧毒。 可是那样,难道自己就真的凭白重来一世么? 就算,就算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真的把父亲和小薛氏杀了。陶明谦不说是柳姨娘生的和她不亲,就冲着他还小,都庇护不了自己和祖母。父亲死了,陶家就毁了,自己确实可以不顾名声直接住去外祖母家,可那祖母又怎么办呢? 那个疼她爱她拿真心对她的祖母,又怎么办呢? 话已经带到了,江氏就也没多待,起身出了拂晓院。 风华一个人怔怔的坐在屋中,忽而想到那日周南辰说的,“只要你同意嫁给我,我可以不要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我只要你一个。”他还说,“你应该相信自己的魅力,也该相信我。” 风华起身坐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抬头向铜镜里看去。发黄的镜面里出现一个梳着单螺髻的少女,乌黑的鬓角,白皙的皮肤,红艳的唇色,还有,带着红晕的双颊。 她忍不住伸手捂了脸,入手滚烫的热,她闭上眼睛,心里悄悄道,嫁吧,就嫁给他吧。 ...... 周励回家就叫下人透露给周南辰陶家已经同意亲事的消息,周南辰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两家已是订了亲,若是不出意外,她很快就会是自己的妻子;忧的是,现在已经出了意外。 明儿就是二皇子说的三日之期,可是自己却没有想好要怎么办。 这一夜,周南辰失眠了,一忽儿想到风华,想到她的沉默,她的冷静,她的迷茫,以及她的害羞;一忽儿想到二皇子,想到他救了风华,想到他威胁自己,想到若是自己不答应他的条件并且做到,他应该真的会阻止自己和风华的亲事。 直到天擦亮,周南辰才在极度的疲倦中沉沉睡去。 已经到了午时,二皇子府内书房。 听到周宇说周南辰并没有过来,周家也没有任何异样,周珏重重一拳打在书桌上。 他还当他是真的看上那个小丫头了,原来不过如此。 他起身,沉声吩咐道:“去陶府。” 半个时辰不到,二皇子的马车停在了陶府门口。 陶正业也正好匆匆从江氏的娘家赶了回来,他忙忙躬身上前行礼,叫了声“二皇子”。 他是真的有点糊涂了,这二皇子,到底是想做什么?若说他是看上了风华,那为何要叫自己的三个女儿都去了凌波亭?若说没有看上风华,那为何在翡翠茶铺时,他要说那样似是而非的话? 周珏点了头,道:“本宫忽然想到那日在陶府后院喝的茶,一时倒起了性子,我这样不请自来,不打扰陶大人吧?” 陶正业虽然赶得一身的汗,但依旧抢着道:“不打扰不打扰。”伸手去引路,“二皇子,请。” 周珏便没有再看他,大步进了陶府。陶正业跟在后头,进了府门,忙就吩咐管家陶罗,“去去,将那日给二殿下喝的茶再煮一壶来,速度要快!” 周珏听到话回头,似笑非笑地阻止了陶罗,“慢着些,不着急。”又去看陶正业,“陶大人,都这个时辰了,不知道是否可以在府上叨扰一顿午饭?” 陶正业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二皇子肯屈尊,陶府蓬荜生辉。”吩咐陶罗,“快些去置办。” 周珏一路在前,也不需要人引路,自然就经了长长的甬道往二门行去。到了二门口,看守的婆子起先还要阻拦,但看着自家老爷狼狈的跟在身后,忙有眼色的避到了一边,任由周珏长驱直入了。 周珏便也不客气,直接进了后院,去了凌波亭。 在主位上坐下后,这才转身笑看累得浑身是汗的陶正业,“本宫一向步子快,累着陶大人了。我瞧陶大人满脸是汗,只怕是衣襟也要汗湿了,不若先去换了身衣服再来吧。” 他虽然身子弱,但是武将,武功底子自然是不弱。可陶正业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本来赶着回来就累了个半死,这会子连话都说不齐全了。 陶正业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应了周珏的话,回屋换衣服去了。 陶正业一走,周珏面色便冷了下来,吩咐周宇道:“去将陶家三位小姐请来。” 这次周宇面色都没变,也不需人带路,直接就一路从风华开始,到陶家三位小姐的院子各自通知了。 这一回,风华是第一个来的。 她带着踏雪和桃夏进了凌波亭,福身行礼,“二殿下。” 她穿了件粉色的衣衫,在这深秋的当儿,满园枯落之际,看着越发的艳丽。周珏眼神暗了暗,笑着道:“坐。” 风华不敢得罪他,却也并不想附和他,她直起了身子,眼睛冷冷的看过去,“不知二殿下找小女过来所为何事?” 周珏失笑,他自然知道自己这般做法是出格的,出于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思,每次见她,他都会拉上她的两个妹妹做挡箭牌。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若是不出声,她只怕就要说出那些老掉牙的规矩礼仪来。 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什么闺阁女子不能随意走动,什么男女私下见面大为不当。 风华主仆挡着后面的路,所以周珏和风华都没有注意到月华和霜华已经赶了来,周珏正要开口,就听见风华身后两道声音传来,“小女见过二殿下。” 接着风华被推向了一边,露出两个小丫头来。 周珏淡淡道:“免礼,都过来坐吧。” 月华怯怯地看向风华,犹豫着要不要听二皇子的话,坐过去。霜华却是快速俏声道谢,“多谢二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还欠一更 今儿估计码不出来了,今天临时有事,白天没有抽出时间,只能下了班才码 我手速又渣,所以..... 我现在再去码,明天尽量早一点放上来 抱歉了看文的亲们   ☆、第77章 七十七 听了霜华的话,周珏露出满意的笑,看向风华姐妹三人的眼光也好似含着笑意。 没有管两位姐姐,霜华已是快步上去坐在了周珏的右手边,仰着脸问道:“难得二殿下今日有空光临寒舍,不知道二殿下见过家父没有?” 她不过九岁的年纪,身量眉眼压根都没长开,这般仰脸娇笑着,她自觉妩媚万千,殊不知周珏看了却只觉得好笑。 周珏压下嘲笑的心思,故意温声道:“已是见过了,”又瞧着她穿得单薄,想来也知道打的什么心思,他便依着她的想法,关切道:“已近深秋,陶三小姐要注意勿染了风寒。” 霜华更是高兴,微微低了头,轻声道谢,“多谢二殿下关心。” “你们俩怎么站在这里?见了二殿下,可行礼了?”陶正业换完衣服匆匆赶来,就见凌波亭里已是站满了人。他快步赶来,人还没进凌波亭就训起了风华和月华。 “陶大人无需多礼。”周珏笑得朗月清风,“三位小姐都非常知礼,倒是本宫有些失礼了,”他站起来,“本宫是来品茶的,就不多打扰三位小姐了,不知道陶大人的茶可曾煮好?” “煮好了,”陶正业道:“不知二殿下是要在这处用,还是移步到书房?” 周珏道:“去书房吧,劳烦陶大人带路。” 陶正业请了周珏走在前边,回头不悦的看了风华一眼,丢下句:“带你两个妹妹回去吧。”就忙着跟上去走了。 风华没有说话,冷冷看了眼仍坐在石凳上的霜华,直接带着踏雪和桃夏转身走了。 月华经了小薛氏的事,又受了崔嬷嬷的教导,已经不再是从前天真烂漫任事不懂的小姑娘了。她看着大姐的身影直到消失,才转身对着霜华道:“我不知道你起了什么心思,但二殿下不是你能高攀的,你最好歇了那点心思。”她顿了顿,才又说道:“而且,你年纪还小,二殿下若是真有心,也看不上你。” 霜华被戳穿了心思,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如今也不怕月华,直接还嘴,“二殿下看不上我,莫不是能看上二姐姐?我虽是庶出,但二姐姐母亲做了那样的事,早已是丢了咱们陶家的脸,只怕二姐姐的名声还不如妹妹我呢。”她看着气得握紧拳头的月华,嘲讽道:“二姐姐倒是比我大,可二姐姐浑身是肉,论长相二姐姐可是给我提鞋都不配!” “你!你怎么敢这么跟二小姐说话!”青霜气得冲向前面,怒瞪着霜华。 因为自己是庶出,所以二姐姐身边的丫头都可以跟自己用一样的名字,这一直是霜华心中的刺。 她豁地站起来,指着青霜道:“你这死丫头,谁允许你起的这个名字?!”转了脸看向月华,眼中怒恨交炽,“二姐姐比我长一岁,懂得自也是该比我多,若是不叫这丫头改了名字,那我的青英也该改名叫青月了。只是到时候冲撞了二姐姐的名字,二姐姐可不要怪我!” 说完重重的哼了一声,带着青英从月华面前扬长而去。 “二小姐,”青霜唤了声月华,这才发现她原本发怒的脸挂满了泪,她惊呼,“二小姐,你怎么哭了?” 月华摇头,“没事,我们先回去吧。” 青霜见她难过,也不敢再说话,上前扶了她回拂风院。 ...... 将军府。 负责打探消息的桂平急得团团转,大少爷睡得死沉死沉的,自己摇了他老半天也不醒,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二皇子,二皇子可是已经去了陶府啦! 眼见着午时已过了一半,大少爷还不醒,也不知道陶府那边到底如何了。他咬咬牙,不管了,就是大少爷醒来踢他两脚,也比事情无法挽回要剁了他强! 深秋的天儿,他直接打了一盆凉水,将周南辰从床上往外拖了半个身子,直接就对着头脸给浇了下去。 “啊......噗、噗、”周南辰一睁眼,瞧着还在浇水的桂平,直接就伸脚踢了出去。 咚! 嘭! 先是桂平自己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接着是装水的木盆砸到了地上。 桂平顾不得疼,一脸惊喜的看着满脸是水狼狈不堪的周南辰,“大少爷,你可醒啦!”忙着说,“你可别怪我啊,是你睡得太沉我叫不醒你,只好出此下策了。” 周南辰脸色黑地可以吓死人,恶狠狠道:“出什么事了?最好是有事,不然......” “噢,二皇子去了陶府啦,已经去了有半个时辰了,陶大人原本陪着新的陶夫人三朝回门,还特地从江家赶了回......”桂平话还未说完,周南辰已是一下子从床上蹿了起来,胡乱拿了衣服裹上,脸一抹就跑了出去。桂平大叫,“哎,哎,大少爷你去哪儿?” 周南辰直接冲到马房,套了匹马骑上就往四巷胡同赶去了。 ...... 陶正业引着周珏进了书房,挥退了下人,亲自给周珏斟了一杯茶,双手端着送了过去。 周珏接过茶,也不喝,只是放在鼻子下方轻轻的嗅了一下,方才淡笑道:“陶大人家的茶,就是好。” 话音一落,才轻轻吹了口气,抿了口茶。 陶正业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顺着他话的字面意思去说话,“二殿下若是喜欢,我叫人送一罐茶叶到府上去。” “不必,”周珏道:“若是送到了我府上,那我还有什么理由到陶府来喝茶呢?” 陶正业在官场上可算得上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光从他娶平妻这不算光彩的事儿就有那么多同僚来贺就可以看出,他这个人是个嘴上功夫厉害的。 可是面对不按常理出牌又身份贵重的二皇子,他倒是真的没了法子。 周珏倒也不等他回答,默了片刻,道:“想来陶大人应该知道,明年春选的事情吧?” 明年春选,因着几位皇子皆已成年,春选的女儿家,除了一两个会留着充盈后宫,主要的,是为了给几位皇子选妃。 这是人尽皆知的消息。 二皇子是什么意思?真的要选了自己其中的一个女儿做侧妃?论起来,二皇子虽没有得利的外家,但身后却有大皇子,还有带兵打仗的能力。大成国皇子不可掌兵权,但二皇子在军中的影响力却非同一般。 这样看,二皇子的机会,比三皇子四皇子都要大。 陶正业压住了心底的激动,一本正色的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微臣有所耳闻。” 周珏问过去,“不知道陶大人是怎么想的?” 陶正业一惊,不敢相信二皇子竟然直接就问了出来。明年就只有风华满了十三岁,到了参加春选的年纪,可是…… 他咳嗽了声,趁着这极短的时间,脑子里已是转了几百个弯。他笑,也同样直接问了出口,“二皇子有话,还请明示。” 老狐狸! 周珏暗骂一声,道:“本宫看府上的大小姐很不错,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想来若是再好生教导番,做王妃倒也不是不可以。” 明年几位皇子选妃,成亲前圣上自然要先给皇子们封王,周珏这样说,倒也没错。 他眼前浮现出穿着粉色衣衫的少女,冷静,聪慧,勇敢,做他的王妃,这些都是必须要有的。这样想想,她还真的很适合。 陶正业眼皮子跳了跳,二皇子居然真的看上了风华,可是,他已经同意了将军府的亲事。 不过,王妃和将军府少夫人,对自己来说,差别可就大了。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严肃地问周珏,“不知道二皇子,想从微臣这里得到什么?” “陶大人这么聪明的人,想来不用我多说了吧?”周珏道:“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是不是?” 陶正业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就响起管家陶罗的声音,“老爷......将军府的周少爷来了,非要,见老爷.....” 想来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的话,一句话,打了好几个顿。 周珏眼中一亮,看来果然没看错这小子!继而眼中又是一暗,既然他来了,想来是有了肯定的答复,那么自己和她? 陶正业心中不满周南辰打扰了他和二皇子的对话,可却不得不出去应对一番,他一脸歉意的看向周珏,“二殿下,臣......” 周珏道:“陶大人尽管去忙,本宫忽而想到还有件事没来得及处理,饭就不在府上用了。”他听着书房外头的吵闹声,轻笑,“想来以后,有得是机会。” 说罢,起了身往外走。 陶正业心里对周南辰的不满更添了一层,送了周珏出书房。 “我说要见陶大人,你拦什么......” 书房门一打开,周南辰的话也就止了声。他抬头去看周珏和陶正业,见二人脸上皆是满意的笑,不由得心里打了个颤,莫不是,自己还是来晚了? 周珏示意周宇松手,陶正业便开口道:“贤侄,不知你这么着急见我,所为何事?” 因着从前小薛氏和张氏交好,以前的周南辰倒没少见陶正业,叫他一声伯父自然也是跑不了的了。 不待周南辰开口,周珏就道:“既然陶大人有客人就不必再送了,本宫先走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嗯,蛇精病女婿要跟渣岳父过招了 还有一更,几点码完几点发   ☆、第78章 七十八 有了二皇子刚才似是而非的话,陶正业自然不会叫他一个人走。吩咐了陶罗迎着周南辰先进书房,自己依旧是送了周珏出去,直到大门口,看着周珏坐上了马车,才转回了头。 陶正业在从大门口到书房这段路上,仔细的想了二皇子的话,二皇子如今在武将中呼声高,但文臣这边却相对要弱一些。想来二皇子拉拢了自己,许了王妃的位置给自己的女儿,目的无非是想叫自己替他打开文臣这条路。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找两个幕僚商讨一番,可是想到书房的周南辰,不得不弯了脚步走了过去。 若是风华做了二皇子妃,自然就不能嫁给周南辰了,可这门亲事他已经答应了。 退亲? 不,周家的亲事,也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且若是二皇子没成事,成事的是四皇子,那周家这门连着镇国公府的亲事,就是他的保命和升官符。 陶正业想到小薛氏从前说的,将军夫人张氏,非常地看好月华,微微笑了。 陶正业刚走到书房门口,周南辰就从里面蹿出来了。他双手抱拳,笑着作揖,“岳父大人回来啦?不知道,二皇子来找岳父大人,所为何事啊?” 陶正业一个踉跄,差点没被周南辰的话吓得摔跤。就算是咱们两家订了亲,可、可也没道理说,现在就叫上岳父的吧? 周南辰却洋洋自得,反正自己是订了亲了,管那个二皇子是明示还是暗示还是明示暗示都有呢,自己先直接叫了岳父再说。他上去扶着差点摔倒的陶正业,将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又自动自发地提了茶壶去倒茶。 将一盏茶送到了陶正业面前,恭敬地道:“岳父,喝茶。”等陶正业接了,他便直接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他对面,直接问道:“二皇子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岳父,且今儿个是岳父陪岳母三朝回门的日子,按理二皇子更不该来打扰的,岳父,二皇子前来,是不是和风华有关?” “噗、咳、咳......”陶正业刚喝了一口茶,就因着周南辰的话喷了,然后就悲催的呛着了。 “哎哟,喝个茶而已,岳父不用这么着急。”周南辰见陶正业咳的脸都红了,忙站起来走到他背后,替他派起了背。 至于力道,自然是只有陶正业自己知道了。 不敢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看来这岳父被二皇子说得动了心了啊! 他哪里知道,陶正业那是被他大言不惭的岳父岳母,以及直接叫风华的闺名给吓到了!哪里还能好好的回话,没呛死就不错了! 陶正业平了气息,才拉过周南辰道:“不用拍了,我没事。”又怕周南辰再问,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二皇子来找我是政事上的事,你小孩子,不懂的。” 周南辰自然知道他这是不想说了,也不逼他,退后重新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大口喝了,才重新看向陶正业,“岳父,你从岳母娘家匆匆赶回来,还没用午饭吧?” 陶正业正愁着怎么赶他走呢,这周南辰,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虽说是个不学无术的小子,但见着长辈的时候倒也还有模有样的,怎得如今,变成了这副泼皮样了? 听了周南辰的话,正好他自己也饿了,便点头道:“是还未用,且天色已晚,腹中着实有些饥饿,那......” 后面那句,那我就不陪你了,你无事就走吧。还未说出口。 周南辰便笑着赞同道:“是啊是啊,都过了午饭的点了,小婿也还未用午饭,不如就一道用吧?” 陶正业:“.......好、吧。” 陶正业和周南辰在外厅用饭,因为先前是二皇子说要留下用午饭的,陶正业自然叫下人备下了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来。 周南辰甫一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菜,便立马又站起来了。他躬着身子向陶正业连连作揖,“哎呀,都是一家人,岳父何必客气呢!瞧瞧这短短时间就整出了这一大桌子菜,这叫小婿,如何好意思啊!” 话落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直接落座,拿了公用的筷子给陶正业夹了一只鸡腿,笑着道:“来,岳父,千万别客气。我可是两顿都没吃了,我就不客气了啊。” 陶正业这一顿午饭吃的,可真是从来没有过的难受。简简单单吃了几口,看着面前人风卷残云的样子,却是再也吃不下了。 他丢了碗,道:“贤侄,你慢慢吃,伯父还有事,先去书房一趟。” “行啊,您去吧!”周南辰头也不抬,只是道:“叫个小丫头去跟风华说一声,今儿个别午歇了,我用了午饭去看看她去。” 陶正业一滞,只觉得眼底都冒了金星,他重重咳嗽了一声,才道:“贤侄,这男女......” 周南辰打断他,“岳父快别说了,这大成国的风俗早不比前朝了,且我和风华已经订了亲,这般见一面本就是正常的,大不了,到时候叫个嬷嬷陪着就是了。” 他说得也是正理,所谓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陶正业这是,笨的怕聪明的,聪明的,却怕不讲道理的。 他便也不再说话,重重摔了袖子,出去了。 周南辰等人走了,才露出得意的笑来。哼,小薛氏那般对风华,他就不相信陶正业作为父亲会完全不知情! 他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喝了一碗汤,便起身叫守在门口的陶罗带他去见陶老夫人了。 陶罗诧异地看着他,这位方才明明说要去看大小姐的,怎么老爷一走,就变成要去看老夫人了? 不过到人家先去拜见长辈,这倒是晚辈应该做的。陶罗便没有多问,直接引了他去观宜居陶老太太处。 陶老太太知道了今儿二皇子又叫了姐妹三个去凌波亭的事,正叫了风华在说话,“也不知道好端端的,二皇子怎得就到了府中,还叫了你们三姐妹去作陪。” 风华安慰陶老太太,“没事的祖母,想来是找父亲有事,顺便见了我们一面而已。那二皇子都没同孙女们说话的,只是略坐了一会就跟着父亲去了书房了。” 陶老太太脸上的担忧却没少,她看着孙女如花一般的容颜,愁道:“要是没事自然是最好,可万一他要是看上了你们姐妹三个其中之一,那可就......”后面的话她没敢说,换了一种说法,“都说伴君如伴虎,皇家的后院可不是好进的。”她执了孙女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可不能有旁的心思,要祖母说,皇家儿媳妇再好,那也没有祖母给你订的周家好。周家儿郎与你年纪相仿,又生得很是俊俏,且周家有男儿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你嫁过去,只要早早生了儿子,自然是不用再愁的了。” 风华轻轻靠在陶老太太怀中,掩去了眼底的泪光,她轻声道:“祖母放心,孙女都听祖母的。” “老夫人,周少爷来拜见您。”青云在外面道。 陶老太太问过去,“哪个周少爷?” 青云道:“将军府的周南辰周少爷。” “啊,是那孩子!”老太太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快,快,带他进来!” 风华起身,“祖母,孙女先避一下。” 陶老太太却是抓了她的手不放人,“不用避不用避,你们可都是订了亲的了,趁机会见上一面也没什么不好。” 风华还要再说话,周南辰已是大步走了进来。他没料到风华也在,先是不着痕迹看了她两眼,竟意外地瞧见她红了脸颊,不由得就有些愣住了。 这,还是第一次在白日里见她红了脸呢,原来竟是这么好看。 陶老太太见两人是一个害羞得低了头,一个则是看愣了神,笑着咳嗽了声。 这才把周南辰带回了神,他忙得上前冲陶老太太行礼,道:“晚辈早前到了府上,先陪了陶伯父一会,这才来拜见老夫人,还望老夫人勿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陶老太太笑,“周小少爷,一路走来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周南辰恭敬地道:“晚辈不累。”顺着陶老太太的意,坐到了边上。这才笑着看向陶老太太,“老夫人就直接叫晚辈南辰就是。” 陶老太太更是高兴,起了谈兴。可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周南辰都只顾着盯着自己的孙女,便在心底笑话自己到底是老了,连这点小儿女心思都看不出来了。 随意问了几句,就道:“这年纪大了,不午歇身子就吃不住。南辰啊,我老婆子就不留你了。”又吩咐风华,“替我送送南辰。” 周南辰笑着站起来,道:“那晚辈就先告辞了,待老夫人有空了,晚辈再来拜访。” 陶老太太笑应了,又眼神示意孙女快去送人。风华不好在周南辰面前反驳祖母,只好送了周南辰出去。   ☆、第79章 七十九 观宜居门口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方砖路,路两旁是青松和秋菊相间,有黄.菊白菊和带着青色花蕊的青菊,在苍翠的青松掩映下,给萧瑟的秋日添上了几许明艳。 桃夏和杏雨故意落后了两步,风华只好稍稍落周南辰半步,送他出府。 风华没有说话,一向没脸没皮的周南辰,不知为何,因着想到眼前人已是自己的未婚妻了,再过不要多久,就要变成自己的妻子了,一向油嘴滑舌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人静静地向前走,周南辰往日都是夜探陶府,这倒是第一回白日里正大光明的在陶府内院行走。他不由得就四处打探了番,在心里品评了一顿。 又去问风华,“你的拂晓院,如何走?” 风华没有回答,却是指着青石方砖路尽头的几条通向四面八方的石子小路,道:“走中间那条。” 周南辰顺从的走过去,嘴上却忍不住问,“这是通往二门口最近的小路了吧?” 风华一愣,没想到他居然猜得这么准。敛了眉,轻声答:“都一样远近,周公子想多了。” 周南辰停下来,转了身看向她,秋日午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像是带了一层暖暖的金光。他忍不住就伸出手,想要去摸一摸那光滑细腻的脸颊,只是当手放到她脸颊旁时,看到她瞪大的眼睛,他才想到自己是又出格了。 这里,可不是自己那边可以拉拉手的叫纯情,亲亲抱抱的叫正常,婚前同居那也有个好名头,叫试婚。 他讪讪地收回手,“你我都订亲了,你也没必要还称呼我周公子。” 风华趁机退后一步,耳后根还带有刚才紧张羞窘下的发热。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她既然下定了决心嫁给他,那真没必要再扭扭捏捏了。 她一狠心,鼓了勇气去看他,问道:“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少女的清脆软糯嗓音,眼睛里也有不自觉带出的羞怯和淡淡情意。 周南辰只觉得心口一荡,没经过大脑思考的话就说了出去,“你可以叫我周郎。” 风华原极力忍着的羞涩,在听到这话时,忽然全部涌了上来。白皙的双颊顷刻就染上了粉红,她羞恼的看着他,骂道:“登徒子!” 骂完却是再不肯送他了,转了身匆匆向着两个丫鬟走去,一眨眼就消失在周南辰的视线里。 周南辰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脸,奇怪的发现,自己居然也脸上发烧了。他痴痴地看着风华消失的方向,站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周南辰牵了马刚一出陶家大门,就有人拦住了他的路。 “周小兄弟,二皇子在等你。”周宇拦了人,淡淡道。 “在哪里?!”周南辰哼了一声,粗声粗气的问。 周宇也不介意他的无礼,道:“翡翠茶铺。” 周南辰跨上马,跟着周宇一道去了翡翠茶铺。 周南辰随着周宇到了翡翠茶铺门口,风二娘一摇一摆的在门口迎客,“哟,周公子可是许久没来了。” 周南辰心情沉重,不知道待会二皇子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便也懒得搭理风二娘。一路蹬蹬蹬的跑上了楼,一脚踢开之前和周珏见面的房间的门。 周珏抬起头,像是看不到周南辰的无礼,道:“来啦,茶刚煮好,正好喝。” 周南辰也不行礼,重重地坐在周珏的下首。 周珏笑,亲自将一杯茶推了过去,“午饭吃的可还好?”见周南辰脸色难看,他越发笑得高兴,“得谢谢本宫,若不是本宫,今儿你可就吃不到这样丰盛的午饭了。”又问,“见到陶大小姐了没?她今儿穿了粉色的衣衫,可真是好看。是吧?” “二皇子!” 周南辰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二皇子三个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样。 周珏收起笑,正了脸色看过去,“我一去陶府你就得了消息,想来也是时刻关注我的。那么,你对陶大小姐,也当是有几分真心,只是这真心,到底有多少,就要问你自己了。”他挥手退了周宇,才转脸继续道:“我见了陶大小姐三次,次次都叫我有不同的感受,如今我想告诉你,我身边,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若是......” “你休想!”周南辰打断他,“我已经和她订亲了!” “呵,”周珏冷笑,看向周南辰的眼中带着不屑,“别说你们只是订婚了,就是你已经娶了她为妻,惹了我不高兴,我照样可以把她抢过来!” “你,要不要试试看?”他充满挑衅的问。 “你——!” 周南辰指着他,却说不出话。他知道,二皇子既然说得出,自然是能做得到。什么狗屁时代,身在皇家,就可以如此的仗势欺人,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周珏一直没说话,只是笑看着他,直到他自己消了怒气。 周南辰握紧双拳,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我会想尽办法,让将军府,站你这一队!” 周珏露出满意的笑来,“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来来来,喝茶喝茶,再不喝,茶凉了就没味道了。” 周南辰没有端起茶盏,他问,“二皇子,为了表示诚意,您总得告诉我,那个位置,是您要做,还是要替大皇子争的吧?” 周珏的茶盏放在嘴边还没来得及喝,听了他的问话,眼睛转了几转,放下了茶盏。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聪明。”他看向周南辰,眼里带着冷意,却也藏着赞赏,“没错,我做这一切,都是为的我大哥。你放心,待你有这个资格了,我会带你去见他。” “好。”周南辰端起茶盏,一口喝完杯中有些凉的茶,站起来道:“那二皇子就等着瞧吧!”他微微向前倾了一些,眼睛盯着周珏,恶狠狠道:“只是,还希望二皇子可以遵守诺言,莫要再去打扰我未婚妻了!” 周珏也站了起来,嘴角挂着一抹笑,说着欠抽的话,“那得看周笑少爷的表现了,若是你表现的好,我自然会遵守诺言。” 周南辰冷哼,“你放心就是,瞪大了你的……眼好好看着!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周珏丝毫不在意他的无礼,伸出右手指着门口的方向,道:“请。” 周南辰点点头,一路出了屋。到了楼下看也没看风二娘,直接就出了翡翠茶铺,往将军府去了。 ...... 定远侯府。 薛老夫人虽然一向的不管事,但这回下了令,下人却也不敢不听。不仅是府上的管事娘子断了冯氏跟外头的联系,就是老管家薛有,有了什么蛛丝马迹的,也想着叫小厮禀给薛老夫人知道了。 毕竟这侯府未来的掌家人,那是板上钉钉了的世子薛云腾。若是和世子的母亲唱反调,那不是活腻了吗? 一时之间,冯氏跟外界联系不上,急得简直恨不得上蹿下跳了。她的女儿,还在陶府受罪呢! 冯姨娘吩咐杨妈妈,“杨妈妈,去看看侯爷可曾回来了?” 杨妈妈眼皮子动了动,人却依旧稳稳的站着。 冯姨娘挑起眉头,“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方嬷嬷没了后,薛老夫人就将杨妈妈送了来。冯姨娘怎么都觉得,使唤的不顺手,可是侯爷那边,这两日她却是连面都见不到了,便也没能有机会说。 杨妈妈抬眼看过去,“姨娘严重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姨娘有吩咐奴婢自然照办了。”她顿了顿,指着东院的方向,道:“只是老夫人下了令,奴婢却不能不听,奴婢虽然是姨娘跟前服侍的,但说到底,还是薛府的奴婢,是老夫人的奴婢。老夫人说了不得打探前院的消息,奴婢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打探的。” “你——!”冯姨娘气得跳脚,忽而往美人榻上一卧,道:“我病了!去给我请个大夫来!” 杨妈妈走过来,直接拉了冯姨娘的手腕过去,半晌道:“奴婢略通岐黄之术,方才给姨娘诊了脉,姨娘身子并无不妥。” “滚!滚!给我滚!”冯姨娘一把推开杨妈妈,将美人榻边上的案几上放着的东西一股脑的往杨妈妈身上丢了去。 杨妈妈退后几步,态度依然的毕恭毕敬,“既然姨娘要休息,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待杨妈妈走了,冯姨娘用袖子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步错,步步错。 就因为当年自己走错了一步路,相公虽然继承了侯爷的位置,可自己却再也做不成侯夫人了。 而自己亲生的女儿,明明该是嫡出小姐的,如今却也只能做了庶出的小姐,捡了刘氏女儿用过的男人,还是拼了力气设计来的亲事。 可就是这样的亲事,这样的人家,如今也敢糟践自己的女儿了。 不!不可以! 她的一辈子已经毁了,女儿的不可以!   ☆、第80章 八十 不说老侯爷后院的冯姨娘急得跳脚,就是迎风阁里的小薛氏,也急得嘴角起了泡。 好容易花了钱买通了小丫鬟送了消息出去,可是父亲那里只派了一个嬷嬷过来,还被打发了。姨娘递了消息叫她放心,可她连着等了十余日也没等到消息。 小薛氏张嘴,连日不说话的嗓子好似不会说话了般,停了好一会才喊出了声,“来人......来人!” 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丫鬟,站在门边却不进去,只是低着头,怯生生的问,“夫人,什么事?” 小薛氏道:“去把二小姐叫过来。” 小丫鬟有些犹豫不决,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着,不肯动。 小薛氏见自己如今连个小丫鬟也指使不动了,又是生气又是心酸,连带的,连唯一的女儿也给怨上了。 自己十月怀胎的亲生女儿,自那日后,居然再不曾踏入迎风阁,再不曾来见过自己! 她的腿其实已经好了,可是连日的不动弹叫她越发的懒的动,也不下床。只是将案几上的剪刀拿过来,抵在自己的脖子处,威胁小丫鬟,“你若是不去叫二小姐过来,我就死在这里。我死了,不管是二小姐还是老爷,都不会饶了你,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她的嗓音有些黯哑,在迎风阁这安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上房里,更叫人害怕。 小丫鬟吓得连连点头,“我、去、去、去、现在就去......” 小薛氏自嘲的笑了,一把扔了剪刀,人扑在床上落了泪。 “小姐,夫人派了人来说,要见你。”青宁进屋回道。 青宁,就是青霜。月华因为不想跟霜华计较,回去后就把青霜的名字改了。 月华嘴角动了动,吐出两个字,“不见。” 青宁急道:“那小丫头说,要是二小姐不去见夫人,夫人就要自裁。” “什么?” 月华大吃一惊,忙叫青宁把小丫鬟领了进来。待问过小丫鬟的话,便急急带着青宁赶去了迎风阁。 小薛氏听着院内急急的脚步声,渐渐止了哭声,女儿还是关心自己的。若不然,脚步不会这么急,人也不会这么匆忙赶来。 “母亲!”月华人未到,声音先到。进了屋,急急扑到小薛氏身上,道:“母亲,你没事吧?” “我没事,”小薛氏伸手擦了月华因为赶路额角生出的汗,道:“母亲有话跟你说。” 青宁带着小丫鬟退了出去,留给母女俩说话的空间。 月华问,“母亲有什么事要说?母亲可千万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小薛氏道:“你去找你二叔,叫他想办法来见见我,或者,去侯府找我姨娘。”说完又叮嘱,“记住,莫要叫旁人发现。” “母亲又想做什么?!”月华往后一退,退开了小薛氏的温柔抚触,一脸防备的看着小薛氏。 小薛氏知道这个女儿被自己养得太单纯了,就骗她道:“母亲一时做错了事,在京中的名声已经尽毁了。如今母亲倒没什么,就是你,你爹爹也不会如何你。可是姨娘,姨娘却会因为我,日子越发的难过起来。”她伸手去抓月华,“月华,母亲过得不好你会担心,可是姨娘若是过得不好,母亲也会担心啊。” “你二叔手上的铺子之前出了问题,是母亲帮着解决的,所以我若是劳烦你二叔送些银两去你外祖家,他一定不会推辞的。”小薛氏落了泪,“月华,你会帮母亲的是不是?” 月华心酸,问道:“真的只是带银两吗?” 小薛氏忙答,“真的,母亲只是担心姨娘。” 月华见母亲脸上的表情不像作伪,终是点了头应道,“好,那我该如何说?” 小薛氏道:“你就照直说就行,就说我请他送二百两银票到侯府冯姨娘处。月华,你是知道的,姨娘她在侯府的日子不好过,若是没有银钱傍身,那些下人就更会糟践她了。” “好,我会尽快去找二叔的。”月华点头,只是却并没有完全相信母亲的话,生恐母亲又想出害人的法子,只心下做了决定要查清楚再去,面上却是不表现出来。只道:“可如今是江太太当家,女儿需得想个法子才是,不然不能直接去找二叔,若是叫父亲知道了,只怕就行不通了。” 那个贱人!等自己出去了,要她好看! 小薛氏眼睛里闪过毒辣,只是很快又被她藏住了。 伸手去摸女儿的头,叹道:“辛苦我儿了。” ...... 而对于风华来说,日子好像忽然静了下来,小薛氏被隔绝在迎风阁,侯府的老冯姨娘被外祖母看管了起来,而和周南辰的亲事听母亲江氏说,已经换了八字,就等着去找了高僧合了。 小薛氏已是落水的狗,风华不预备再打了,就算要打,也得等到把父亲这里拉下来再说。忽然闲了下来,风华便选了上午和崔嬷嬷上课,下午则一般都在拂晓院绣嫁妆。 因为只是订了亲,并未说婚期,所以她也不大着急,每日里只留一两个时辰的时间来做绣活。其余的,不是去上房陪陶老太太就是去看冯姨娘。 要入冬了,冯姨娘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看着比寻常孕妇五个月的身孕要大上一圈。风华特意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和吴大夫说得一样,说冯姨娘肚子里的,是双胎。 陶老太太和陶正业在高兴之余又都有些担心,毕竟这时候的千金之术还不是太精,女子怀双胎的风险,还是非常大的。 不过冯姨娘怀的是双胎,那生儿子的几率又大了一成,周氏因为想着若是冯姨娘生的是男孩,就是要记到风华母亲名下的,便主动将吴大夫送了来陶府,指名叫他好生调理着冯姨娘的身子。 冯姨娘原本高高提起的心,因着吴大夫的到来,也彻底的落了下来。要知道现在小薛氏虽然是落败了,但是府中新进了一位年轻身子又康健的夫人,新夫人生出儿子的几率非常的大,那自己就更加危险了。 只不过新夫人好似并没有在意这些,不仅不沾自己的吃食衣物,就是自己小院里一应的用具,也都是交给了大小姐单独料理着的。 冯姨娘捂着鼓得高高的肚子,笑着坐在陶正业身侧,“老爷放心,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乖得很,一点都没叫妾身难受。” 陶正业脸上带着笑,手轻轻的盖在冯氏的肚子上,“听话就好,你这是双胎,身子更为紧要。要是短了缺了什么的,就只管和太太说。” “老爷放心吧,太太很是照顾着我,我这小院里什么都不缺,就是这天儿还没冷下来,太太怕冻着我,早早就送来了银丝碳了。”冯姨娘笑着说道,“妾身大着个肚子不好服侍老爷,老爷还是去太太屋里吧。” 陶正业也是眉眼舒展,很是高兴。江氏虽然出身不好,长相也很普通,却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妻。孝顺母亲,和姨娘也能相处融洽,不去争风吃醋,就是自己的几个孩子,江氏也颇多疼爱。 更重要的,是二皇子露了天大的好消息给他不说,他今日得知,周家那小子也在大营里立了起来。他已经是想好了两全其美的法子,这样一来,两门亲事便都是格外的好,他自然的高兴。 想到此,陶正业站了起来,扶了要起身送他的冯姨娘,道:“你身子重,莫要在意那些虚礼。”见冯姨娘点头应了,才道:“那我便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好。”冯姨娘柔柔应了,笑着目送陶正业出了门。 江氏正在灯下做针线,见陶正业来了,忙放下手中针线,一脸惊喜的迎了上去。“老爷怎么来了?” 江氏嫁来不到一月,这一月来,老爷几乎夜夜都宿在她的照影居。只有今儿个,用了晚饭后,老爷和她说了会子话,眼看着时辰不早了,老爷却起身去了冯姨娘处。 她没嫁来就知道,老爷不仅有儿有女,还有好几位姨娘。这一个月的幸福,就像是偷来的幸福一样,叫她心底像吃了蜜糖般的甜。现下老爷去了姨娘处,她虽然心里有点酸,却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她以为老爷不会回来过夜了,就拿起做了一半的亵衣,到灯下做起了针线。谁知道,老爷又回来了。 陶正业脱了外袍递给江氏,闻言笑道:“怎么,不高兴我回来?” 江氏接了外袍挂到一边的架子上,忙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妾身高兴的很。” 陶正业便由着她帮自己宽衣解带,服侍自己。待洗漱一番,又换上亵衣后,陶正业才搂了江氏到床上,指着方才江氏做的针线道:“以后晚上不许再做针线,仔细伤了眼睛。” 江氏被他霸道的命令甜了心,小声分辨,“那是给老爷做的亵衣,就要做好了。” “不着急.......”陶正业粗声喘息了起来,热热的气息喷在江氏的脖颈处,“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呢,不着急......” 拉了纱帐,掩了一室的春光。 周陶两家换了庚帖,张氏原本极不愿意风华进门的,如今却偏偏着急了起来。她是想着,既然亲事是板上钉钉改不了的,那何不早日把人娶进来,自己这个做婆婆的,倒可以发发威,治治她,享享福呢? 省得她还留在陶家做姑娘,日日轻松自在的,叫她心里不舒坦。 周南辰自然也是想要早些娶风华进门,见母亲这样,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大力支持着。 倒是陶正业和陶老太太都不同意,陶老太太是觉得风华年纪还小,就是现在嫁人了,也不能立刻要孩子。可若是嫁人了没有个儿子傍身,在婆婆和相公那里,便俱都说不上话的,所以她咬紧了口,就是不松。 陶正业是想着二皇子说的春选,而且月华的年龄也着实小了一些,于他的计划也有阻碍,便也不同意太早定下两个孩子的婚期。后来两家商量了一番,才将婚期定在第二年的秋天。 倒是周南辰,因为答应了二皇子,在大营中便不再像从前一样摸鱼抓虾,开始认真的练武,练体能,跟着铁星认真的学射箭。就是晚上回了将军府,要么是在院子里自己练武,要么就是蹿进周励的书房翻看一本又一本的兵书。 周励只当是他因为订了亲,才收了性子上进起来,便对儿子和陶家的亲事更满意了起来。   ☆、第81章 八十一 小薛氏倒台,月华身边除了个改名为青宁的青霜,那是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更遑论她想不在旁人知道的情况下去打探陶正文的消息了。 月华没有法子,只好亲自出马。 也是江氏好说话,知道她是要到附近不远的大伯母家,这点小事她还是能同意的,便点头应下了。 月华带着青宁先去拜见了程氏,又去见了二婶娘秀眉,月华还亲自做了点心带去给礼哥儿吃。秀眉虽厌恶小薛氏所做的事情,但月华到底还是孩子,且小小年纪就这般体贴懂事,秀眉想着她如今在陶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心里倒怜惜了一些。 因不知道月华来是什么事,就放了礼哥儿吃东西,自己拉了月华坐下,问道:“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月华知道自己性子撒不了谎,就说了实话,“不知二叔今日可在府中?侄女有些事想问二叔。” 秀眉不是个好奇性子,且因为小薛氏的事情,又对月华颇多怜惜,就也没多问,只是点头道:“在的,我领你去找他。” “叫个小丫鬟领我过去吧。”月华摇头道:“礼哥儿离不开婶娘呢,要是婶娘带我去了,礼哥儿找不到娘闹哭了可就不好了。” “那也行。”秀眉也不坚持,叫了小丫鬟领了月华主仆去书房见陶正文。 陶正文见了月华先是吃惊,接着便心中了然了,他关了门,才问道:“是你母亲叫你过来的吗?” 月华点头,“嗯,母亲说二叔之前铺子出事,是母亲帮着解决的,是吗?” 陶正文有片刻的怔愣,接着点头,“没错,若是没大嫂,那铺子只怕早完了。” 看来母亲没有骗自己。 月华脸上露出笑,“是这样的,母亲因为担心侯府冯姨奶奶,所以想叫二叔帮着送些银两过去。”她回身看向青宁,青宁拿出早准备好的银两,月华双手捧着荷包递向陶正文,“二叔,这里是二百两的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劳烦您走一趟,行吗?” 银票是小谢说给的,碎银子是月华自己攒下的月例银。 陶正文接了月华手中的荷包,点点头。 月华带着青宁坐马车回陶府,路上青宁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夫人若是想给冯姨奶奶银票,为何不让小姐亲自送去侯府呢?” 月华叹息,“若是可以,母亲当然想叫我亲自送去。可是现在父亲还在气头上,又是江太太管的家,我若是去外祖家,不说父亲不会答应,就是江太太只怕也会不高兴的。” “说不定,她会以为我是找外祖家给母亲撑腰呢......可母亲做出那样大的错事,我哪里会呢.....” 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说得极轻,青宁没有听到。只是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要她说,她却又说不上来。 ...... 定远侯府。 薛有微躬着身子站在薛老夫人跟前,低声回禀道:“老夫人,陶家的二爷,给了犬子十两银子,说是要见冯姨娘。” 薛有的儿子薛升因着早年的一场事故瘸了一条腿,薛家体恤下人,因着薛有的面子,就叫他儿子看了后门。 薛老夫人看向薛升,“你如何知道那人是陶家二爷?” 薛升因着瘸腿,人总有些自卑,薛老夫人问话,他更是低了头,小声道:“陶大人将家中的两个铺子送给了陶家二爷,小的曾在铺子里见过他,而且,他给我银子的时候,也自己说是陶家二爷的。还说是三小姐叫他帮忙,给冯姨娘送些体己银子的。” 薛老夫人冷笑,薛玉琦又想出新招了? “退了下人,让冯氏见他!”又去看薛有,“吩咐人在旁边听着,看看他们在算计什么,不管冯姨娘想做什么,都任她去,派人紧紧盯着就是。” 薛有忙点头应是。 薛老夫人又道:“你儿子守门辛苦,且你年纪又大了,也得想着替你儿子攒下点银子才是。” 薛升不知道薛老夫人是什么意思,薛有却是明白了,这是叫他诈冯姨娘和陶二爷的银子呢,伸手拿了案上的十两银子,谢道:“老奴谢过老夫人。” 陶正文等到了一瘸一拐的薛升,忙追问,“如何?你父亲那可能办到?” 薛升不答话,只是朝着陶正文再次伸了手,陶正文忙掏了二两碎银子放了上去。薛升收回银子,又再次伸出手去,陶正文暗骂了一句,这回掏了五两放上去。 薛升这才道:“跟我来吧。” 捡着小路,一路避着人,带了陶正文进了冯姨娘的小院。 冯姨娘见了他自然大吃一惊,连连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陶正文道:“你们守后门那瘸子带我进来的,坑了我二十两的银子。” “他?他怎么会带你进来?” 冯姨娘疑惑,近来那老虔婆看得紧,她想和外头传个消息都不能,如何就能把个大活人给放进来了?而侯爷,那老虔婆的儿子居然给老侯爷又找了两个小狐狸精,哄得老侯爷已经很久没来过她这里了。 “还不是他爹,是老侯爷身边伺候的老管家,那小瘸子求了他爹,自然就放我进来了。”陶正文有些不耐烦,道:“冯姨娘,我说你和大嫂不会是耍着我玩的吧?之前说得好好的叫我办事再给我三千两,可这么久了,大嫂那边没消息就算了,你这边也没了消息就说不过去了吧?” 冯姨娘不耐,“你急什么?还少得了你的?”想到是薛有帮的忙,冯姨娘倒是安心了,想来也是薛有知道老侯爷待她不同,才帮忙的吧?只是之前说的那事,没有跟女儿通过气,她有点不敢做,而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最合适的时机。她问陶正文,“你有没有办法见到你大嫂?” 陶正文摇头,“我如何能见到?她被大哥禁闭在迎风阁,就连新大嫂进门都没放她出来,我又没通天的本事。” 冯姨娘听了,心里又酸又恨,要是自己是侯夫人,现在就可以直接打上陶府去,看陶正业还敢作践她的女儿!可惜她不是,她出不了门,就是出了门打上门去,一个姨娘,连个正经的亲戚都不算,她算个什么? 冯姨娘问,“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陶正文也不瞒着,道:“大嫂说让我送点银子给你用,还是月华那丫头拿来的,统共也就两百两。” 冯姨娘伸出手,“拿来。” 陶正文动都没动,“冯姨娘,三千两一分不给,总得给点定金吧?不然你们若是耍我,那我可是白忙活一场了。” 冯姨娘暗恨,进内室娶了两百两银票出来,一把扔给了陶正文,道:“现在可以拿来了吧?!” “莫名其妙!”陶正文接了银票,又掏出荷包扔过去,“我先走了,有事尽快通知我,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干耗!” “等等!我先进去,稍后有事要你做。”有薛有帮衬着,冯姨娘也不担心陶正文被抓到。 她打开荷包,拿出里面的银票。进了内室先用水淋湿,接着在放在油灯上看,见果然现出了字。 冯姨娘看完银票上的字,颓然坐在床上,好半晌才站起来出了内室。陶正文正等得不耐烦,见冯姨娘出来了,忙追问,“到底什么事?” 冯姨娘将银票递过去,陶正文看完脸都变了,冯姨娘怕他反悔,刚要开口威胁,陶正文就说话了。 “冯姨娘,这事儿,三千两可干不了。”他伸手比了个数,“怎么着,都得这个数。” 冯姨娘也知道这事棘手,要是出了个岔子,只怕陶正业知道了都不会放过这个堂弟。她深深叹了口气,点头应下了。 而守在门外的下人见陶正文走了,知道探听不到什么消息了,就也悄悄退了出去,去了薛老夫人处禀告了。 小薛氏从月华那得知了陶正文已经将银票送给冯姨娘了,便知道冯姨娘会帮她,就彻底的安了心,静静地等着时间慢慢的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送小薛氏盒饭吃   ☆、第82章 八十二 临着年端,陶老太太就吩咐了江氏,到了腊月二十六的时候要去寺里上香还愿,感谢佛祖保佑陶家这一年的顺风顺水。 今年虽然出了些事,但对于陶老太太来说,上香还愿还是必须要做的,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在场做官的儿子,为了即将出世的孙子。 往年陶家都是去的普化寺,今年因着之前普化寺的住持暗下里帮着小薛氏做事,被陶正业寻了个由头送官了。一家人便对普化寺也统统没了好感,江氏得了婆婆的吩咐,今年便改去了离着稍微远些的南华寺。 往年都是陶老太太带着儿媳小薛氏,并月华霜华一道过去的普化寺,今年程氏带了儿子媳妇过来,陶老太太便吩咐了江氏将大房一家也都给请上了。 就连大着肚子的冯姨娘,也被陶老太太给带着一道了,按旧历妾室是没有资格跟过去的,但冯姨娘如今怀了双胎,且若是生下儿子又要记在大薛氏名头下的,陶老太太的那性子,自然是不管不顾的带了人去了。人亲自过去了,那心才灵,佛祖才会保佑冯姨娘能给她生个大孙子,顶好是生两个大孙子才是! 好在冯姨娘的身子被吴大夫调理的很好,去南华寺来回又是走的平坦的官道,所以风华倒也不担心。只是因为今年陶正文自告奋勇的站出来要护着女眷一道去,叫风华心里始终都有些不大安生。 尤其是,还有外祖母派人送来的信。 到了腊月二十六这一日,陶正业因着年端事多,仍然是在礼部忙碌着。陶正文便领着家丁护院,带着一大家子的女眷,晃晃悠悠往南华寺去了。 风华因为不放心冯姨娘,便带了踏雪和追云,陪着冯姨娘坐了一辆马车;陶老太太和程氏并姜嬷嬷一辆,江氏则和妯娌秀眉以及陶明礼一辆,月华和霜华姐弟一辆,陶正文便穿着大氅骑着马在前面带着路。 南华寺说远其实也不算太远,早起出发的早一些,倒也是能赶得上在寺里用午饭。因着风华在上马车前叫了宋大叔夫妻仔细检查过一遍的,知道是这马车倒也没被二叔和小薛氏动过什么手脚,她便也放了心。 马车里烧了两个小小的炭盆,暖的穿了短袄的风华后背和额头都渐渐起了汗,冯姨娘看见了,一脸歉意的道:“我本就是做惯了活计的,身子骨本就强健,又有侯府请的吴大夫照料,身子如今是一等一的好了。只是因着孩子不敢受一点的风寒,倒是叫大小姐跟着我一起受罪了。” 风华见她仍旧是将身子裹得紧紧的,双手也轻轻搭在圆滚滚的肚皮上,抿嘴一笑,“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姨娘的马车里暖烘烘的,我这哪里是受罪,明明是讨巧儿来了。”知道她也是在乎肚子里的孩子,就也凑趣道:“再说,就是委屈了一些,那也是为着弟弟,那可就不算委屈了。” 冯姨娘听到风华说弟弟,倒是笑得弯了眼睛,也知道风华在安慰她,眼眶便有些微润,“多谢大小姐了,待孩子生下来了,婢妾定然告诉她,要一切都听大小姐的话。” 风华却不跟她太过交心,无论如何,冯姨娘能守了好几年到现在才有了身子,那都证明她不是个蠢的。如今说这些话,一来是为了讨自己放心,二来也是因为做自己的弟弟,终归比做一个姨娘的儿子要好的多。 风华不愿多说,只道:“姨娘放心,既然是我的亲弟弟,我自然会好好护着的。” 冯姨娘是个会看眼色的,自然便也不再多嘴,只是笑着谢过了,一路安静的到了南华寺门口。 一路平静,下了马车,风华便朝二叔陶正文看了过去。恰巧陶正文也正看过来,见了风华的目光,忙慌的就转了头,去扶程氏和陶老太太下马车了。 风华便也装着不知道,跟着陶老太太一群人进了南华寺。 腊月二十六,各家各户都在忙着年节的事情,也就只有陶老太太因着早年的一点子心病硬要赶来上香,其他的别说是世家大族了,就是穷苦百姓都没有来的。 住持大师亲自迎接了陶老太太进了寺内,虽然已经到了用午饭的时辰,但陶老太太秉着心诚则灵的念头,还是带着一众人进了寺内一一礼拜,直到了未时过半,一众人才吃上了寺庙备好的斋饭。 用了午饭,因着有老人有孕妇,江氏就安排了众人小歇半个时辰,待缓过了劲儿,再赶回去。 风华派了老持稳重的踏雪跟在冯姨娘身边,自己则带着追云在放了炭盆的屋内小歇。风华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忽地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口鼻,接着追云便在耳边小声道:“小姐,有人下了迷香。” 风华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伸手捂住口鼻,也压低了声音跟追云道:“咱们等下装作被迷晕了,看下对方想要做什么。” 追云是知道风华暗中还带了人的,又想着自己武功也不低,便也不担心。冲着风华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接着便是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风华跟前停住了,小声道:“青宁,你跟我一起扶着大姐姐,趁着现在人少,咱们赶紧把她扶到马车上。” “是、是。”青宁声音发着抖。 是月华和青宁。 风华心道,难不成,她到底是要帮小薛氏?我不与她计较,也没有对小薛氏斩尽杀绝,她们母女,竟是真不害死自己不罢休不可? 因着有风华的命令,追云虽然心里焦急,但也没敢动手。月华和青宁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免得就有些紧张,风华便趁着空隙,对着追云做了个不要轻举妄动的口型。 因着是女客的住处,小院里也没有什么人,加上现在大家都在小歇,月华和青宁倒是很顺利的便将风华扶到了马车旁,两人又合力将风华推上了马车。 马车里有着淡淡的香味,闻着像是霜华身上的香粉味道,风华忍不住睁开了眼,见果然不是之前她和冯姨娘坐的马车。 安顿好了风华,月华便吩咐青宁,“你先去将冯姨娘主仆请过来,就跟她们说大姐姐身子不舒服,先上了马车,叫冯姨娘和踏雪姐姐也过来照看着。然后再去扶了追云姐姐,直接将人扶到之前大姐姐的那辆马车上去。” 待青宁走了,月华才转过了脸看着风华,对着仍闭着眼的风华叹了口气,“大姐姐,今儿这事之后,只怕咱们真的再也做不了姐妹了。”顿了好半晌,她才又幽幽的道,“只盼你能看在我的份上,饶了我母亲,她其实并不是那么狠心的,她只是一时魔怔了。” 没过一会儿,青宁就喘着粗气过来回禀了,“小姐,冯姨娘已经相信了,正在收拾呢,马上就会过来。” “好。”月华应了一声,跳下了马车,看着面前被冻得脸颊通红的青宁,问道:“追云姐姐已经扶过去了吗?” 青宁点头,“已经扶过去了。” 月华脸上露出笑,“好,那你在这边照顾着大姐姐,我先过去了。待会......你就不用过来了。” “小姐——”青宁脸上一脸的坚决,“奴婢是要陪着小姐的,不管小姐在哪里,也不管小姐要做什么,奴婢总是要陪着的。” 月华轻轻摇头,“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一道去了反会拖累我,你忘了吗,追云姐姐可是会武功的。” 青宁没了法子,只好道:“那小姐小心点,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月华笑着点头,转身朝另一辆马车走去。 风华听了她们主仆的对话,已是猜到了大半,只怕是小薛氏和陶正文想了法子要害自己和冯姨娘,而月华提前得知了,所以这是,要用自己,来救她和冯姨娘。 她心里有一种难以说明的心情,她很想现在就醒来,去救了月华,叫她不要这么傻。可是,她也知道,只要是小薛氏不死,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终归会找到借口来害自己,或者是害冯姨娘。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小薛氏居然还不死心。 也好,就叫她自食其果,她也想看看,小薛氏这一次,到底是下了多重的毒手。反正舅舅已经提前安排了一帮人,到时候总不会叫月华真的出事就是。 风华便闭上眼睛继续装昏迷。 没一会儿冯姨娘就带着踏雪过来了,她焦急的掀了帘子,上去摸了摸风华的脸,一脸不满的瞪着青宁,“大小姐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就不舒服了?”又一脸的诧异,道“怎么是你在服侍着大小姐,追云去哪里了?” 原本月华交代好了的话,青宁这时一着急倒一句也说不出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支支吾吾地,“大、大小姐是、累着了......” 踏雪也是一脸的焦急,只怕小薛氏的计谋得逞了。忙上去轻轻推了推风华,又试探着摸了她的头,轻声道:“小姐,你没事吧?” 风华在衣袖下捏了一把踏雪,踏雪立刻就心领神会了。她松了手,扶着冯姨娘坐了下来,“小姐只怕是真的累着了,我瞧了一下没事的,姨娘快坐下,别累着小少爷了。” 冯姨娘将信将疑,问,“大小姐真的没事?” “没事。”踏雪点头,又对跪着的青宁道:“你起来吧,没事的。” 青宁诚惶诚恐的起了身,往边上缩了缩,坐了下来。 踏雪这才朝冯姨娘道:“姨娘和小姐先过来了,只怕是江太太和老夫人都还不知道,奴婢过去通禀一声。” 冯姨娘道:“很是,免得找不到人着急,你快些去吧。” 没多久,踏雪就跟着江氏和陶老太太等人,陆陆续续的都过来了。 霜华拉着陶明谦上了马车,一掀帘子就看到了里头的人,立马的眉头一皱,就要叫嚷。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来的踏雪一把从后捂了她的嘴,手在她背后一点,霜华便软了身子,靠在了踏雪身上了。 踏雪扶着霜华,笑着对陶明谦道:“谦少爷,三小姐累了,你快些进去坐好,叫三小姐好歇一歇才是。” 陶明谦才五岁,哪里懂这些,只以为是姐姐太懒,站着都能睡着。倒是一边笑着一边乖乖的坐到了冯姨娘的下首,指着踏雪道:“你抱着姐姐睡吧,这马车里怪冷,待会姐姐冻着了就不好了。” 踏雪便听话的抱了霜华坐在了边上,霜华不过九岁,踏雪这般抱着倒也不累。 青宁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对着冯姨娘和踏雪说:“冯姨娘,踏雪姐姐,奴婢、奴婢还是去二小姐身边伺候着吧。” 冯姨娘和踏雪还没来得及说话,里面便响起了风华的声音,“二妹妹既然叫你在这里,那你就在这里吧。” 冯姨娘一脸惊喜的看过去,“大小姐,你醒了?你没事吧?” 风华摇头,“我没事的,劳姨娘担心了。”又看向青宁,道:“你放心,你家小姐不会有事的,追云会护着她。” 青宁瞪大了眼睛,大小姐不是被迷香迷晕了吗?怎得,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那,是不是...... 她想要去问,却见大小姐朝她摇了摇头,便只好把话憋在了嗓子里,垂了头不做声了。 踏雪看了风华一眼,也道:“我刚才已经去瞧了二小姐,你放心吧。” 冯姨娘看这情景哪里还猜不到有事,只怕这事还是针对自己的肚子和大小姐的,只是有大小姐护着她,她倒也不用多操心什么,就也闭嘴不言。 马车外响起了陶正文吩咐上路的声音,接着所有的马车便都调了头,晃晃悠悠的往回行去了。 马车一直安稳的行了一个多时辰,因着冬日里日头短,眼见着天擦黑了,才从前头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几声震天响的惨叫。 “小姐——!”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青宁已是掀开帘子一下子跳下了正在行驶的马车,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堪堪停下来。甫一停下,便也不管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忙又爬起来往前跑去了。 马车停了下来,风华交代了冯姨娘不要下马车,这才跟踏雪一道下了马车,脚步匆匆地往前面走去。 她到的时候,江氏和秀眉扶着陶老太太和程氏,也正一脸惊慌的下了马车赶过来。 陶老太太看见风华,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惊,立时就哭开了,“我的乖孙子啊!我的乖孙子......”也不要江氏扶着了,颤颤巍巍的就要往前冲。 风华忙拉了她,“祖母,冯姨娘好生生的在后头的马车上呢,不在这辆马车上。” 啊? 陶老太太脸上挂泪,一脸疑惑的看过来。 不等风华解释,前去查看的江氏也是惊呼了起来,“天哪,二小姐!”转了头求救地看向陶老太太,“母亲,二小姐这是......” 风华扶着陶老太太上前,见追云抱着月华跌在一旁,两人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也看不出来到底是谁的血,而月华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已经是昏了过去。 青宁正一身狼狈的跪在旁边哭着。 再去看那马车,好好的一辆马车从中间陷下去了一块,四周虽还好好的,可中间已是塌了下去。而塌下去的地方,竖着十几块尖刀,尖刀顶端还沾着血和肉。 陶老太太再不喜欢小薛氏,再不待见月华,可那也是她的亲孙女,顿时心疼的差点背过气去,“快、快扶着二小姐上我的马车,咱们赶紧赶回去!”又一脸冷凝的看着江氏,上下牙齿都气得打颤,“你也给我滚回马车上,今儿的事你不给我个交代,我活剥了你我!” 江氏一脸的又惊又怕,可是一时之间,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陶老太太脑子简单,一时还没想到别的,只以为是江氏想要害小薛氏的女儿。而江氏却是已经后怕的想到,之前这马车上,坐着的可是冯姨娘。 在别人看来,害一个小丫头,她的动机不大,可要是害一个怀着双胎,极有可能生下男孩的姨娘,她的动机可就太大了! 她吓得路都走不稳当了,还是姜嬷嬷和一个大丫鬟两人合力,才把她扶回马车上的。 下人忙着把月华抱回了陶老太太的马车上,风华上前拉起追云,问,“你受伤没有?” 追云脸上还带着后怕,闻言摇头道:“我只是左脚有点轻微的伤,二小姐、二小姐为了救奴婢,伤的比较重。” 风华无意多说,叫她暂时先去江氏的马车上,吩咐留下两个家丁看着现场,又派了一个人去礼部找陶正业,出了这样的大事,作为家主,查清真相是他的责任和义务。 风华是扶了陶老太太去看月华。只是路过陶正文的时候,风华没有错过他脸上的惨白,那是一种害怕到死的绝望。 陶老太太上了马车,忙着去看月华,下人已是掀开月华已经烂了的裤腿,正在帮着简单的擦拭和包扎,只见两条本该是白嫩的小腿,此刻已是鲜血淋漓,肉也往外翻着,左小腿肚子的部位,都隐隐可以看到里面的骨头。 陶老太太心疼的别开眼睛,就是自己看了都疼,何况月华小小的孩子了。 回程的路明显赶得比较快了,就是陶老太太,一时间也没有想起冯姨娘来,只是满心的挂着月华,想到月华的一双腿,陶老太太忍不住抓着拐杖重重的敲着地面,骂道:“本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比小薛氏还要心狠毒辣,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娶的媳妇一个坏过一个啊!” 程氏劝道:“你也别太生气了,凡事要讲究证据,一切等正业查清楚了再说。” 她比陶老太太想的多,已是想到冯姨娘身上去了,心里自然也是相信这是江氏下的手。 风华坐在边上,手里握着月华的手,有心想要替江氏辨别两句,可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自己,是自己心太狠了,若是她阻止了月华,那她的腿...... 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是后悔,是愤恨,还是别的什么。若是月华,她哪怕对自己坏一点点,只要一点点,自己都不会这样,可是,她为什么会这么善良?小薛氏下这么狠毒的手,就算她有追云和踏雪的保护可以躲得过去,那冯姨娘呢,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 真是想不到,父亲和小薛氏那样的人,居然可以生出这样的一个女儿! 一行人回到府上的时候,陶正业已经等在门口了,大门口挂着的两盏象征过年喜庆的红灯笼下,陶正业没有第一时间朝着陶老太太过来,也没有第一时间想着去看看受伤昏迷的二女儿,而是一个箭步到了冯姨娘跟前,心慌焦急的问了冯姨娘肚子的情况。 风华看着踏雪抱着月华从他跟前走过,而他却像是一点都没看见的样子,关心了小妾的肚子后,才匆匆的赶过来。 “母亲,您没事吧?”陶正业一脸的关切。 陶老太太未语泪先流,“我没事,只是月华那丫头......唉,是我没保护好她呀!” 陶正业道:“母亲没事就好,吴大夫在府里候着呢,赶紧把月华带去给吴大夫瞧瞧。” 陶老太太道:“方才风华已经叫人把月华抱进去了,走,咱们也快些去看看,那孩子的腿,真是......”   ☆、第83章 八十三 拂风院,下人端着热水白帕进进出出,吴大夫已经进去有些时辰了,别说上了年纪的陶老太太,就是风华和霜华,都等得快要支持不下去了。 陶正业看了一脸疲惫的陶老太太,劝道:“母亲出去一天也累坏了,到现在都还没有用上晚饭,不如先回观宜居歇着,月华这边有了消息,儿子立刻派人去告诉您。” “那怎么行,”陶老太太绷着脸,明显的不赞同,“这丫头是跟我出去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哪里能就这样走了。怎么都得等吴大夫给她瞧了,知道了情况,我才能安得下心。”说完忽然想到江氏,冷眼瞧着陶正业,“月华这里我在就行了,你先去江氏那里,问问她为何这么狠的心,居然要害我的孙女儿!” 陶正业早就找了人问了当时的情况,也知道那马车原是冯姨娘坐的,心下也是对江氏起了疑心。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是江氏做的,她也跑不了,现在还是二女儿的伤势重要,若是二女儿有个好歹,那他的计策,可就是不成了。 他摇摇头,回道:“母亲不用担心,儿子已叫人看住了江氏,若真是她做的,儿子定然不会放过她。现下还是月华的伤势要紧,我不听吴大夫说了,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陶老太太点点头,便也不再说什么了。自己这个平素不疼爱的祖母都担心了,儿子身为月华的亲生父亲,自然更为挂念了。 一时众人便都不在出声。 等了好半晌,吴大夫才出来回话,“二小姐没有伤筋动骨,以后行走是无大碍的,只是两条小腿都会留下很深很大的疤痕,即使是再好的除疤药膏,也没有办法除去。” “什么?”陶正业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两条腿上都会留疤?” 他并没有亲自察看月华的伤势,所以不知道到底伤得有多重。 “是,尤其是左腿伤势更为严重,小腿肚后侧已可见骨,只怕完全好后,会留下食指长短的疤痕。”吴大夫也觉得心疼,那样的小姑娘,竟然遭了这样的毒手。 陶正业忽地抓着吴大夫的衣袖,急切道:“吴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小女!不管是需要什么药,或是需要多少银两,您只管说,我即刻派人去准备!” “陶大人稍安勿躁,”吴大夫拉下陶正业的手,道:“老朽实在是尽力了,二小姐的刀伤太重,就是华佗在世,也保不了小姐的双腿如初啊!” 陶正业还要说话,陶老太太叫住了他,“正业,这丫头的性命没事就是大幸,即使是腿上落下了疤,那也不打紧。咱们家的身份在这,到时候给她找个寒门子弟也就是了,有咱们家压着,孩子的日子也不会难过的。”又看向吴大夫,感激道:“吴大夫劳累了半个晚上了,先去歇着吧。”朝外面大声喊道:“姜嬷嬷,你亲自送了吴大夫回去,吩咐小厨房尽快将吴大夫那边的饭菜送过去。” 吴大夫道了一回谢,才跟着姜嬷嬷出了拂风院。 陶正业送走了陶老太太,又去看了回月华。见她面无血色的躺在那里,两条腿裤脚卷的高高,小腿部分已是缠上了白纱。 看着变成这样的女儿,他只觉得怒火烧天。 怒气冲冲的去了照影居,对着江氏的脸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得江氏跌倒在地,他才骂道:“贱妇!谁给你的胆子?!啊?”他蹲下身子,伸手捏住江氏的下颚,恶狠狠地问:“说,谁给你的胆子,居然胆敢对我的女儿下手?还是说,你的目标,其实是冯姨娘的肚子?!” 江氏瞪大着眼睛看着陶正业,一双杏眼里慢慢的蓄了泪。老爷,温文尔雅的老爷,怎么可以,问都不问自己,就给自己定了罪? 见江氏不说话,只是哭着看向自己,陶正业心里更是愤怒,都什么时候了,这贱人还想耍这招来勾引自己?更何况,江氏长得本就不算美,这个样子,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他松了捏她下巴的手,用力一推,江氏的后脑勺就撞上了雕花大床的床腿。“你哑巴了?你既然做得出来这种事,你以为你不承认就完了?” 咚的一声响,江氏只觉得眼睛都要花了,而后脑勺也传来温热的感觉,她伸手去摸,看到手上鲜红的血,才相信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用手捂着后脑勺,死忍着不叫眼泪落下来,颤颤巍巍的问道:“老爷问都不问一声,就断定了我是凶手?就是到了官府审案,那犯人也还有辩解的机会,怎得老爷问都不问我一声,查都不去查一下,就说是我下的手?我的为人,我以为老爷最是清楚,万万没想到,我在老爷心里,居然是这般的心狠手辣!” 陶罗在外面道:“老爷,老奴有事禀告。” 陶正业没有理会江氏,转身出了门,吩咐人看住江氏。才带着陶罗走了几步,问道:“什么事?” “是二爷,老奴觉得二爷不对劲,就吓唬了几句,才知道,今儿这事,不是江太太做的,是夫人和二爷合伙做的。”看着铁青着脸的陶正业,陶罗硬了头皮把查出来的消息说了。 “陶正文和薛玉琦?”陶正业一字一顿的问,说话间两腮都在发抖,显见得是气极了。 陶罗只觉得这大冷的夜,额头都冒出了汗,“是、是,二爷还在前头,老爷可以亲自去问问。” 陶正业握紧双手,只觉得脚下像是生了风,大步朝着前院去了。陶罗忙一路小跑的跟上,可是看着自家主子的脸,陶罗张了几次嘴,愣是没敢说一句江太太还被看着的事。 陶正业到了前院,刚一踢开门,陶正文已是一下子扑了过来跪在他脚边,一脸的鼻涕眼泪,“大哥,我错了,这都是大嫂和侯府的冯姨娘威胁我的啊,大嫂说我要是不做,就要把我的铺子全收回来,还要把我们一家子都赶回老家,我不敢不听啊大哥,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事已至此,根本就不用再问了,一定是薛玉琦和冯姨奶奶拿了银钱给陶正文,陶正文见钱眼开,便不顾自己这个亲大哥,想要害死自己的儿子了! 陶正业嫌恶的一脚踢开他,冷声吩咐陶罗:“叫两个壮实的家丁过来,给我打,狠狠的打,只要留着一口气就成!” 说完不顾陶正文铺天抢地的哭声,转身又去了后院。 迎风阁里,小薛氏今儿个心情好,因为她知道,再过一会儿,前院就要传来好消息了。 她特意地也起了个大早,对镜描了眉,上了妆,嘴上也涂了红红的口脂。这样好的一个日子,素着一张脸实在是对不起自己,她太高兴了,甚至往日里必须要有的午歇都因为高兴而睡不着了。 只是,前院怎么还没来消息呢? “来人——”她慵懒的喊出声,对着匆匆而来的小丫头露出了个得体的笑脸,“去,去前院打听打听,看看今儿个可有什么事不成?” 小丫鬟怯怯的摇头,“夫人,老爷不允许奴婢出这迎风阁。” “这样啊,”小薛氏也没有生气,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取出一对赤金的绞丝手镯递过去,“来,这样,可以出迎风阁了吗?” “可以可以可以。”小丫鬟连连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小薛氏手中的赤金手镯,忙得伸手拿了过去。着急慌忙的戴到了手腕上,又左看右看了一会,才拍着胸脯保证道:“夫人您等着,奴婢这就去,保管啥消息都给您打探的清清楚楚的。” 小薛氏温柔的笑,一张娇美的脸在暖黄的烛光下更是美艳,“快去吧,打探回来了,我还有赏给你。” “哎!”小丫鬟脆生答了,一眨眼就跑得没了影。 小薛氏扶着椅子慢慢的站了起来,看了看身上的衣裳,看了看铜镜里自己依旧年轻的脸,高兴的哼起了小调。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接着门帘被刷的一下撩开,小薛氏笑着回头:“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 看到眼前的人,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老......老爷?” 陶正业狞笑,“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知道前院的消息?” 小薛氏微微侧了头,露出侧脸和美好的脖颈给陶正业,柔声道:“妾身不过是担心江太太新人,不大管得住家,所以便担心了些,妾身也是为了老爷为了这个家好。”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说鬼话! 陶正业上前一步扳过她的脸,右手轻轻地捏在她的下巴上,左手去抚她的脸颊,小薛氏低垂了眉眼,羞涩的微微低了头。 “我以为,你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因为你做的好事,你的亲生女儿毁了双腿的消息!”陶正业手上忽然用力,“那样小的一个孩子,就因为你,要在双腿留下数条食指长短的疤痕;就因为你,这孩子就再也别想嫁到好人家;就因为你,毁了我们的女儿一辈子!” “不——”小薛氏伸手用力去扳陶正业的手,因为呼吸不畅,整张脸都憋红了,“不、不会的......” 陶正业却忽然松了手,看着小薛氏软倒在地上,他哈哈大笑,“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你是不是还想亲自去看看,去看看你女儿现在的惨象?” “不,不会的,明明是风华和冯姨娘的马车,月华怎么会有事,不,不会的......”小薛氏却像是魔怔了一般,只是念叨着,忽而睁大了眼睛去看陶正业,眼泪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是不是风华?是不是风华害我的月华的?还是你,还是你帮着她,害了我的女儿?” 她一骨碌爬起来,不要命的朝着陶正业扑过去,双手又抓又挠,“我杀了你,杀了你这个负心汉,杀了你这挨千......” 脖子里的白绫越勒越紧,她渐渐说不出了话,开始还能大口的喘着气,接着就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直到身下人再没了动静,陶正业才慢慢松了手,伸手在小薛氏鼻子下探了探,确定再没了气息,才颓然的跌在了地上。 死了,这个祸害,终于死了。 她害得他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那他,就要她的命。   ☆、第84章 八十四 风华是在第二日给陶老太太请安的时候知道小薛氏死了的。 陶老太太垂着头坐在上首,脸上是又恨又迷茫的表情,“我是恨不得她去死,她下毒要我的命,又想要冯姨娘肚中孩子的命,可是她现在因为愧对月华自缢,我却觉得这心也凉飕飕的。” 风华也不知道如何去劝她,她恨不得小薛氏去死,但却不是这样的死法。她害了自己的母亲,自己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去放过她,最起码,也要狠狠的虐她一把,看她在绝望里挣扎煎熬一番,才对得起自己早逝的母亲。 她知道以小薛氏的个性绝对不会自寻短见,把这个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想方设法报仇才是小薛氏的作风。而现在她死了,还是自缢而亡,只怕,这又是她的好父亲做的了。 被自己深爱的男人活活勒死,临死前还得知了亲生女儿双腿受伤的消息,只怕小薛氏心里的痛和恨,也不少吧? 事已至此,就忘了吧,人都已经没了,再去记恨,也没了意思。 风华陪了陶老太太说了一会子话,提起了天气冷,要给老太太做个抹额和护膝之类的,到底是把陶老太太心底的那丝悲伤给赶走了。兴冲冲地和她讨论了要什么颜色,什么花样的抹额护膝去了。 末了风华提出要去看看江氏。 江氏今儿早上派了身边的嬷嬷来陶老太太身边告罪,说是身上不舒服,就不过来请安了。其实是因为,昨天被陶正业那样一拉一推,现在头疼的根本就起不了身。 提起江氏,陶老太太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催促着风华道:“快去快去,都怨我昨儿多嘴,叫正业不小心伤了她,你快快去劝着些,我这里请不请安的不要紧,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又吩咐姜嬷嬷,“开了我的小库房,将燕窝和人参什么的,捡了好的叫风华一道带过去,我这婆婆现在可是没脸去见她了,待她好些了再去吧。” 风华倒是有些心疼江氏,这下子,只怕她对自己父亲的迷恋要清醒些了吧?早些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好事。 她忍不住替江氏分辨着,“祖母说得是什么话,母亲最是孝顺的人了,又怎会怨怪祖母呢?祖母放心吧,待母亲好些了,我就陪她来看您。” 陶老太太被孙女哄得呵呵笑,“好了好了,少来消遣我了,你快些去吧。” 风华带着姜嬷嬷给的人参和燕窝去了照影居,下人禀告了江氏后,风华才进了内室。 内室里只有一个婆子,迎了风华进去后就退了下去。风华便也叫桃夏杏雨也下去,自己一个人掀了内室的帘子,慢慢走到江氏的床边。 “你来了。”江氏挤出一丝笑,挣扎着要坐起来。 “母亲快不要动了,”风华忙伸手扶住她,“我知道母亲身子不舒服,所以来看看母亲。祖母叫我带了人参和燕窝过来,我吩咐人给母亲煮一碗燕窝粥喝。” 江氏苦笑,“我这样的人,喝什么燕窝粥呢?原就是小家小户穷窟窿里出来的女儿,随随便便对付一下也就是了。” “母亲说的是什么话。”风华道:“今儿个早上才知道,姨母病了许久,又因着二妹妹的伤势昨夜里伤心过度,人已经没了。如今母亲可是陶家唯一的夫人,自然是要吃好用好,过好下半辈子的。” 江氏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闻言惊的嘴都张大了,好半晌才喃喃道:“她、她怎么会……” 风华轻声笑,“母亲,在我们陶家,只有自己,才是真的对自己好;也只有自己,才能真的帮自己,救自己。” 江氏想到昨夜,想到暴怒中的老爷。 她看向这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继女,用口型说了心中的两个字。 风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头。 江氏颓然的将头倒向一边,沉默了许久,才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罢了,自己原就想着,拿自己换了父亲的健康,换了两个妹妹的锦绣良缘。如今自己想要的都得到了,那自己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再怎么说,自己好歹不是妾,没有丢了父亲和两个妹妹的脸。 风华静静地陪着江氏,直到江氏想通后,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 杏雨在外面轻轻敲了门扉,“小姐,给夫人的燕窝粥熬好了。” 风华道:“端进来。” 杏雨端着燕窝粥到了床边,风华接过来,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一口气,才送到江氏嘴边,“母亲,喝些燕窝粥。” 江氏顺从的张了嘴,喝完了一碗燕窝粥。 风华掏出帕子替她擦拭嘴角,轻声道:“母亲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江氏轻轻点头,“好。”待风华转身要走之际,忽地抓住她的手,急急道:“谢谢你。” 风华顿了顿,直接走了。 她去看了月华,月华正在睡觉,她便也不叫人吵醒她,静静地在她旁边坐了一会。临走前,又低声吩咐了几句带伤还坚持服侍月华的青宁,好好照顾月华,有事去找她。 待风华走了,月华才睁开眼。 青宁不解的问道:“小姐,你为何要装睡,不肯见大小姐呢?” 风华空洞的看着门口,低声道:“我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好半晌,眼泪流了满脸,才轻声啜泣道:“我不知道母亲居然是那么狠的心,如今我这一生,算是毁了。可是即使是这样,也没保住母亲的命,我、我知道不该怪大姐姐,这都是母亲自己的错,可是我、我这心里却不知道到底该怪谁……” 青宁上去搂了月华,又拿出帕子替她擦泪,心疼的道:“小姐,咱们以后不要管那么多了,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好。”月华的泪又涌了出来,“就我们两个,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而另一边,不知道陶正业是如何跟定远侯府说的,风华也没有去打探,反正三日后,小薛氏死了的消息才传出去。陶正业自然是不愿承担丑名,所以小薛氏,是因为久病在床,乍然闻之月华受伤伤心过度,而没了的。 至于陶正文,陶正业虽然气他,但因为陶老太太劝解,又看在程氏的面子上,并没有下死手。只是将两个铺子都收了回来,改为每月拨给程氏那边一笔银子,叫他们依旧在原先租住的院子过活了。而小薛氏的生母,定远侯府的冯姨娘,在一个月后则无声无息的死在了后院,她只是一个姨娘,自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年的冬天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期间除了将军府送来了年礼,便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了。 因为两家订了亲,将军府送来的年礼便比往年更重了些。江氏按着旧历,又添了些东西送回去。 过完年,风华过了生辰热闹了一番,接着时间很快的就到了三月初。 进了三月,眼见着就要到冯姨娘的预产期了,一家子紧张的跟什么似的,陶老太太是恨不得一天跑两趟冯姨娘的院子,而陶正业则是每日下朝回来,第一个要见的就是冯姨娘。 江氏肚子依然没有动静,她还和从前一样,并不沾手冯姨娘的东西。而她对于柳姨娘似是而非的话只当是听不见,说得多了,就拿出当家主母的派头教训一顿。反正自小薛氏死后,陶正业没有提起再续弦,而阖府上下,便也认了江氏这个当家主母。 因为陶正业的态度,因为风华的提点,纵然后来陶正业狠狠的道了谦,又给江氏添了许多的衣裳首饰,但江氏的心,却已不再是初始的那个心如鹿撞的少女了。 在陶正业打她的时候,在小薛氏死的时候,她的心就也死了。 冯姨娘的肚子是在一个雨夜发作的,稳婆医婆守着产房,除了不愿见人的月华,陶老太太,陶正业,江氏,柳姨娘,还有风华和霜华,全都守在外屋等着。三月的夜间还有些冷意,直到风华的腿都冰的有些麻木了,产房里才传来孩子的哭声,先是如猫儿一般弱弱的哭声,接着没多久,便是一声洪亮的哭声。 产婆包裹好了孩子,笑意满面的跑了出来,“恭喜陶大人,恭喜陶老夫人,府上姨娘生了一个千金一个少爷,可真真的,龙凤呈祥!大吉大利啊!”又抱着怀中的孩子往陶老夫人跟前凑,“老夫人快瞧瞧,这是府上的小少爷,瞧这眉眼,瞧这皮肤,当真是一脸的富贵命!” 陶老太太高兴的眼睛都笑没了,一个劲的吩咐青苗,“赏!赏!赏!”又颤颤巍巍的伸手接了产婆手中的孩子,低声哄着道:“哎呦,瞧瞧我的乖孙儿,生的可真是好!”回头叫风华,“快,风丫头,来看看你弟弟。” 风华看着陶老太太怀里皱皱巴巴红着脸的小娃娃,也违心的赞道:“真可爱!” 姜嬷嬷也抱了个孩子出来,“老夫人,老爷,这是咱们府上的四小姐,比二少爷早出生一会儿,是姐姐。” 陶正业正凑在陶老太太跟前看自己的儿子,这个是要记到大薛氏身下的,是嫡子,哪里还有心思去看那什么四小姐。只挥挥手,吩咐陶罗和青苗一道,给稳婆医婆各拿了十两银子的赏钱,又给府上伺候的下人也各自发了赏钱,便算完了。 接着又大办了洗三宴,洗三过后,便立刻把起名为陶明义的二少爷,记到了大薛氏的名下。而四小姐也不出所料的,和前世里一样,随随便便起了个名字,叫做陶雨华。 陶家喜事刚过,京里便起了两场大事。 一场是大皇子也就是恭亲王周臻,要在府里举办桃花宴,说是桃花宴,实际上是圣上为了给几位皇子选妃,而所立的名目。因着几位皇子目前不仅没有正妃,就是侧妃妾室都没有一个,所以规定了京官中,凡是四品官员的女儿,不论嫡庶,都要参加这场桃花宴。 而另一场,则是南疆发生了战乱,圣上下旨,命威武大将军周励和其子周南辰,一道南疆平乱。   ☆、第85章 八十五 陶罗敲了敲书房的门,禀道:“老爷,崔嬷嬷来了。” 屋里立刻道:“进来。” 陶罗轻轻推开门,引着崔嬷嬷进去了,自己便又退出来,细心地关了门,守在了门口。 “老爷,不知道找我来有何事要吩咐?”崔嬷嬷恭敬地问。 她不是陶家的下人,自然不用自称奴婢,即使是在陶正业这个三品大员面前,仗着之前教导过兰妃娘娘,她依旧是自矜着的。 陶正业从前就高看他一眼,现下因为月华毁了双腿,镇国公那面,他是不得不彻底放弃了,对崔嬷嬷自然要比之前更是礼遇三分。 “坐。”陶正业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看崔嬷嬷坐下了,才继续道:“明日恭亲王府的桃花宴,嬷嬷知道了吧?那么嬷嬷可曾知道,明儿个主持桃花宴的,是嬷嬷曾教导过的兰妃娘娘?” 崔嬷嬷忙道:“陶大人可不敢这么说,兰妃娘娘天资聪颖,我不过是从旁指点一二罢了,谈不上教导。” 陶正业不耐跟她拐弯抹角,再怎么说,如今也不过是他府上的教养嬷嬷,就是面上客气几分,心里其实并没有真的拿她当一回事的。 他直接道:“夫人出身小户人家,规矩礼仪都有些欠缺,可明儿的桃花宴,夫人却不得不带着风华霜华两姐妹前去。”他收了声,郑重地看向崔嬷嬷,“所以还望嬷嬷明儿个可以跟着夫人一同去,从旁指点着一二,免得她出了什么差错。” 在王侯将相皇亲国戚满地的京城,陶正业一个正三品的官员,还真的是不够看。而若是江氏无意中得罪了哪家的女眷,那陶正业就有得忙了。 崔嬷嬷却是听出了另一层意思,陶大小姐已是订了亲,那么眼下就只有庶出的陶三小姐了。只是她却不大想帮陶正业,若是嫡出的二小姐双腿没有受伤她可能还会帮顾一二,可换成了庶出的三小姐,她可是才十岁。 陶正业,当真是好大的心,居然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了! 她掩住了眼中的不屑,拒绝道:“若是只顾着夫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兰妃娘娘那儿,我已多年未与娘娘相见,一字半句也说不上的。” 陶正业却没有急着说话,反倒是将旁边的木盒子拿过来,推到了崔嬷嬷的跟前,“嬷嬷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若是本官没有猜错,嬷嬷要的,无非是安度晚年罢了。嬷嬷先看了这盒中之物,再考虑要不要拒绝我。” 崔嬷嬷打开木盒,最上面的是一个田庄和一个玉石铺子的地契,而下面,则是一沓一千两的银票。她手抖着数了一次,木盒中的银票,不下于三万两。 她震惊地看向陶正业,陶正业笑着道:“不过是嬷嬷费两句口舌,但嬷嬷的下半生,只要我陶正业还为官一日,那必然可以保嬷嬷安然一日。” 崔嬷嬷双手抱着木盒,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答应。 陶正业却是站起身来,道:“嬷嬷先将这木盒拿回去吧,若是嬷嬷明儿的决定有变,再还回来就是。” 崔嬷嬷抱着木盒出了陶正业的书房,却是没往自己住的客院走去,反倒是脚步一弯,去了拂柳院。 “小姐,崔嬷嬷来了。”青英领了崔嬷嬷进屋,进了内室叫了正在灯下看书的霜华。 霜华放下书,整理了一番仪容,才慢慢的走了出来。她已经十岁了,眉眼虽还未长开,但个头却较去年长了一些,看起来倒也颇有些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这么晚了,嬷嬷怎么来了,是为着明日的桃花宴么?”霜华行了礼,问崔嬷嬷。 崔嬷嬷的眼光从她小巧精致的脸上移开,笑着点了点头,:“明日我要陪着夫人和小姐一道过去,所以先来看看小姐选的衣裳和首饰。” 霜华眼中笑意渐盛,她当然知道自己年岁小,就是明儿去了也不过是个陪衬,是没有人会多看自己一眼的。可她有着倾城容貌,难道就要白白这样浪费了不成? 肯定不行,就算她年岁不够,也要在二皇子眼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来,虽然做不成正妃侧妃,但一个得宠的妾室也尽够了。且以后二皇子登了基,那自己可就是稳稳的贵妃,还有什么,比这个位置更吸引人的呢? 到时,哈,二姐姐自然不必说了,就是嫁给了将军之子的大姐姐,也得给她下跪! 青英拿出霜华自己选好的衣衫和首饰,崔嬷嬷看得连连点头,三小姐年岁还小,身量还未完全长开,但选的衣衫和首饰,却是展露了楚楚动人的风姿,看着也不像只有十岁的小丫头了。看来这三小姐,这半年的时间倒真的是有认真学习了。 或许,答应了也无妨? 崔嬷嬷赞了霜华一回,心下也是打定了主意。 月华虽然是腿上的伤已经好了,穿上了衣衫外人也瞧不见腿上的伤,可是别说出门应酬了,就是在自家她也是不肯出自己的院子的。所以今儿去恭亲王府参加桃花宴的,只有风华和霜华。 因为今儿人多,所以江氏带了崔嬷嬷和一个丫鬟,风华带着踏雪,霜华带着青英,几人挤了一辆马车过来的。 她们到的时候不算晚,到了恭亲王府门前的时候,还正好碰上了周氏带着庶女薛琳一块来了。 周氏的两个嫡女薛柔薛嘉都早已定了亲,所以并没有带过来,她自己今儿也是不想来的,可听到陶正业叫江氏带了风华过来,她便也坐不住了。风华和将军府的亲事谈不上非常好,但也总比嫁到皇家连侧妃都做不成的要强。已订了亲的姑娘还来参加桃花宴,想说陶正业没有旁的想法都不可能。 周氏对江氏倒也没有什么意见,因着风华的关系,倒是热情的打了一番招呼,才带着人随着宫人的引路,一道进了恭亲王府。 江氏也闹不清陶正业是要做什么,但想着周氏和风华自然是有话要说的,就跟着宫人走在前面,留给她们了说话的空间。 “你已是订了亲,你父亲却还叫你来参加桃花宴,你可听到什么风声?”周氏压低了嗓子问。 风华摇头,“怎么,这桃花宴不可来?我还想着问舅母,怎得两位表姐没过来呢。” “因为南疆战乱,所以圣上免去了今年的春选。这桃花宴,实际上是圣上要给各位皇子相看王妃侧妃,所以今儿个主持桃花宴的就是兰妃娘娘。而你已和周家的少爷订了亲,按理自然是不该来参加的,想来是陶正业又有了什么想法,所以才叫江氏带着你过来,你待会儿可得注意了,别乱跑也别乱说话,但求安生的过了这一日才是。”周氏见她什么也不知道,忙得压低了声音将利害关系说了,末了又交代,“你继母虽说是性子和善,对你也没什么坏心,但今儿个可不同,难保陶正业在她那儿说了什么,你好歹留个心眼子,别着了道。” 末了看着已经十三岁的风华,她出落的越发像早逝的大妹妹玉璃,青丝挽了单螺髻,头上的发簪简单大发,皮肤吹弹可破,而一双眼睛也好似会说话般,明艳照人。 她叹了口气,拉着风华快步追了上去,“一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舅母帮你看着些。” 风华紧着脚步,心里却是有些急了,舅舅不知道要使什么手段,都这么久了还一点动静也没有。自己,真的有点等不及了。 大成虽是比前朝要开放些,但也并没有说陌生男女可以坐一块入席的道理,几位皇子和京中权贵之家的少爷在前院,而兰妃娘娘则带着各家女眷在后院。 进了后院,一路随着宫人引路去拜见了兰妃娘娘,接着妇人们陪在兰妃娘娘身边说话,小姐们便都被兰妃娘娘给赶出了花厅。 就是周氏有心想留风华,在兰妃娘娘面前也不好开口。 正是春花烂漫的季节,恭亲王府的桃花林内的桃花开得正好,小姐们年纪轻,也多是坐不住,便三五成群的,走进了桃花林。 霜华一脸期盼的看着风华,“大姐姐,你看那桃花开得这般好,咱们也赶快过去看看吧。” 风华看了人影憧憧的桃花林,却并没有立刻答应。前世此时她虽被关在院子里待嫁,但也还是听了府中下人议论,说起过这场桃花宴的。 虽然她不知道这桃花宴,实则是选妃宴,但她却是知道,前世的桃花宴上,在桃花林里曾传出一段佳话。内阁首辅邓世勋的嫡长孙女邓佳,赏花的时候不慎落入桃花林里的小溪,刚巧被四皇子碰见给救了。后来四皇子长跪不起求圣上赐婚,圣上朱笔一批,成就了这段佳话。 这样看来,那桃花林只怕就是给各家公子小姐的相见之地了,一来她不能去趟这趟浑水,二来,她已经订了亲,又知道了父亲别有打算,那么今天,她便不能踏入危险之地。 想到这里,她对霜华说:“我昨夜吹了风,身子有些不舒服,就不过去了,叫崔嬷嬷和青英陪着你过去吧。” 见她不去,霜华反倒是高兴,笑眯眯应了,带着人下去不提。   ☆、第86章 八十六 一入桃花林,便是一阵清风,花瓣纷纷扬扬洒落在眼前,美不胜收。霜华掩住心中的惊叹,领着崔嬷嬷和青英一路向桃花林深处走去。 再走不过几步,便听得前方隐隐传来少女的娇笑声,若不是崔嬷嬷在身边,霜华只怕要提起裙摆小跑着过去了。只是崔嬷嬷还在,她便不敢做得太过份,微微抚了抚跳得略快的胸口,霜华回过头看向崔嬷嬷,“嬷嬷,你说皇子们定然也在前头,那我现在这般过去,好是不好?” 崔嬷嬷满意于霜华的不轻举妄动,笑着点了点头,告诫道:“三小姐须得记住,即使去了前头,也万不可跟皇子们说话,更不可直接往男客那边走。”见霜华点了头,她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怜惜般低声道:“三小姐年岁尚小,且、且又是庶出,待会去了前头只怕没人识得三小姐,三小姐万万要稳着心性,不可出现差错才是。” 早上出门前,崔嬷嬷已是寻着机会和霜华说了话,她也知道崔嬷嬷是父亲安排在身边帮着她的,只要她努力表现一番,又有崔嬷嬷的帮扶,不愁不能叫二皇子另眼相看。因而她点了头,“我都听嬷嬷的。” 三人继续往桃花林深处去,越往深处笑声越清晰,霜华捏了捏手腕,定了定心神。只是当各家的小姐们诧异地打量着她,而她自报家门后,众人便移开了眼神,再不搭理一句时,她还是破了功。 鲜嫩的粉色下唇被死死咬着,出了血她也不自知。 崔嬷嬷还没来得及提醒她要注意着些,再前方的小溪边便传来了惊呼声。霜华不落人后的赶上去,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皇子服的男子纵身跳入溪水,不多时便抱着个浑身湿透已是昏过去的姑娘浮了出来。 接着便是宫人和下人团团围了上去,那男子却不叫人碰那姑娘,仍旧紧紧的抱着,稳稳地大步往后院走了去。 出了这样的事,男客们不便过去,女眷们却也不方便在桃花林逗留了,纷纷转了头,也往后院寻自家长辈去了。霜华就是在这群急急回转的闺秀中,听到了一耳朵,原来那男子,是当今的四皇子周毓。众闺秀纷纷说着,只怕这次四皇子妃要定下来了,邓佳可真是好福气。 她不由得想,若是自己在二皇子面前,也落入那溪水中,是不是待二皇子救了她上来,她便也不需再废什么心思,自然的就可以做了二皇子的妾室呢? 正这般想着,桃花林深处匆匆赶来两个人,一个她不认识,另一个,正是她此刻正在想着的人。 她忙低头理了衣襟,满面欢喜地就要迎上去,谁知那人却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脸冰冷的大步走了过去。 霜华脸上是又羞又恼,愣愣的站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而一旁原还打着如意算盘的崔嬷嬷,却犹如一桶凉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原来,原来这三小姐,心中竟然已经…… 幸好,幸好自己还没有去兰妃娘娘那儿多嘴,若不然……崔嬷嬷不由打了个冷战,心下是打定主意回了陶府不管如何,得先辞了这个教养嬷嬷了。 而另一边,在霜华走后,风华就带着踏雪在花厅外头的一个小凉亭住了脚。有小丫鬟上了热茶和点心,她便干脆坐在那里等着去桃花林赏花的闺秀们回来了。 反正,这小凉亭四面没有遮挡,若是有人来她也可以立刻发现,且还有个踏雪在呢,她倒也不怕父亲想了什么馊主意。 她坐在那想自己和周南辰的亲事,父亲应当是十分满意这门亲事才是,现在却叫她来参加这实际上是为皇子选妃所办的桃花宴,风华直觉,大概是同二皇子有关。 莫不是,二皇子三番四次的去陶家,见自己姐妹,叫父亲就起了心思? 她正想着,踏雪出声道:“小姐,周家小姐过来了。” 风华抬起头,就见周南馨带着人,几步就进了凉亭。周南馨端起桌上的杯子就倒了满满一杯的茶,几口喝光了才看向风华道:“可算把你给找着了,你可真会躲啊!” 风华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奇怪道:“馨姐姐找我?” “可不是,为了找你,我自己的……咳咳……”周南馨快言快语,话说了一半才想到自己似乎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忙故意装咳嗽掩过去了。 回身拉着身后的丫头,一把将人带到风华跟前,才笑眯眯的对着踏雪招了招手,对着那低着头的丫头道:“风华的丫头我先带下去了,我们俩给你们放哨,你们可抓紧着点时间呀!” 风华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面前的丫头,好像有点太五大三粗了点。 周南辰抬起头,就看到风华瞪大个眼,想笑又不忍笑的样子,可爱地叫他忍不住就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粉嫩嫩的脸颊,还是一如既往的滑溜,见风华变了脸色,他忙得收回了手,讪笑着说:“想笑便笑,忍着做什么?” 自顾自的坐下,拿了风华面前未喝完的茶,一口灌了下去。 “我也知道这打扮是怪异了些,还不是南馨那丫头,这是想着法子整我呢。” 风华先是被他的咸猪手摸了个脸红,现在看他当着自己的面,拿了自己喝茶的杯盏喝茶,只觉得耳朵根底都要起火了。只是,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他黑了些,个子好像也高了些,他穿着滑稽的女装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忍不住的心跳都快了些…… 她忍不住羞恼着指责他,“你这人,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周南辰看着她羞红的脸颊,越发地手痒,他可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主,直接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去捏了一把她的脸,在她恼怒之前尖着嗓子学小丫鬟道:“小姐,奴婢只是瞧着您脸上有汗,想着帮您擦一擦罢了,您怎得就生了这般大的气呀!” 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是打哪里弄来的,穿在长手长脚的他身上明显小了一号,偏他还装作小丫头似的低眉敛目的行礼,这般滑稽的模样倒是弄得风华的羞恼早忘得没边儿了,忍不住就噗嗤笑了出来。 周南辰见她笑了,这才得意的重又坐下,叹气道:“你们就是麻烦,咱们都是未婚夫妻了,摸一下脸怎么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又低头指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风华看,“你瞅瞅这身衣服,简直是丑得没边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了见未婚妻一面,我还得牺牲自己做这副打扮,”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已是一脸讨好的笑着凑了过去,“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了,风华,你要怎么补偿我啊?” 风华无语,看来跟这个人,是永远不能拿正常人的标准来要求了。 她看了眼踏雪和周南馨守在亭子外的地方,伸手推了他一把,待他老实坐好了,才问他,“我听说你和伯父要去南疆平乱,什么时候出发?听说朝廷已经接连败兵数次,此去只怕是危险重重,你……” 周南辰看着她不说话,脸上的笑却是越来越大,最终忍不住咸猪手爬了过去,轻轻握住了风华,“你关心我?” 风华已经放弃了和他好好说话,顺着他的意思说:“嗯,我关心你。” 周南辰笑得更欢了,手也抓得十分的紧,“果然是金石所致啊,你居然关心我了!”他将她的手拉过来一些,一脸的得意,“不要担心,小爷现在的武艺和体能可不是从前能比的,有我和我爹两元大将在,扫平南疆小意思!你只要,”他压低了声音,嗓音里带着一种暧昧的蛊惑之意,“你只要,安心地等着我来娶你就是。” 提到这里,风华才从心慌意乱的羞窘里清醒了过来,她没有挣开手,反倒是顺着周南辰的意,跟他十指相扣了起来,几句话将对陶正业的猜想说了出来。 周南辰静静地听他说完,忽而松了她的手,十分郑重的问她,“你爹若是真的这么打算,那我对付他,你会不会恨我?” 既然今日把陶正业可能有的打算说了出来,风华便也不打算瞒着周南辰了,她道:“我不会恨你,我会帮你。”她看向周南辰,脸上平静无波,“那个我叫做父亲的人,他……” 她想要将陶正业的恶行说出来,周南辰却没有时间没有心思去听她说,他压制着心内的狂喜,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急急问道:“真的?真的会帮我?” 风华愣愣地点头。 周南辰忍不住满脸得瑟,“原来你竟这般在意我,你放心,这事儿你父亲可是完全想错了,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还要说话,周南馨却疾步跑了回来,低声喊道:“哥哥,快些走,我看到许多人回来了。” 周南辰看了一眼,拉着风华的手,急急丢下一句,“别担心,凡事有我呢。”就匆匆跟周南馨往小路弯了过去,一眨眼没影了。 风华长吐了一口气,无奈得抱怨,“这人真是,又没规矩,又急性子,还爱乱会意!” 踏雪捂嘴偷笑,过来扶了她,“小姐,咱们还是快些随着人一道回花厅去吧。”   ☆、第87章 八十七 风华跟在众人身后一道回了花厅,找到了舅母周氏和江氏,站到了她们身侧。 兰妃娘娘一面自责了几句,一面拉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妇人,柔声安慰着,“邓夫人且安着心,本宫已是宣召了太医过来,邓小姐定然会无碍的。”又歉意地看向花厅里的众家女眷,“今儿本是想着请你们来好好赏花的,谁料到居然会出这样的事儿,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大家先入了席,我这边等着太医来给邓小姐看过了,再去陪大家,还望大家不要嫌我失礼了。” 兰妃娘娘育有四皇子,又是圣上的宠妃,这般说话众人哪敢接受,忙纷纷表示无碍。鱼贯的退出花厅,按着宫人的引领,先入了席。 风华走在后面,还隐隐听得邓夫人低声的回话,“娘娘说得是哪里话,要不是四皇子及时救了佳儿,佳儿还不知道如何呢,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有旁的心思。” 兰妃娘娘轻笑,接着说了什么,风华便听不到了。 看来今生,还和前世一样,四皇子依然救了邓佳,只怕再过几日,就传来赐婚的好消息了吧。 当邓夫人也离了花厅,周珏和周臻才赶了过来,看着厅中兰妃娘娘母子脸上舒心的笑,周珏忍不住嘲讽的勾起了嘴角,“我说兰妃娘娘怎么忽然贤惠大度了呢,原来是想着这一手,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啊!” 周臻低声呵斥,“二弟,不得无礼!” 周毓冷笑,“这里又没有外人,大哥还装模作样做什么?你再装得恭谨知礼,兄友弟恭,父皇也瞧不见,何苦呢?” 周臻却没有动气,只是抬头冷冷的看了周毓一眼,恭敬的对着兰妃道:“兰妃娘娘,众家女眷还等在外头,不论如何,今日在我恭亲王府宴请,娘娘还是要把女眷这边招待好才是。” “是啊,”周珏丝毫没在意哥哥说的不得无礼,凉凉地开口,“吃相别太难看了,不然传出去,叫文武百官私下里非议我皇家,就是父皇知道了,只怕也会生气的。” “哼,”兰妃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本宫心中有数,不劳二位皇子多虑了。”又看向身边的四皇子,“毓儿,咱们走。” 看着扬长而去的母子,周珏忍不住笑着看向面色深沉的周臻,“大哥,虽然你心中的王妃没有了,但能看到三弟四弟打得更激烈,这也是一桩好事啊。” 兰妃和四弟居然妄想设计了邓家的嫡长孙女,就能叫邓家放弃三弟,转而来扶持他,未免也想得太好了。只怕,这不是结亲,反倒是结仇了。且不仅是和邓家的,还有和三弟的,有好戏瞧了。 “他想娶阿佳,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周臻一拳打向身侧的柱子,阴沉着脸说道。 周珏收了笑,“大哥,你不会是,真对那邓佳动了真情了吧?” 周臻冷眼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当初他被这个弟弟设计认识了邓佳,她温柔知礼,又天性善良,纵使她不是邓家的姑娘,自己也想要了她做王妃的。谁知道,四弟和兰妃偏偏跳出来搅合,而自己一个没注意,居然叫他们奸计得逞了! 周珏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脑中不自觉的想起了那抹纤细的身影来,若是她,只怕不会这么轻易被算计到吧? 这邓佳,还是太嫩了,岂能做得了未来的一国之后? 宴席开始,台上的戏班子便咿咿呀呀唱起了戏,虽然出了邓佳和四皇子的事,但还有三位尚未婚配的皇子,所以宴席的氛围还是很热烈。 在陶正业心中,二皇子看上风华想要风华做王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因而今日他的目的是让崔嬷嬷帮着引荐霜华给兰妃娘娘和四皇子,虽然霜华年纪还小,但此时为了二皇子那边,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只要和四皇子那边搭上了线,那么风华和周家退亲的事,想来周家看在四皇子的面子上,也不敢过于为难他的。 只是崔嬷嬷有了之前的认知,别说帮着霜华引荐了,就是宴席过半,四位皇子来给兰妃娘娘和各家女眷请安的时候,她都恨不得挡住霜华的视线,不叫她看几位皇子一眼。 霜华不明白崔嬷嬷怎么忽然变了,只是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场合,她最好不要闹出什么乱子,因此虽然心里急得紧,却不敢真的做什么。 风华平静的参与了宴席,待到了下午,才和舅母周氏告了别,随着江氏回了陶府。只是几人刚一下马车,周南辰就来了。 他和江氏见了礼,偷偷冲风华眨了眨眼,便吩咐桂平和春来抬着一口大箱子,跟着江氏她们一道,大摇大摆地去观宜居给陶老夫人请安去了。 因着二皇子的威胁,这几个月周南辰是下了狠心的,一直留在大营里没有回来,就是二月份风华的生辰,他也只是叫了桂平送来的礼物,因而陶老太太也是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这会子见他来了,连想问江氏和风华,桃花宴上的事情都给丢一边了。拉着周南辰便是一串子的话,“哎呦,南辰来了!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我看你好似瘦了,也黑了,不过倒好像比年前要高了一些呢!哦对了,听说你要随你父亲出去打仗,你年纪还小,圣上怎得就把你也派去了呢,你可千万要小心着些,战场上可都是刀枪无眼的,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周南辰笑着回了话,才叫桂平和春来把箱子抬上前来,笑着道:“老夫人,我这再过两日就得出发了,那就赶不上来参加您今年的寿辰了,所以我提前把送您的生辰礼给送了过来。”说着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尊镶了金边的佛像,佛像栩栩如生,笑容和善。周南辰小心翼翼把金佛抱了出来,放在老夫人跟前的桌子上,道:“也不知道老夫人喜欢什么,私下里听陶小姐说老夫人是个信佛之人,我便寻了这金佛过来,这样老夫人便也不用再辛苦的跑去南华寺了,这佛像请进了家,自然会保佑着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保佑着陶大人官路通达,陶家子孙文武双全;也保佑着陶大小姐的妹妹聪慧美貌,将来得个好姻缘。” 他虽然说得不伦不类,但在场的没有外人,风华和江氏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陶老太太却是被说得极为高兴。 “你有心了,有心了!”陶老太太本就满意周南辰,现下更被哄得一颗心都偏过去了,“听说圣上也封了你一个什么官,待你挣了军功回来,老身做主,立刻就同你爹娘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了。” 周南辰大喜,更是哄陶老太太,“不过就是个六品的副尉罢了,待这回从南疆回来,我也挣个将军做做,待风华嫁了过来,那也直接就是将军夫人了。” 这两人越说越不像,风华羞窘的推了推江氏,江氏只好故作咳嗽,打断了两人。想到了陶正业今日在府上,便说:“今儿休沐,周少爷还是去见见老爷吧。” 周南辰这才想到,他今儿个是来恐吓陶正业的,怎么跟陶老太太这边说上了。忙跟陶老太太告辞,随着陶家的下人去了书房见陶正业了。 有了风华的话,再加上他心里对陶正业的做法也正不满着,见了陶正业便也更不客气了些。直接叫了声岳父大人,礼也不行,大咧咧地就坐在了陶正业的对面。 陶正业皱眉,这瘟神好好的,怎又来了? “贤侄,你不是两日后便要随着周将军出征了吗?怎得这会过来了?” 周南辰翘起了二郎腿,斜眼看了陶正业一眼,懒洋洋道:“我再不来,怕我的好岳父忘了他的女儿已是和我订了亲了,我不提醒着,只怕等我从南疆回来,媳妇就没了。” 周家的势力在那,陶正业还真不敢趁着周南辰父子出征之际上门退亲。他不过是想着,今年刚巧免了春选,若是二皇子看中了风华上门来求娶,而不是他为了让风华嫁给二皇子,主动去周家说起退亲的事,那想来周家也不会怪他的。 再也还有霜华那边…… 只是没想到此刻被周南辰这个混不吝的给点了出来,他如何会承认,立马一脸的责备,“贤侄不可胡说,我既然是已经答应了你周家的提亲,又如何会做出那等事情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这马上都要跟着你父亲上战场了,要知道有些话可是万万不能胡说的。” 周南辰眯了眯眼,略略压低了声音,“没有那就更好了,不过我也得提醒伯父一句,伯父可千万别起旁的心思。我周南辰订下的人,不管是皇子还是王爷,只要胆敢染指,我都不会善罢甘休的!”说到此,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陶正业,“只不过皇子王爷那里,我的手可能伸得不够长,但伯父这里,即使不用家父帮忙,我自己料理也就够了。” 言外之意,若是有周励帮忙,即使是三品大员,想要捏死他也是轻而易举的。 一个黄口小儿居然也敢来威胁自己,真是荒谬! 陶正业看着面前放完狠话大摇大摆着走出去的周南辰,气得一巴掌狠狠拍了书案。哼,他倒要看看,待风华做了二皇子妃,周家能做出什么来!   ☆、第88章 八十八 陶正业这气还没消,崔嬷嬷就捧着那放着银票和地契的盒子过来了。她将盒子放到陶正业面前,直接道:“实在愧对陶大人,这事儿我实在办不妥。”不待陶正业回话,她又立刻把辞去教养嬷嬷的事情说了出来,“说来也是赶巧,我虽没个一儿半女的,但好在有个远房侄亲。今儿来见陶大人也是因着这事,我那侄儿家有两女较为顽劣,因而我侄儿便写了信带了来,求我千万答应回去帮他教教两个丫头。” 陶正业还想着打发人过去问问崔嬷嬷今日的情况呢,想不到她居然来说要走,难道是今日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应崔嬷嬷的话,反是问道:“是不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是霜华那里?” 崔嬷嬷笑,“若说发生什么事,那也就是邓家的嫡长孙女不慎落了水,恰好被四皇子救起来罢了。至于三小姐,她今日表现很好,只不过我想着,陶大人还是多关心关心女儿为好,免得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反倒是做了错误的决定。” 陶正业时刻关注着桃花宴,自然知道四皇子救人的事情,他也不觉得什么,不管是邓家有意还是四皇子设计,反正四皇子正妃侧妃,他都不敢肖想。只是崔嬷嬷说到霜华的心思,他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要说三个女儿当中他其实最看好的就是这个三女儿,虽然是庶出,却努力的想往上爬,这点和当年的他何其相像。 身处劣势,自己不努力,哪里会有人来帮你?只他不便和崔嬷嬷说这些,道:“不过是个丫头,她能有什么心思,只是年纪还小,还需要嬷嬷多多教导才是。” 崔嬷嬷话说了,至于陶正业问不问就不是她能管的了,闻言仍是坚持,“实在不瞒陶大人,我那堂兄早年助过我,如今这侄儿来请,我是非去不可了。”话落便起了身,“陶大人,因着明日就要走,我这还得早些赶回去收拾收拾,就先告退了。” 陶正业见崔嬷嬷走意坚定,倒也没有多留,反是吩咐了陶罗将今日跟着霜华同去桃花宴的青英找了来。 待青英来后,陶正业叫她将今日的事情说一遍,青英回忆着,一字不漏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遍。 陶正业听后不由生气,看来这崔嬷嬷不仅没有帮忙,反倒是还阻挠了? 罢了,不过一个教养嬷嬷,想来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既然想走那便叫她走就是。至于霜华也还小,还有时间慢慢谋划。 …… 两日后,周南辰父子挥军南下。 风华忍了又忍,到底是忍住了没将自己赶制出来的靴子送过去,他没脸没皮的不要紧,可自己是个姑娘家,就算……就算订了亲,心里也认了他,也不可这般轻薄! 而且,说不定他收了自己做的靴子,心里又该胡乱会意了。 想到了父亲的连番作为,风华带着人一起去了趟定远侯府,将这靴子送给了鞋码一样的舅舅薛云腾。 薛云腾有三个女儿,但三个女儿在女红上都不算精通,收到的最大件也不过就是女儿给做的荷包,这还是第一回收到晚辈给做的靴子。他高兴的试穿了,见着大小正好,且靴子又十分的舒适,心下十分的高兴。 趁着舅舅高兴,风华直接问道:“舅舅,不知道舅母有没有和你说那日桃花宴的事?您心里,到底是有个什么打算?” 当日周氏从桃花宴一回来,就怒意冲冲地将风华的事情说了,同为男人,薛云腾倒不认为陶正业的做法有什么不对。毕竟他在京里根基弱,而因为自己的两个妹妹先后离世,和侯府的关系也日渐淡薄,他若想在仕途上更近一步,选择周家的亲事,自然不如狠狠心,选择一位皇子更得利。 只是,他这样对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那就不行了。 想到此,薛云腾脸色变冷,“直接杀了他有什么意思,他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权利地位吗?那就让他亲眼看着,一切都化为乌有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看向一脸平静的风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放心,舅舅会护住你,不管陶正业如何,都不会波及到你的,周家也不敢轻慢你。” “舅舅是要父亲被罢官?那是不是需要收集证据?”风华不大懂这些。 薛云腾摇头,“不仅仅是罢官,是要叫他的下半生,都在牢房里。至于证据,陶正业聪明的很,哪里会真的留下什么证据,只不过这没有证据也不怕,我送他一些就是。“ 风华想了想,叫父亲坐牢,好像确实是比直接杀了他的好。一来她下不了手,二来,若是父亲只是坐牢,祖母那里也总比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要强。 她本不想伤到祖母,可是她不能对不起早逝的母亲,也不能对不起自己。 “舅舅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风华不想什么都不做,这原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 薛云腾知道外甥女心中的恨,也知道她想要自己亲自动手,就递给风华几个信封,道:“这几封信你抽出空子放到你父亲的书房,然后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待你和周家小子成了亲,我就会立刻动手。“ 虽然有信心周家不敢慢待风华,但是薛云腾还是想要外甥女安安心心的嫁人。 …… 三日后,圣上下旨,封四皇子为明王,赐邓氏女为正妃。 得知了这个消息,不管京中之人是如何态度,陶正业这里却是着急起来。眼看着要进入四月了,四皇子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那其余三位皇子只怕也快了,可是二皇子那里,却没了消息。 如今周家父子不在京城,若是二皇子那边现在提出要求娶风华,自己自然可以一副委屈不甘的上将军府道歉,而将军府那边也不能说什么。 陶正业等得焦急,奈何二皇子那边没动作,无奈之下正好趁着陶老太太四月份的寿辰,给二皇子府送了一张帖子。 而周珏收到这张帖子时,简直没乐起来。 这陶正业,自己不过是因着周家才逗逗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连母亲寿辰,都敢给自己送帖子,胆子还真够大的。 也好,正因为邓佳的事情和哥哥起了争执,去陶府泄泄火也好。 到了四月十三陶老太太寿辰的这一日,因着不是整寿,陶家又接连出了不少的事,陶正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就也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些和陶正业交好的同僚同窗之类,而女眷这边来得也比去年要少得许多,姻亲定远侯府更是一个人都没来。 不过一年的功夫,陶家的当家主母就从去年的小薛氏变为今年的江氏,这叫因为成了儿女亲家不得不来给陶老太太贺寿的张氏尤为不舒坦。倒不是因为还惦记着小薛氏,只是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得劲罢了。 今年依然和去年一样,男客在前院,女客在后院的花厅。 只是霜华早早的就打听到了,父亲今年给二皇子送了帖子,想来那日二皇子也会亲自过来的。如今大姐姐订了亲,二姐姐毁了腿,陶家也就只有自己这一个姑娘了。 一大早她就好生收拾了番,为着打扮,连早起的去给陶老太太贺寿送礼都晚了些。只不过她心里想着二皇子,对于祖母的不满和柳姨娘的着急倒也没有放在眼里。 周南馨今日也跟着张氏来了,她心里牵挂着月华,便就没有在花厅用饭。和风华说了一声,叫了小丫鬟引着去了拂风院陪月华了。 宴席未开周珏就到了,陶正业见了心里大为安心,看来二皇子还是没忘之前说的话的。忙得就派了人叫了风华,而自己这边则是暗示着二皇子去后院。 而周珏一进陶府,便也就想起了风华,听说那日的桃花宴她也去了,只是那日被事情绊住了脚,倒也没有注意到。不知道这许久没变了,她可有变化,应当长高了些吧?因此便也顺从陶正业的意思,带着周宇去了后院,一路到了凌波亭。 “陶管家,劳烦您去和父亲说一声,二皇子那里有他老人家接待就行了,我还要陪着祖母呢。”风华看着被父亲吩咐来叫自己的管家陶罗,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陶罗被这眼光看得很是不舒服,可对方毕竟是小姐,他倒不好如何。便依旧恭敬的跟风华道:“大小姐,这是二皇子吩咐要见小姐的,老爷也是没有法子,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老奴。” “二皇子要见我就得去见?难道父亲不会告诉二皇子,我已经订亲了吗?哪有订了亲的姑娘还随意去见外男的?”风华气恼的反问。 二皇子还在等着,陶罗也有些急了,若是去得晚了只怕是老爷要怪罪,便道:“大小姐还是莫要为难老奴。” 话落,手一挥,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婆子却是围了上来。 风华冷哼,“怎么,陶管家莫非是要绑了我去不成?” “不敢,老奴也不过听老爷的命令。若是大小姐不愿意,那就去和老爷说吧。”陶罗低头应着。 风华却是一点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到了如今的境界,自己也无需再扮演乖乖女了,就早一点叫父亲看看,自己可不是他随意可以拿捏来换取前程的工具! “踏雪,追云,这两个婆子以下犯上,捉了她们交给母亲处理!”风华道:“另外陶管家年纪大了,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是累了,你们找人送他回去歇息。” “大小姐可莫要老奴难做!”陶罗见两个丫头朝着婆子的后颈轻轻一个手刀,婆子连声都没出就软倒在了地上,脸上就现了怒气,他虽是陶府的管家,却也是陶正业身边最信任的人,就是从前小薛氏也不敢这般不给他面子的。 “老爷不过吩咐小姐去见客罢了,且那人又是二皇子,小姐这般作态,倒是把老爷放在何处?二皇子天潢贵胄,他吩咐了下来,老爷纵然是三品大员也不得不立刻照办!枉老爷那般疼爱大小姐,大小姐居然毫无道理的就说不去,竟是丝毫不在乎生父的死活了吗?”陶罗指着风华,一意的指责。 风华不屑于理他,转身吩咐追云,“追云!送陶管家回去休息!” “是。” 追云应了,不顾陶罗的挣扎,直接两个手刀就将人给劈晕了。踏雪出去叫了两个小厮,直接把陶管家架下去了。 见两个丫头整理好了,风华这才招手,“咱们先回去吧,祖母还在等着我呢。” 待一行人走了,屏风后头的霜华和青英才转了出来。   ☆、第89章 八十九 “咱们去凌波亭。”霜华冷声吩咐青英,自己已是拎起裙子就要往前走。 “小姐,咱们还是去前面花厅吧,早上小姐去观宜居去晚了,老夫人已是不高兴了。”青英拉着霜华,小声劝阻着,“若是这会咱们还不过去,只怕晚些不止是小姐,就是姨娘也会被怪罪的。” “我就是去得再早又如何?我不过是个庶出的,祖母再怎样也不会喜欢我,我何必去自取其辱?而且,”霜华恨恨地看向外院宴请男客的方向,道:“而且父亲也是偏着心,姨娘又是个没用的,这个家里除了我自己,有谁能帮我打算一二?如今二皇子来了家里,大姐姐都已经订了亲,父亲还想着叫大姐姐去见客,难不成大姐姐还能退了周家的亲事不成?可即便是这样,父亲却偏偏没想到还有个我。不过就是觉得我是庶出,就算巴结上了二皇子,也不能给他带来利益吗?”她脸上现出不甘之色,“我倒要叫他看看,我陶霜华,可不是那么没用的!等到有一天他来求我,我才要问问他,为何这般的偏心!” 青英自然知道自家小姐长得好,可是往日里都是二皇子那边直接吩咐人来请的。这次二皇子那里没有说要见小姐,老爷也只说了请大小姐过去,要是她跟着三小姐去了,老爷怪罪也只她这个丫鬟倒霉。 “小姐……” 青英还要再劝,霜华却是直接打断了她,“好了!青英,你可要想清楚,你要是不想在我跟前服侍,那我就跟母亲说一声,另调了人来就是。可是你要知道,你若是帮着我,助着我,待我做了二皇子的人,你和你的家人也会跟着有好日子过。” 青英脑子快速转着,只须臾就决定帮三小姐,若是她违抗三小姐的命令,那说不定自己这个小姐跟前的大丫头都没机会做了。可万一三小姐说的事真的成真了,那自己的身价也可以提一提,说不定可以嫁给个王府的侍卫,那可是比随意配个小厮要强多了。 “小姐,您先在这里等着奴婢,奴婢先叫个小丫鬟去老爷那里说一声。就说陶管家临时身体不舒服,要回去歇着了,二皇子那边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 霜华听了眼睛微闪,脸上已是带了笑,“想不到你倒是蛮聪明的,也是,大姐姐肯定不会叫人去和父亲说的,你快去安排。省得时间长了,父亲那里发现不对劲自己过来。”想到这里,她心里倒生出了个计策来,贴在青英耳边吩咐了几句,才放了人走。 青英应是下去,霜华兀自站了会,在心里描绘了一番以后的美好日子,便等来了人。 主仆二人便相携往凌波亭走去。 周珏喝了一杯茶,有些不耐的问侍立一旁的周宇,“怎么人还没来?” 周宇走到亭子边上张望了一番,才回道:“许是今日陶老夫人寿辰,身为嫡长孙女的陶大小姐被事情绊住了吧。”又问周珏,“殿下,您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周南辰和周大将军已经下了南疆了,而且这段时间您也是知道的,周南辰很是拼命,据说不仅仅是武艺提高颇多,就是行兵布阵之艺也学得很不错,若不然这回攻打南疆,圣上也不会派他随着周大将军一同前去了。” “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变,而且周家是要好好拉拢的,我怎么会从中作梗。”周珏道出心里话。 “那为什么……” 周宇话问一半,就叫周珏挥手止住了。 他也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是带着戏耍陶正业的心思而来,到了陶府,居然就真的希望与她见一面。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怎么做,不管是对周南辰,还是对风华,他这样上门和她见面,都是十分不妥的事情。可是……他安慰着自己,他只是想看看她,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就像那日在普化寺山下一样,他只是将她当做妹妹,所以有些担心罢了。 有脚步声传来,周珏收回思绪,捏起了个杯盏,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 “小女参见二皇子殿下。” 声音清脆,甜美,可是,却不是他想见的人。 周珏眸光转冷,周宇代替主人问了出来,“怎么会是你来?” 霜华低着头,因而并没有看见周珏的目光,听到是侍卫问话,她心里有一丝不悦。但是在二皇子面前,她也不敢造次,只是柔声应着,“是家父说二殿下驾临寒舍,命小女先来陪客,待稍晚些家父会亲自过来给二殿下赔罪。” 倒是个睁眼说瞎话也不慌的主。 周珏冷笑,道了声免礼,赐了坐。 霜华顺从的坐在了周珏的下首,又十分热情的帮着周珏斟茶,双手捧着送了上去,“二殿下,请用茶。”见周珏接了茶盏,才露出一个羞怯的笑来,“不知二殿下今日到寒舍来有什么事,若是有用得着小女的地方,二殿下尽管吩咐。” 她虽年纪小,但眉目精致,这般娇娇娆娆的,倒也还有几分趣味。 周珏却是半点没看在眼里,使了个眼色给周宇,自己则是端起茶盏用起了茶,将霜华冷在了一边。 霜华脸上露出几许尴尬,刚要开口,就听到了周南馨的声音。 “月华妹妹,这花开得真好,还带着很特别的香味,这是什么花?” 接着是月华柔柔的应着,“我也不大清楚,这是大姐姐吩咐种的,待会馨姐姐去问我大姐姐吧。” 周珏吩咐青英,“去将府上的二小姐请过来。” 青英看了看霜华,虽见着自家小姐不高兴了,但也不敢停留,忙匆匆下去请月华了。 月华和周南馨听说二皇子吩咐,倒也不敢不来,两人带着丫鬟随着青英回来,还未走近就听得杯盏落地的声响。 接着是二皇子暴怒的声音,“滚!” 二人快步上前,便看到霜华衣衫不整的趴在地上,一双精致的巴掌小脸上还带着泪痕。而旁边则是气得脸色铁青的二皇子,他手扶着桌沿,显见得是气急了,手背的青痉都露了出来。 月华不做她想,见二皇子发怒,忙得就上前跪在了霜华旁边,“二殿下息怒,小妹年幼,若是冲撞了二殿下也一定是无心的,还求二殿下恕罪。” 听了月华的话,周珏瞧着霜华的一双眼睛好似能喷出火来。若是霜华不是女子,不是这么年幼,周珏此时一刀劈了她的心思都有! 想他这些年来算无遗漏,不管是沙场还是朝堂,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只要碰上了他,那都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可今儿,今儿原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点颜色瞧瞧,却居然,居然被她算计了去! 周珏还未开口,周宇已经将陶正业请了来。 陶正业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怎么大女儿没了影子,二女儿和三女儿却通通跪在地上? 陶正业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是怎么回事,霜华已是嘤嘤的哭出了声,“二姐姐,二姐姐救我……呜呜,对不起殿下,霜华不是有意的,若是重来一次霜华一定不会推开您,求求您了二殿下,呜呜,求求您原谅我……” “二殿下……”陶正业失声惊叫,“这,您,您怎么会……”出于本能,陶正业第一时间就想斜到周珏身上去,可是看到周珏的眼神,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他怎么忘了,他的目标是二皇子的岳父,可不仅仅是送个庶女过去做妾! 啪! “你这个孽障!”陶正业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霜华的脸上,“你自己摔倒在地,在二殿下跟前失仪,跟二殿下有什么干系!” 怎么父亲的反应和自己想的不一样?霜华忙道:“父亲,不是……” 啪! 霜华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陶正业怒火中烧,这个女儿,往日看着很是聪明,怎得此时却硬要坏了他的事了,“你再乱说!再乱说我打死你!” 陶正业用了全力,又是一左一右的两个耳巴子,霜华小小年纪哪里经得住。脸立时就红肿了起来,话也说不齐全了,只呜呜的哭着,说得话旁人也听不清。 陶正业忙去跟周珏道歉,“二殿下,小女顽劣,还请二殿下莫要放在心上,便饶过她这一回吧。” 周珏眼睛微眯,扫视了一眼亭中众人。嗯,陶正业和他的幕僚,陶家的两个姐妹和丫头,周宇,还有周家的姑娘。 周家? 他看向角落里静默着的周南馨,问道:“你父亲,可是威武大将军周励?” 周南馨看呆了,看愣了,心也跟着看痛了。 自己的心上人,怎么会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还是身边丫头捅捅她,她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应道:“是,是,家父是威武大将军周励。” 周珏收回目光,看了眼地下狼狈的霜华,跟陶正业道:“陶三小姐聪明伶俐,又生得貌美,本宫想跟陶大人讨了她去。” 陶正业大惊,他一时想提到风华,可是在场这么多人,尤其还有周家的女儿,他要是说了自己答应将长女嫁给二皇子,那周家岂能饶了他。而这一女许两家,他再不要脸,也不敢叫京中之人知晓,可他一时情急却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来拒绝的好。 情急之下只是大声道:“二殿下,万万不可!” 霜华却是恨得眼睛都红了,二皇子都说要收了自己了,父亲却还在拒绝,难不成,自己不是他亲生女儿不成?今日之事已经叫人看去了,若是她不能跟了二皇子,那以后她的名声也没了,她还怎么嫁人? 她用手使劲掐了自己一把,也不顾疼痛,大哭着爬上去抱住了陶正业的脚,“父亲!父亲难道要这么狠心,非要断了女儿的生路吗?大姐姐二姐姐是父亲的女儿,难道我就不是父亲的女儿吗?”她嘴角带血,哭得又凄惨,就是月华在旁边看了都忍不住落了泪,可陶正业却是一点心软都没有,他厉声喝道:“霜华,不得胡闹!”又去叫青英,“还不快扶了三小姐回去歇着,若是三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的,仔细你的命!” “父亲——!” 霜华一声凄厉惨叫,人已是朝着石桌撞了过去。 周珏冷笑,一把抱了要撞死在自己面前的霜华,冷声道:“陶大人,莫非是想要明儿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本宫逼死你的女儿不成?”   ☆、第90章 九十 害皇子失德,陶正业可不敢接这顶大帽子,忙道:“殿下,臣绝无此意!” 周珏却无意理他,指了指青英,道:“你,过来扶住霜华。” 青英上前,接了周珏怀中的霜华。 周珏嫌恶的甩了甩手,冷冷的看向陶正业,“找个大夫给她好好看看,若是无事,明儿晚上派人送到本宫府上来。” 霜华闭着眼,闻言眼皮子动了动,嘴角忍不住偷偷向上翘起了些。 周珏却压根不听陶正业的回话,丢了话就领着人走了。 到了晚间,风华才听到这个消息。 她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以为着,是陶正业使出计策害她不成,转而害到了霜华。只不过依霜华的性子,发生这事只怕是很高兴吧? 她倒还真没有想错霜华,她自己被打了脸,没有法子出门,便派了青英送了两支绢花过来。 青英站在风华面前,眼里也有着掩也掩不了的得意,“我们小姐说了,大小姐只怕是还没见过这宫里的绢花。这是今儿个二皇子殿下回府后派人送来的,还说明儿就要把咱们小姐接过去,我们家小姐也是舍不得大小姐,想着都是姐妹,所以才叫奴婢送了这宫里的石榴绢花过来给大小姐戴,只希望以后大小姐莫要忘了我们三小姐才是。” 风华吩咐杏雨,“去接了那绢花,替我谢过三妹妹的好意。” 杏雨上前,青英却是抱着手里的托盘微微转了身,斥道:“这可是宫里赐下来的绢花!没看见石榴花里面还有着珍珠呢吗!这也是你能碰的?”说完看向风华,口中不无得意,“大小姐,这是三小姐的心意,您还是亲自接了比较好。纵使您嫁的是周家的大少爷,可咱们三小姐嫁的,可是二皇子!” 风华忍不住好笑,“嫁?她敢在二皇子跟前提这个字吗?”她朝着青英摆摆手,“这样的绢花,也就配给我身边的丫头戴,你要是舍不得,就带回去给三妹妹好了。我再穷,也还是能赏得起丫头首饰戴的。” 风华一笑,青英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见风华这般不给脸,她也懒得再说好话。反正明儿个,她可是要跟着三小姐去二皇子府的,二皇子马上就要封王了,以后她可就是王府的丫鬟了。 她礼也不行了,对着风华冷哼了声,抱着托盘气冲冲走了。 拂柳院里,柳姨娘却是抱着霜华哭个不停。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啊,皇家后院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你进去了,能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偏偏不听姨娘的话,嫁人做正头夫人呢!”柳姨娘看着女儿脸上的伤痕,又是骂陶正业,“你爹他,他真是好狠的心,他不在意我就算了,可是你,你可是他亲生的女儿,居然就这样打你!不行,不行,我要去找他要个说法去!” “姨娘!”霜华一把推开柳姨娘,嘴上的疼痛叫她不想说话,可是柳姨娘一直叨叨个不停,她耳朵都快要吵聋了。“父亲是个心里没我的,且打都已经打了,姨娘这会找他又能有什么用?我现下可是二皇子的人了,那可就是皇家的人了,这和普通的妾室可不一样,要是以后二皇子登基做了皇上,那我可就是贵妃娘娘了!普通人家的姨娘怎么能比得上?” 柳姨娘一愣,继而道:“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做皇上的,这还有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呢,而且姨娘听说那二皇子身体也不大好。” “我瞧着二皇子身体好得紧呢!今儿我要撞石桌,二皇子可是轻轻松松就一把抱住我了。”霜华回想着当时的情景,露出一抹甜笑,安抚柳姨娘,“姨娘好好想想,就以父亲的聪明劲,要是二皇子以后做不了皇上,那父亲为何要这么巴结着二皇子?” 霜华拉过柳姨娘的手,“父亲的态度,就表明了二皇子是希望最大的一个。姨娘,若是二皇子当了皇上,我做了贵妃娘娘,你就是贵妃娘娘的母亲。到那时候江氏算什么,冯氏算什么,整个陶家还不都是您和弟弟的?” 柳姨娘越听脸上的笑容就越大,到最后更是一把抱住了女儿,激动的道:“我的儿,是姨娘想差了,还是你聪明!姨娘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事儿,就是生了你这个女儿了!” 霜华顶着个肿得看不见眼睛的脸,得意的笑了。 到了青英回来,听了青英说起风华的态度,她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得意的跟柳姨娘说:“姨娘你瞧,大姐姐妒忌的可是连风度都不顾了。” 柳姨娘听了更是高兴,是啊,做个普通人家的姨娘那是命苦。可是做了皇上的姨娘,那以后可就是主子娘娘啊! 便跟着女儿一起啐道:“可不是,周家也不过普通人家而已。” 有着姨娘和丫鬟捧着,霜华也顾不得脸疼嘴疼,说了大半个晚上的话才堪堪睡着。 到了第二日,二皇子府派了人来接霜华,霜华带着丫头还想去拂晓院炫耀一回呢,才听说风华被禁足了。心下遗憾了一回,便欢欢喜喜随着二皇子府的下人走了。 被禁足,风华却是一点也不在意。舅舅交给她的书信已经叫踏雪放到了父亲的书房,她如今也正闲着,只要等着周南辰凯旋归来,成了亲,便只要等着看父亲锒铛入狱了。 她不在意,倒是陶老太太闹了一回,江氏也跟着劝了一劝,陶正业不得不解了风华的禁。 他知道风华只怕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了,如此一来,他倒也没脸面见风华了。尤其是每回见面,风华那冷冷的脸色,*的一声父亲,都叫他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着,就连京城众人都期待的,还未大婚的三位皇子正妃侧妃之选,圣上都没有做出决断。而被送去二皇子府的霜华,也是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 直到五月中旬,才一声惊雷惊住了风华。 威武大将军周励,历时一个多月,已彻底平复南疆叛乱,消息传回京城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举国欢庆。毕竟之前南疆战事,大成派了多位将军前往都以失败告终,而如今周大将军一出门,短短一个多月就收复了南疆,不可谓不是大喜事。 可是,却同时也传来了两个坏消息。 周大将军在战场上失去了一条手臂,而周大将军唯一的儿子,已失踪许久,恐,凶多吉少了。 这个消息随着周励班师回朝,传到了陶府。 彼时风华正陪着江氏在上房和陶老太太用午饭,下人来报之后,陶老太太当场就急得晕了过去。 风华一手扶着陶老太太,一手死死掐着掌心,才撑住自己没有跌倒,问向来回话的小丫鬟,“你说,周南辰,失踪了?” 话落,才发现自己生意抖得不成样子。 小丫鬟被风华瞬间白了的脸吓个不轻,抖抖索索的回道:“说是,说是已经失踪许久,怕,怕凶多吉少了……” 风华将陶老太太交给姜嬷嬷和江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椅子边,只觉得心如刀绞,连呼吸都要不畅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的轻功那么好,他又在大营里历练了那么久才出的征,而且还有周将军保护着他,他怎么会失踪呢? 风华强自撑着,一字一字问过去,“这话,是谁说的?” “全京城都知道了,周励已经在南疆找了许久,可还是没找到。他被砍下一条胳膊,身体撑不住倒下后,是众将领硬给带回来的。”陶正业从外面走进来,边走边说道:“如今那边还留了些将军府的亲信在找人,只是也大多都不抱希望了。” “风华,你莫要难过,等过两日为父就去周家退亲,万万不会叫你嫁过去守活寡的。”陶正业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 周励没了一条手臂,周南辰生死未卜,这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个机会。圣上,可还未下旨替二皇子赐婚呢! 风华一把甩开陶正业的手,怒目而对,“你别碰我!”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父亲,呵,这就是她的父亲,真是恶心! “风华,为父知道你难过,可是这人死不能复生,”陶正业没有在意女儿的无礼,反是好言好语的劝着,“人死不能复生,你再怎么伤心难过,那也是没有用的,你应该向前看。你还这么年轻,大好的前途都还等着你呢。” 风华心中又怒又恨,又酸又痛,种种情绪纷至沓来。即使摧磨的她都快要站不住了,也仍是高昂着头立在陶正业的面前,她开口,一字一句,说得极慢,“他活着,哪怕是缺胳膊断腿,我也会嫁去周家陪他;他若是死了,我就是守一辈子活寡,也会嫁去周家替他守着。”她冷笑,“父亲若是还想打其他的心思,那我劝父亲最好歇了!” 他帮过自己那么多,救过自己那么多,如今他生死未卜,父亲却已经在劝她为未来考虑。 她怎么能考虑! 那个人为她做了那么多,她什么都没有回报,甚至嫁给他,也有着利用他的家世来对付父亲的心思。 风华想着自己的心思,更是觉得心痛难忍! 江氏安顿好了陶老太太,又请了大夫,这才转出来。听了父女俩的对话,掩去了心里对陶正业的厌恶,上前温声劝道:“大小姐听到消息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会言语中无意冲撞了老爷,老爷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又叫了桃夏和杏雨,“还不快扶大小姐回去歇着,好好劝劝大小姐,稍后我过去看看她。” 陶正业脸色青黑,看了一眼风华才去了内室看陶老太太。 桃夏和杏雨扶风华回拂晓院,一路上劝阻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可是风华就像听不见一样,一句都不回复。 直到回了拂晓院,风华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二月生辰时周南辰托人送来的亲手雕刻的木簪,才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不信,不信他会死,他一定在某个地方努力的活着。 自己要找他,要等他,要亲自跟他说一声,自己关心他,愿意嫁给他!   ☆、第91章 九十一 这一次,陶正业被风华的话吓到,也不顾陶老太太和江氏的劝阻了,非常果断的派了人守住了拂晓院的门口,又将从前放在小薛氏跟前的两个会武功的丫头也送了来,风华是连去观宜居给陶老太太请安都不许了。 陶老太太在观宜居气得摔了八个茶杯两个茶壶,指着江氏骂道:“你,你去把那逆子给我叫来!这到底是哪门子的道理,他管天管地,居然还管我老婆子见自己的亲孙女了!这话放到哪里,都是他没道理,都是他不孝!” 江氏却是知道自己办不成这个事情,老爷是个怎么样的人,从前她不知道,现在却是完全知道了。 只好柔声哄着陶老太太,“母亲,老爷其实也是关心大小姐,大小姐前儿的话说得也实在是太吓人了。老爷最疼的就是大小姐,这要是大小姐真的想不开跟着周家的少爷去了,那不管是老爷还是母亲,都是会伤心难过的。” 陶老太太被儿媳妇的话劝住了,可还是忍不住抱怨,“就算是这样,那他也没道理不许我见风华,那是我亲孙女,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在她身边陪着她安慰着她,她得多难过啊!这孩子那么乖巧孝顺,平日里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跟我说,这要是没有人在身边开解着,万一有了什么想不开的念头,可怎么办?”说着又想到周南辰,抹了一把泪,叹道:“南辰也是个好孩子,长得齐全,性子也好,还十分的孝顺,可谁能想到,怎么偏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江氏也见过周南辰几回,心下也是唏嘘,拿了帕子给婆婆擦泪,轻声劝着,“母亲莫要太过伤心了,现在只说是不见了,并不见得就是人没了。听老爷说南疆那边还有将军府的亲信在找,说不定过几日就能传来消息呢。” 陶老太太长叹,“希望吧,希望那孩子没事。唉,我的风华,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这要是周南辰真的死了,那风华想要再嫁,这人品家世各方面,只怕都得降低一个等次了。 “母亲,我叫人去请了大伯母过来,叫她老人家陪您说说话,我这边去见见风华,也好替您安慰安慰她。”如今家里也就只有江氏能过去看风华了,陶正业还是相信她的。 陶老太太连连摆手,“好,你快去,我老婆子一个,没人陪着也不要紧。” 江氏福身行礼,带着丫鬟去了拂晓院。 到了拂晓院的门口,一左一右各站了一个家丁一个粗使婆子,家丁没有动,婆子却是犹犹豫豫的上前拦了江氏。 江氏身边的大丫鬟不悦的瞪着那婆子,“怎么,太太要去看大小姐,你们也敢拦着?” 两个婆子相视一眼,有些犹豫,却都没有动。 江氏拉了大丫鬟,温和的跟两个婆子说:“老爷只说禁了大小姐的足,不叫老夫人来看大小姐,却没有说,我这身为母亲的,也不能过来了。”她看着两个婆子,见她们脸上有些松动,又继续道:“且大小姐如今正伤心着,若是我不能及时去劝解一二,大小姐若有个什么,老爷可是不会饶过你们的。” 两个婆子这才让开了路,“太太去看吧,只是不要耽误太久时间。” 江氏淡淡应道:“好。” 江氏留了丫鬟在院子门口,独自一人进了风华的闺房,见屋里并没有下人伺候着,只有风华一个人正站在窗下发呆。一双眼睛看着窗外,眼里却是空洞无神。 江氏不由得心软了些,上前拉住风华,“怎么站在窗口吹风?你的丫头呢?” “母亲来了,坐。”风华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叫她们都下去了。”又问江氏,“父亲不是不许人来看我的吗,母亲怎么进来了?” “你这孩子,在我面前不需这样。”江氏看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一酸,这孩子不过两三日,就憔悴地看上去像是瘦了一圈似的。她忍不住伸手搂了风华,就如同从前搂着自己的两个妹妹般。“我现在是陶家唯一的主母,我想来看你,他们又如何敢真的拦?” 江氏坐在风华对面,想起当日自己被陶正业伤了心,就是这孩子鼓励自己,帮助自己的,那么现在,也该是她回报一二了。 江氏道:“我知道,你身边有两个功夫极好的丫头,可是你父亲,将之前小薛氏的两个丫头调来了你院里,又派了护院守着院门,你想要送消息出去并不容易。我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帮着你送封信还是能办到的。” 风华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江氏就提出来了,她不由得对江氏露出了一个笑,“麻烦母亲了。”起身从床上的枕头下摸索了番,拿出来两封信,递到了江氏手中,“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写给我舅舅薛世子的,一封是写给威武大将军周励的,麻烦母亲帮我送过去。”说完抿了抿唇,道:“此事若是叫父亲知道了,只怕会迁怒母亲,母亲还要当心些。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心里念着母亲的情,若是万一事发,母亲只说是我威胁你的便是。” 江氏接过信放到了袖笼里,闻言笑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我一定会帮你将这两封信完好无损的送过去。”看着风华憔悴的模样,又劝她,“你也别太伤心了,周少爷如今只是失了消息,说不定过两日就会找到了。” 风华低头,半晌抬头坚定的看向江氏,道:“母亲说的是,我也相信不要多久,他就会回来的。” 江氏听她这么说,更是心酸,忍住涌上来的泪意,跟风华道了别。 江氏利用府上采买的人将信递了出去,到了下午,定远侯府和周府就得了消息。 薛云腾看完风华的信,立时就招了侯府养的一班子心腹侍卫,即刻赶往南疆,去帮风华找人去了。他见过周南辰几次,他也不相信那孩子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若是他没死,如今周励收复了南疆,又因此少了一条手臂,那周家往后的日子只会更上一层楼。而若是他收到的消息没有错,周家只怕是已经归顺了二皇子,日后不管是二皇子还是大皇子任何一位做了皇上,周南辰都会得到重用。 那么,陶正业再怎么沦落,风华也不会被人看轻。他可是知道,周家那小子,对自己这个外甥女,不是一般的认真。 而周府,周励看完了信,却并没有说话。 儿子已经没了消息这么久,只怕是凶多吉少了,既然是这样,那还何必害人家一个大好年华的孩子。将心比心,若是自己的南馨遇到这样的事情,那自己就算是死,也要保全女儿的。 张氏从周励手中夺过信,快速看完后,忍不住骂道:“我早就瞧那陶正业不是个东西,这才什么时候,居然就要来咱们府上退亲了,我呸!若是我儿回来了,我非得叫我儿去他陶府,将他陶正业的书房正房砸个稀巴烂!然后再跟他的女儿退亲!什么狗屁东西,我儿生死不明,还要被他们糟践!我……呜呜,辰哥儿,你快回来啊……” 自打她知道儿子失踪后就在哭,到现在哭得眼睛都快看不清人了,可是看到风华信中说陶正业要退亲,还是忍不住又骂又哭了起来。 “好了!”周励不耐烦的打断她,“哭什么哭,你没瞧见陶大小姐主动要求要嫁过来吗?就算陶大人行为不妥,可陶大小姐却是没有半点对不起我们家!” 张氏一脸恨恨地看着周励,“怎么了,我还说错了?我家辰哥儿芝兰玉树一般的孩子,哪里配不上她陶风华了?嫁!必须得嫁!我这就叫人去陶府商量婚期,我儿子活着,她得是我周家的人;我儿子死了,她得是我周家的鬼!” “我说你有完没完了你?”周励一把摔了茶盅,“南辰现在生死不明,你还有闲心在这生这个气!再说了,人家陶大人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换做是南馨,她要嫁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你可愿意叫南馨嫁过去守一辈子活寡?!” 张氏脑中想了那番场景,顿时语结,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辩解着,“我们家南馨,我们家南馨才不会出这个事。”转过味来又去骂周励,“我说你怎么这样咒自己的儿子啊,辰哥儿可是你亲生的,你就这么咒他死的?你的心呢,你的心叫狗吃了不成?” 泼妇! 周励嫌恶的看了眼张氏,一甩袖子,出去了。 周励刚到书房,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陶正业来了。 周励虽然话是那般说着,可见这陶正业这么快就上府来说退亲的事情,也是恨得一巴掌劈了一张桌子!可此时因为担心儿子,倒也没有心思去怎么陶正业了,若是有那心思,只怕不把陶正业打个半死不能放他走人。 他连陶正业的面都没见,直接叫人去后院拿了风华的庚帖,叫下人送给了陶正业。 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就解除了两家的婚约。 陶正业本还以为周家要刁难他一番呢,没想到这般轻易就拿到了风华的庚帖,顿时心里忍不住乐开了花,要不是因为还在周府的门口,只怕都要忍不住大笑三声了。 是的,周家连门都没叫他进。 他接了风华的庚帖,再三对周家的管家道:“还请帮我跟周将军道个歉,实在是,实在是爱女心切,还望周将军可以谅解。” 管家斜着眼看他,“别得了好处还卖乖,拿了庚帖就给我滚,别在这现丑!” “你——” 陶正业大怒,刚要指责几句,管家却是一把惯上了门,给了他一鼻子的灰。 哼!陶正业冷哼一声,转身上了轿子,居然不是回的陶府,而是叫人抬着,往二皇子府的方向行了去。 周宇推开门,冲着里头正在练字的周珏道:“殿下,陶大人求见。” 周珏没动,旁边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正在磨墨的霜华却是忽的亮了眼睛,她期盼的看着周珏,希望周珏答应见父亲,希望父亲看在自己是他亲生女儿的份上,救救自己。 周珏一扇子打到了霜华的脸上,“怎么,连这点子事都做不了了?是不是还想去洗衣房洗衣服?” 霜华忙得跪到地上,害怕的摇着头,“奴婢不敢,奴婢可以磨好墨的。” 她可是真的怕了。 从陶府到二皇子府,原以为是好日子来了,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是谁知道,进了二皇子府,给她住的不是主子住的房,吃的也不是主子吃的饭,直接发配到了洗衣房,和老嬷嬷挤一张床,和一群人抢一口饭。 她虽是庶出,却也是陶家堂堂正正的三小姐,千娇玉贵的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可是不做又不能,不做,就会被管事抽鞭子,不做,就会被陌生了吃食要饿肚子。 她也想着要送消息出府,可是她不仅见不到自己的丫头,就是稍微朝外院看一眼,就得吃一顿管事嬷嬷的打骂。好在前几日也不知怎么了,二皇子终于想到了她,把她从洗衣房放出来,她也因此才有机会不再做苦力,而是来帮着二皇子磨墨。 “既然不敢,还不快磨?”周珏声音很冷。 霜华吓得立马爬起来继续磨墨。 直到写好了一页大字,周珏才抬起头来去问周宇,“陶大人来了多久了?可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 周宇道:“大约有一刻钟了。有消息来说,陶大人来之前,是去周家退亲了。想来,怕是已经退了亲了。” 霜华手一抖,几滴墨汁溅到了袖口。 “哦。”周珏淡淡应了声,又继续提起笔,再次写好了一张大字后,才吩咐周宇,“跟陶大人说,本宫有事走不开,叫他回去吧。” 待周宇出了屋,周珏才冷笑着,用毛笔挑着霜华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你抖什么,你是以为,你大姐姐退了亲,我会顺着你父亲的意思,娶了你大姐姐为妃吗?” “奴……奴婢不敢……”下颚微凉,带着丝臭味的墨汁弄脏了下巴,霜华却顾不得厌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敢?不敢什么?”周珏冷笑,“你以为,我会不会娶你大姐姐?” 霜华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奴婢……奴婢不、不知道……” 周珏抵着她下巴的手用力,“说!” 霜华闭上眼,一横心,大声答,“二皇子,二皇子不会娶我大姐姐为妃!” 周珏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二皇子若是要娶我大姐姐,就不会不见我父亲。”霜华悄悄睁开眼,见周珏没有像生气的样子,就大了胆子继续道:“我大姐姐,是丧妇长女,又曾订过去,如何能配得上二皇子?二皇子这样的天家子弟,自然要最尊贵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所以,奴婢猜,二皇子是不会娶我大姐姐为妃的。” 说到最后,话里带着谄媚,带着讨好。 “是吗?原来是这样!”周珏轻声低喃,手上却不停,刷刷几笔,已是将霜华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画得脏乱不堪。看到这样的霜华,他才哈哈大笑,“是!我不会娶!不会娶!” 早就失去了机会,如今,更不可能了。   ☆、第92章 九十二 他笑得太可怕了,笑声近乎癫狂,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笑意。 霜华看着他,好像已经感觉不到满脸的冷意和带着臭味的墨水,是的,文人说那是墨香,可是霜华却只能闻到墨臭。她看着周珏,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你怕我?”周珏看着一脸墨汁好不狼狈的霜华,问道。却并不等她回答,又近乎低喃般开了口,“是啊,你是该怕我。”他哈哈笑着,人已是饶过书案,取了砚台走了过来,到了霜华跟前站定,将连着墨汁的砚台,就这么一把,盖到了霜华的头上。 墨汁顺着前额流下来,霜华尖叫了一声,人已吓得软软的跌了下去。 周珏冷冷的看了一眼,转身出了书房。 见二皇子出来,立在外面的周宇跟了上去。 周珏问道:“南疆传消息回来没有?” “还没有消息。”周宇摇头,“这一次派去了两队人马,其中有一对是专门负责搜查的,若是周南辰还活着,肯定是能找到的,殿下不用担心。” “他不能死。”周珏看向周宇,一脸冷凝,“现在对于我们来说,他死不得,他若是死了,那我们之前付出的努力就白费了。” 眼下周励回来三日,朝廷的封赏还没下来,不是朝廷不重视,而是朝廷太重视了。不仅是文武百官,阁老重臣,就是自己的几个兄弟,也被单独叫去了上书房,询问该如何封赏周家。 别说周南辰现在生死不明,就是周南辰好生生回来了,就凭着周家父子平定南疆,收复失地,而周励又因此少了一条胳膊的境况,那么周家一个侯位爵位就少不了。 周珏忍不住蹙眉,按理,以周励的军功,周家早就该是为侯为爵了,只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却不肯给周家这个封赏。 这一次,怕是得改改了吧? 陶正业带着一肚子心事回了府,江氏笑着迎上去,“老爷回来了,事情可还顺利?” 说话间帮着陶正业外面的大衣裳脱了,放到门后的衣架上,又倒了杯温热的茶递上去,眼睛却暗下里观察着陶正业脸上的表情。 想来风华有信去将军府,老爷这回,怕是没讨着什么好吧? 也是,周将军为国奋战,周小少爷生死不明,这才不过三日的功夫,老爷就迫不及待的上门去退亲。就是最贫穷的百姓人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陶正业脸上露了笑,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咂了咂嘴,才道:“事情顺利的很,到了将军府没说上几句话,风华的庚帖就拿回来了。”并没有说周励不见他,周家的管家也很是无礼的事情。他从衣襟里掏出了风华的庚帖,递到了江氏手上,“好好收着,这事儿暂时别叫旁的人知道。这段日子若是有人要来见母亲你也拦着些,省得母亲不知道情况,乱说了话,传出去不像个样子。” 江氏手一抖,差点惊叫出来。 怎么会,难道风华写往将军府的信,也是说的退亲的事? “怎么了?”陶正业眼中带着疑惑。 “啊,没,没什么。”江氏忙收了胡思乱想,朝着陶正业柔柔的笑着,“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太高兴了些。”又问道:“既然如此顺利,老爷怎么会这个时辰才回来?” 陶正业忍不住笑得更得意了些,周珏没见他,他心底虽疑惑,却也没有深想,只以为是周珏太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其实也是他如今被权势利益熏了心,若是以往,他不一定瞧不出这其中的问题。可此时,只想着周珏说要娶风华为正妃的诱惑,哪里还会往别处想。 “我去了二皇子府。”陶正业笑着道:“实话告诉你吧,二皇子早就有意娶风华为正妃,现下风华和周家退了亲,这事儿只怕也快了。虽说我的官位低了些,但好在风华是嫡女,又是定远侯的嫡亲外孙女,再有二皇子是真心要娶,所以便是正妃,也是使得。” 江氏心底如波涛汹涌,她脱口便问,“怕是圣上,不会同意这幢婚事吧?” 周家父子一个生死不明,一个少了条胳膊,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二皇子和风华的亲事吧? “为国捐躯乃是武将的职责所在!”陶正业收了笑,一脸的正义凛然,“既然身为武将,有了战事自然第一时间是拿起武器上战场,保家卫国,这本就该他们做的。”说完这些,脸上又带了丝说不明的笑,“不过朝廷自然也不会不管周家,想来这几日就要封赏了。只是周南辰没了,周励又成了残废,这周家只怕也就只能这样了。不过是封个闲散的侯位,吃吃朝奉罢了。” 所以他现在,根本就不怕周家。 “至于我,二皇子身后支持的只有武将,如今文臣这边才是他拉拢的对象。邓阁老那边是没了指望,若是娶了风华,我自当是竭尽全力要为他奔走的,所以……”陶正业抬起眼睛看江氏,“所以你就等着,做王妃娘娘的娘家人吧,哈哈。” 江氏道:“那恭喜老爷了,我先将这庚帖收起来。” 转身进了内室放好庚帖,又出来对着陶正业道:“瞧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今儿去冯姨娘那儿看了义哥儿和雨华,两个孩子都会笑了。趁着现在还没到用晚膳的时间,老爷也过去看看吧。” “真的?”陶正业一听被记做嫡子的义哥儿会笑了,立时高兴地站了起来,“好,我这就去看看。”走到了门边,又忽的转了头,“你今儿去看了风华了?她可还好?” 江氏知道自己去看风华自然是瞒不住陶正业的,就也笑着说:“那孩子不声不响的,看着也是可怜,我开导了她一会,瞧着面上是好看了几分,具体怎么样的,我也还不清楚呢。”她走到门边将方才陶正业脱下的大衣裳拿来,服侍着他穿上,才又道:“我想着,今儿晚上过去陪着她用饭,以后可还是有好日子过呢,这孩子要是跟自己怄气,怄病了可就不值当了。母亲那儿,还望老爷替我分说分说。” 陶正业忍不住伸手抚上江氏的脸,“还是你贤惠,若是我早些娶了你就好了。” 江氏低头,声音柔了几分,“老爷莫要打趣我了,快些去吧。” 陶正业捏了她的脸颊一把,才哈哈大笑着出了照影居。 人一走,江氏的脸就冷了下来,吩咐了人去厨房那说了,晚上单独送了自己和风华的饭菜到拂晓院去。 等陶正业看完义哥儿和雨华回来,江氏伺候他换了衣裳,送着去了观宜居,自己这才往拂晓院拐了过来。 “风华,你给周将军的信中,是怎么说的?”怕风华难过,江氏没有直接说出两家已退亲的事情。 “父亲去周家退亲了?”风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里,依着陶正业的性子,他极有可能这么做。 江氏见瞒不过她,只好点头称是。 “周家同意了吧?”风华声音冷淡,叫江氏猜不出她的意思,只好再次点了头,风华道:“没事,我已经收到舅舅那边的消息了,舅舅已经派了人去了南疆。而今天晚上,我会去一趟将军府,亲自和周将军说一下这个事。” “你怎么出去?这院子门口可不是只有一个人看着的。”江氏想不明白。 风华回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放到了江氏面前,“所以得麻烦母亲了,晚饭送少一些,待到了亥时,给他们送点宵夜。” 江氏问,“这,没毒吧?” 风华摇头,“当然没毒,只是叫他们昏睡几个时辰罢了。 “好,交给我吧。“江氏拿了纸包,刚想出去,又想到了二皇子那茬事,便提醒道:”你父亲想要将你嫁给二皇子为妃,好像二皇子也有这个念头。“ 风华已是猜到了陶正业的打算,只是不想叫江氏为她操心,便笑着说:“我已经知道了,谢谢母亲,我会做好应对的。“ 江氏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居然像是所有事情都胸有成竹般,不管是先前禁足时要送信出去,还是今晚上要迷晕下人出府去见周将军,面上始终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像是一点也不在意。 或许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吧,陶正业不可靠,自己在陶家,终归是要找一个依靠的。虽然选择一个即将嫁人的大小姐依靠,看起来是可笑了些。只希望,不管风华是嫁给周南辰还是嫁给二皇子,都能保她后半生平安吧。 江氏叹了口气,出了拂晓院。 到了晚间,陶府一片的安静,风华在踏雪和追云的带领下,出了陶府。   ☆、第93章 九十三 出了陶府,没走多远就看到胡同口停着的马车,是得了风华吩咐早早等在这里的宋大叔。 风华裹着黑色的披风,初春的夜里风大又阴冷,她仅仅露了双眼睛出来,对着宋大叔点点头,带着踏雪和追云上了马车。 人一坐定,宋大叔便扬起马鞭,催动着马车往槐树胡同去了。 风华心下微微有些紧张,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回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她握着双拳,忍住了轻微的发颤,父亲背信弃义,自己却不能就这样轻易毁了和他的亲事。 不能叫父亲的奸计得逞,也不能对不住周南辰。 已经亥时过半,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耳边只有车轱辘碾压地面发出的响动,不一会儿,马车就带着她们穿过了红番地,到了昌平街。这边多是京中显贵之家,宋大叔放慢了马车行驶的速度,不想引得人注意。 马车里的风华还在紧张着,就听得宋大叔猛地拉了缰绳,低声却急促的“吁——”了一声,停了马车。 追云忙掀了帘子问,“怎么了?” “小姐,将军府门口有人!”宋大叔的话传了进来。 风华却忽然镇定下来,冷静的看过去,“是有人埋伏吗?追云,你悄悄的过去打探一下。” 追云点头,轻手轻脚的跳下马车,闪入了夜幕中。 风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车帘忽然掀开,一股冷风袭来,吹灭了马车里的烛台。 然后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果然是你!” 速度太快,踏雪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也知道不用作何反应了。 “是你!”风华声音里尽是惊喜,“你回来了!你没事!” “是我,我回来了,我没事。”周南辰声音带笑,一一答应着她,人也坐在了风华的右侧,方才追云坐的地方。 马车里的烛台被吹灭了,风华看不到,而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欢喜,便也没觉得他贴着自己这么坐着有何不妥。反是不住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回家?” 周南辰于黑暗中拉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才道:“这些我回头告诉你。”又去吩咐踏雪,“你去将追云叫回来,这边有许多人守着,我们得赶紧离开才是。” 踏雪出了马车,才瞧见宋大叔一左一右的两个黑影,两个黑影见她出来纷纷转头对她一笑,月色下倒是可以看出两人风尘仆仆的脸。她知道这大抵是周少爷身边的人,便也没在意,跳下马车去找追云了。 马车里风华却是使劲的往外抽手,几日不见,这人的脸皮倒是修炼的越发厚了。居然拉着她的手死都不松开了,她怕被马车外的宋大叔听见,小声道:“松手!” 她那点子力气哪够周南辰看的,周南辰紧紧握着,声音里却是带了丝虚弱,“我受伤了,浑身冰冷,你给我暖暖。” 风华还要再挣扎,听得他的话,便不动了。是啊,周家留了亲信在南疆,却一直没有找到他,想来他不是受了重伤出不来,就是还有其他的隐情。 想到他受了重伤,她忽然就紧张起来,“你松手,我先将灯点亮。” 周南辰见她这么紧张自己,低声闷笑,“我没事,只是小伤。”风华却不依,仍是要站起来去点灯,周南辰没了法子,只好双手张开,一把抱住了她,“别乱动,我伤在胸口,仔细碰着了更严重。” 他嘴里说着威胁她的话,声音却是又委屈又虚弱,她听了心里有羞恼,却更多的是担心,便在心底叹了口气,却到底是不敢在挣扎了。 周南辰得意的亮了眼睛,抱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叹道:“真好,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华心底一软,也伸了手回抱他。 周南辰身子一僵,整个人定在了那里,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外面桂平的声音,“二位姑娘回来了,没有惊动那些人吧?” 这人!他的人在外面也不说一声,哦,还有宋大叔!想到方才两人才马车里说的话都叫外面人听去了,风华脸上一热,也顾不得周南辰伤在胸口了,直接就推开了人,身子也往后移了些。 “哎呦,我的亲娘啊!” 踏雪和追云掀了马车帘子一进来,就听到周南辰的这声哀嚎,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家小姐一下子扑了过去,焦急的追问着,“你没事吧?碰到伤口了吗?” 两人很想转头出去,可是马车头已经坐了三个人了,可没她们的位置了。 风华却没心情管这些,一叠声的吩咐踏雪和追云点灯,马车里亮堂起来,她便看向周南辰,“你伤在哪里了?刚刚是不是碰到了?快叫我看看。” 周南辰心里暖洋洋的,面上却不显,看了站在旁边的踏雪和追云一眼,才故作正经的咳嗽了一声,“没事没事,就是一点小伤,不要着急。”自己正襟危坐好,又去扶风华,“坐好了,我有话问你。” 风华这才发现,自己一时紧张,居然整个人都要趴到他怀里了。 踏雪和追云忍不住笑出了声,风华也是满脸的燥热,只觉得周南辰近在咫尺,他呼吸时喷出来的热气吹到自己脖颈处,热热的气息叫她忍不住颤栗。 忙得打了周南辰的手,往后退了些,坐端正了。 周南辰看向追云和踏雪,“你们方才没有惊动那些人吧?咱们得快些离开这里,叫他们驾车。” 马车调了头,往回行驶了。 周南辰才回答风华的话,“我是今儿白天到的,只当时看到府门前守着许多陌生的人,便没敢直接过去。谁想到到了晚上人就更多了,估计应该是三皇子和四皇子那边派的人。”他怕风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解释道:“这回在南疆,起先是我带着一小队人马去突围,那帮人没料到我们会半夜三更过去,因此我们倒是很顺利就撕开了一条口子。可是没想到,我们那一小队人马里出了内奸,他妈的趁乱一刀砍了老子的胸口,更可恶的是那刀上居然还淬了毒,要不是桂平和春来,老子只怕真得交代在那里了!” “后来父亲一直派人找我,起先我是中了毒没法动弹,后来是有人一直暗中追杀我,阻挠我,又加上我和桂平春来都受了不大不小的伤,便一直没有回来。” “这事儿三皇子四皇子都有份,父亲一直不肯站队,这帮兔崽子就想新推了四川总兵上来接了我父亲手里的兵权。因此不单是想杀了我,就是父亲他们也想杀了的,只是父亲身边人多,他们下不了手罢了。不过这回父亲的胳膊废了,只怕朝廷上该热闹一番了。”说到这里,周南辰忽而转了脸看向认真听着的风华,问道:“你父亲昨儿个是不是来退亲的?” 前半段还在说朝廷,说惊险万分的战场,结果话锋一转,居然就问起了亲事来。 因为陶正业的做法,风华有些羞愧,刚要点头,却听他又道:“对了,我直接跟你回家,我倒要看看,见着了我,他还敢不敢说退亲的事情!” 风华忍不住泼他冷水,“周将军已经同意了,我的庚帖都拿回去了。” “什么?”周南辰瞪大眼睛,刚要发火就忽然“哎呦”了一声,又牵动了胸前的伤口,只他也没管,立时忍不住就骂起了自己老爹,“他老糊涂了吧,我还活得好好的,他居然就同意退亲了!” 风华没有出声,她也想不通周励为什么会立刻就同意退亲了,莫非是,看穿了父亲的为人,不想和陶府结亲了? 周南辰却是忽然回过味来,问道:“所以说,你今天晚上来将军府,是为了求我爹不要退亲?” 风华确实是打的这个主意,可她如何会承认,将脸扭向一边,*道:“你想多了。” 周南辰却是相信眼见为实,若不是这样,再想不到她半夜来将军府的理由了。因而也不在意,眼看着就快到四巷胡同了,他整个人往后一倒,靠在了马车上,懒懒道:“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得收留我才行,而且我还没有同意跟你退亲,所以咱们还是有婚约在身的,所以我受伤无处可去,你有责任照顾我。” 追云脱口便道:“我们家小姐被老爷禁足了,门口有两个家丁两个婆子守着,肯定是不行的。”话说完才觉得自己的点不对,忙又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家小姐不能收留你!” 周南辰却只关注到了禁足,只怕是她曾为了自己同陶正业抗争,所以陶正业才关了她禁足。而即使被禁足,她却也想法子出来见自己的父亲,她对自己,完全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意。 他不由看向风华,她坐得离自己其实很近,头扭着,一副冷淡的样子。可是仔细一瞧,却发现她的脖颈处是泛着红的,在烛光下更是明显。 发现了这点,周南辰心情大好,忍不住嘴角上翘,笑了起来。 风华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虽然知道这样不好,可心里记挂着他的伤,到了四巷胡同口,见周南辰装作伤势发作的样子,风华到底还是将人带回了拂晓院。 好在有江氏的吩咐,守后门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拂晓院门前守着的人还歪歪倒倒的晕着,风华便顺利的带了周南辰进去。周南辰是真的受了伤,虽然伤是在胸口,但走路时候会牵动到伤口,让人疼痛不堪。进了内室后,在灯下瞧着,却真的是面色苍白,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了。 因为桂平和春来没有跟着一起来,而他又不肯叫丫鬟伺候,所以风华不得不帮着他上药。 当他脱了衣服,解了绷带,看到胸前那快有一尺来长的疤痕时,风华的羞涩顷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满心满眼的担心和心疼。这样严重的伤,亏他还一直骗自己说是小伤! 她给他上药,手抖的厉害,眼泪也不由自主的就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你怎么不说,你伤得这么严重……” 风华虽然尽量放轻了动作,可到底是生疏,周南辰疼得恨不得龇牙咧嘴,可是脸上却要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帅气,他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我怕、说了……就不能、抱你了……!”   ☆、第94章 九十四 风华红着脸给周南辰上好了伤药,又叫踏雪追云打了水来,叫他在屋里自己洗漱好了,才跟他说,要将内室的大床让给他睡。 周南辰一听,心里美滋滋的,问道:“那你也和我一起睡这床吗?” 风华一噎,他还真敢说! “我睡外面的软榻,”风华瞪着还要张嘴的周南辰,“你莫再乱说话了,再不然,我现在就叫踏雪追云将你丢出去!” 周南辰摸摸鼻子,好吧,自己是有点得意忘形了,风华可是土生土长的大家闺秀。“那还是你睡床吧,我睡外间的软榻就是了。” 风华道:“你这么高,外面的软榻却很短,晚上睡着如何能舒服?而且你还受着伤,赶紧养好伤,你还得回将军府呢。” 周南辰便听了她的话,也想到了父亲已经答应退亲之事,自己确实得早些回去,便也不多说什么,睡在了内室。 第二日早上,风华醒的格外的早,因为禁足,倒也不用去上房给陶老太太请安了。 她琢磨了一会,打算今儿告诉周南辰父亲做过的事情,以及自己是如何打算对付父亲的。这件事情她不想一直骗着周南辰,而凭直觉,她相信周南辰会帮她。 踏雪送来早饭,风华叫了丫头们都下去,和周南辰一起在房中用了。 早饭很简单,一大碗的鸡丝粥,一小碟香酥卷,一小碟玉米球,还有几样小菜。 风华亲手给周南辰盛了一碗鸡丝粥,周南辰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暖意。没想到,如今居然真的和她坐在一起吃饭,这在后世几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在这里,却几乎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做到。 他接了碗,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赞道:“你们家厨子的手艺真好,待我们成亲了,你就将这厨子当做陪嫁,一并带到将军府去。” 风华瞟他一眼,虽然知道他是没话找话说,却还是打击他道:“心还真大,现在就想着搬我陶家的东西了。”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周南辰哼道:“你还是晚上可爱些。” “快些吃饭,吃完了我还有事和你说呢。”风华不搭理他的话头,这人不能纵着,不然什么样的胡话都能说出来。 吃了早饭,踏雪领人收拾好了桌子,风华便跟周南辰开了口,“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你好好听着。” 周南辰一脸笑意,“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必然不会要那什么三妻四妾七十二通房的,我保证,只要你一个!” 他以为风华说的很重要的话,是指这个,女人不都是在乎这个么。就像自己的母亲,都这么一把年纪了,一听说父亲要去逛妓.院,那立马就咋呼开了。 风华啐道:“谁要跟你说这个呢!我之前都已经说了,你若是敢......我自然就......”周南辰顿时觉得下身一凉,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要说什么、你、你快说!” “我若是嫁了你,你可能答应我,帮我送我父亲入牢房?”风华没有说清缘由,直接问道。 “什么?”周南辰掏了掏耳朵,极为不敢相信。“我没有听错吧?你要送陶大人坐牢?” “你没听错,”风华道:“我的确是要送我父亲入牢房,因为我的母亲,在我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他害死了。而后来,小薛氏一次次出手害我,他虽然不是帮凶,但因了我外祖父颇疼爱小薛氏,而一次次的纵容她。包括我与你的亲事,也不过是他为了自己的仕途而做的选择,尤其是在你生死不明之际,他更是想拿我换更大的利益,想要直接将我嫁给二皇子。” “可是,他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我原想直接杀了他。可是一来我下不了手,二来,祖母是真心疼我,还有这个家,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若是我直接杀了他,这个家也就毁了。”风华看向他,没有掩饰眼中的恨意,“所以我要送他入牢房,舅舅答应帮我,可是我等不及了,我不想再看到他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恨不得立刻就将他打入大牢,叫他失去官位,失去权势,失去一切!” 心中有着滔天的恨意,可眼里却忍不住流了泪。若是可以,谁不想父慈子孝? 可是父不慈,那她便不能孝! 周南辰一把拉了她抱在怀里,满是心疼的说:“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以为他只是忽略了后宅,忽略了你,却原来,小薛氏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 “你为何不早一点说,你若是早说了,我也好帮你,而不是你一个人,独自支撑了这样久的日子。” 风华已经做好了他会满肚子的疑问,而自己去一一解答的准备,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相信自己。 他更心疼自己。 风华心中为周南辰而软化的那一个角落,好像更软了,而心中也不再只有那一个角落有他,而是全部,全部都有他。有这个,在知道自己狠毒心思的时候,却在心疼自己受了那么多苦的他。 风华哽咽着道:“若可以从来一次,我一定早些告诉你。” 周南辰松开她,轻轻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不会有再一次,你父亲退了我们的亲事,我本就想教训他一顿了,而今日我知道他居然还那么对你,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风华泪中带笑,“好。” 周南辰原本还想赖在风华这里一些日子,可知道了这个事情,他却是一刻也坐不住了。当即就和风华说了二皇子的事情,叫风华立时带他去见二皇子。 只是没想到风华还没叫人去见陶正业,陶正业人就来了拂晓院。 “小姐,老爷来看您了!”杏雨在外面高声叫道。 屋里两人都是一惊,风华忙推了周南辰去内室,自己则是开了门迎接陶正业。 她冲着陶正业行礼,“父亲怎么会过来?” 还没入夏,陶正业却是一头一脸的汗,他一把抱住了风华的两肩,“风华,快,跟我一道去见二皇子!” 风华心中厌恶,面上便忍不住露了出来,“见二皇子做什么?父亲难道忘了,女儿的未婚夫生死未明,女儿再不要脸,此刻也不能去对别的男子投怀送抱!” “你懂什么!”陶正业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方才早朝,圣上已经赐了周励的女儿给二皇子做了正妃!而周励也被封为安国公,依然掌着我大成的兵马!可如今为父已经得罪了周励,你再不去帮着为父求求二皇子,那为父可就完了!” 风华用力挣脱了陶正业的束缚,冷笑道:“难不成馨姐姐做了二皇子的正妃,父亲想像对三妹妹一样,也把女儿送给二皇子为妾,好叫馨姐姐去磋磨吗?父亲未免太冷血了些!” 陶正业道:“不,不会的,你不一样。”他放下身段去哄这个可以救他的女儿,“风华,你和南馨关系好,她不会磋磨你的。而且二皇子早就心仪于你,若不是圣上下旨赐婚,他原是要立你为正妃的!所以你嫁给二皇子,一定会是个侧妃,二皇子也会待你好,日后你便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父亲也是为你好,周南辰死了,总不能叫你为他守活寡啊!” 风华听的大怒,刚要骂陶正业,就听到内室发出“啪”的一声,像是书卷掉地的声音。 陶正业情急之下没有在意,风华却忽然想到方才说的,要带周南辰去见二皇子的事了。 她对陶正业说:“父亲先去外面等着,待我换身衣服,就立刻去见二皇子。” 陶正业原还想着要怎么劝她呢,结果她居然就同意了,一时堆了满脸的笑,“是是是,你快去换衣服,打扮得漂亮点,为父先到外面等你。” 风华关了门,匆匆跑进内室。 周南辰冷着一张脸,“陶正业,真不是个东西!” 风华苦笑,没想到叫周南辰亲耳听到了父亲的这番话,她原以为自己不介意,没想到此刻却仍是觉得羞耻。 有这样的父亲,的确是耻辱! 周南辰却已是回了神,道:“给我找身肥大点的衣服,我扮作你的丫头,跟你一起去二皇子府。” 风华嗯了一声,忙去翻衣柜,可她身量纤细,一时之间还真是找不到适合周南辰的衣服。她忙得出去叫了追云和踏雪,吩咐她们去院里找丫鬟衣服,自己则慢吞吞的的回房换了身衣服,又拖延时间描了眉,扫了脂粉。 直到半个时辰后,风华才带着已扮作小丫头的周南辰从内室里出来。她带着踏雪和周南辰出了拂晓院,陶正业等在院口,因为心里着急,倒也没注意看风华身边的丫头,只是拉着风华道:“你怎么耽误了这么久,快走快走!” 二皇子府。 周珏正盯着圣旨在看,脑中想起了那次在陶府和周南馨的见面,她身材高挑,虽然长得很好,眉眼间却是一派的英武,像是武将家的女儿。 他合上圣旨,这本就是自己求来的亲事,不管周南辰死没死,自己和周家,算是彻底的绑在一起了。 他问身边的内侍,“周宇回来了吗?” 内侍道:“周大人还未回来。” 周珏揉了揉眉,问内侍,“南疆那边有没有消息传回来?三弟和四弟的人,还守在那里吗?”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还在南疆,不过有传回来消息说,数日前他们瞧着一个很像周少将军的人,领着两个人往京都赶回来了。” 周珏还要说话,外面有下人禀道:“殿下,陶大人在府外求见。” 周珏脸上染上阴霾,“不见!” 门外人又道:“陶大人是带着陶大小姐一块来的。”   ☆、第95章 九十五 风华和陶正业站在外院的花园中,陶正业兀自盼望着,全然不觉端王府下人的怠慢。是的,今日早朝,二皇子被封为端王,如今这二皇子府,已经改名为端王府。 风华见陶正业的神情,却是觉得极为尴尬,站在周南辰前头,微微挡住了陶正业的视线。 方才去通禀的内侍急匆匆的赶来,到了近前行礼道:“陶大小姐,我家王爷有请。” 风华点点头,拉了周南辰一把,半个身子挡住他,便跟在那内侍身后朝内里走。 陶正业咳嗽一声,甩了甩袖口,施施然的就要追上去。却被内侍拦了路,语气恭敬,但神色间却毫无恭敬之色的道:“陶大人,我家王爷只请了陶大小姐。” 陶正业心中不满,脸上也有些尴尬,可端王府却不是他能够耍性子的地方,只朝着那内侍瞪了一眼,愤愤不平的往后退了几步。 心下道,待自己的女儿做了侧妃,再好好收拾这个内侍! 那内侍倒也乖觉,笑着上前请了陶正业进屋里喝茶,陶正业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些。 风华跟着那内侍一路穿花绕林,走上了好一会才在一处小院门口停下。那内侍对风华笑笑,便跟着小院门口的人道:“陶大小姐来了,劳烦陈公公通禀下。” 陈公公态度很是亲热,“不必,王爷在里面等着呢,陶大小姐随我来。” 风华提起裙摆,带着周南辰和踏雪跟上去。 到了一处上房门口,陈公公轻轻敲了敲门,恭敬的道:“王爷,陶大小姐来了。” 屋里传来周珏的声音,“进来。” 风华进屋,福身给周珏行礼,“参见王爷。” “陶小姐无需多礼。”周珏挥手,“不知陶小姐今儿来见本王,所谓......”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风华身后的人,“是你?” 周南辰直起身子,对着周珏抱拳行礼,“回禀王爷,正是在下。” 见了周南辰,周珏心中因风华来见他而突然升起的绮念消失了,在大业面前,所有事情都需退后。“进来说话,”他开了隔间的门,对周南辰道。 继而想到风华,他看向她的目光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歉意,“陶小姐,本王和周少将军有事商讨,还请陶小姐在外室稍等片刻。” “不必!”风华还未开口,周南辰已是站在她前面回了周珏的话,“王爷,风华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这些事情她理应知道,这样以后才能与我同进退。”他顿了片刻,方正了脸色看向周珏,“而如今我投靠了王爷,那么她嫁了我,便不能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将军夫人了。” 出嫁从夫,若是夫家出了事,她又岂能安好。更何况,她还有一位那样迫不及待向上爬,不顾虑亲情的父亲。 没想到拉拢了周南辰,居然也会叫她陷入这种境地。周珏心中有一丝后悔,但立刻又被他打消了。“那么,便一同进来吧。” 周南辰将自己在南疆的事情跟周珏说了一遍,其中包括自己是如何想到的带着一小队人马突围,以及自己的人中如何有了内鬼,又是如何砍了自己一刀。 风华坐在角落,只是听着,便可以想象出当时是多么的凶险万分。她心里渐渐软了,为着这个人,即使自己受了重伤,千辛万苦逃出来回了京都,却不愿叫她担心,而将一切说得那么轻描淡写。 “这么说,你怀疑是四弟下的手?”周珏的问话打断了风华的思绪,她看过去,见周南辰重重的点头,“虽说事发之后三皇子四皇子都有派人去阻挠我回来,不过依我的观察来看,只怕是四皇子派的人。因为我发现,那内鬼被我斩下的右手背,有着张家军的水滴印记。” 镇国公张家,是四皇子的外祖家,而张琦掌管大成国另一半的兵马,他的亲信,以水滴为印记。 周珏忽然问道:“你父亲,被封为安国公,而你妹妹,父皇今日早朝已赐婚于我和她,你可知道?” “父亲那里,不是他应得的吗?至于我妹妹那里,”周南辰看向周珏的眸色变冷,“我妹妹那里,你使了什么计策我不管。但我警告你,我还活着,你还需要我,那你和我妹妹的亲事,你趁早想了法子推掉!” 一开始,周南辰的确曾起了心思,叫妹妹嫁给二皇子,这样二皇子便不会再打风华的主意了。可是后来细细一想,却越发觉得有这样心思的自己混蛋,身为男儿,岂能不好好护着家人姊妹,反倒是想利用妹妹来达成自己的心愿? “你这么疼爱你妹妹,莫非你不知道,你妹妹早就倾心于我?”周珏丝毫不怕他的威胁。 周南辰的怒气,被他这一句话打得瞬间低落了下去。是啊,只怕妹妹知道了这个消息,比谁都要高兴。 周珏再次开口,“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于她,她嫁给我,会同她从前做姑娘家时候一样,自由自在,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王爷真会说笑,且不说馨姐姐嫁进来就是王妃,要面对其他三位王妃娘娘外,还得应对您的妾室侧妃以及一王府的下人,还有就是上头还有皇上贵妃以及各位娘娘们,馨姐姐如何能自由自在?”风华忍不住出了声,既然她答应了周南辰,那便应当担起身上的责任。她看向周珏,“我虽不知道原来你们私下里如何,但方才听你们说了几句话,便知道您不过是想要周家归顺于您。而这点,想来今日周公子的登门,王爷也该知道周公子的心意了,那么何必再要馨姐姐为此牺牲一辈子的幸福?” 她居然这么聪明! 周珏眼中闪过欣赏,只片刻又想到她说的话,牺牲一辈子的幸福?难道周南馨嫁给自己一个堂堂王爷,做了王妃娘娘,还受委屈了? 他心里想着,忍不住便问了出来,“你认为,嫁给本王,是牺牲?” 风华却是想也没想,直接道:“这要看人,嫁给王爷您有权势有地位,于有些人而言,自然是顶好的。可馨姐姐,她却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她适合过得是夫君身边只有她一人的日子,她若是嫁给王爷,自然便是牺牲。” 周珏几乎张口就要问,那么你呢? 可当他一扫眼,看到周南辰脸上得意的笑,才惊慌失措的压下心底的疑问。 周珏沉默了片刻,才抬头对周南辰道:“我与你妹妹的亲事,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取消的,这毕竟是圣旨,是赐婚。我会找机会见你妹妹一面,我会同她说清楚,若是她不愿意嫁给我,那么拼着抗旨,我也会想办法,求父皇收回成命。若是她愿意,那我的承诺也不会变,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她做个一世快活的王妃娘娘。” 周南辰没有更好的法子,点头应了下来。 二人又商讨了周南辰如何回府的事情,风华提到说请了舅舅派了人去寻人,周珏这才和周南辰拍了板,当即请人给薛云腾送了封信,又安排了人保护着周南辰,定于第二日晚上,和薛云腾的人会面,送周南辰回周府。 内侍送风华出来,而陪着风华的,则是端王府的一名丫头和踏雪。 陶正业丝毫没发现变化,反而是见了女儿,就一脸笑意的迎了上去,“二皇子怎么说?” 风华想到周南辰回了府,有她和周南辰里应外合,那父亲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因而笑得十分高兴,“父亲,不是二皇子,是端王爷。” “是是是,端王爷怎么说?”陶正业立时改了口。 风华依旧笑着,“端王请女儿喝了上好的云雾茶,还有宫内御膳房做的精巧点心。” “没有别的?”陶正业急了,追问道:“没有说侧妃的事情?还是你没有提?你这丫头......” “父亲,咱们快些回府吧,这些事,端王爷心中有数的。”风华终究忍不住厌烦,打断了他。 陶正业却以为女儿是说,端王已经和她说好了什么时候立她为侧妃的事情,当即笑道:“对对对,咱们回府,这些事,端王爷不会忘记的。”在他看来,端王三番四次的去陶府见长女,又私下里对自己明示暗示,显见得是真的对长女上了心的。 风华和陶正业刚下马车,就见陶老太太从里面快步迎了上来。 “风华,我的乖孙女,你这是去了哪里了?”陶老太太搂着风华,责怪的瞪了儿子一眼。 陶正业忙道:“母亲,在大门口拉拉扯扯的,叫外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风华跟儿子出去一趟也累着了,母亲还是快叫她进去洗漱一番歇一歇吧。” 陶老太太松了风华,虎头拐杖朝地上狠狠的一砸,“怎得了?我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间妇人,你还能不要我这个母亲?”又去拉风华,“走走走,去祖母那儿洗漱,晚上也就留在祖母那儿吃饭。你爹爹不疼你,祖母疼你!” 儿子禁了孙女的足,在孙女这么难过的时候,自己这个做祖母的却不能在身边安慰一番,陶老太太心里对儿子那是十分的不满。 风华一路被陶老太太拉着手去了观宜居,老太太亲自看着姜嬷嬷服侍着她洗漱。待洗漱好,便撵了下人,跟风华说:“你父亲,是不是叫你去见二皇子了?” 父亲动静那么大,祖母知道也是有可能的,风华点头应是。 “趁着现在你父亲不在意这边,你现在就叫了你身边的两个丫头来,陪着你从后门去侯府,去求你舅舅,去求你外祖母。”陶老太太脸上有些难过,“不要听你父亲的,二皇子已经有了正妃,纵然你能做了侧妃,那也不过就是个妾。去求你外祖母和舅舅,哪怕嫁个小门小户的人家,也比嫁给二皇子做妾室的好。” 风华知道祖母疼她,也知道祖母对于这件事的不同意,却没想到,祖母会这般看得开,更没想到,祖母会这般偏向她。 风华看向陶老太太,“祖母,若是我嫁给二皇子,父亲的官位,可能会更上一层。” “若是想升官,就要凭自己的本事,他这跟卖女求荣有什么区别?”陶老太太呸了一声才继续道:“而且我日夜盼着他考取功名做上大官,求的是他能光宗耀祖,求的是他能护住一家老小,而不是叫他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风华静默,原来,祖母并非是胡搅蛮缠的老太太,祖母是真的,心思干净单纯。 只盼,只盼父亲倒了,祖母看在义哥儿和礼哥儿还小的份上,能挺过去!   ☆、第96章 九十六 风华以二皇子刚被赐婚,暂时没有时间纳侧妃的由头,劝住了陶老太太,并没有听陶老太太的话回外祖家求人。 陶老太太却是因着儿子禁足孙女的原因,不肯放风华回拂晓院了。因此在观宜居用了晚饭,风华便带着踏雪和桃夏,宿在了陶老太太的隔间。 直到第二日的傍晚,周南辰回府的消息才传来,与此消息同时传来的,还有圣上闻言大喜,当即册封周南辰为安国公世子的消息。虽然安国公周励只有这一个儿子,册封他为世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选在这个时间,那其中的重视就非比寻常了。 陶罗打探来的消息是:失踪多日且生死不明的周南辰,被定远侯世子薛云腾的亲信找到,并一路护送回京。 而与此同时,还有另一条消息散出来,定远侯世子为何要帮安国公找儿子?无非就是,定远侯世子的外甥女,与安国公的儿子订有婚约的陶正业的长女陶风华,不肯相信未婚夫已死,暗下里苦苦哀求舅舅帮着寻找,这才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周少将军。 陶正业听了陶罗的回禀,直接失手打翻了最爱的一块砚台。 周南辰居然没死! 他不但没死,还被封为安国公世子! 周励失了一条胳膊,圣上不仅没有收回兵权,反倒是赐了他超品的安国公。手握大成一半兵权的公爵爷,可是比一般的王爷还要叫人胆战心惊的。不但如此,周家独女赐婚于端王,周家独子好生生回府,毫无争议的做了安国公府继承人。 周家如此权势滔天,可自己,却已经得罪了周家! 陶正业也不要马车也不要轿子了,当即牵了马就直奔端王府行去,谁料到了端王府,却得知端王已经去了安国公府探望未来舅爷了。 也是,安国公嫡女赐婚于端王,安国公嫡子出事,于情于理,端王都应该去一遭。 陶正业站在端王府门前,瞧着门前气派的三个大字,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打转。爬了好几次,才在下人的帮手下,上了马,一路失魂落魄的回了陶府。 到了府门前,正好迎上了要出府的风华,陶正业想起陶罗说的传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这个女儿,若不是这个女儿多事去求薛云腾,周南辰那兔崽子哪能那么好命,居然活着回来了?! 他骑在高高的马上,板着个脸孔看向风华,“你这是要到哪里去?还嫌事情不够多吗?” 风华还未开口,旁边的秋嬷嬷就笑着上前对陶正业行了礼,接着不卑不亢的道:“陶大人,奴婢是安国公府上的管事嬷嬷,今儿个奉了咱们国公夫人的命令,特来请府上的大小姐上门,陪陪我们家大小姐的。毕竟,我们家大小姐婚期在即,难免会有些紧张。” 实际上,是世子爷硬是要见陶大小姐,夫人心疼世子爷受伤,瞒下了国公爷,派了秋嬷嬷来的。 陶正业当然能猜到周家叫风华去不是为了周南馨,可是此刻,他却连一句不同意都不敢说。 他心里安慰着自己,或许,或许这么一去,能见到二皇子。二皇子见了风华,自然会想起之前的承诺,毕竟,风华和周家,已经退了亲。 他摆摆手,道:“既然是国公爷的吩咐,那便去吧。”又吩咐风华,“到了国公府要守规矩,好好劝着些周大小姐,莫要叫人笑话了去。” 在外人面前,风华也无意给陶正业难堪,低头恭谨的应了,跟着秋嬷嬷上了周家派来的马车,一路去了周家。 将军府,威武堂。 虽说圣上赐下了新的国公府,可周家暂时还并未搬过去,所以周南辰还是住在威武堂内。 周励一脸无奈的看着张氏,“你说说你,咱们家已和陶家退了亲,那陶家小姐的庚帖都已拿回去了,你现在叫人去接陶小姐来府上,那外人知道了会如何想?会如何看待陶小姐?陶小姐日后又如何嫁人?” 周南辰靠在枕头上,闻言虚弱的道:“嫁人,自然是嫁给儿子。儿子可、还未同意退亲,不过是、父亲自作主张罢了。” 周南辰伪装成重伤的样子,也是提前和周珏商量好了的。毕竟在南疆的时候有内鬼,那么谁知道,将军府里有没有呢? 若是趁此机会抓出内鬼,那以后行事也当放心很多。 周励脸上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辰儿,不许胡闹!陶小姐的庚帖已经送回去了,这亲事自然是不作数了。” “对!这亲事不作数了,她陶风华想风风光光嫁来我们安国公府,她想也别想!”张氏坐在床沿,关切的看着周南辰,“辰哥儿你放心,娘已经帮你看好了,陈太傅家的二姑娘,不仅是样貌端庄,且又知书达理,那陈家又是清贵人家,那二姑娘配你最是合适了!还有,还有李尚书家的嫡长女,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满京城就没有不知道她的,她也配得上你。你如今是世子了,娶妻自然也得娶身份高些的,至于那陶风华么,你要是实在喜欢,娘也帮你给迎进来,做个姨娘什么的,倒也不算委屈她。” “你闹够了没有?!”周励一把将张氏拽了起来,张氏没有防备,直接原地一个踉跄,要不是身边的小丫头手快扶了她,只怕这一跤跌下去得够呛了。 周励却是已对着张氏训斥了起来,“咱们家如今虽然是得了这天大的封赏,看起来很是显赫,可实际上却也等同于被架在火焰上烤,尤其是馨儿还被赐婚于端王,咱们低调行事还来不及,你却还要这般招摇!那陶正业再无信无义,那也是御封的正三品礼部侍郎,咱们凭什么就纳他们家女儿为妾了?!” “简直是不知所谓!” 张氏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抹着泪哭道:“那依老爷所言,咱们就吃了这哑巴亏?那陶正业这般欺人太甚,咒我的儿子死,我就要任由着他?” 周南辰朝着张氏招手道:“娘您过来些,您若是真想报复那陶正业,儿子这里倒有个好法子。” 张氏回头看了还冷着脸的丈夫一眼,终于害怕压不过好奇,问道:“什么好法子?” 周南辰道:“这还不简单,把风华娶过来,娘你想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她,这是不是报复?娶了他的女儿,我和爹在联手给陶正业下绊子,叫他丢官叫他入狱,这是不是报复?” “这好倒是很好,只是......”张氏有些犹豫,“只是,这样会毁了你的亲事啊!为着折磨一个风华,赔上你的亲事,不划算。” 周南辰再接再厉的劝说,“娘怕什么,爹如今可是安国公,而儿子是安国公世子。等娘折磨风华折磨腻烦了,咱们直接把她休了就是,到时候就凭儿子的身份和样貌,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娶不到?” “辰儿!”听儿子越说越不像,周励忍不住开口。 周南辰冲着父亲眨眨眼,周励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虽说这事儿他是彻底的看不上陶正业了,可到底,儿子能够平安回来,多亏了定远侯世子。 而定远侯世子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因为陶家小姐的恳求。周励不由得想起那封信,那封说,不论儿子是生是死,都愿意嫁进来的信。 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居然就有这般的魄力! 周励看了看满脸得意张狂的张氏,不由得想,若是那小姑娘来做这安国公府日后的主母,还有着定远侯世子的提点,只怕能扶持着儿子走得轻松一些,走得远一些。 “老爷,夫人,陶小姐到了。”秋嬷嬷进来回禀。 张氏忽地从床上站起来,笑着吩咐道:“快请陶小姐进来!” 风华进了门,先是给周励行礼,接着是给张氏行礼。张氏一把托住了她的手,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不必多礼,这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娘——”周南辰叫了一声张氏。 张氏忙松开风华的手,一面将她推到床沿坐下,一面赶下人,“都出去,都出去,世子要和陶小姐说说话。”又去拉周励,“老爷,咱们也出去吧。” 待屋里只剩下自己和周南辰了,风华才问,“你叫我来做什么?” 屋里没了人,周南辰就也不再装病弱了,灵活的坐了起来,拉了风华的一只手放到掌心,握住了。笑着道:“我想你了,想见你。” 纵然被他突如其来表白过许多次了,风华还是一听到这么大胆的言论,立刻就红了脸。 脑中也想到出门时祖母的交待,祖母说:“南辰既然没事,又被封为了世子,那你此次去了周府,定要想机会见见他。嫁给了他,你便是世子夫人,且那孩子我看得出,心里是有你的,这可比嫁给那什么二皇子做侧妃强多了!” 周南辰见她红了脸,笑道:“怎么,你也想我了么?” 风华脸又热又红,她使劲往外抽着手,“你就不能,正经些么?” 周南辰手握的紧紧的,心里都已经快要骂娘了,“相信我!我这样,已经很正经了!”   ☆、第97章 九十七 不提威武堂周南辰借机留了风华说话,就说周府后院的凉亭处,周珏已经和周南馨相对沉默了有一会功夫了。 周南馨眼中带泪,很想说出不愿意嫁他的话,可自己鼓足了勇气,却始终是开不了口。她其实知道他心中没有自己,拢共见面不过三次,一次是在恭亲王府的桃花宴上,自己偷偷在人群中瞧了他一眼;而另外的两次,则是在陶府,意外之中见到的他。 那时候,他眼中就没有自己。 别人都不知道,自己在还没有见到他时,就对他有多么的熟悉了。他身体不好,长年累月的吃着药;他闻不得炭火的味儿,即使是最冷最冷的冬日夜间,他的屋子里也不能烧炭;他武艺极好,尤其爱使剑,听说就爹爹大营里的将士,他可以一对十而游刃有余;他喜爱吃甜,尤其爱吃红豆酥和桂花糕。 他的喜恶,他的习惯,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没想到会在陶府见到他,更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见到他,旁人看不出来,可是一直关注着他的自己却是知道,他看风华的眼神,和看别人的,不一样。所以自己才故意说他有病,想着故意说他的不好,叫别人不要在意他。 周南馨抬起头,眼中的泪光不减反增,“你以后,真的会努力对我好?” 其实她想问,以后,你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努力的爱上我? 可是她不好意思。 周珏低声应道:“是,我会努力的对你好,我会一生一世都只有你一个王妃,我会努力的去爱你。但是,我并不能保证,我一定就会……” “不用再说了!”周南馨急急打断他,眼中的泪也慢慢划了下来,“我嫁,按着圣上的旨意,我嫁给你。不管以后会如何,这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心甘情愿。” 哪怕你心中没有我;哪怕你娶我,不过是因为我的父亲是周励;哪怕你娶我,只是为了你的大业;哪怕你,心中已经有了旁人。 周珏别过眼,不知为何,他不想看到周南馨的眼泪。“那就这样,我去前院见你哥哥。” 周南馨没有说话,轻轻点头,目送着他大步离开。 丫鬟彩云见端王走了,忙得走了过来,走得近了,才发现自家小姐脸上带着泪。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姐,你、你怎得哭了?可是那端王爷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周南馨掏出帕子拭了泪,摇头道:“没有,你去泡壶茶,准备些点心,端王去了前院找哥哥,估计风华会过来坐一会儿。” “可是……”彩云有些犹豫,自家小姐向来是不爱哭的,今日这样哭了,肯定是有事情。周南馨皱了眉头,“快些去,今日的事情不许告诉我娘!” 大小姐平日里看是性子疏落,其实最是重规矩的一个人,彩云原想着告诉张氏的,听了这话立马打消了念头。低声应了是后,一路小跑着去准备点心和茶去了。 前院里周南辰和风华已经商量好了如何挽回亲事,正好听下人禀报说端王过来了,风华便起身随着下人去了后院见周南馨去了。 张氏亲自陪了风华一道来的后院,她看着身侧面色红润,面容姣好,一副大家闺秀模样的风华,心里忍不住嘲笑开了。 薛玉璃的女儿又如何? 等嫁给辰哥儿,进了周家后,自己要搓圆揉扁,她敢说个不字?婆婆管教儿媳天经地义,日后自己可以罚她立规矩,一个不对还可以打骂一番。哦,还有一日三餐都喊着她来伺候自己用,再给儿子好好挑几个颜色好的丫头放屋里,偏不给她近身。等过了两三年,她还没生出孩子,就以无出为由,休了她。 哎呀,真是想想就叫人开心! “娘,您怎么也过来了?”见风华和张氏过来,周南馨笑着起身迎了上去。 她方才已经用帕子敷了脸,现在面上一丝刚哭过的痕迹都找不着,而两颊红晕着,看起来却是格外的光彩照人。 张氏责怪的瞪了女儿一眼,道:“你现在可不同往日了,哪能随便来个人就起来迎接?你可是被赐婚给了端王,以后可就是王妃娘娘了,就是娘见了你也得行礼的。” 张氏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拉着女儿回到亭子中间坐下了。 对于女婿人选,她原是属意娘家的侄儿的,可如今圣上赐婚于端王,那可是比侄儿要更好上一层了。 本来因为儿子没音信她也高兴不起来,哪知道这圣旨下来没多久儿子就回来了,一朝几喜临门,她哪里能不得意一番。 随便来个人? 风华好笑的看着张氏的做派,其实这样一个婆婆反倒是好,起码喜恶都在明面上,省了自己耗费功夫去猜。 她还想着,怎么在前院时候,张氏会忽然转变个人呢,好在这么快就露了真面目了。 “娘!”周南馨脸上浮现羞色,娇嗔道:“女儿这还没嫁呢,就算嫁了人,那娘也是长辈,女儿才不叫娘给我行礼呢!”又笑着看向风华,“风华可不是外人,风华可是我未来的大嫂,咱们是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 张氏张嘴就要讽刺风华几句,可是又忽而想到,若是讽刺了风华,那岂不就是讽刺儿子了吗? 就硬撑着来了句,“礼不可废!” “好了娘,哥哥回来您忙前忙后的也累着了,您先回去歇一会儿,我和风华好好说说话。”周南馨知道张氏是不喜欢风华的,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忙得就找了借口把张氏给支走了。 张氏走后,风华才对周南馨道:“姐姐可愿嫁给端王?” 周南馨虽然疑惑风华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还是说道:“还叫什么姐姐,你便直接叫我的名字吧。”顿了片刻才问她,“你为何会这么问我?” 风华便不再叫她姐姐,直呼了她的名字,“南馨,你的性子我也算了解了一二,你应当是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可若是你嫁了端王,做了端王妃。上要应对宫里的娘娘们,下要应对一王府的下人侍妾们,还有,端王爷按例还当有两位侧妃,这些可都要你去应对。你以后,可能要面对的是和一后宅的女人争宠,可能要面对的是和妯娌之间的较量,可能要面对的是夫君心里的大业原胜于你。”这其实是方才周南辰托了风华,来劝劝妹妹的,风华想着周南辰说的话,对周南馨道:“你哥哥方才同我说,你若是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他定然会想法子,令你不嫁给端王的。” 这些自己何尝没有想过,自己向往的是闯荡江湖,是塞北,是大漠,是与一个人徜徉山水,游戏人间。 可谁叫,自己遇上了他呢? “他说,今生今世,会只有我一个王妃。”周南馨坚定的看着风华,“而我,相信他!”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是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那么认真,自己相信他一定是真心的。 “原来是这样。”风华忍不住露出笑容,“看来端王爷心里是早就有了你了,你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还叫我过来劝你了。” 周南馨也笑,可笑容里几分真几分假,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这一日风华待到了傍晚才离开将军府,而临走之前也和周南辰约好了,明日里陶府见。 风华刚下了马车,管家陶罗就迎了上来,“大小姐,老爷叫您去书房一趟。” 陶罗离她站得有些远,因着上回见周珏的事情,陶罗对风华心里可是生了害怕之意了,这个大小姐别看文文静静的,狠起来那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而且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是不得了的。 风华心情好,不想去见陶正业恶心了自己,她笑着看向陶罗,“我这一路颠簸实在是累了,就不去书房见父亲了。陶管家记得帮我带句话给父亲,就说我今儿在将军府见着端王了,叫父亲明日休沐哪都别去,会有惊喜送上门。” 说完话带着人朝着观宜居走去,见了陶老太太,她便笑着跟陶老太太撒娇道:“祖母,孙女今儿还要住在您这里。” 陶老太太早就等着她呢,笑着道:“好好好,祖母这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挥退了下人,才问风华,“今儿可见着南辰了?他伤得如何,要不要紧?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你是什么态度?哦,还有关于你们退亲的事情,南辰可有说了什么?” 一字一句,都是关心。 风华趴在陶老太太耳边小声道:“祖母,明儿他会来府里看您,您到时候亲自问问不就知道了?” “哎哟,你这丫头,还跟我打起哑谜了。”陶老太太笑着拍了风华的头。 书房里陶正业听了陶罗的回禀,也不在意女儿不听话了,立时就笑得合不拢嘴。 莫不是端王爷要在大婚之前,先将风华的侧妃之位给定下来? 惊喜!惊喜! 他要好好等着!   ☆、第98章 九十八 次日,陶正业刚开始用早饭,下人就来回禀说安国公世子来了。 陶正业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安国公世子是谁,他疑惑的看向门口,“安国公世子?周南辰?”不是说他伤势严重,压根起不了身的吗,怎么会一大早就来见自己? 不过,不管怎么说,陶正业都知道,周南辰是来者不善。尤其是今儿可是重要的一天,决不能任由他捣乱! “你自己吃吧,我不吃了。”陶正业起身跟江氏说了一句,转身脸色阴沉的朝门外走去。 江氏喝下了碗里的粥,擦了擦嘴,才问向身边的婆子,“看热闹的人都找好了么?” 那婆子笑着道:“太太放心,都没用奴婢怎么费心,那些人自动自发的就围上来了。” “那就好,那叫人把早饭撤下去,我收拾一番去老夫人那里陪着。”江氏嘴角忍不住的上翘,“待会儿的好戏,我可不能错过了。” 陶正业一路跟着那禀报的下人到了府门口,却见安国公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而四周早就聚了一帮子看热闹的人。 陶正业刚到门口,就听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说着:“我给你说啊,这陶大人也忒不是玩意了,人家世子爷失踪的时候他不说帮着找,居然还立刻就上门去退了亲,这回啊,就看世子爷怎么打他的脸了!” “可不是,我看那陶大小姐有这样一个爹,指不定也是个烂了心肝的,真是委屈了人家世子爷了,居然还亲自上门来了,想着也该是来给陶正业好看的吧?” “要是我,我就偏不这样!他不想嫁女儿给我是吧,那我偏要把这女儿给娶回去,娶回去我就好好折磨她,好好气这个不要脸的岳父!” 人群中叽叽喳喳的,话说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陶正业嘴唇气得直发抖,自己去周家退亲的事情根本没有传出去,这些人是如何知道的! 四巷胡同住着的人家虽然都是官职不高的,但好赖却是跟陶正业同朝为官,更甚者他的死对头礼部左侍郎也住在这条巷子,虽说陶正业对礼部尚书的位置不是太在意,但耐不住左侍郎宋大人拿他当对手看待。因而这陶府门前刚有了些动静,宋家的下人就围了过来。人都有跟风的心理,瞧着宋家的下人来了,那其他家的下人生怕回去没新鲜事说给主子听,就也忙着争先恐后的挤进来了。 这些人中本来都是羡慕陶家的,失踪不明的女婿回来了,还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的世子爷,这门亲事可时叫所有家中有女儿的人家都嫉妒的眼睛发红呢。本来就酸得不得了了,这再有江氏安排的婆子给看热闹的人煽风点火了几次,又说了陶正业之前已经去和将军府退了亲事了,那旁人自然是有什么酸话都尽管来了。 桂平暗笑着看着陶正业,见他似乎忍不住要发火了,这才上去恭敬的行了个礼,道:“陶大人,我家世子爷这回能活着回来,多亏了陶大小姐求了定远侯世子派了人去南疆,若不是定远侯的下人誓死保护着,只怕我和我们家世子爷,都只能交代在南疆了!”桂平故意说得很大声,压住了下面的叽叽喳喳声,“我们家世子爷和国公爷都说了,陶大小姐如此的重情重义,那都是陶大人教的好!因而今日虽然我家世子爷重伤在身,可还是坚持着带了礼物过来了,为的就是要感谢陶大人!” 方才江氏的人走了后,桂平也按着吩咐告诫了周家的下人,下人们早就漏了话给围观的人了。因此围观的人明知道陶正业干了退亲的不仁不义之事,此刻还被周家的下人这样夸着,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陶正业听着这些嘲笑,心里恼怒的不得了,可面上却还不能撕破脸皮。憋屈的他忍不住涨红了脸,“世子爷太过严重了,世子爷身受重伤,还是在府里休养的好,这般出来颠簸晃荡,若是有个什么就不值当了!” “陶大人不用担心,我们保护措施做的非常好。”春来掀了马车帘子跳下来,对着桂平招了招手,接着两人上前,从上方写着安国公府的马车里轻手轻脚抬出了一个担架来。 担架上铺子厚厚的褥子,上面正躺着面色苍白的周南辰,他虚弱的朝着陶正业拱拱手,“陶大人,令爱的救命之恩,晚辈感激不尽。” 陶正业还未来得及回话,身后已传来响亮的哭嚎声。 “哎呦,南辰,我的好孙女婿!”陶老太太在风华和江氏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我还当我老太婆再也看不见你了呢,没想到你果真是个福大命大的孩子,只不过你这还受着伤,怎得能现在就出门了呢,这万一伤到了可怎么办啊!” 周南辰虚弱的笑:“老夫人不用担心晚辈,晚辈受了陶家的大恩,不来感谢一番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且晚辈也想来拜见一下老夫人,也好叫老夫人放心,晚辈的伤势没什么的。” “哎!瞧你这孩子!”陶老太太心疼的说了他一句,又看向抬着他的春来和桂平,“你们两个,快快快,把南辰给我抬进去,在门口吹风着凉了可怎么办,快点快点,抬去我老婆子的观宜居去!” 陶老太太一阵风似得,匆匆来了,又匆匆被扶着回去了。 江氏看着扶着陶老太太走没了影的风华,转脸委屈的看向陶正业,“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拦住母亲。” 陶正业哪里有心思跟她生气,冷哼了一声,吩咐下人关大门,自己带头也往观宜居去了。 而观宜居里,周南辰和风华一左一右的,早逗得陶老太太笑开了花。她看着周南辰,满含期待的问,“你来这里,家里都知道吧?” 周南辰笑着答:“都知道,是我爹和娘叫我过来的,他们很是感谢风华。对了,老夫人,您看我这也回来了,圣上说了,待我伤好了,就封我做禁卫军的统领,虽然官职不算高,但也是个四品的官儿了。所以我想问问老夫人,我和风华的亲事,您看是不是可以定个时间了?” “谁说你这官职不高了,你才多大点子岁数啊,你瞅瞅你岳父,都奔四十的人了,不也才三品官吗?”陶老太太高兴,上嘴就说陶正业是周南辰的岳父了。而陶正业正好走到门边,听了陶老太太的话差点没一跤摔下去。 人还没进来,就听陶老太太又说了,“你如今才十六岁就已经是四品的官,以后那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只要你爹娘同意,我们这边自然是好商量的,现下是春天,下个月十五倒是个好日子,再不然就是秋日里,那可就得多等几个月了,依我看,要不然就下个月十五算了。” 她担心儿子退亲的事情会叫周家不满,现在周家主动来说,那自然是越早定下这门亲事越好了,省得夜长梦多。 “母亲!”陶正业听了陶老太太的话,实在是忍不住了,“风华的庚帖已经取回来了,跟周家的亲事也已经退了,还哪来的什么婚期!” 周南辰仍然是斜斜靠在舒服的担架上,对面色僵硬的陶老太太说:“祖母您先歇着,岳父这里还有些想不通的,我去跟岳父好好说说,待会走的时候再来见您。” 他直接跟陶正业对着来,又是祖母又是岳父,怎么亲近怎么叫。 陶老太太被儿子训的面子里子都没了,脸上也是不好看,见周南辰这么说了,才缓和了一些,“那你去,去和他好好说说,他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带着风华离家出走!” 周南辰被抬着进了陶正业的书房,陶正业刚一坐下,桂平就忙得关上门,把陶罗关在了外面。而春来则去关书房的窗,关好了门窗,二人便默默的退到了门边,一左一右的站好了。 陶正业一声‘你们干什么!’还没问出口,一个拳头就已经招呼上了左眼圈,都没来得及呼痛,右眼圈又挨了一记。 他跌坐在椅子上,又是惊吓又是疼痛,尖着嗓子喊,“你、你打我?!”忽然眼睛睁大,满眼的震惊和恐惧,“你、你不是受了重伤的吗?” 周南辰潇洒的站在他面前,不怀好意的笑着,“陶大人,您可以再大点声音,叫府上的下人都知道知道,您被我打了。哦,还有外面那帮看热闹的人,也叫他们都知道知道,想来陶大人在京城也该出名了。” 话落,一把拎了陶正业起来,左右手一交换,已经把人从书案后面提出来,扔在了面前的空地上。 他一脚踩上了陶正业的胸口,在那淡青色的常服上留下了深深的一个脚印。“你女儿救了我,我无论如何也得给你这个好父亲送送礼呀!” 拳打脚踢,除了最开始是打了陶正业的两个眼眶,接下来却是照着陶正业隐蔽的地方打,既叫他疼的恨不得哭爹喊娘,又叫外人看不出来身上的伤。 可有了周南辰的那两句威胁,陶正业哪里敢叫出来,只能硬生生的憋着、忍着、最后痛得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生生掉了泪,跟个女人似的呜咽不止起来。 周南辰打累了,这才歇了手,脚仍踩在陶正业的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去叫人把风华的庚帖拿来,你若是敢不拿,我现在就将你拎到府门前揍一顿,看看是我丢脸还是你丢脸!”   ☆、第99章 九十九 陶正业闻言忽然炸开来,“周南辰,你不要欺人太甚!”愤怒让他几乎忘了疼痛,伸手指着周南辰,威胁道:“我告诉你,端王爷已经定下风华为侧妃了,今儿就会过来。识相的,你最好放了我,不然纵然你是安国公世子,端王爷也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呦,我可真怕呀!”周南辰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脚却往上移,移到了陶正业脖颈处,用力踩了下去,“要是端王爷知道了可怎么办呀,岳父,你说呢?” “咳、咳、你……松脚……”陶正业被踩的喘不过来气,艰难的吐了这几个字。 周南辰却仍用脚碾着,丝毫不肯放松,他转头吩咐桂平和春来,“把我的担架抬过来,岳父既然想叫人看笑话,你们就把他抬到大门口打上一顿去!”他笑着像是解释给桂平和春来听,又像是在故意吓陶正业,“你们放心,就是圣上知道这件事,我也能把你们保下来。而圣上就算生气,也不过就是罚我禁足罢我官位,小爷我还真不在意那些。” 桂平春来齐声应是,将放在边上的担架抬起,过来直接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早已伤痕累累动弹不得的陶正业扔上了担架。 陶正业大惊失色,看着两人眼见就要打开书房的门,终于怂了。因为小薛氏毒杀婆母的事情他已经被笑了那么久,如今难道要再增添一个笑料吗? 那以后,那以后他还有什么名声有什么官威可言? 他大叫:“别!别!我叫人去拿风华的庚帖来!” 周南辰笑着摆了摆手,桂平和春来把担架放了下来。开门叫了个将军府的家丁,将被拦在远处的陶罗给叫了过来。 周南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早同意不就行了?你早同意,我也就不会打你了,岳父大人。” 陶正业被他笑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可不想再和这瘟神打交道了,冲着外面的陶罗喊:“陶罗,去夫人那里把大小姐的庚帖拿来!” “是,老爷。” 陶罗在远处,虽然听了几声的尖叫,但因为远远地也没听真切。而且借他一个心思,也万万想不到安国公世子会这般跋扈,居然直接上门殴打朝廷命官。因此压根就没多想,听了陶正业的吩咐忙应下退了出去。 不多时陶罗折回,将风华的庚帖递给了门口周家的家丁。 周南辰拿到了风华的庚帖,这才把自己的庚帖拿出来,放到了书案上。 他弯腰把陶正业拉起来,笑得像是刚才打人的不是他一般,“祖母说下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我和风华的婚期就定在那日好了。明日我会派人送来聘礼,想来岳父的伤势到那日也该好齐全了,岳父做好准备就行。” 陶正业指着他,手指发抖,说不出话来。 周南辰笑着继续道:“岳父放心,端王爷既然与我妹妹订了婚,那就是我妹夫,明儿送聘礼这样的大事,我自然会让端王爷那边出两个人帮帮手的。” 完了,全完了! 陶正业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周南辰叫人送了陶正业去江氏的院子,自己则坐着担架去了观宜居报喜。 “祖母,方才岳父已是同意了我和风华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十五。”他掏出怀中风华的庚帖递给陶老太太看,“这是风华的庚帖,是岳父亲自交给我的。” 陶老太太不识字,因而也没接过来瞧,只是笑着连连道好。又说,“你岳父人呢?今儿你就留在我这里用饭吧,回头将你岳父叫来,你们翁婿俩也好好喝一杯。” 周南辰一脸的高兴,“岳父太过高兴了,说是要和岳母好好商讨商讨嫁妆的事情,所以晚辈也就不好在那里待着,就来陪陪祖母了。” “啊,对对对!”陶老太太忙得吩咐姜嬷嬷,“去将我留给风华的好首饰都给装起来,送到风华那里去。”又和周南辰解释道:“都是我攒了好久的,可都是好东西。还有风华母亲的陪嫁,也都在你岳父手中看着,那些都是风华的陪嫁。” 老太太生怕安国公府反悔,这样好的亲事,那样显赫的人家,她恨不得把所有体己都给风华当陪嫁。 周南辰用了午饭就回去了,而陶正业却是直到傍晚才醒过来。 人一醒来,立刻就派了陶罗去端王府,请端王来府上一趟。 江氏一脸担心的坐在床前,“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又把风华的庚帖给了周家?还有你,怎么好端端的,就昏过去了?我说要去叫大夫给你看看,可是周家的下人说你是太高兴了才会昏过去,不要紧的,非阻着我。” 陶正业心底怒火滔天,只刚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江氏却是已经拿了一个剥好的鸡蛋,柔声道:“老爷的眼眶都肿了,妾身帮你用鸡蛋转一转,不然这明日里上朝都无法去呢。” “不必了,明日里我会递帖子过去请假。”陶正业正在想着要怎么对付周南辰,纵然周家如今权势滔天,但是这般辱了他,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没有心思搭理江氏,直接赶人道:“你下去,我要静一静,待陶罗回来了叫他直接来见我。” 江氏点头应道:“那也好,不过妾身还有个事情要跟老爷说。方才老夫人那里的姜嬷嬷来说了,叫妾身去帮着大小姐准备嫁妆,说是从前姐姐的陪嫁,都要我这两日给整理出来。” 陶正业的脸越来越黑,鼻孔大张,气都粗了起来。 江氏知道得不到回复了,就福身道:“老爷先歇着吧,妾身先出去了。” 待房门关上,屋里才传来一声吼叫,接着是乒乒乓乓东西落了一地的声音。 江氏嘴角轻轻翘起,脚步轻快的去了花园,赏起春花来了。 陶罗回来的很快,他胆战心惊的求见陶正业,在陶正业期盼的眼神下,说出了叫陶正业绝望的话,“端王爷说,恭喜老爷了,成亲那日,他会送来贺礼的。” “什、什么?”陶正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端王爷,亲口说的?” 陶罗看着陶正业的眼神,害怕的不由退了半步,硬着头皮答:“是端王跟前的,周侍卫说的。” “滚!滚滚滚!”刚被下人收拾好的案台,顷刻间又被陶正业掀翻了,茶杯茶盏落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 周南辰下手狠,陶正业伤的很重,躺在床上的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出对策,定远侯世子薛云腾,就叫人送来了他行贿受贿的检举信。与此同时,安国公府也送来了六十四抬的聘礼,第一台是皇上赏赐的玉屏一盏,第二台是端王爷赏赐的玉壶一对。 至此,陶正业是知道,他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不仅如此,在周家聘礼送来的次日,风华的舅母周氏就到了府上。 陶正业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去见他,反倒是把江氏给推了出去。 观宜居内,陶老太太在上坐着,江氏站在她身侧。 周氏坐在下首,一脸是笑的开了口,“亲家给风华那丫头订了这样好的一门亲事,我婆婆也是高兴的不得了,直夸老夫人眼光好呢。只不过,”她顿了顿,才道:“只不过我婆婆真心疼爱风华,因而便叫我拿了些东西过来添妆。我婆婆还说了,当年大妹妹的嫁妆里只怕是有些摆件都不时兴了,还有些家具什么的也都旧了,婆婆就叫我来看看,看哪些不能用了的,叫我给添补上。”她看向陶老太太,“毕竟周家的小子出众,周家门楣又高,这要是有个什么差池,那可就是叫人家笑话的。就是风华嫁了过去,也难免日子要难过些。” 江氏心道,老爷再怎么想霸占着大薛氏的嫁妆,如今只怕也得要舍出来了。 陶老太太却是没有听出周氏话中的其他意思,反倒是很赞同的道:“可不是,我早就和江氏说了,当年风华母亲的嫁妆都要拣出来,给风华全都陪嫁过去。不过江氏到底年轻,比不得舅夫人见多识广,既然舅夫人来了,那我老婆子可就要托一声大,把这事儿全交给舅夫人了。” “瞧老夫人说的,风华那孩子可是我嫡亲的外甥女,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她起身看向江氏,问道:“江太太,您看咱们这会是不是就去开了库房,点点看呢?” 江氏脸上显出为难之色,“母亲,舅夫人,实在是对不住,那库房的钥匙是在管家陶罗手上。而那管家,只听老爷的吩咐……” 陶老太太一拍桌子,不悦的道:“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谁还敢不听你的话了?”她吩咐旁边的小丫鬟,“去把陶罗给我叫来,我倒要好好问问他,是不是主母的话也敢不听了!” 小丫鬟听了吩咐忙得跑了出去,周氏却是笑着劝道:“就是我家里,那也是有几个不听主子话的下人,打骂一番就是了,老夫人可别气着自己了。”说着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陶老太太,“对了老夫人,当初风华母亲嫁过来的陪嫁里还有些庄子和铺子,这些也应当拿出来叫风华和她弟弟分一分。虽说府上的二少爷如今是记在风华母亲名下的,可到底不是亲生的,所以这些嫁妆也不能全给他,理当平分才是呢。” 陶老太太便问江氏,“那些庄子铺子的地契在哪里?还有这些年的进项,那些账本什么的,都在哪里?” 江氏看了一眼笑容平和的周氏,这人随便几句话,可是什么都得到了。她回陶老太太,“都在老爷手上。” 陶老太太点头,“那你便去把正业给叫来,正好舅夫人也在,这事儿今个理清了也好。”   ☆、第100章 一百 因着薛云腾送来的那封信,最终陶正业也没敢跟周氏硬杠,乖乖地将大薛氏的嫁妆给吐了一半出来。 江氏和周氏去库房里亲自挑选了给风华的嫁妆,陶老太太那也出了些东西,整理好了便叫了下人全部抬到了拂晓院。周氏又把薛老太太以及她自己给风华的添妆,也抬了过去。 将东西送到拂晓院后,江氏先行离开,留给风华和周氏独处的空间。 周氏将从陶正业那里要来的地契递给风华,有点心酸的道:“没想到你才十三,居然就要嫁人了。若是你母亲还活着,肯定舍不得。” 十三岁嫁人,确实是太早了。 其实风华已经和周南辰商量好如何逼迫陶正业交出母亲的嫁妆了,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没开始动作,舅母就帮她要了回来。风华知道,舅母是真的疼她。接了地契放在一边,她安慰周氏,“舅母应该这样想,我终于离开了这个家,母亲若是知道了,自当是为我高兴的。日后就是父亲再想,也没有机会利用我了。” 周氏噗嗤一声笑了,满肚子的心酸难忍好像也没有了。“安国公世子是个好的,他待你真心,又为你做了许多的事情,你嫁给他,我和你舅舅也放心。只是你那个婆婆,你要当心着些,她早前同玉琦关系好,我只怕她会故意刁难你。”提起张氏,周氏有些忧心。 “舅母不用担心,我和安国公夫人倒也见过几次,她是个喜怒都现于色的人,所以应对起来倒也不会太难。”风华不想叫周氏为她担心。 周氏叹道:“你是想得太过简单了,她若是个玩心思的,你自己聪颖,不仅有两个会功夫的丫头,还有翠嬷嬷跟着,舅母反倒是不担心了。只是她若是直来直往的叫你立规矩,叫你伺候她,硬是要给安国公世子纳妾,这些你做媳妇的,还真不好对抗她。” 风华不由低下头沉思,不管怎么说,周南辰已是答应了她不纳妾的。她不相信若是周南辰不愿意,张氏还能硬逼着不成。 “哎,不说那些了,还有几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提这些做什么。”周氏笑着换了话题,“到而且张氏究竟会不会刁难你还不一定呢,咱们现在就在这想七想八的,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周氏招手叫丫鬟把自己带来的箱子抬近些,从箱子里拿了几个小匣子打开,对风华道:“来,你来看看,这些是你外祖母和我给你打的首饰,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首饰全是在京城里最大的珠宝铺子宝如斋打的,样式新鲜精致,用料又好,风华自然是喜欢的。且这些首饰一看就是早早准备好了的,不然时间这么紧急,肯定打不出来。 风华心下感动,抱着周氏忍不住落了泪,“舅母,您和外祖母对我真好。” 纵然我没有母亲的疼爱,可是有您和外祖母,也是很幸运了。 周氏笑,“你这孩子,我们是你最亲的人,疼你本就是应该的啊。” 周氏替风华擦了泪,又同她说了成亲后要如何伺候婆母,如何和夫君相处,仔仔细细,交代了好几遍才离开陶府。 为了迎娶新妇,周家搬进了安国公府。好在这府邸原先虽没人住,倒是也干净的紧,且这府邸比原先的将军府要大上两三倍,又修建的极为精美。 一时之间外面倒有了传言,都在说安国公府是极为重视这个世子夫人了。这本就是事实,周家除了张氏,倒是一家子都乐见其成。 就是伤势渐好的陶正业,听了心里也很是高兴。事已至此,他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法子改变了,而且他也知道这事是端王摆了他一道,除了吃这个暗亏,别的他也做不了。只是到底得罪了周南辰,想起周南辰数日前的拳打脚踢,陶正业更是频频叫江氏去拂晓院和风华说好话,只想着女儿嫁过去了能给自己说说好话,叫周南辰不要再记仇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风华出阁这一日。 安国公府张灯结彩,周南辰骑着高头大马,一路吹吹打打到了陶府大门口。周氏和薛老太太亲自来了陶府,将风华送了出去。 风华盖着大红盖头,坐进了轿子,心里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不知道未来如何和婆婆相处,如何和周南辰相处;而兴奋的是,终于离开了陶家,而父亲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一路的锣鼓喧天,风华被抬到了安国公府。轿子停下,喜娘掀了帘子去扶风华,口中提醒道:“世子夫人您当心脚下,小心着点。” 满眼尽是红色,风华盖着盖头轻轻点头,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红绸,被喜娘扶着进了安国公府。 耳边喧哗热闹,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夸赞着男才女貌天生一对等等,风华有些紧张,不自己的手都轻微的抖了抖。忽然有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轻轻一捏,风华知道周南辰在安抚她。想到他就在旁边,风华心头渐渐安定下来。 到了堂内,和拉着红绸另一端的周南辰拜了天地高堂,在礼成的声音中被送进了洞房。 盖头被掀开来,周南辰就觉得眼前一亮,往日里风华妆容素净,且又爱穿淡紫浅紫等素淡的衣裳,这还是第一回瞧见她着了大红妆,容色艳丽的模样。 风华忍不住抬头看他,眼波流转中,周南辰直接呆了眼。早就知道她好看,没想到这样装扮起来,更好看了些。 喜娘端来合卺酒,见状也不由凑趣道:“瞧瞧新郎官,瞧着新娘子都瞧呆了!快喝下这合卺酒,日后呀,日日年年的尽管瞧个够!” 周南辰被说得脸红,忙得接了喜娘递来的酒,一杯递给风华一杯自己拿了,两手相绕,喝下了酒。 喜娘又说了许多凑趣的话,什么早生贵子什么白头到老等等,见周南辰依然红着脸,就笑着退了出去,踏雪和桃夏也笑着退了出去。 待屋里没了旁人,周南辰才拉过风华的手,柔声道:“你这样真漂亮,生来就是我妻子的样。” 风华羞涩,却也没抽回手,只是道:“方才喜娘一句话就叫你红了脸,怎么,现在就我一个人了,你便不害羞了?” “我哪有害羞,我是喝了酒上了脸,这才会脸红的。”周南辰忙分辨着。 风华也不点破他,轻轻揉了揉脖子,道:“你快些出去陪客吧,我这里无碍的。” “好,你先将这头上的一串首饰给取下来,我瞧着你脖子都快被压断了。”周南辰说着就去帮风华取头上的钗环,又道:“我叫南馨在厨房里做了吃的,待会我出去了她就会送来,你吃些,别饿着了。” 风华被他笨手笨脚扯的头皮疼,忙得护住了头,“好,我知道了,我叫丫鬟来帮我取就行,你笨手笨脚的,我头皮都被你扯疼了。” 周南辰刚走,周家的女眷就过来了,好在风华并未听周南辰的卸了妆。 一个打扮很是富贵的中年妇人一脸审视的打量了风华两眼,才跟旁边的另一个妇人说话,“二嫂子你瞧,这就是辰哥儿媳妇了,你瞧瞧外面传得那些话,我还真以为辰哥儿媳妇是狐狸精转世呢。” 说话的是周南辰的亲姑母周迎,被唤作二嫂子的则是周励堂兄弟的媳妇,周家二房的宋氏。 宋氏忙道:“瞧姑奶奶这话说的,外面的那些传言十有*是假造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听那些人的话呢?”她上前细细看了风华一眼,笑着道:“我瞧辰哥儿媳妇就是个好的,也难怪辰哥儿会放在心上。” 周南馨从外面走进来,一脸不悦的看着亲姑姑周迎,“姑姑要是喝醉了就不要说话了,省得叫人觉得我周家没教养!” 周迎被侄女一骂,脸拉得更黑了,“侄女这是怎么说话呢?纵然你被赐婚做了端王妃,可我到底是你的亲姑姑,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 周南馨最是讨厌这个亲姑姑,不仅欺压母亲张氏不说,打小就挤兑她。可父亲却因为姑姑幼年丧父丧母,在二祖父家长大就让着她,这些年来她胡乱折腾就算了,今儿是哥哥的大喜之日,她也要在这闹腾! 周南馨冷笑,“我娘如何教的我就不劳姑姑操心了,起码我已经订了亲事了,倒是姑母应该操心操心表姐,表姐已经是和离过一回了,这要是性子还跟姑母似得,以后只怕得在娘家过上一辈子了。”她骂完也不管周迎的脸色,和宋氏说:“姑姑有些喝多了,劳烦二婶将姑姑送到客房里去歇一会,这新房待会说不定还有人要来,免得叫人笑话姑姑。” “表妹,你怎可这样说我?”一直站在周迎后头看好戏的杨美萍已是眼眶蓄了泪,咬着嘴唇问向周南馨,“我知道我是和离之人,可今儿来也是为了替表弟高兴,表妹若是不喜我直说就是,何苦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羞辱我?” “表姐省省吧,我哥哥不在这里,表姐再是哭得梨花带雨他也看不见。”周南馨十分不屑杨美萍的行为。 “娘——”杨美萍看向周迎,无限委屈的叫了声娘。 周迎见女儿被不待见的侄女欺负,当场就要发作出来,宋氏却手快的拉住了她,“姑奶奶可要想好了,若是你在今儿这大好日子闹开了,就是国公爷知道了也不会向着你的。”   ☆、第101章 一零一 周迎想到哥哥沉着的脸,心里起了杵意,朝着侄女冷哼一声,拉着女儿快速走了。 周迎心里恼火,步子迈得就比较大,出了新房一路朝着客院那边快步走着,没走几步杨美萍就受不住了。 “娘,你慢着些,女儿走不动了。”杨美萍甩了母亲的手,抱怨道。 “走不动也要走!不走,难不成要等着人来赶不成?”周迎一脸气恼的看着女儿,骂道:“都是你叫唤着要去见那小蹄子,若不然,咱们在前头吃了喜酒自去房里歇了,哪里还有这档子的事?” 杨美萍闻言忍不住还嘴,“娘不也想见见那陶风华吗?娘还说表弟做了世子,就要将我嫁与表弟做世子夫人的。可是现在呢,娘说话一点都没用,倒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陶风华,稳稳的抢了我的亲事!” “你还有脸说我?若不是你自己不要脸面,瞧中了那邵远长得俊,跟人家私定终身了,现在哪里还有那陶风华的事?”提起这个周迎就是生气,“你说你既然嫁给他了就好好跟他过日子不行吗,偏偏又要弄出个什么和离,我看你也别想了,现如今就是辰哥儿能要你,你舅舅也必然不会答应。” 杨美萍面上露了得意的笑,她也不顾着母亲正在气恼呢,凑近了母亲耳朵边,小声道:“我买通了舅母跟前的丫头,这才知道,原来舅母答应表弟娶那陶风华,完全就是打着折腾她的念头的,等到折腾够了,自然就叫表弟休了她。到时候表弟是休妻再娶,我是和离再嫁,这样舅舅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怪不得,我说你怎么不许我阻拦,反倒是极力赞成这桩亲事呢。”周迎了然的道:“原来你是心里早打好了主意了,只不过,”她沉吟了片刻,道:“只不过那风华正是好年纪,长得也不算差,要是辰哥儿真对她上了心,就是你舅母有意,只怕也不能如愿啊!” “三年无出,总该被休了吧?”杨美萍嘴角微扬,嘲笑的看着母亲,“娘这方面不是最有本事了么?” 周迎只生了个女儿,可却是叫丈夫杨迪后院的姨娘们,这么多年也没一个人有动静的。生为周迎的女儿,杨美萍自然知道母亲做了什么手段。 周迎却是不以为意,笑着点头,“是个好主意。” 而新房这边,宋氏见周迎母女走了,和风华挑拣着说了几句话,就也告辞了。 周南馨待人都走了,才叫丫鬟端上了小厨房做的几样小菜,一碗鸡丝面,叫风华先吃些垫垫肚子。 风华也确实饿了,也没多客气,端起碗吃了一些面条。 等风华放下筷子,周南馨才跟她说起周迎母子来,“方才在这里闹腾的人,是我姑姑和表姐。我姑姑和表姐都是没脸没皮的,只怕是今晚上也不会走,明早上的认亲我估摸着姑姑也还要折腾你的。不过你也别怕她,她怕我爹爹,只要我爹爹在,她便不敢做的太过。而若是我爹爹不在的话,你自当同我一样,不用给她脸面就是。” 风华想到之前周南馨和周迎说的话,不由得笑了,“我往日里只道你是利落性子,这还是第一回瞧见你骂人的样子呢。”又想起之前周南馨和杨美萍说的话,“表姐她,是和你哥哥……” “对付没脸没皮的人,自然不用客客气气了,不然你让一小步,她得进一大步。”提起杨美萍,周南馨脸上浮现厌恶,“我姑母和姑父只有表姐一个孩子,自小就是溺爱娇宠着长大的,原本我姑母是打算叫表姐嫁于我哥哥的,只是我表姐她做了些丑事,所以只好嫁给那人了。可是嫁人之后才发现那男人空长了一副好面皮,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又十分好色的,于是表姐就同他和离了。” 周南馨没有具体说杨美萍做了什么丑事,但风华从她话中也可猜出一二,想到这里,她问周南馨,“所以她和离之后,又对你哥哥起了心思?” 周南馨无奈的点了点头。 风华不得不感叹,这表姐,果真是一个奇人了。不过她倒不担心,就张氏那个性子,这表姐能嫁进来才有鬼了。 姑嫂两个没说多久,外头就传来下人的声音,“世子爷回来了。” 周南馨站起身,笑着打趣风华,“那妹妹就先走了,不打扰哥哥嫂嫂的洞房花烛夜了。” 风华还未开口,周南辰醉的迷迷糊糊的声音就传来了,“既然知道是打扰,还不快走。” 周南馨走到哥哥跟前,哼道:“真是过河拆桥的家伙,求我给你媳妇送吃食的时候好妹妹好妹妹的叫着,这回利用完了我,却又巴不得我快走了。” 听了这话,一屋子的丫鬟都笑了。 风华也忍不住羞红了脸,她上前扶住了周南辰,嗔道:“看你醉的,叫妹妹笑话!” 周南馨见状也不再打趣,带着小丫鬟出了新房。 周南辰本是站得稳稳当当的,可周南馨主仆刚一走,他便身子一软,就整个人靠在了风华的身上,“哎,我醉了,醉的站不住了。” 风华看他闭着眼,双颊又泛着红,倒也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一面吃力的扶着他往床边走,一面吩咐踏雪,“去看看热水准备好了没有,叫小丫头把热水抬到净房,再去看看从前是谁伺候世子沐浴的,这喝得醉醺醺的,不洗澡可是不成。” 踏雪应了一声,带上内室的门出去了。 屋里周南辰却是睁开了眼睛,一把将正准备找帕子给她擦擦的风华拉的摔到了身上,他笑着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脸像红苹果一样的风华,道:“从前是我自个儿伺候自己洗澡的,可今儿我喝醉了,得你服侍我一回了。” 风华的脸更是红,她就趴在他胸膛上,可以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还有他说话时候带着酒气的热热气息,也打在她的耳朵上,叫她觉得耳朵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的热。 她忍不住用手支撑着床,想要离他远一些,离这叫人脸红耳赤的感觉远一些。 周南辰感觉到她的意图,却是直接拉了她的手放到身侧,自己从外面抱住了她,固定住了她的手。怀里抱着软绵绵的人儿,周南辰忍不住喟叹,终于啊,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把这个人娶回来了。 “你别闹了。”见他这样,风华哪里不知道他是乱说的了,根本就一点醉意都没有。 周南辰笑着嗯了一声,胸膛都发出了轻微的震动,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风华正为难着,门外响起踏雪的声音,“世子,夫人,热水备好了。” “你快去洗洗,一身的酒气,都快把我熏死了。”风华忙得挣扎起来。 周南辰听她这么说倒不再闹腾了,松了手,待风华坐起来后,他才慢悠悠的拉着她的手坐起来。 却是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低声道:“一起洗吧。” 这人,这人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风华简直没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就算是嫁给他了,可也不能就一起洗啊。 “不行,你快去,你若是不去,我就先去洗了!”风华又羞又恼,声音都变了。 周南辰见她这副样子,倒不好再逗她了。只好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朝净房去了,心里哀嚎着,鸳鸯浴啊,早晚得实现! 风华没等多久,周南辰就洗好出来了,风华这回可没等他说什么,抱着手里换洗的里衣,一溜烟的就跑进了净房。 周南辰失笑,这丫头,怎么弄得自己跟个急色鬼似的了。 风华却是磨蹭了许久才洗好,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周南辰,洗好后又在净房里把头发擦的半干了,才不得不出来。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出来了却没有见到周南辰。 桃夏脸色有点难看的回禀,“小姐,世子爷被夫人叫去了。” 张氏居然连洞房花烛夜都要闹腾? 风华有点诧异,问道:“可有说是为了什么?” “说是夫人忽然头疼了,要见了世子爷才能好些。”桃夏有点愤愤不平,头疼就该看大夫,世子爷又不是灵丹妙药,难不成看看就头不疼了? “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夫人?”桃夏问风华,毕竟婆婆病了,世子爷都过去了,小姐不去怎么都不好听。 风华心道,看来张氏是想她一来就给个下马威。 只是今日她刚过门,按理是要过了洞房之夜,第二日早上才好去上房拜见长辈的,这会子去了,要是传出去的话,可就不怎么好听了。 她摇摇头,“不去,你先帮我把头发擦干,然后咱们先睡下,明儿个早上在过去。” 桃夏一听这话就急了,“可是小姐,世子爷都过去了,您要是不过去,只怕夫人和国公爷都会说您不孝顺啊。” 风华笑:“这是夫人想要折腾我呢,我若是去了,她会说我不懂规矩,新婚之夜就乱跑。我若是不去,她会说我不孝顺,婆婆病了也不去服侍。左右都讨不到好,我为何还要那么辛苦折腾自己?” “娘子好生聪明!”风华话音一落,周南辰就走了进来。 桃夏一听脸色立马白了,小姐说婆婆的坏话,居然叫世子爷逮个正着了!她刚想跪下求情,周南辰就朝着她挥挥手,“你先出去吧,我和夫人要歇下了。” 桃夏看不出周南辰的喜怒,担心的不知如何是好,风华却是看出来周南辰并没有生气,她给了桃夏一个安心的眼神,桃夏这才担心不已的出了屋。 等桃夏出去了,周南辰便一边解衣裳一边朝床边走来,“我娘因着你爹退亲,对你有点意见,你也不用去讨好她,大面上过得去就是了,其他的我会帮你应付的。” 风华知道周南辰这不是真话,张氏可不是因为陶正业才不喜欢自己的,只是周南辰顾着自己的情绪这么说,她也没拆穿。 上前帮周南辰脱了衣服挂好,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听桃夏说的,好像娘头疼的很厉害啊。” 周南辰却不愿回想,方才他特意不许小丫头回禀,自己悄悄进了房,却听到张氏正跟秋嬷嬷得意洋洋的说自己的大计呢。所以他也没多待,应付了两句就回来了。 “我的脸可是灵丹妙药,我娘一见着我就立马好了,所以我就赶着回来了。”周南辰不想其他事情打扰他的洞房之夜,一把抱了风华上床,笑眯眯的将脸凑过去,“而且我可是要洞房花烛夜的人,哪里能耽搁太久呢。” 说话间已是将纱帐放下,薄被一掀,把羞得说不出话的娘子拉进被窝里了。   ☆、第102章 一零二 第二日风华醒的很早,她向窗外看了看,天还暗着。 大红烛还在亮着,屋子里也很静,可是她的心却是怎么都静不下来。她转头看向睡在她外侧的周南辰,他侧对着她躺着,右臂横放在她的肚子上,即使是睡梦中,也仍然将她揽的很紧。 她觉得眼睛疼,闭上眼,却是一滴泪慢慢落到了枕头上。 昨夜,虽然她很害怕,虽然舅母也告诉她了,会很疼,可是她已经做好准备了的。谁知道,周南辰对她,却仅仅是亲一亲,抱一抱,根本没有按着舅母给她的小册子上来。 她忽然有点迷惑,昨夜里他可以感觉到周南辰的变化,他的呼吸粗重,他的脸发烫,他紧紧搂着自己像是要把自己揉进身体里一样。可是为什么,他却什么都没做呢? 他明明是喜欢自己的,为什么不碰自己?莫非,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风华忽然对今日见周家众人没了信心,初夜会落红,可是周南辰没有碰她,今日她该怎么去面对张氏? 她没有想多久,外面就传来桃夏和踏雪叫他们起床的声音。周南辰轻轻哼了一声,她立刻闭上眼,装作还没醒来的样子。 周南辰睁开眼,立刻感受到了暖玉温香在怀,继而脑子和身体都立刻苏醒了过来。 他尴尬的动了动腿,向外面挪了一些。脑中则和昨夜一样,开始了对自己的控诉,你个禽兽,人家才十三岁啊!还未成年啊!你怎么能有那种想法啊! 在心里骂了自己数遍,终于心情稍微平和了一些。在外面声音再响起来的时候,他推了推风华,哑着嗓子道:“风华,起了。” 风华装作刚醒来的样子睁开了眼,轻声嗯了一声,坐了起来。人一坐起来,白色里衣就滑下去了大半,露出圆润的肩头来。 昨夜周南辰虽没实际行动起来,可到底是新婚,躺在身侧的又是渴求已久的人,自然是没有放过风华。而此时里衣滑落,除了肩头,还可隐隐瞧见下面的沟壑。周南辰眼神炽热,心里却是在安慰自己,嗯,太小了,太小了,等她再大些就好了。 风华被他看得面红耳赤,立刻将里衣拉了上来。连忙推了他一把,“去开门,咱们还要去上房给母亲请安,去晚了只怕是要被说的。” 周南辰见她这副害羞的样子,起先的心理建设全都土崩瓦解,一把拉了人就亲了上去,手也不老实的从爬进了衣襟,摸到了某处。心里暗暗得意着,这里的女人都只穿个肚兜,真是太方便自己了。 风华发觉他坚硬的某处正顶着自己,更是脸红心跳。只还没推开人,门外的敲门声就更急更大了些,并伴有杏雨的大嗓门,“大爷,大奶奶,该起了!” 周南辰一个停顿,风华就趁机推开了她,手脚并用的爬着,跳下了床,去给几个丫鬟开了门。这要是再任由他闹腾,只怕不要多久,这国公府就得有流言传出来了。 周南辰哈哈大笑,也不再管她,慢条斯理的起了身,从床头的小盒子里拿出了一方沾着血迹的白帕,塞到了被子里。 一切做妥后,风华才带着人进了屋,被丫鬟服侍着穿衣服。周南辰从前身边就没有丫头伺候着,现在虽然风华陪嫁来了四个大丫头,可是他也不习惯,朝着她们挥挥手,自己拿了衣服到床边穿了。 两人刚穿戴好,张氏跟前的秋嬷嬷就来了。她恭敬的给周南辰和风华行了礼,笑着道:“大爷,大奶奶,夫人叫我来取喜帕。” 风华心里咯噔一声,白了脸,昨夜根本什么都没有,哪里有喜帕可以给张氏看?她正焦心的想着怎么回答秋嬷嬷呢,周南辰就指着床边道:“劳烦嬷嬷了。” 秋嬷嬷从被子里拿出喜帕,笑着放进了身后小丫鬟捧着的盒子里,道:“那奴婢先回去跟夫人禀报好消息了。” 秋嬷嬷走后,风华立刻将人撵了出去,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明明两人该是最亲近的,可是自己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满的看着周南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南辰失笑,上去捏了捏她的脸,“怎么,生气我提前没告诉你?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你下床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你的丫头们都进来了,我怎么好在她们面前说啊?” 风华还是不理他,一张脸依旧冷着,心里的委屈却是越来越甚,“那昨夜那么长的时间,你为何不告诉我?” “昨夜良辰美景,岂可辜负?”周南辰被她娇俏的模样吸引,哪里看得出媳妇已经生气了。 风华心中生气,脱口便指责道:“骗子!你、那你昨夜为何不曾碰我?!” 周南辰更是高兴,上前坐在风华面前的梳妆台上,微微低着头,用手勾起风华因气而更红的脸。笑道:“原来娘子这么迫不及待叫我碰呀,看来是为夫对不起娘子了。” “你!”风华心中大气,一把打掉周南辰的手,片刻功夫就已经落了泪,大声控诉着,“你混蛋!你若是不想娶我,早说就是,何必娶了我来羞辱我!” 周南辰这下才急了,忙得拉住了风华,“你别哭,别哭呀,天地可鉴,我没那些心思的!” 风华却是不管不顾,心里恼火的很,拳打脚踢着周南辰,发泄着心头的委屈与愤恨。 周南辰没办法,只好将人给抱紧了,也不敢多说其他的,直接解释道:“你还这么小,我下不去手啊!”话音一落,看风华连眼神都冷了,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忙道:“不是不是,是我问了太医,说是你这个年纪还太小,若是不小心有了身孕,对你身体不好,所以我才没碰你的。其实,其实我心里可想碰你了!” 风华停住了动作,愣愣的看着他。 周南辰话却怕她不信,松了手指着天道:“我发誓,我发誓,我真的是担心你的身体,我心里确实是想碰你的。你不知道昨晚我有多难捱,我就是做梦都梦到......” “好了,不许说了。”风华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许他再往下说下去。现在她都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再叫他说下去,自己可还怎么活? “那,那快些收拾吧,去娘那儿要迟了。”被风华捂住了嘴,周南辰这才想到刚才自己说了些什么,不由得烧了脸,尴尬的丢下这句话出了内室。 风华忙得对着镜子整理了衣裳,又扶了扶头上的首饰,将刚才打闹间闹乱的收拾好。 等到周南辰和风华到了景华苑的正堂,张氏的脸阴的都可以滴出水来了。 她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能帮她说话的,只好自己阴阳怪气的开了口,“媳妇啊,你院里的婆子是不是太老,而丫头又太小?今儿这个日子,居然也睡过了头,不知道服侍你起身?若是你身边实在无人可用,那就叫我身边的芳草和芳雪过去伺候着,起得晚了是小事,这要是照顾人方面都不行,那辰哥儿可受不得这委屈。” 芳草和芳雪是张氏身边的大丫鬟,两个丫头一个十六一个十五,长得都很不错,张氏看不惯风华,自然想给儿子身边送两个人。 周励不悦的看了眼张氏,“好了,就你话多!” 风华差点笑出来,这也太不给张氏面子了吧?只是她作为儿媳妇,自然是不好笑的。 周迎却是毫不在乎的嗤笑出声,“就是啊大嫂,辰哥儿和他媳妇都来了,你还说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咱们家可不是那苛刻人家,新媳妇第一天进门就说三说四的。” 张氏恼怒,却不敢和周励对吵,而周迎她却又吵不过,只好瞪向风华,“还愣着干什么,难道等我去给你见礼啊?” 风华和周南辰对视一眼,恭敬的上前给婆婆公公磕头,然后敬茶。周励端了茶喝了一口,然后在盘子里放上了见面礼,一个红包。 轮到张氏的时候,她是打着叫风华多跪些时候的,便装作看向旁边,根本不去接风华手中的茶。周南辰见状想要开口,风华却是对他摇了摇头。 她不等张氏吩咐,自己便站了起来,众人都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就连张氏都是诧异的盯着她,目露疑惑。 风华轻轻一笑,已是拉了张氏的手,把茶盏放了进去。“娘,请喝茶。”话一说完,人就默默退了回来,继续和周南辰一样,跪在了锦垫上。 张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听到旁边的笑声时已经接了茶盏,这丢下不是,喝了也不是,只好悻悻的放到嘴边碰了碰,重重的放下了茶盏。 张氏原本是叫芳草拿了个首饰盒子,预备着给风华的,现下闹得什么也不给了,咬了咬牙,直接道:“去见过你二婶和姑姑。” 周励不赞成的咳嗽一声,张氏却像是没听见一般,转了头,跟秋嬷嬷说起了话。 风华并不在意张氏给不给她什么见面礼,既然知道张氏对她的态度,那么就算现在做了面子,以后别人也会知道。而张氏对她的态度,她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因此此刻仍是笑着和宋氏父亲以及周迎见了礼。 宋氏和周迎倒没有做什么,很是客气的给了风华见面礼,风华便也叫踏雪呈上了自己做的针线。 接下来是和平辈见礼,周家人少,平辈里只有周南馨和宋氏的一双儿女,然后就是杨美萍了。除了杨美萍态度有些不好外,其他人倒都是和和气气的见了礼。 等见过了周家众人,风华和周南辰就回了自己住的寄畅园,在周家的生活,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103章 一零三 安国公府很大,可是主人却少。因为赶着娶儿媳妇,对于各处住所的名字倒也都没有再取,就随着原先的叫了。 安国公和张氏住上房景华苑,周南馨住正房南边靠西侧一些的翠茵居,周南辰夫妻住正房东侧仅比景华苑小一些的寄畅园。 寄畅园在景华苑的东侧,两个院落中间隔着一座花园,一条荷花池,再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转了月亮门,就是了。 周家男子身侧是没有丫鬟贴身伺候的,从前在将军府的时候,不管是大将军周励还是身为儿子的周南辰,身边都是只有小厮服侍着,而什么穿衣洗漱之类的,武将之家自然都是自己来了。 因此风华倒也轻省不少,不用去见什么屋里头的大丫头,或者更甚是通房丫头之类的。而更巧的是,因着原先周南辰身边是只有桂平和春来两个伺候的,这回南疆之行,这两人也算是立了大功,如今都跟着周南辰在军营里做事了。虽然两人还跟在周南辰身边,但无论如何也不好再叫他们做伺候人的事情了。 而更叫风华没有想到的是,寄畅园里除了一个灶上的婆子和两个粗使婆子两个粗使丫头外,居然就只剩下自己陪嫁带来的人了。而这五个人当中,只有灶上的王大娘是知道周南辰口味的,重要些的人物外,其他的四个人就实在是无足轻重了。 桂平和春来这两个人,虽然从前是近身伺候的,可从前周南辰的性子,钱财是自己拿着才安心的,所以不需要人给他管账。人情来往他是不关心的,所以不需要有人帮着提醒,至于从前院中的大小事宜都是秋嬷嬷帮着操持,就更是不需要他关心什么。 风华无奈的表示,她这嫁人,简直就像是换个地方住了。 回了寄畅园,风华见了王大娘和其他的四个人,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叫人下去了。她招来自己的陪嫁丫鬟见周南辰,踏雪追云桃夏杏雨四个一等的大丫鬟,还有绿萝一家和翠嬷嬷,其实人也很少。周南辰多次夜探陶府,对这些人那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自己一个个叫了名字给了赏钱,嘱咐了几句以后好好当差,就把人全都给撵下去了。 这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风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道:“往日里我可真是小看了你。” 周南辰大腿翘二腿的坐在椅子上,听她这么说了,得意的一笑,“那可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若不是我早早探听到了敌方军情,如何这般顺利的把你娶回来?” “狂妄自大!”风华已是见惯了他乱说话,一面啐他,一面收拾自己的箱笼衣裳。 周南辰嘿嘿一笑,闲着无事就也上手去帮忙,风华见他自己都不在意,也不去劝他。他的性子反正就与常人不同,若是乐意来帮手叫她轻快些,她又为何要拒绝呢? 屋外传来踏雪的声音,“大爷,大奶奶,夫人跟前的两位姐姐来了。” 风华从周南辰手里夺了叠了一半的衣裳,推着周南辰在床上坐好,这才扬声应道:“请她们进来。” 外面响起脚步声,接着两个丫头各捧一个首饰盒子走了进来。方才在景华苑风华没注意她们,这会仔细看了才发现,两个丫头却是长得真的不错。脸上淡淡扫了脂粉,耳边缀着小小的珍珠耳坠,头上插了素净小巧的梅花簪子,看着不像是哪家的婢女,倒有几分她家中冯姨娘的感觉。 芳草芳雪进门行了礼,叫了大爷大奶奶,这才对风华道:“大奶奶,方才夫人一时太过高兴,竟然就忘记要赏您首饰了。回了屋想起来,便立即叫奴婢们送了过来,希望大奶奶不要介意。” 开口说话的是芳雪,只是她对着风华说话,眼睛却和旁边的芳草一样,对着周南辰频送秋波。 风华暗想,只怕是婆婆回去被公公说了,要不然依张氏的性子,她才不会事后补救呢。“怎么会,娘赏东西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介意呢。”风华笑着答话,示意踏雪上来接东西。 踏雪接了东西退向一旁,而芳草和芳雪见秋波对周南辰无用,也不敢在大奶奶跟前再多做些什么,毕竟虽然夫人说了要送她们来给大爷做妾,可以后也是要在大奶奶手下讨生活的。 两人便笑着辞了行,结伴出去了。 待人走了,周南辰也笑,“只怕是爹说了娘了,看来这三天起码是不用被我娘折腾了。” “三天过后还有三天。”风华放下手中的东西,促狭道:“我倒是不怕娘折腾,左右我能应付得过来,可是你就不同了,方才那两个丫头看着你,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这是记着自己从前说的话呢? 周南辰生恨自己从前嘴快,什么都往外说,拉了风华的手,补救道:“你放心,就是放着一堆天仙在我跟前,我也只要你一个。” 风华原是打趣他的,谁料却被他打趣了,闻言她也不害羞扭捏了,反倒是彻底放开了性子,“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她想起之前威胁周南辰的话来,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的某处,压着声音道:“你若是敢乱来,我可是就要……你的。” 周南辰觉得下身一阵凉意,忙道:“不、不会的!” 屋子里传来风华的笑声,接着周南辰回过神来,压着人躺在床上去哈她的痒,没多久,小夫妻的笑声从窗户飘出来,飘得越来越远。 芳草和芳雪脸上露出了不甘,快速的离了寄畅园回景华苑找张氏禀报去了。 张氏听了却是鼻子都要气歪了,好啊,她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居然耍了自己! 张氏再蠢,现在也知道儿子之前和她说的,什么娶了人来给她折腾,然后等着她折腾够了就给休了的话是哄她的了。儿子这个样子,明明就是被那鬼丫头勾引了去的,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娘! 张氏挥了挥手赶了人下去,心里暗暗发着狠,陶风华,你给我等着。现在国公爷护着你不许我动,就叫你舒坦这几天,待到家里只剩下咱们婆媳了,我就不信我还制不住你! 很快到了风华归宁的日子,一大早夫妻两就收拾好了回门礼,坐着马车回了陶家。 虽然陶家不好,可陶家好歹有个真心疼爱她的祖母。 到了陶家大门口,不止是陶正业和江氏早早等在那,就是陶老太太和六岁的陶明谦,以及多日不肯出院子的月华,还有小小的被冯姨娘抱着的陶明义,都等在了大门口。 周南辰扶着风华下了马车,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陶老太太,口中抱怨道:“祖母,哪有叫您老人家出来接我们的礼,这叫我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风华也和周南辰一样,避过笑着上前的陶正业,对着陶老太太撒娇道:“就是啊祖母,您这样出门来迎孙女,叫外人知道了该说孙女不孝顺了。” 陶老太太装作不悦的翻了翻眼皮子,“怎么的,我看谁敢说的,谁敢说我孙女不孝顺,我老太婆的虎头拐杖可是不长眼睛的!”又呵呵笑着一手拉了风华一手拉了周南辰,“你们小年轻的,不要理会那些什么俗气巴拉的规矩,学学我老婆子,自己开心就好。我今儿个出来迎你们,就是因为我想你们了,出来迎你们我开心,我乐意!” 月华和陶明谦上来叫了声大姐姐,大姐夫。冯姨娘就抱着陶明义过来了,“大小姐,咱们义哥儿也来接您了。” 陶明义不过才几个月大,小小的一团粉粉嫩嫩的缩在冯姨娘的怀里,一双黑漆漆水润润的大眼睛盯着风华,见风华笑着张了手,也哈哈笑了。 风华心里软成一团,伸手从冯姨娘怀里接过了陶明义,“来,义哥儿,叫姐姐来抱抱你。” 陶明义换了个人抱也不哭,仍旧是笑嘻嘻的,还伸了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风华的下巴。江氏看着笑道:“既是这般喜欢孩子,便也早些生一个。” 风华看了周南辰一眼,不由羞红了脸。 陶老太太也笑着接话,“可不是,你早点生个大胖儿子,你那婆婆待你也能和善些。不然她只怕是一肚子的坏水要对付你呢,你可得小心点,我瞧着她面上就像是不喜欢你似的。” 一点也不顾及着周南辰,心里怎么看张氏便怎么说了出来。 一直被冷落的陶正业此刻方有了开口的机会,疾声道:“母亲!” 陶老太太对儿子的气可还没消呢,不悦的道:“叫什么叫,叫了母亲我也要说!”又去看周南辰,“南辰,你说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周南辰笑着道:“祖母说得自然是对的了,不过祖母您放心,风华既然嫁给了我,我便会护好她的。而且风华这么招人疼爱,要是相处久了,我母亲也会喜欢她的。” 周南辰说到了陶老太太的心上,她连连点头赞同,“可不是可不是,风华这丫头就是招人喜欢。” 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老太太的观宜居,留着陶正业一个人在人群后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第104章 一零四 端王府,周珏的书房。 周珏问跪在地上的霜华,“说吧,有胆子在外头跪了半日,难道见了我不敢说话了?” 霜华确实有点不敢说话,她来端王府时日已经不短了,可时日越久,她越觉得端王的性子深不可测。她心里害怕,可也知道今日是大好时机,若是不提出来,只怕日后都没有机会了。 “王爷,今日是奴婢的姐姐归宁的日子,奴婢想恳求王爷给个恩典,允许奴婢回家一趟。” “姐姐?回家?”今日是风华三朝归宁的日子,周珏本就心里不舒坦,霜华还偏要撞上来。他慢慢踱步到霜华的面前,用脚勾起她的下巴,“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要回家?” 你是什么东西,也想着去见她? 心里的这句话他却没有说出口。 霜华害怕的瑟瑟发抖,“王爷姐姐往日待我十分的好,姐姐归宁奴婢实在是想回去见她一面,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周珏一脚揣在了霜华的脸上,“在我没发火前,给我滚出去!” 自己本都要忘记了,可偏偏她要提起,自己答应了周南馨,要好好跟她过日子的,可偏偏她要住在他的端王府,她要出现在他的眼前,提醒他,这个世上还有那个人的存在。 “王爷”霜华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滚!” 霜华再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出了书房。 是了,这几个月,他高兴的时候叫自己过来赏衣裳赏首饰;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把自己全身都涂满臭烘烘的墨汁,或者是拿自己当沙包,踢头踢脚踢肚子。霜华含着泪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心里无数次升起设计这个侍妾位置的后悔 风华和周南辰在观宜居用了午饭,用过午饭,受了冷遇的陶正业跟风华说:“风华,跟我去书房一趟。” “父亲说笑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风华是彻底不打算给他面子了。 “你!”被当众给没脸,陶正业气得举起了手。 “岳父手抽筋?”周南辰抓住了陶正业的手,用力的捏着。 陶正业疼得变了脸色,可是却不肯当着一家老小的面承认自己的窘况。 月华个子小,顺着她的角度正好看个清楚,她嘲讽的勾起了嘴角,父亲,呵!“大姐姐,妹妹有些话想和你说,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时间?” 风华诧异的看向她,半晌点了点头。 在风华和月华走出去后,周南辰才松开陶正业的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岳父年纪大了,应该多休息休息。”又转过头跟陶老太太说话,“祖母,我陪着您说说话,待风华和二妹妹说完话,我们还得去定远侯府一趟。” 陶老太太道:“是该去的,去看看风华她外祖母,她可是疼风华的紧。” “再疼风华,也没有祖母您疼她。”周南辰笑着扶了陶老太太离开饭厅。 呼啦啦一群人都走了,陶正业看着面前留下的江氏,袖子一甩,哼了一声,狼狈的逃回了书房。 月华在凌波亭和风华说话,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风华,“大姐姐,不知道如今我有事求大姐姐,大姐姐愿不愿意帮我一次。” 风华对于这个妹妹既恨不起也爱不起,说到底也是月华的不幸,她个性善良有原则,可偏偏遇到小薛氏那样的母亲。其实,也是可怜。 “什么事,你说。”小薛氏死了,风华倒也愿意帮帮月华。 “这是我写给外祖父的信,我知道姐姐应当会去看望外祖母,想请姐姐帮我把信转交给外祖父。”月华道:“自从母亲没了,父亲就叫人把我和身边的丫鬟看管了起来,在府里我也没有得用的人,所以一直没办法传出去。” 风华接过信,却是转瞬就猜到月华的想法,“你想离开陶家?” 月华点点头,继而苦笑,“这个家对于我而言实在没什么可留恋的。母亲没了,祖母不疼我,江太太对于我而言就是外人,下人也给我脸色看,至于父亲,呵呵,不提也罢。” “可是,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也不会疼你的。”风华不得不提醒她。 月华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抬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才说:“没关系,我还有外祖父。就算外祖父也不疼我了,但他总不会像父亲一样,哪一天,就把我给卖了。” 她们都没有好父亲。 风华没有跟月华说陶正业以后用不到她了,没了陶正业,月华这样的以后也确实不会嫁到好人家。就当为了她的善良,自己帮一帮她,她接了信装好,“我会帮你递过去的。” 月华露出真心的笑容,“那谢谢大姐姐了,祝你和姐夫白头到老,幸福一世。” 因为陶老太太那边不放人,风华和周南辰离开陶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以至于他们只在定远侯府待了一个时辰就不得不离开。 离开前,风华将信给了外祖父,看着外祖父脸上心疼的神情,风华想,外祖父应当会好好待月华吧。 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到了晚饭点,今日回了娘家,回到府里自然是要一家人到景华苑用饭的。风华回了寄畅园匆匆擦了把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着去了景华苑。 今日吃饭的只有自家人,但因为周迎和杨美萍想办的事还没办成,因而也还厚着脸皮赖在这里。 到了景华苑张氏果然又是黑着一张脸,风华也没在意,和周南辰一起行了礼,就坐了下来。 人刚一坐下,张氏就数落开了,“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回来了呢。叫一大家子人等着你用晚饭,好显得你尊贵是不是?到底是没有人教养的,一点点道理都不懂,这进来就坐下,我周家娶你这个儿媳妇有何用?” 想要自己伺候用饭?风华刚想回话,周迎就出声了,“大嫂,不是我说你,一点点芝麻大小的事儿也要拿出来说说,要说这没人教养,大嫂你不也是打小就没了爹娘的?我和哥哥可从没说过你。” 说完这些,周迎朝着风华露出了善意的笑。 “我教训自己的媳妇,你插什么嘴?!”张氏真是烦死了周迎,这都几日了,还赖着不肯走,不肯走也就算了,还见天指手画脚的,张氏要不是没那贼胆,简直都想一碗药送周迎去西天了。 周励啪的摔了筷子,“还吃不吃饭!不吃饭就回屋去!” 见周励发火了,张氏和周迎互相瞪了一眼,都灰溜溜的拿起了筷子,再不敢说话了。 吃了饭,不等张氏说话,周励直接就挥手赶了周南辰和风华回去。 风华和周南辰回到寄畅园还没一刻钟,周迎就带着个小丫鬟过来了。小丫鬟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的是一碗加了料的汤药。 风华请了周迎坐下,周迎坐下后就一副语重心长的开了口,“辰哥儿媳妇,你也别怨你婆婆,她啊,是因着觉得你抢了她的儿子,所以对你有了敌对之意。待日子久了,她知道自己这不是被夺走了儿子,反倒是多了个孝顺她的闺女,自然就看开了。” 风华看向周南辰,周南辰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姑姑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风华羞涩的一笑,“姑姑说笑了,我怎么会怨娘呢,我知道娘心里是疼夫君的。” “这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周迎笑着示意小丫鬟把碗端过去,“你婆婆现在转不过来弯,也没心思来顾着你,可我这做姑姑的却不能不管,我可是只有这一个侄儿的。你年纪小,身子也没有经过调养,这是我特意请宫里太医开的方子熬的补药,你喝了一来对你的身子好,二来以后啊,也能顺利的给我们周家添丁!” “快趁热喝了它,凉了效果就不好了。”又转过头和周南辰说话,“我已经交代了厨房那边,过两日我回了家,你可得盯着你媳妇喝,这种事情可是马虎不得的!” 风华有点犹豫,按说若是这汤药有问题,周迎万万不会自掘坟墓自己送过来的。可要说这汤药没问题,她又不敢相信周迎会这么好心。 就在她这一犹豫之间,那小丫鬟已是伶俐的把碗塞到了她手里。看着周迎脸上的笑,风华揭了碗上面的盖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她之前在定远侯府也是好生学过一段时日认毒辩毒的,可是这会子一看,这汤药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喝吧,好孩子,虽然有些苦,可是姑姑给你带了蜜饯了,喝完了甜甜嘴就不那么苦了。” 周迎指了指托盘,风华看见上面还有一个纸包,这是后路都给自己堵了?做得这么周全,这碗汤药肯定是不干净了。 只可惜追云现在不在身边,而她也没理由把人叫进来。 “姑姑,风华的身子好得很,不需要喝这劳什子苦东西。”周南辰却不想叫风华喝,想要好身体勤快点多锻炼就是了,是药三分毒,喝这玩意虽说有好处,可也是有坏处的。 “你这孩子,你懂什么啊!这是女人家的事情,女人的身子,你一个男人懂什么。”周迎有些急了,心里恼怒这个侄子出来打岔。 “好,那风华就多谢姑母了。”风华笑着道了谢,人却是站了起来去拿托盘上的纸包,“不过啊,我得先吃个蜜饯甜甜嘴,然后再喝药。” “哎呀!”风华一声惊叫,装着汤药的碗已经掉地上碎了,汤药洒了她一手一袖子,她忙得甩手,“姑姑,都怨我,我太粗心了,您那里还有剩下的汤药吗?” 周迎有些失望,可听了风华这话却是立马亮了眼睛,“有,有,我这就” “追云,你进来!”风华打断周迎的话,扬声叫了追云进来,“你跟着姑姑去一趟,把姑姑特意给我熬得汤药端来。” 周迎被抢了话头,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而且剩下的汤药还没加料,只好起身告辞:“那我也先回去看着,那药只怕是有些凉了,我去看着热了再给你送过来。” 风华道:“劳烦姑姑了,天也晚了,姑姑要些休息就别再跑一趟了,就叫我这丫头端过来就是了。”   ☆、第105章 一零五 周迎刚一出去,周南辰便捧了风华的手,担心的问道:“烫伤了没有?”又对着外面喊人,“桃夏,打盆清水来!” 看着周南辰紧张的模样,风华心中一暖,轻声道:“没有,那汤药已经搁了许久,方才又几乎全洒我袖子上了,没事的。” 周南辰却仍是没有放心,待桃夏打了水来,亲自拿了帕子把风华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汤药擦干净。又拿来了一管白玉膏,细细抹了烫红的地方一回才松手。 踏雪笑着退了出去,大爷对大奶奶,真是宝贝的紧。 这边刚整理完,追云已是端着新做好的汤药过来了。 风华示意追云把汤药放到桌子上,走过去揭了盖子再次细细查看了一回,确实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追云也是摇头,“奴婢闻过了也尝过了,确实是没问题。” 周南辰端起那汤碗,看向风华,“你是怀疑,这补药里下了毒?” “是不是毒我不大清楚,但是看姑姑的样子,这碗里绝对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我和追云对毒都算是有些了解,可却是完全看不出来。”风华蹙起眉头,实在是想不通。 周南辰沉着脸吩咐追云,“去找个东西,将这汤药装好,我带出去找人看看。” 风华看了外面的天色,劝道:“已经这么晚了,算了吧。不管有没有下了什么东西,左右我不喝就是了。” 周南辰见识了这个地方女人的狠毒心肠,却是不放心,“不行,若是她们真有什么想法,一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咱们可不一定能防得住。”轻轻抚了抚小妻子的头发,“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周南辰带着打包好的汤药,出了府。 待到半个时辰后,有小丫头跑着来寄畅园报了信,说大爷回来了,可风华左等右等,只不见他回来。叫了人去前面打听,这才知道人去了客院周迎那了。 风华知道这只怕是查出什么来了,又担心周南辰性子上来了不管不顾的,忙得提起裙子就奔了过去。 客院里周迎和杨美萍这对母女几乎被周南辰吓破了胆子,母女二人互相搂着缩在墙角,均一脸胆战心惊的看着面前拿剑指着她们的人。 “啊!”杨美萍只觉得脖颈一凉,接着便有痛意传来,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抓着母亲的手力气也更大了些。“娘,娘,救我!” “南辰!”见女儿这般,周迎爱女心切,忍不住强撑着对上了周南辰,“你、你就是这般对待长辈,对待表姐的吗?你就不怕你爹知道,就不怕圣上知道,就不怕被治罪不成?” 媳妇刚娶回来,自己都还没舍得动呢,居然就有人想要害她终身不能生育!周南辰在端王府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人,管他是谁,敢伤害自己的女人,就别想好过! “还不说吗?”周南辰将剑再次压在了杨美萍的脖颈,“姑姑,你再不老实承认了,表姐的头可就要和她的身子分家了。”越是生气,越是平静,周南辰的脸上平静的就像是在问周迎天气好不好一样。 周迎还想再辨上几句,客院这么大动静,只要撑到哥哥来了,侄子断然不敢做什么的。只她还没说话,女儿又是一声尖叫。 “啊!”杨美萍吓得尿湿了裙摆,她顾不得羞恼,只是抓着母亲的手瑟瑟发抖,“娘、娘你、你就、就说了吧!” “南辰……” 周迎刚一开口,周南辰就打断了她,“姑姑,我的耐心真的很差,你若是再不老实交代,我只有杀了表姐之后,再杀你了。” 周迎一哆嗦,已是生气的道:“我是你姑姑!是你……” “是,你若不是我爹唯一的妹妹,你以为现在你还有机会说话?”周南辰实在是烦了,“我数三声,若是你还没想好,就去地下想吧!” “一!” 周迎怕这混小子真的乱来,闭着眼睛大声道:“我说我说,是,是我找人弄了那绝育药来!为的、为的是叫她无出,好把你表姐嫁进来!” 话音一落,紧闭的门被从外面大力推开,周励怒瞪着地上的妹妹和外甥女,厉声道:“来人!现在送姑奶奶和表小姐回府!” 周迎脸色大变,忙得喊冤,“哥哥,哥哥我没有,都是南辰这孩子拿刀逼我,我才这么说的!哥哥,我真的没有,不信,不信你找了大夫来看看侄儿媳妇就知道了!” 周励一脸的失望,顷刻间像是老了好几岁,往日里妹妹折腾他不是没有看见,只是他心里不喜张氏,妹妹折腾也是张氏头疼,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是没想到,如今妹妹居然起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争辩吗?你以为你做得那些事情,我不说,就真的是不知道?”周励心痛的看着妹妹,狠心道:“从今日起,往后不许你再踏入国公府半步!你若是老实些,我还会照看你一二,你若是再生事端,我只当是没了你这个妹妹!” 说完话却是顿都不打一个,转脸大步走了。 “哥哥——!”周迎凄厉的惨叫,哥哥若是不管自己了,自己可怎么办? “啧啧,真没看出来,你这将军府的大小姐,居然有这样一副狠毒的心肠。”张氏把儿子和媳妇推出去,一面招呼着下人收拾周迎的东西,一面好整以暇的看起了笑话,“看你这个样子,只怕是杨府后院这么多年没动静,也都是你的功劳吧?你说,要是我把这事告诉杨将军,他会怎么样呢?” 张氏心里可高兴了,这么多年被小姑欺压着,如今儿媳妇一来立时小姑就露了这么大的把柄,她也总算是有机会扬眉吐气一番了。 “你、你敢!”周迎的眼睛好似能喷出火,再没想到有一日会被这无能的大嫂威胁了。 “哈哈,我不是不敢,是不屑!落水狗,我可不屑去打。”看着周迎愤恨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张氏笑得更开心了,回头可得好好谢谢儿媳妇才是,今儿个可真是狠狠出了气了。张氏好心情的吩咐收拾东西的下人,“都麻溜着些,这么磨蹭,难不成你们是想叫姑奶奶回去用早饭的吗?” 下人们动作不免又加快了些,其实周迎回府压根就没带什么东西,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回娘家是空手而来满载而归了。 可是这一次,在两柱香后不管她是哭求还是恐吓,都只能带着来时那一点东西,被送离了周府。 周南辰回了寄畅园,撵了下人后却是抱住了风华,箍得她紧紧的,一脸后怕的说:“幸好你聪明,若是你不小心喝了那汤药,就是杀了那对母女也弥补不了了。” “以后你就吃小厨房里的东西,叫王大娘单独给你做,外面人谁送来东西都不要吃,尤其是娘那边。” “哪里就需要这么草木皆兵了?”风华啼笑皆非,心里却是甜丝丝的,被人关心保护的感觉真好。她忍不住伸手环了周南辰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柔声道:“阿辰,谢谢你。” 谢谢你娶了我,谢谢你对我好,谢谢你在一切危险还没波及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帮我全部解除了。 周南辰在她手环上腰的时候,整个身子就忍不住一僵。那双手小小的,还带着一些温热,就那么轻柔的搭在自己的腰间,却是让自己浑身上下都痒了起来,坐都坐不住。 “风华。”他的声音低沉。 “嗯?”风华抬头,正好看见他憋红的脸,她伸手摸了摸,道:“你怎么了,脸怎么会这么烫?” 怀里的人就是一团火,被火如此烤着,他如何能不热? “我、我去洗一下!”察觉到□的反应,他低头看了眼,立马尴尬的别过脸,又怕大力推开她会伤了她,只好这么闷声来了句。 风华顺眼望去,却是忍不住弯了嘴角,想到前两日和翠嬷嬷说的话,脸上升腾起两朵红云,轻声嗯了一声。 周南辰立时如得了大赦,待风华手一松,便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等到两人都沐浴更衣上了床,周南辰便自欺欺人的拉高了被子遮住脸,只当旁边带着馨香的温热娇躯并不存在,捏紧了拳头提醒自己要控制住自己,万不可一时冲动伤了她。 风华却是故意靠了过去,拉了他的胳膊枕在头下,将脸深深埋在了他的肩窝。感觉到他瞬间僵了一下,风华便闭上眼睛心一横,左手已是顺着他的肚子慢慢向下探了过去。 周南辰感受着包裹着那处的温热,忍不住抖了一下,失声道:“风华!你、你可知道、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风华却是忽然收紧了手,轻声哼道:“不许说话!” “唔!”周南辰闷哼一声,却是再也忍不住翻身让她更便利一些,而嘴也堵上了那轻声呵斥他的甜蜜红唇。 次日晨起,风华哆嗦着手按在床沿,却是一万次后悔昨夜的举动了。他倒是真能忍得住,可他忍得住,自己的手却偏偏是遭了秧。 周南辰也知道自己昨夜太过火了些,用早饭的时候又是夹菜又是盛汤,简直恨不得把人抱怀里一口一口喂着。风华吃力的用了早饭,和周南辰一起去景华苑给张氏请安的时候都还觉得手在发抖。 因为周迎的事情,张氏难得的第一次请安时候没有给风华脸色看,一脸笑意的叫她落了坐,问了昨日归宁的事情。 到了最后看着自己儿子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而媳妇却是脸色苍白,风吹就倒的架势,忍不住皱了眉头。 “风华年纪还小,你也悠着点。”话一说完却想到,若是儿子媳妇这么好,有孩子是早晚的事情,那她就更没有理由叫儿子休了风华了,忙得补救说:“风华,你年纪还小,子嗣一事不着急。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你就是一两年没动静也不要紧。你身边不是陪嫁了个嬷嬷吗,叫她帮你调养着身子,待身子长开了再说其他的。” “是,多谢娘关心,媳妇记住了。”虽然知道张氏不可能是真心,但风华还是羞涩的应了。 周南辰却是想到昨夜,立马就红了脸。 忙得打岔,“娘,下月二十六就是妹妹的大婚,咱们这边要不要准备什么?今儿我就要进宫当值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娘早点同我说说。” “南馨出嫁,自有宫里礼部忙活呢,哪里需要你做什么了,你好好当差就是了。” 提起周南辰,张氏脸上得意的笑了,“好了,你们先回去,风华也好生歇着,我去看看南馨。”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完结了   ☆、第106章 一零六 这一年,圣上为四位成年皇子赐婚。 长幼有序,纵然三皇子的亲事第一个订下来,但所有人都以为第一个办婚事的会是皇长子。但没想到的是,圣上居然第一个定的是二皇子的婚期,朝中众臣因此心里也都有了思量。 圣上第一个定的是二皇子端王的婚期,而端王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颇大,如今的王妃娘娘又出自安国公周家。安国公宝刀未老,世子爷劲头正急,众人便暗暗猜测,莫不是,圣上真的有意于二皇子? 但另一些人却不这样想,四位皇子中如今只有皇长子是亲王爷,如今订了亲事却没有定下婚期。大成国到本朝不过才两代,立储也并无先例,但将皇长子的婚期定在最后,圣上难免不是存着,待三位皇子成了亲,直接封皇长子做太子,入主东宫之意。 但不论是立恭亲王还是立端王,对于兰妃娘娘和四皇子都是不利的。 兰茵殿里,兰妃娘娘捧着一个汤婆子,仍旧是有些轻微的发着抖。五月的天,虽还不十分燥热,但也早早到穿了夏衫的时候了,整个大成国估计也只有兰妃娘娘一个人还抱着汤婆子吧。 “母妃,咱们不能再等了!”被封为明王的四皇子眉宇间笼着戾气,“如今不管父皇心里是想着大哥还是二哥,只要是他心里没想着我,咱们都不能再等下去了。尤其是二哥居然和安国公的女儿订了亲,安国公归顺了二哥,那就相当于大成的一半兵权都归了他。”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求到了邓家的女儿,二哥居然轻轻松松就订了安国公的嫡女。安国公一直保持中立,而外祖父掌着大成的一半兵权,他自然没有多放心思在安国公身上。 谁知道亏就亏在他的疏忽,若是他知道二哥能求到安国公的女儿,他无论怎么也不会想着求娶邓家的女儿的。 “我知道的,你放心。”兰妃有点轻微的发抖,她将汤婆子抱得更紧了些。她畏冷这事是个秘密,多年的深宫浸淫,她在外面再冷都可以装作正常,可回了宫里却是半点也忍不得的。 她问儿子,“你外祖父怎么说?”不待周毓回答又补充道:“你们要商量好了,再告诉我个确切的日子才行。若不然日子有什么差错,再牵扯出事情来就麻烦了,这条路我原本是不想走的,可既然要走,就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周毓不喜欢母亲总是这样,做都做了,还要瞻前顾后战战兢兢的。 好在母亲在外人面前会装,至今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他轻声安慰兰妃,“母妃放心,不会出纰漏的。儿子已经和外祖父商量了多日,母亲这些日子多上心些,差不多在八月初就可以。” “八月初?那时你可刚刚成亲!”兰妃吃惊的很。 周毓虽然是四皇子,但因着赐婚给三皇子的小姐祖母忽然过世,需要守孝一年,所以他的亲事提到了前面。 “母妃不用担心,邓家如今已经和我栓在了一条绳上,到了那个时候,就更不会出什么事了。”周毓想起邓佳私下里同他见面时候的柔情蜜意,一点也不担心。 兰妃还是有点不放心,叮嘱儿子,“你小心着些,邓家被咱们算计了,心里肯定是不高兴的。就是那邓佳,你也多留个心眼,别惹出了什么事。” 周毓不喜母亲的啰嗦,不耐的道:“知道了母妃,儿子还有事要见外祖父,就先下去了。” 说完朝着兰妃行了礼,恭敬的退出了兰茵殿,一路出了宫去了镇国公府。 六月二十六,大吉,宜嫁娶。 张氏哭着送了女儿出了阁,大红花轿已经看不见影,锣鼓喧天也慢慢听不见声,张氏还是死死抓着儿媳妇的手,小声的流着泪。 风华不由在心里想,若是母亲还在,只怕自己出阁的那日,也会这般依依不舍吧?只可惜,母亲早就不在了…… 因着想到母亲,倒是看这个总挑刺的婆婆也顺眼了些,到底她是真心疼爱女儿,此刻也是真的舍不得的。扶着张氏往屋里走,轻声劝着,“娘也莫要太过伤心了,妹妹性子好,王爷也是对妹妹上了心的,这以后定然会过得十分好的。” 张氏哭声顿了顿,看向一脸关切的儿媳妇,心里被劝得舒服了许多,面上却是丝毫不表露出来。反倒是还带了一点得色,“那是自然,我的馨姐儿,自然是才貌人品性格样样好的,以后也定然会过得十分舒心。” 好像是在说,自己才貌人品性格样样不好似得。 风华哭笑不得,“是,娘说的对。那娘就莫要再伤心了,好好歇着,不然三日后妹妹归宁了看着娘瘦了,还怪我这个媳妇没伺候好您呢。” “……知道你嘴好。” 张氏嘟囔了一句,顺从的进了屋。 看着儿媳妇叫小丫鬟打来温水,亲自服侍自己擦洗了,又捧着甜汤给她喝了,才退了下去。张氏不得不承认一句,她现在对这个儿媳妇,倒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这一个月来她是想尽了法子来拿捏这儿媳妇,可却屡屡吃败仗,不仅一次儿媳妇的错处没抓到,反倒是次次给自己气了个半死。可偏偏她有个什么了,哪怕只是小小的不舒服,这儿媳妇都是放在心上的孝顺。 别说是老爷和儿子了,就是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儿媳妇的用心,自然是也不好再怎么折腾了。 是在端王和周南馨大婚的第二日上午,陶正业被抓的。 为了端王大婚,礼部侍郎陶正业可谓是连着一个月都没有休息好,不管自己心里有多么怨恨,可到底对方是王爷,是皇子。自己一个小小的侍郎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偏偏要尽心尽力的帮着操持。 他疲惫的躺在照影居内室的床上,怀里搂着一个妙龄丫头正睡得正香,忽然外面就响起了急切的敲门声。 他不悦的睁开眼,还没有来得及训斥出声,内室的门就忽然被踢开了。 “岳父大人,该起了。”周南辰手执长剑,懒洋洋的用剑尖挑开了陶正业和那丫头身上盖着的薄被。 那丫头只着了个肚兜,被子一被挑开就吓得尖叫了声,然后手忙脚乱的将薄被裹了全身,缩在了床角里瑟瑟发抖着。 只穿了中衣的陶正业有一瞬间的尴尬,却立刻就被周南辰和一屋子的兵士激怒。他抽了身侧的袍子胡乱套在身上,这才指着周南辰怒道:“你、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敢闯入朝廷三品大员的卧房,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胆子?!” 他指着周南辰,因为激怒,眼睛瞪得都快凸出来了,可情急之下却只有来来回回的几句话。 周南辰但笑不语,他身侧的一个侍卫却是长剑一拔,指向了陶正业,“陶大人是不是嫌命太长了?这可是安国公世子爷,正四品的禁卫军统领,你态度给我端正些!” 陶正业眼睛发红,梗着脖子吼道:“我女儿嫁了他,我是他岳父!我还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 “以前是,以后就不是了!”那侍卫淡淡的应着,剑尖却是已经刺入了陶正业的胸口。 鲜红的血立刻染上了洁白的中衣,陶正业吃痛,立时停止了动作。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周南辰,“周南辰,你想干什么?” “李强,不可对本官的岳父无礼。”周南辰淡淡的看了陶正业一眼,“岳父大人,韦大人那边还等着您呢,您快些穿上衣裳,咱们就走吧。” 提到韦大人,陶正业心里一紧,想到了之前薛云腾送来的他贪污的书信。难道是薛云腾动手了?自己虽然什么都没做,可若是薛云腾硬是想置他于死地,随便捏造个证据自然是方便的很。不过他也不怕,他的幕僚也不是吃醋素的,他立刻保持了冷静,“容本宫换身衣服,梳洗一番再随你去。” 周南辰的声音很冷,“不必了,陶大人也不必再想其他的法子了,你的两个幕僚都已经提前去了大理寺等着你了。” 怎么会?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陶正业吓得一下子跌坐回床上,“南辰,南辰,我是你的岳父。你要救我,你要救我啊!”见周南辰一直不答话,他看向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的江氏,忽然提高了声音,“江氏,去找风华,把这事告诉风华!我是她爹,我倒要看看,要是我倒下去了,她还能要好日子过?” 吓唬够了陶正业,周南辰看了看李强,李强上去一个手刀,就将还在哇哇乱叫的陶正业给放倒了。 周南辰招来两个侍卫架着陶正业先出去,自己则是对着江氏行了一礼,“江太太,祖母年纪大了,暂时不适宜知道这个消息,劳烦江太太多操心着些。” 江氏点了点头,看着周南辰大步走了出去,嘴角终于忍不住翘了起来。 终于解放了,恶心了大半年,终于可以不用恶心了。   ☆、第107章 一零七 周南辰将陶正业送进大牢就离开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事情,风险很大,可是他只能照做。 而这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圣上的日常饮食被下毒的事情,端王已经告诉了他,而他除了是禁卫军统领,还因为南疆一战得了圣上的心,平日里是随侍在圣上左右的。而接下来的三日,他得好好安排圣上左右伺候的人,好叫端王的人有机会。 张氏得知陶正业被抓起来的时候,虽然不知道是以什么样的罪名被抓的,可是心里还是吓了一跳。 儿子不在家,她一路几乎是跑着去了丈夫的书房。 “老爷!你们真的把陶正业给抓起来了?是以什么罪名抓的?”她说不上心里的滋味,没有第一时间觉得可以看儿媳妇笑话了,反倒是觉得儿媳妇只怕心里要慌乱了,自己家要给京城里的女眷看笑话了。可不是吗,有个罪犯女儿做了儿媳妇,安国公府脸上能有多好看。 周励因为身体的原因,虽然还掌着大成的一半兵权,可平日里去大营的时间却短了许多。他此刻正坐在椅子上看兵书,看见张氏这么惊慌的样子倒是有些惊讶,他挥手退了张氏跟前的丫头,“这不是你期盼的吗?你怎么还这么惊慌?” 张氏一愣,忽而想起两个多月前,自己是很期盼这事的。可是现在……她面上焦急不减,反倒是有些埋怨的看着周励,“老爷,那是从前!可现在辰哥儿都打算要和风华好生过日子了,这陶大人出了这事,以后媳妇在京里可怎么立足?就是咱们家,也会成为笑柄的!”她想到陶正业被抓的事,心里忽然一咯噔,忙问周励,“再一个,陶大人到底是什么罪名抓起来的,不会牵扯到我们家吧?” “你放心,不会牵扯到我们家的。”周励起身拉了张氏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难得见你如此通情达理,我都快要不习惯了。媳妇的事情你也别担心,有咱们家的家世在,只要你不在外面做出打压媳妇给她没脸的事情,外人不敢怎么她的。” 他如今闲了下来,时间多了,反倒是对张氏更多了丝容忍。有的时候觉得,她虽然糊涂了一些,但其实心眼并不坏,也是好的。 “……老爷!”张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话说得比他给自己亲自倒茶还要来得意外,张氏一把年纪了,难得的觉得脸热了起来,“我本来就是通情达理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算了,我去看看媳妇。” 茶盏一放,人已是一阵风似的出了书房。 周励笑了笑,站到了窗边,外面阳光明媚,是一个好天。 可是这大成国,却要变天了。 张氏一阵风似的进了寄畅园,丫鬟根本来不及通禀她就一把推开了内室的门,反正辰哥儿不在府上,她也不会撞见什么。 风华正在午睡,她觉浅,又知道今日会发生的事,心里很是担心祖母。所以张氏刚到了院子里她就醒了,只是起来穿衣梳洗肯定是不够时间了,她索性就没起来,继续装睡了。 “哎呀,你还有心思睡!”张氏上去推了风华一把,“你快起来,快回娘家去看看,你父亲被抓起来了,你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娘家有没有什么要你帮忙的。” 风华无奈的爬了起来,叫了声“娘。” 张氏看她这么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的焦急去了一大半,心里倒是不高兴上了。 她离开床沿,坐上了一边的椅子上,“你是怎么回事,你娘家出事了你怎么半点不着急,难不成你是个没心没肺的不成?”又训她,“你要知道,你父亲若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罪,虽说以咱家的家世不会轻易被连累,可是那也是要被人指点的。而有个你这样的儿媳妇,我们家也是丢脸的。” 立在一旁的秋嬷嬷暗暗摇了摇头,轻声道:“夫人,出了事大奶奶心里肯定是担心的,她只是怕坏了您的心情,不敢表现出来罢了。是吧,大奶奶” 张氏这么快就接受风华,除了风华自己的努力外,也还因为张氏身边所有人都是向着风华说话的。贴身伺候的秋嬷嬷是周励派去的,就不必说了,就是芳草芳雪因为想来服侍周南辰,看到了大奶奶那么厉害,也都在张氏跟前说好话,就盼着来了寄畅园后,风华能不对付她们。 风华点点头,“是啊,谢谢娘不嫌弃我,还特意跑来看我,只是南辰跟我说了,叫我暂时不要回去,说是怕影响到咱们家。” 张氏心里这才舒服了些,又被风华的话吓到,忙说:“那你便不要回去了,若是影响到了咱们家,那我可是不能容你的!”心里却暗暗想着周励的话,不是说不会影响的吗?她看向风华,见风华果然是满脸愁色,心里却在想,陶正业要是被抓了定了什么罪其实也好,起码以后这儿媳妇在自己面前就得低一个头了。而且如今自己还有个做了王妃的女儿,以后这满京城的女眷,自己也算是数得着的人物了,和这么个儿媳妇倒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想到这里,反倒是起了优越感,劝道:“你也不要多想,就算你父亲真的被定罪了,只要不影响到咱们家,我也不会那么无情赶你出府的。只是到底你父亲做了这样的事,你行事还是要低调一些的好,这几日便也不要出门去了。” 风华自然是点头答应了。 张氏见她态度好,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就走了。 陶正业被关在大牢里,起先还能耐得下性子等着。 他被抓了来,江氏自然要帮着去找风华求救的。风华嫁到了安国公府,自然不会想有一个罪臣父亲,若不然她在安国公府,在京城的官家女眷圈子中,也会被看轻。她必然会叫女婿想方设法给自己正名,救自己出去。 而自从大舅兄送了那样一封信到他手中,他私下就也开始动作起来了,不仅信上所以贪墨的证据被他毁坏,就是定远侯府,也被他抓到了一个大把柄。他被抓了,他的手下,他的幕僚,自然也会帮他把定远侯府的事情捅出来。 到时候薛云腾想全身而退,除了先帮着自己洗清了罪名,好生生请出去,还得求了自己帮他。 陶正业想到就想笑,起初被周南辰抓来的尴尬和怒气好似都没了,好整以暇的在大牢里打了坐,和隔壁牢房里的人聊起了天。 可一天,两天,三天,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就坐不住了。没有人审他,也没有人见他,就是他的家人他的幕僚,都没有打点关系过来看他。 他将牢房的门拍得啪啪作响,“来人!来人!我要见韦大人!” 没有人帮他通传,甚至都没有人搭理他,隔壁牢房一个被抓的犯人笑道:“别白费力气啦,进了这牢就别指望出去了,不会有人搭理你的!” 陶正业问道:“为什么?” “这是死牢啊!”那人轻描淡写的说着,“进了这个牢里的,都是等着问斩的,怎么还会有人理你。” “怎么会?”陶正业噗通跪到了地上,怎么会就进了死牢了?自己什么都没做啊,薛云腾怎么敢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想要杀了自己了?不,一定是搞错了,会有人来救自己的,他爬起来,瞪了刚才同他说话的人一眼,又继续去拍门,“来人,来人,我要见韦大人!” 而此时,皇宫里端王周珏恭亲王周臻顺王周汀则齐齐立在皇帝身后,看着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兰妃母子。 “……逆子!……贱妇!”圣上说完话,立马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恭亲王忙蹲下身子去问,“父皇,您没事吧?” 圣上摆了摆手,原本四十都不到的年纪,此刻看着却是像六十岁似得。虽然还是乌黑的头发,年轻的眉眼,可是脸色蜡黄,嘴唇发乌,一副大去之日不远的样子。“来人……赐兰妃白绫一条,毒酒一壶,四皇子……” “父皇,父皇,都是母妃一个人做的,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啊!”见圣上要赐死兰妃,四皇子周毓再也忍不住了,他匍匐着向前爬到皇帝的脚旁,“父皇,儿子是您最疼爱的儿子啊,儿子怎么会下毒害您呢。都是母妃,母妃蛇蝎心肠,她要害您,连说都没跟儿子说一声,儿子也很生气!若是儿子早早知道了,儿子一定会阻止的!” 兰妃整个人都愣住了,这就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辛苦养大,处心积虑替他谋划的儿子! “……畜生!”圣上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踢向了周毓,“咳……咳…..”却是剧烈的咳嗽两声,整个人向旁边一歪。 “父皇!”其他三位皇子纷纷喊道。 “老大,”圣上声音很轻,轻的要周臻耳朵贴近了才听得到他的声音,“你以后…..好好待老三,至于老四……找个地方、找个地方给他住……不要杀了他……” 这是要传位给大皇子周臻的意思,周臻立刻道:“儿臣遵旨!” “……好。”圣上说了这么一句,头便耷拉了下去。 “父皇——” “皇上——” 还未到不惑之年的大成皇帝,就这么去了。   ☆、第108章 一零八 圣上驾崩,举国齐哀。 恭亲王周臻奉旨登基,改年号为建明。 新皇登基伊时,安国公周励上书退位,其嫡子周南辰继任安国公之位。同时周南辰护驾有功,特封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其妻陶风华被封为二品夫人。 而与此同时,礼部右侍郎陶正业,勾结明王企图造反,因最终上书自首,罪不至死。且新皇看在安国公的面子上,判了陶正业流放西北,其家眷并未多做惩治。 在陶正业被送往流放之地的这日,周南辰带着风华和陶家一众人等前去送行。 因着圣上刚刚驾崩,陶老太太穿着一身素服,颤颤巍巍走到了陶正业的跟前。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陶老太太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若不是家里还有两个幼孙,只怕她压根就撑不住了。 “正业,你岂可这般糊涂啊!”陶老太太手捧着儿子狼狈憔悴的一张脸,又是心酸,又是气愤。 陶正业想起那日在大牢里,女儿来看他的时候说的话,她说:“你若是想叫祖母死,想叫你的两个儿子死,那你就尽管说好了。但只要你敢说出来,我就敢叫你也一起死!” 他气得站都站不稳,他质问女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你的父亲啊,给我戴上了这顶罪犯的帽子,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那日女儿是怎么说的?她对着自己轻轻一笑,说道:“若不是为了祖母,你以为我还会留着你的命?从你杀了我的母亲,从你一次次将我陷入危险之中,从你为了你的仕途把我当成筹码去换取利益的时候,在我心里,我的父亲就已经死了。” 陶正业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向身后扫了一圈,忽而问道:“江氏呢?她怎么没有过来?”那个女人,那个看着毫不显眼的女人,他也是到了最后才知道,是她卖了自己。 提到江氏,陶老太太更是哭得厉害,“她、她有了身子,头三个月,还没坐稳,我便没叫她过来。” 是吗,江氏居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祖母,您也莫要太伤心了,虽说父亲要离开您去西北,可您放心,国公爷那边有昔日的部下,国公爷已经修书一封过去了,到时候他们也会照应着些父亲的。”风华上前扶着陶老太太,低声的劝她。又转了脸看向陶正业,“父亲,您就安心的去吧,如今母亲又有了身子,等到以后有机会,母亲会带着小弟弟去西北看您的。” 陶正业紧紧握着手,怒视着风华,可却在风华的眼神中,逐节败下阵来。不能说,不能提,尽管自己会有今天,都是这个女儿一手造成的,可是自己却只能烂在肚子里。 陶正业几乎是咬牙切齿般道:“你要……好好照顾祖母,善待幼弟,还有月华……记得给她找个好人家。至于柳姨娘和冯姨娘……她们若是想走,就给她们些银子,放她们出去……还有江氏,也一样!” 柳姨娘抱着陶明谦拉住陶正业的衣角,哭着说:“老爷,妾身不出去,妾身就带着谦哥儿在府中等您回来。”冯姨娘也说:“是啊,妾身还要替老爷好好看着义哥儿和雨华,妾身也不走。” 陶正业看了两个姨娘一眼,又伸手去摸了摸两个儿子的头,这才转脸看向风华,要她的一句话。 风华轻轻点头,“父亲放心,她们都没有害过我,我自然会帮着父亲好好安顿她们。” 这是还在记怪自己了? 陶正业扭了头,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就慢慢走向了流放人群的队伍中。 “正业——”陶老太太哭着喊了声。 陶正业脚步顿了顿,却仍是没有回头,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不能回头了,回不去了,从多年前自己的第一件错事开始,便再也回不去了。 风华和周南辰送了陶老太太回府,带着陶明谦和陶明义还有二叔家的陶明礼,在观宜居陪着陶老太太好一会,直到她累了,歇了午觉,风华才去看江氏。 江氏怀胎两个多月,如今还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安静的坐在院子门口的阳光下做针线,是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一件小衣。风华远远看去,见她面目平和,每做几针就要将那小衣举起来对着阳光看看,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 “母亲。”风华叫了一声,坐在了下人搬来的凳子上。 江氏这才抬起头来,笑着道:“你来啦?我听说你针线十分的好,你帮我瞧瞧,瞧瞧这小衣做的如何?” 风华接过来看了看,针脚细密,布料柔软,“很好,母亲的针线也做的很好。”她将小衣递还给江氏,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以为,你会走。” “走?我从没这么想过。”江氏笑,“虽然老早老早以前,我就不想老爷再碰我,我应承着你,帮着你做事,亲手将他送去了牢房。可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走,我这样的人,能走去哪里呢?”她低头看着肚子,“没想到,两个月前我没逃得过那一次,我本来还觉得恶心,可是谁知道我肚子里居然会有了小生命。我想着他出世,软软的一团,娇声的叫着我母亲,我觉得真的很幸福。” 江氏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风华也不由得动容。 不管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她握住了江氏的手,轻声却肯定的道:“我会护着你,护着弟弟或者妹妹的。” 江氏的眼里全是信任,“我知道,从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大小姐,我做这一切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风华和周南辰直到傍晚才回到国公府,周励自从退位后就闲了下来,他唯恐张氏在家里会和儿媳妇不和,天刚刚热,就拉了张氏去了西山的庄子上避暑,因而夫妻两个回来的再晚也不会有人说。 两人回了寄畅园,稍微梳洗过翠嬷嬷就将晚饭摆上了桌。周南辰习惯性的将风华爱吃的菜移了过去,又亲自替她打了碗汤,“先喝了汤再吃饭。” 这汤……这是丰胸汤,是翠嬷嬷和秋嬷嬷两个人,结合着经验研究出来的。 风华低头看看,已是比从前要大了许多了,她不大想喝。接过来放到一边,轻声说:“……我已经不用再喝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吃饭吧。” 周南辰眉头一挑,眼睛直直的看过去,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的不像话,“我看还需要继续喝。” 从前是a,如今也就只有b罢了,既然嬷嬷们熬的补汤这么有效果,那必须得叫她喝了的。 风华脸热了热,将那汤推得更远了些,“现在是国丧期间,你身为安国公,得以身作则才是。” 周南辰笑了,替风华夹了块排骨,身子也靠近了些,“没关系,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伸手将那汤给捞回来,“快喝,不然等国丧过去了,娘回来瞧着你还没有身子,该给我纳妾了。我可是答应了你只有你一个的,到时候母亲硬塞了来,可就又要我为难了。你也舍不得吧?” 压根就没有圆房,哪里来的身子? 风华哼了一声,却是不肯去接碗,只是夹起碗中的排骨狠狠咬了一口。 周南辰失笑,将碗端回来放到自己面前问风华,“怎么,生气了?”风华又夹了一筷子菜,低着头不理他,周南辰便将碗端起来放到嘴边,“既然你不喝,那我就喝了。” “哎——”风华抬头瞪他,“你一个大男人,你喝这个做什么?” “不能浪费啊,我听翠嬷嬷说,这可是熬了三个时辰的,你不喝,可不就是浪费了么?”周南辰将汤碗又递了过来,轻声道:“要么,你替我喝了它吧?” 风华拗不过他,只好接了碗大口大口喝了。汤油腻腻的,还带着药味,难喝的紧。她一喝完就忙着夹了一筷子青菜,连着吃了好几口才稍微好受了些。 周南辰也不吃饭,就一直笑看着她。虽然他自己的年纪也不大,可就这么看着风华,却觉得她太小了,又这么可爱,他总是忍不住就想去逗逗她。 两人吃了饭天还没黑透,周南辰就拉着风华去园子里散步消食。两人从寄畅园一路走到景华苑,周南辰才问她,“你是不是心里有些难过?”因为没带下人,周南辰大大咧咧就拉了风华的手,“我看你从娘家出来就像是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在担心岳父?” 风华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他是怕自己难过,才故意逗自己的。 她摇摇头,“没有难过,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怎么会呢。”周南辰笑着道:“以后还有很多的事情,你要替我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我读书少,你还要负责教他们读书写字,教女儿琴棋书画。以后待他们长大了,你还要替他们相看媳妇和女婿,还有我,你还要陪我,怎么会没有事情做呢?” 风华听他提到以后儿子和女儿的事,忍不住笑,“那是多久以后的事了,还早着呢。” 周南辰将她拉入怀中,叹道:“不早了,我问过翠嬷嬷了,原来早就可以了。是我,是我自己耽误了……”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又是遗憾又是可惜的样子。 风华将脸埋入他的胸前,红晕慢慢的爬上了耳垂,可却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109章 一零九 国丧期间,新皇下令百官服丧三月。 可这对于周南辰来说,却是难上加难,一来他的思想转不过来,二来么,自打知道了自己之前的几月都是傻乎乎白熬了,他此时又如何能忍得下去。 关了门,谁知道府里究竟如何,只要不在国丧期间有了身孕便是,这些在百官后宅中也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所以在持续又熬了半个月后,周南辰是打算再也不熬下去了。 这是一个略微有着清风的夏夜,为了他所追求的情调,用了晚饭后就叫桃夏拉着风华出去散步,自己则是缩在卧房里用红烛摆成了一个心型。又特意将妹妹埋了好几年的桃花酒挖了出来,没有玫瑰,便早早吩咐了杏雨和追云去花园里摘了许多的月季,有大红色的,有粉红色的,插在花瓶里摆放在桌子上和床两边的岸台上。屋子里便是酒香花香萦绕,光是闻着就心情舒畅了起来。 待一切都准备好后,才去院子里把人给接了回来。 净房那边已经添好了热水,周南辰一路拉着风华就进了净房。丫鬟们早早退了下去,净房里雾气蒸腾,周南辰一面去解风华腰间粉色腰带,一面轻声说:“来,娘子,让为夫来服侍你沐浴。” 风华脸一热,忙得去躲已经被解开大半的腰带,“现在可还是……” 现在可还是国丧期间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们关了门,谁知道呢?”周南辰急急打断了她,手却不肯松,僵持了好半晌才委屈的又开了口,“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你忍心叫我再等下去吗?” 风华一个犹豫,腰带已经被尽数解开,腰带一松,衣襟便散落开来。 因着夏日穿的少,敞开的衣襟里面便便露出了绣着并蒂莲花的大红色肚兜。风华皮肤白,又被嬷嬷的汤药补得水灵白嫩,整个人往那一站,犹如含苞待放的鲜花一般。 周南辰盯着她胸前鼓胀的位置看了两眼,只觉得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不能再忍了,再忍下去得露馅了。 周南辰双手一捞,一双结实的手臂已经横过风华的腰,将人给抱了起来。轻轻把人放进了浴桶,周南辰按着她的肩膀,哑着声音道:“别乱动,我去叫桃夏过来伺候你沐浴。” 风华眼中露出疑惑,未经深想就问出了口,“你不是想要……” 同我一起洗的么?后半句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哪有姑娘家,会问这样的问题的? 她低下头,耳边尽是周南辰忍不住的闷笑声。 “不要急,以后有的是机会。”周南辰摸了摸她羞得不肯抬起来的脸,说了这么一句,就快步出了净房,叫了桃夏和踏雪进来。 自己却是叫人在偏房的净房里又新加了水,在那边快速的洗了一下。原本确实是打算要洗个鸳鸯浴的,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持力,也低估了风华对他的吸引,那样的一个美人娇娇怯怯的站在面前,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在净房里要了她,所以只好匆匆忙忙跑了出来。 听说第一次,女人会疼得紧,他不想给她不好的感觉。 等风华沐浴完出来,周南辰人已经躺在床上了,他穿着白色亵衣,露着胸膛。在大红蜡烛的映照下,黝黑又结实的胸膛像是在宣誓着什么。风华知道,就是这一夜了。她一步步靠近,只觉得脚下像软了似得,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 周南辰可耐不住性子等她,丢了手中随时找来充数的书,上去一把抱了人放到床上。又从床边的岸台上端了两杯酒,递了一杯过去,“埋在树下四年的桃花酒,你尝尝。” 风华接过来,放到嘴边轻轻喝了一口,花香芬芳,酒香浓郁。 “怎么样?”周南辰问她。 “很香。”风华低声答。 他的眼神太炽烈,烤的她好似不会说话一般。其实她对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没有招架能力,前世,前世她经历的并不多,且她十分讨厌刘子文,因而每一次几乎都是在强迫下完成的。 而现在,虽然之前她曾听了翠嬷嬷的话,也曾主动过,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底还是忍不住有些怕。 两人喝了酒,周南辰将酒杯收回来。床上挂着的仍旧是大红色的纱帐,映着屋里的大红蜡烛,风华有种回到洞房之夜的感觉。 周南辰将风华抱着放到了床里面,解下了纱帐,躺下来翻身拉了她抱进怀里。感觉到她在轻微的颤抖,他收紧了手臂,柔声道:“别怕……” 虽然他的呼吸已经乱了,可是抱着她,却是停了动作。 两个人穿的都少,又是紧紧搂着,风华自然感觉到他某处的变化。 她轻轻嗯了一声。 闭上眼睛,伸手搂了他的腰,他的腰上一丝赘肉都没有,结实光滑。 周南辰低头看她,昏黄的灯光下她紧紧闭着眼,睫毛轻轻颤抖着。像是一条受了惊吓却又逃脱不掉的小鹿,他知道她还是有点怕,可他却是真的忍不住了。 原先不知道她可以了,所以即使再难受,也还是忍着,可是现在...... 小心放柔了动作,他覆身上去压住她,却感觉到她忽然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周南辰忍不住在心底叹息,她到底还是太小了,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脸颊,耳垂,将火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里。左手把她握成拳头的手打开,十指交握住,右手却是去拉开她白色的亵衣,将翠绿色的肚兜轻轻掀了上去,低头轻轻吻上了胸前的颤动。 风华浑身滚烫,身体慢慢的有了异样,她搂着他,顺着他。明明他已经放慢了动作,可是最后却还是痛得她忍不住掉了眼泪。 吻落上眼角,她的眼泪立时便不见了,她在疼痛中听他轻声说:“若是疼得厉害,你便咬我一口吧。”话落便将手臂放在她的嘴边,她实在是疼的厉害,顺从的咬上了他的手臂,可虽然疼,却始终舍不得咬伤他。 他忍不住低声笑了,“马上就不疼了……” 可她还是疼,疼的到最后,到底在他手腕上留下一圈小小的牙印。 红绡纱帐,鸳鸯锦被,这一夜,终于花好月圆了。 到了建明三年的春天,风华为周家添了位千金。 周南辰和周老爷子两人都高兴的不行,小千金取名周玉薇,乳名阿宝。圆圆的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小小的人儿胖乎乎的一团,看见父亲和祖父就会露出笑脸,张着手要抱。 周南辰体贴风华,便不肯叫她再生,说是要等了两年,待她再大一些再生。而沉寂了两年的张氏终于忍不住了,芳草和芳雪已经是配了人,可她屋里另外的两个二等丫头已经顶了上来,样貌比当初的芳草和芳雪还要好。所以张氏便直接将人塞进了儿子的屋里,还点名了风华不许退回去。 风华倒是还没准备怎么着,周南辰却已是从京城最大的青楼宜春院一次性买了二十位美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每人舍了大把银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送给了父亲周励,周励自然不会拒绝儿子的美意,通通笑纳。 等到张氏气急败坏的赶到偏院,正巧看到儿子和丈夫对坐着在喝酒,儿子身后站着的是自己送过去的两个丫头。可是丈夫怀里抱了一个衣裳几乎兜不住身子的美人,身后站了两个同样的美人,一个敲背一个捏肩,另外身边还蹲坐了一个在伺候他喝酒吃菜。张氏火冒三丈,怒气还没来得及发,就叫儿子看见了。 周南辰笑着跟张氏打招呼,“娘,您来得正好。儿子要感谢您给儿子送来的人,这才叫儿子想到,爹辛苦劳累了一生,身边都还没个人伺候呢。因而正好今儿个给爹送了几个人来,说不定这以后,还能给我添上几个弟弟妹妹呢。” 张氏气得差点没吐出一口鲜血,最后只好灰溜溜的把两个丫头给叫了回去,从此再也没给周南辰后院塞过人了。 到了建明七年,风华才给周家添了个孙子,取名周玉彦,小名就叫阿彦。如今阿宝已经四岁,已经是可以带着姑姑家的阿容趴在床前看护弟弟的年纪了。虽然都是自己的弟弟,可是阿宝却是护短的很,阿容弟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了,那是一定要抢回来给亲弟弟阿彦的。 可是阿容小世子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因为短手短脚的总是追不上阿宝姐姐,于是便时常带着父亲端王大江南北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母亲端王妃梳妆台上的珍珠玛瑙,还有从皇帝伯伯的宫里偷偷藏着带出来的好吃点心来国公府看阿宝。 总是满载而来,空手而归,颇有一副拱手河山讨你欢的架势。 直到十二年后,当十六岁的阿宝带着一百零八抬满满当当的嫁妆嫁进端王府的时候,阿容小世子才终于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瞧瞧自己多有先见之明,这么多年的付出压根就没有白付出,到了最后还不是全都拉回王府归了自己了? 阿宝嫁给了表弟,婆婆是姑母,待她比母亲还要好。而公公虽然冷冷的,可却总是在她和表弟闹别扭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帮着她教训表弟。至于表弟么,打小就听话,长大了好不容易把他娶了回来,自然是千娇万宠的疼着,现在有婆婆和公公两座大山压着,日子别提过得多美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s.bookben.com--- 书本网【sheecho】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